沈南松笑道:「這有什麼難說出口的,不就是女人用來包紮胸口,縫在一起的兩個有帶子的布兜麼,我們小孩兒兵裡的女兵,也有好幾個年紀大些的向官長說過,她他也要做這種物事來用。不過,我和哨長們都不明白這物事有什麼好用的,所以也就沒向爹爹和甲仗庫的人說。」
「哎喲,南松吶,這可不行。」林強雲一聽就有些急了,發育早的女孩子們,一到十二三歲即有天癸來潮,這可大意不得,弄不好將來會害了這些女孩子的。連忙用商量的口氣對南松說:「你現在還小,不會明白『男女有別』這話的道理。不如這樣好了,你們的小孩兒兵也把男女分開,孩子就歸到郝統制的護衛隊女軍中去,而你自己則專門管帶男孩兒兵。如何?」
沈南松高興地笑了,他早想和大哥說這事呢,想不到沒等自己開口大哥倒先下令分男女了,蹦起身向後退了一步,一本正經的行禮:「孩兒兵統領遵命。不過……」
林強雲看南松今天連著笑了好幾次,心裡也著實高興,彎腰一把抱起他,在南松的鼻子上刮了兩下,樂呵呵地問道:「不過什麼,你若是不想將女孩分出去的話,那就不用分罷,還是按原來的樣子好了……」
「不是啊,」南松急道:「分,分開了會更好些。女孩和男孩比是差了一點,麻煩事多不說,膽子也小了很多。這次到高密去就被蒙古韃子殺了我的兩個女兵,還差點讓幾個躲在驅馭營的韃子逃掉。虧得還有一個十分機智勇敢,重傷後還能將三個韃子射得一死二傷,又出聲傳警。才將他們抓住,送到高密縣被官府判了他們剮刑。否則,我那兩個女兵就死得太冤枉了。人被殺連衣服都被撕掉了……,連我們的小弩、羽箭等兵器恐怕也會被韃子們得去呢。」
說到死了兩個部下,沈南松咬著牙的神情極為陰森,「剮刑」兩個字吐出,沈南松的神情又顯出一種十分興奮地狀態,「冤枉」兩個字出口,他眼裡泛起了淚花。雙手拳頭緊握。片刻間的表情變化,讓注意到他的山者大感奇怪。走到近前盯住他不放,似是要想研究出這是怎麼回事來。
沈南松感到大哥動了一下,馬上平息心情,向周圍地人探看。
林強雲身子一顫。孩兒兵也死了兩個人,這可是天大的事吶,得趕緊問清楚才好。轉念又暗道:「哎喲,剮刑?這種刑法也太慘了吧,以前聽人說過。最慘的死刑除了剮刑之外就是剝皮、腰斬,稍後要和張大人、叔他們說一下,以後不可再用這種慘無人道的刑罰。」
南松偷眼看了大哥一下,見他還是仔細聽自己說話,輕輕地吁出一口氣說:「我是說,我們小孩兒兵現在僅餘十哨還不到,若是將四百多的女孩兒兵撥到護衛隊女軍中,那……」
林強雲這下更為吃驚。有些不敢置信的叫道:「天吶,只剩下十哨不到?你不是說高密那兒只犧牲了兩個女孩嗎,其他一百多人哪兒去了,難不成在別處又折損了這麼多孩子?」
沈南松尷尬地說:「不是啦,那一百多人膽子特別小,被我挑出來另行安置去做伙夫、挑夫和將來準備成立的車隊裡了。」
林強雲這才放下心,掩飾地笑道:「原來如此。呵呵,這樣吧,大哥特許你我小孩兒兵也和郝大嫂地女軍一樣,放手招募孩兒兵,能招收到多少就算多少。」
「大哥不要騙我,真的可以放手招募?」沈南松雙眼放光,掃了坐在邊上一直沒出聲的張國明一眼,不放心的追問道:「郝審的女軍不到五天就已經收了兩三千人,爹爹和張老伯張大人被郝審她們天天跟著討要衣被、兵器,頭都大了一倍……」
張國明笑罵道:「胡說,老夫只說過頭痛……」
「好好,只說過頭痛。」南松不欲加固起事端,搶著說:「哪,我們小孩兒兵也可以像郝嬸的女軍般,人數多少都可以麼?」
林強雲肯定地說:「可以。不過,大哥要先講出,新招募的小孩兒兵在沒有升為大孩兒兵之前還是一樣沒工錢的,必須全中都要學會認字、算數,並可以在根據地需要你們時緊急出動。另外,若是我們的探子或其他地方需要人時,你們必須挑出最好的人送去。還有,在認字、學算數外,以訓練地方式幫著根據地做好分派給你們做的事,這些能做得到麼?」
「呵,這些哪用得到大哥吩咐,我爹爹早就派了許多事讓我們小孩兒兵做了。」沈南松失笑道:「他說,我們有這麼多人,可不能光用掉吃穿的度支而不幹事,必須要自己賺到我們的衣衫和吃食,還有各種兵器之類的花銷。」
林強云:「那麼,你告訴大哥,若是突然有敵人攻來,需要小孩兒兵抵擋一下時,你們的人能戰麼?」
沈南松道:「大哥在以前問起呢,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與敵人一戰,還真的沒法說得清楚。可現在,南松可以說得嘴向了,我們小孩兒兵除了人小力弱沒法與護衛隊和大孩兒兵比外,膽量、藏匿、殺人、射弩、探事等毫不比別人差,可能還比那些沒打過仗的護衛隊新兵更狠、更厲害。」
「這卻是為何?」林強雲奇怪的問道:「把道理說給大哥聽聽。」
三菊臉色大變,尖聲叫道:「南松先別說,等姐出去了你再講給大哥聽。」
林強雲疑惑地看著三菊慌急地衝出書房,回過頭把南松放在凳子上坐下,雙手按住他的肩膀,正色問:「南松,這是怎麼回事,把事情的經過仔細告訴我。」
張國明長長地歎了一聲。對向自己看過來的沈南松沉重地點點頭:「說吧,這事總歸是要說給公子聽的,遲說不如早點說了更好。」
原來。就在五天前,也是沈南松的小孩兒兵於初五傍晚到達高密縣後,立即從護衛隊手裡接管了看守蒙古韃子丟下地數萬牧奴驅口。當天夜裡將到二更時分,在白天逃躲到驅口營中的三個蒙古兵,見到看守的已經換成了十二三歲地半大孩子,便想趁夜外逃。
只有十三歲的沈南松這是第一次帶隊出來,也是他第一次正式受命所做的大事,自是不敢稍有大意。他知道自己的部下人小力弱,數量又實在是太少無法處處兼顧到。所倚仗的是每人都有微型鋼弩,可以在十多丈外致人於死地的。因而按陳君華所授的方法,把全軍以一什人為一隊分開,又把每什人按三四三分為三組。每組相隔三十丈在驅口營的地周圍巡邏。
三個蒙古韃子若是自行外逃不起歪心也還罷了,恐怕在這種情況下逃掉了也沒人會注意到。他們卻不該在潛出了營地後,越想越是不服氣,相約再潛回來,向這些看來只到他們肩膀般高的小鬼頭下手。以他們想來,殺幾個人消消打敗仗地窩囊氣也是好的。
這天空中雖則不是很多雲,卻也是夜黑星稀目力不能及遠,這夜的風也有點大,正好給暗中行事的人多了不少方便。
已經過去了兩組巡邏地人,最後是三個女孩子,她們走完這一趟後就該回去歇息,換另一什人出來巡邏了。以為在自己家的地盤上,前面又走過了兩組人。女孩們也就大意了些,只有走在最後的一人還把拉開弦、裝了三支鋼針的小鋼弩平舉在手,一副隨時準備發射的架勢。她們走得並不快,這麼暗地天走快了容易跌倒,一不小心會傷到自己人。
呼呼風嘯掩住悄悄爬近的聲音,秋天的涼意在這夜間不知不覺地侵入人休,走在最前的一個女孩猛然間「哈去」一聲打了個噴嚏,回頭對身後六七尺的同伴小聲埋怨道:「糟了,這下又流出了好多血,今天已經換過兩次布,回去還要再換一次。真背時,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天癸來潮,這夜裡也真有點涼,回去得向夥伴們說一定要多加些衣服,免得著涼病倒,又要被哨長罰多跑兩里路……什麼人……唔……」
三個人影從五尺外長身猛撲,其中一人嘴裡發出「呃」的一聲,把最後面的女孩撲倒在地後又「呃」地哼了一聲。
最後那位平舉鋼弩的女孩十分精靈,發現眼角有龐然大物壓來,不假思索的將身一扭,左手抹下保險地鐵片就扣下懸刀。撲來的大黑影出聲痛哼,她心中一喜,知道三支鋼針已經擊中了偷襲者。女孩剛要張嘴高叫示警,連嘴帶鼻已被一隻大得異乎尋常的手摀住,慢說叫喊了,連呼吸也不可能。身體被向後撲倒,右胸部一聲輕微的脆響,刺心的疼痛令她渾身發軟不能動彈。
令女孩大感奇怪的是,撲倒她的並沒有其他動作,只是喘著粗氣把她壓住,而且片刻後此人顫抖著將捂嘴的手就慢慢鬆開,她又能呼吸了。後半身痛得受不了,幸好還沒被痛昏過去,強自鎮定自己的情緒,悄悄將壓在自己身上滿是羊騷味,臭哄哄的大漢拚力推開,摸索著踩住腳鐙用左手拉開弦,裝上三支鋼針,將小鋼弩架在一動不動的大漢身上。不遠處的兩位姐妹無聲無息,卻傳來撕裂布帛的聲音,她不知道兩位姐妹是否已經沒命,但明白那幾下裂帛聲是什麼意思。
「蒙古韃子要行奸!」心裡一急便抬頭高聲大叫:「快來人呀……蒙古韃子……殺了我們的人了,快來人呀……」
沒法再叫了,胸部的痛楚隨著她的用力大叫,一陣猛過一陣。這幾聲高亢尖利的叫聲也被風吹得向後遠遠的傳開,後面的另一什巡邏隊很快就趕到。而前面的人卻因為迎風而走的關係沒聽清這聲音叫的是什麼,但也知道肯定是出事了,立即回頭急跑。
另兩上蒙古韃子各掐住一個女孩,他們在感到身下的人胸部隆起,知道是女孩時一下子色心大起。兩個蒙古韃子手忙腳亂地撩起衣袍,不約而同地撕掉不再掙扎的女孩衣衫。便翻身而上似動物般的發洩他們的慾望。
猛然響起地尖叫聲,驚得韃子們魂飛魄散地跳起身,下意識的向發聲處衝來。
女孩這時見到兩個高大的人影向自己衝來。害怕得幾乎哭出聲來,再沒法大叫了。她心知此時怕也沒用,若讓這兩個韃子衝近的話,自己也要像兩位姐妹一樣死於非命。她用力咬住下唇,努力穩定發抖地左手,在高大的黑影撲到自己身上之前,閉上眼再次扣下懸刀。然後奮身向右側急滾。
「啊!」有如狼嚎的叫聲拖著長長的尾音搖曳升空,在女孩的耳中聽來實是驚天動地。慘叫在「通、通」兩響震得動地的沉悶聲中嘎然而止。
女孩也在聽到一聲「射腳……」的尖利怒喝中心神放鬆。眼前一黑便推動了知覺。
「女孩兒被蒙古韃子殘忍的殺害了兩人?!」游瑾驚怒地跳起來大叫,這怎麼得了吶,擔任過親衛哨長地游瑾很清楚,小孩兒兵可是局主的心肝寶貝。他幾乎有兩成地時間和精力是花在孩兒兵們的身上。平常有事沒事都會去探看一番,和那些孩子們談天說地。別人沒聽過的奇聞異事也只有孩兒兵的人才聽到過,護衛隊還沒配齊地鋼弩、小匕首,局主要鐵工場專門做出微型的,給他們每人都配上一副;連局主親衛也沒人有的皮甲。小孩兒兵也已經全部穿上了身。
游瑾抱歉地看了沈南松一眼,朝前院正想圍上去對兩個韃子動手的十多個護衛隊員大吼:「都給我住手,暫且留下他們的一條命。立即到城內告示大家,已時開堂審判犯了滔天大罪地韃子,讓全城有空的人都來聽審。」
沈南松漫不經心地對游瑾說:「游叔,無論兩個韃子怎麼判,請交給我們孩兒兵來行刑好麼?」
還帶著童音稚氣,而又陰森森的語音。讓年近三十的游瑾聽得汗毛直豎,不禁想起聽人說過,南松和他的小孩兒兵在橫坑村對付李蜂頭探子的事,打了個寒顫後連聲道:「好,好,游瑾叔依你就是。不過,你先去驅口營中找一個會說蒙古話的漢人來,省得我們審判時兩上韃子聽不懂我們說些什麼。」
午時前的審判順利得很,沒什麼事發生,根本就沒人理會兩上大喊大叫的蒙古韃子,也沒人聽得懂他們叫喊些什麼。過了好幾個月,才有人悄悄傳說,兩個蒙古韃子那天呼天搶地的大喊不公平,說什麼殺死一個「南人漢兒」只須賠一頭驢就夠了的,殺掉一個女人更是只要賠一隻羊的價錢,大叫著說不能對他們判重刑。
在游瑾宣佈兩個韃子所犯殺人奸屍大罪,應處以剮刑,並由受害的孩兒兵負責行刑時,子城前院的廣場上暴發了震天的歡呼聲。
自己的姐妹被先殺後妹,沈南松在挑選行刑的人時犯了難,卻也沒讓恨意滔天的沈南松沒為難多久,他決定讓全體十一哨孩兒兵都去。沈南松要借此機會讓自己的小孩兒兵見見血腥,當即下令:每個小孩兒兵必須用自己的匕首,當眾對兩個韃子剮割十刀,沒達到這個標準的人,將勸他退出孩兒兵的行列,由根據地設法另行安置。
當日下午,以沈南松為首,由橫坑到山東來的一百多經歷戰火血腥的孩兒兵帶頭,依次對兩個韃子兵施行剮刑。雖然大部分孩兒兵都是邊哭邊吐邊罵的割了十刀,甚至有的人只是拿著自己的小匕首,在被堵上嘴的韃子身上碰了數下,讓小刀沾上些血算是過關。但這樣把一個人生生割上幾千上萬刀血淋淋的殘酷情景,不僅是許多孩兒兵沒法下手,就連不少大人也不忍再看,把苦膽幾欲嘔破,逃命似的跑出場去。
沈南松用平淡得不帶一絲表情的聲音敘述,讓林強雲心頭發冷,雞皮疙瘩佈滿全身。強忍著聽完之後,再一次樓過南松讓他坐到自己的腿上,哽咽道:「南松啊……南松,你要記……記得大哥現在所說的話,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媽和鳳兒的仇我們一定要報,但不能把仇恨永遠放在心裡,也不能讓仇恨蒙蔽我們的靈智。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時,我們只須一刀將仇人殺了就是,千萬不可再用如此殘酷的手段來殺人雪恨。要知道,我們是萬物之靈的『人』,與禽獸是有區別的,這樣的做法於人於己都沒有好處。你要記住,禽獸,它只是為了活命求生而捕殺,即使是有仇,也僅將敵人殺卻了事。這樣吧,這次大哥要帥水戰隊去消滅李蜂頭的水軍,你也要招募整頓小孩兒兵不得閒,就不帶你去了。下次去誅殺李蜂頭本人時,大哥一定與你一起去好不好?!」
「大哥的話我會記住的。」沈南松沉默了好一會,方慢慢地回答道:「南松依大哥的吩咐,此後再不用這樣殘忍惡毒的方法置人於死地。不過,大哥也要記得,李蜂頭一定要讓我親手殺了他。」
「好罷,大哥一定把李蜂頭留給你親手去殺。」沈南松木無表情的回答讓林強雲很不放心,可一時也沒什麼辦法好想,只索先穩住南松的情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