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七 第四章(下)
    從三月初二到三月初七,整整六天的衛州攻防戰打得慘烈無比,每天都有一兩次被敵人攻上城牆又打下去的記錄。好在汲縣高達兩丈七的城牆全是用一尺長、八寸寬、五寸厚的大青磚砌就,這幾天的戰鬥挨下來並無多大的損傷,一時半會還不需修補加固。

    三月初八一大早,東天剛剛泛白,武誠板著臉在城頭上巡行,遙望城外升起的炊煙暗自發愁。身後的門樓已經被敵人射上來的火箭燒燬了大半,虧得城內被強征來守城的民壯及時救滅。

    這些被強拉來的民壯們,到了此時都知道經過這些天的守城抵抗,蒙古韃子死了不少,現在就是想向韃子們投降也不行了,一旦韃子破了城,全城的人只有被殺光屠盡的一個結果。所以,這幾天大家再不用兵卒催迫,全都自覺地拚命了。只要能守住城,即使自己戰死,城內的妻兒老小總還能自由自在地活命,也不須被驅趕到大草原上去做牧奴。

    蒙古韃子也有雙稍砲,可能是從別處城中運來的罷。韃子的雙稍袍與守城軍所用的差不多,也許會稍差些許。而且韃子們沒建砲台就匆匆攻城,他們的石彈只能射到城牆壁上,最多把城牆打出幾個凹印,實在是起不了多大作用。也幸好蒙古韃子的雙稍袍沒建起砲台,無法將石彈射入城中,守城的軍民只被弓箭射殺了部分,傷亡還在可以容忍的範圍之內。不會危及守城地兵力。不過,武誠的心也在開始抽緊,「轟天雷」具有極大的殺傷力是不錯,但僅六十二個的物事,用掉一個就少一個,現在每門僅剩一個。全部合起來也只有四個了。這四個「轟天雷」馬上就會用掉,接下來又該怎麼辦?

    擔心自己會死在衛州的苗用秀,隨在武誠身後,他現在只有緊跟住城守將軍的身邊,才覺得有些安全感。在山東雖然已經見識過「轟天雷」炸死羊地威力,這幾天再次看到這物事炸死人的厲害時。還是覺得既心驚膽戰又暗自興奮。此刻,苗用秀不住向上蒼禱告:「老天爺,可憐、可憐我才三十一歲的大好年華還沒活夠,家中的一妻五妾還沒為苗家留下一條根苗吶,小子必須回去下種啊,你就快讓蒙古人退兵吧……」

    「武將軍請看,蒙古人退兵了!」苗用秀的求告還沒完。就讓一個小卒的驚喜地叫聲打斷,也許他誠心正意的禱告真的把老天爺給感動了。遠在兩三里外的蒙古兵大營塵頭大起。漫天的灰土尖埃向北緩緩離去,城下近處的軍營裡也起了騷動。看來蒙古兵攻了幾天後。可能是覺得損失太大,不想再攻了罷。

    過了三天,武誠派出的哨探回報說,蒙古兵確是已經退走,這才將剩下地最後四個「轟天雷」及和買用去「轟天雷」的金銀還給苗用秀,讓他帶回汴梁去。

    九月初十,陰,天降大霧。

    能見度極低,一丈外不可見人影、物事。

    後堂,林強雲寬大地書房窗戶緊閉。內裡到了此刻的辰時還點著十多盞燈燭,讓人看去就像有十多個七色光暈在書房四周泛彩,乍一進內幾疑是到了仙家妙境。山都就忍不住他地好責心,一直對會發出彩色光圈的燈燭看個不停。令他疑惑不解的是,這些燈燭好似欺負他個子小般的,遠些看是有如彩虹般的圓圈出現,一走近就只能見到沒什麼兩樣的燈火、燭光,用手煽動一下,還是會火光搖搖,不見什麼變化。

    書房內除了沈念宗、張國明外,三菊、沈南松昨天看到林強雲後,也跟著一起回到膠西,此刻義姐弟倆一左一右依在林強雲身邊,分別拉住大哥的衣袂,生恐一不留心林強雲便會消失一般。

    分別了將近一年的藍君清、藍君河兄弟,一唱一和地向大家講述一年來到成都府路的經歷。

    去年十月,藍家兄弟一行連同請來的挑夫共二百五十餘人出汀入贛,到瑞金地路上也見到有陳三槍的游騎,但見雙木鏢局的宋字白雲旗,他們就依約遠避數里,連個照面也不打。在端金包租到能找到最大的兩艘客船,試過後恰好能全部裝下所有人貨,便發付工錢打發挑夫們自行回去。他們三十三人則乘上船沿贛水直下,到了隆興府,方決定在此停留一天,讓護衛隊員們分批下船,到岸上歇息走動了一下,順便到酒樓吃喝一番,以解幾天來吃喝拉撤在船上的煩悶生活。些護衛隊的年輕人憋得心裡快冒出火,得到這樣一個機會,無不歡天喜地的輪番上岸。

    藍家兄弟此次帶了五干兩黃金、九千兩白銀、二十餘萬貫東南會子、兩百璐銅錢,還有兩年來收到的一千餘得鐵錢一萬五千餘斤。這麼一大筆銀錢,雖然有一小隊護衛隊相護,卻也使得兄弟兩人一路都小心翼翼地行路。他們可沒有這麼好的心思肯讓護衛隊員們亂走,所以會在此停一天,主要是想探清宮亭湖一一也即鄱陽湖的情況。兄弟兩人一再交代每船一定要留下一什守護,防止出事。護衛隊的人也知道此次他們責任重大,特別是局主在臨行時所交代:「藥物能否買到不是問題,此行一定要先保證所有人身絕對安全,再護住銀錢盡最大努力買到足夠所需的藥物,最後相機尋找我們東南方所缺乏的貨源,開展生意買賣。」的話,也讓他們每個人都銘記在心,不敢稍有疏忽。這次上岸走動,自也按小隊長的吩咐,絕口不提與此行目的有關的任何話題,並還豎起雙耳仔細傾聽此去路途的一星半點消息。

    兩艘掛有宋字白雲旗的大客船,有人從上游三十餘里地方家渡就綴上了口精於此道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這兩艘客船吃水與眾不同,絕非只載滿人客。而且乘坐了十多人的客船,有如滿載七八十人般深,上面肯定有金銀銅錢等體積小重量大的寶貨在內。在贛江上下行時,水上不便,跟蹤的人雖是明目張膽探察來路。但也是怕會相撞出事,不敢太過接近。

    這天趁著客船在隆興府停下的時機,分別有五個人鬼頭鬼腦地走近船邊的碼頭上探看,這些人一見牙旗下稍小的「雙木鏢局」四個字時,其中四個變色倉皇離開,到碼頭另一側解開他們的小船迅速往下游而去。

    也有那不信神鬼、不知死活的。自以為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也認為此地乃府城沒人敢拿他怎麼樣,硬是挨近了船邊瞪著雙骨溜溜亂轉的眼睛就跳上船探看。卻被守在船頭地護衛隊員一腳給踹下船去。臨走還捋手紮腳地威脅說,要在湖上給這些人好看。

    總的來說,所得的消息還算是差強人意,大湖中有江州德安縣的宮亭龍王錢自春,饒州治所鄱陽縣的翻浪蛟郝康。南康軍治所星子縣的水底判官林伯言三家水上大豪的鎮壓,十六七幫水賊只是在較偏遠地水面上為非作歹。從贛江口出湖到入大江(長江)的主航道上。只須小心些多找幾條船搭幫行走,一般來說被劫地情況相對較少發生。這湖內的十幾幫湖寇水賊。人多地有五六百,小股的僅百多二百人,甚至於有三五十人結成一夥的。

    本來依藍君河的意思,是要在這裡就收起雙木鏢局的招牌,偃旗息鼓地悄悄出大江上行。但藍君清和小隊長則不同意這種做法,他們兩人的理由很簡單,此行正是將雙木鏢局招牌打出去的時候,絕不能因為怕了些許湖寇水賊就滅了鏢局的威風。若是真的偷著出大江,被人知道雙木鏢局連自己的銀貨都要偷偷摸摸方能過湖,東主(局主)林飛川地臉面何在。今後鏢局如何還能為自己商行及上門的客人保鏢?

    說實話,護衛隊的所有隊員全都對自己此行信心滿滿,他們認為只要不是中計被人在食物中下毒、或讓別人暗算,在明著對陣的情況下,僅憑這次帶出來的六百餘支雷火箭,就能將數百以至千把人的小股盜賊打個落花流水。

    次日一早天方放亮,客船就在船夫和護衛隊員們的吵吵嚷嚷聲中起錠,唯恐別人不知道似的於薄霧裡開船下行。讓有心人能早一步察覺,在客船出碼頭之前先行離開。

    出了碼頭,小隊長在船艙內不動聲色地對驚慌的船主安慰說:「休得害怕,只當沒見到那湖匪的標記就是,任由它留在船上好了。放心,我們不但保你所有人不會受一點小傷,就是船只有了一分一厘折損,都會照價賠給你們。」

    隆興府到入大江的湖口縣有二百五十里水程,按行程算是一程半。

    「哼,湖寇水賊們最好識相些,在到湖口縣換船之前不要來惹我們。」小隊長童長銘是林強雲蓮城老家的鄉親,惡狠狠地向寬廣的湖面呸了一聲,對身邊站立的藍家兄弟說:「白天,我們毫無所懼,上來些少湖寇水賊根本不在話下,敢來討野火的,只須一通雷火箭就能叫他們連人帶船全都沉下湖去餵魚。」

    藍君清打趣他說:「既是如此有把握,為何卻又要這般早就催促船家起錠趕路,害得我們早早起身,沒睡夠覺得有些頭昏。我說老弟,遲點出發,走得從容些不好麼?」

    童長銘正色道:「藍兄有所不知,白天雖是不怕,夜間卻對我們來說是致命吶,你道有了雷火箭就可天下無敵麼?我們最擔心的,一是怕天時下雨,不但雷火箭引線會沒法點燃,連弩弦也受潮氣影響不能及遠;二是怕在夜間黑摸摸的看不清盜賊,若是看不清楚敵人所在,叫我們的雷火箭射向何處,一旦被大批賊子們靠上船來近身肉博,就是只有三十人的我們死期到了。所以,今夜不管時間遲早,我們都要在南康軍的星子縣下綻過夜,以防萬一。」

    藍君清愣了好一會。這才明白即使有這般厲害地兵器在手,若是人數太少又天時不利的話,也大有可能會造成財失人亡的慘劇。

    藍君河鼓掌讚道:「這個主意好極,星子縣有水底判官林伯言這位水上大豪在,相信在他勢力範圍的中心地,還不至於出什麼危險。再說了。打仗的事我們都不懂,童兄弟自與船家商量安排行程就是。」

    連著晴了好久的天氣說變就變,半夜時分吹起了西北風,冷倒是不怎麼冷,但不很厚地霧卻令得能見度不佳,也使得客船順風順水極為快速。說快也確是快口這一段沿江而下的一百二十多里水路,他們僅用了兩個多時辰,船在已時末就出贛江口進入宮亭湖。在向宮亭龍王錢自春的巡湖哨船獻納了一貫紙鈔的行路錢後,哨船上的一個大漢遞過兩面紙制的三角小青旗,好心地向童長銘勸道:「這旗令只能保你們行走二十五里,一出本路地界此旗就不起作用了。看你這位官人也是個會武地,但請聽小的一句勸。好漢架不住人多吶。這些時日湖上不太平靜,聽說來了不少外地人加入盜伙。瘋了似的胡亂向小商販也下手,你們還是稍等一會。多聚上幾條船再走罷,免得誤了兩船數十人的身家性命。」

    童長銘拱手道:「多謝老表關照,我們自理會得,做生意買賣的講的就是一個信字,實是與客人約好了時間耽誤不起,沒耐何須得冒險趕路。再說,既便來上三四十個湖寇水賊,也還不放在我們眼裡。走也。」

    大漢不再相阻,看著遠去的客船搖頭歎道:「又是一幫要錢不要命地商販,為了幾個錢把命送掉。值得麼!?」

    童長銘聽了大漢的話,雖然青天白日地並不怕出事,但也暗自提高了警覺心,凝神向四周察看,不肯放過任何跡象。

    看看已經行出二十多里,遠遠聽得前面有喊聲傳來,再走片刻,聲音更大,已經能隱約聽出是喊殺聲。只是霧氣朦朧,視力不能及遠,沒法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童長銘大聲吩咐:「全部鋼弩掛上弦,燃起棒香、準備雷火箭,所有人隱身艙內全神戒備,小心了,聽令行事。」

    聲源逆風傳得不遠,前行不到二十丈,就見四十多丈外有一艘兩樓船、一條客船、一條貨船與十多條海鰍亂成一團。樓船與貨船緊靠在一起,海鰍則圍在那條客船四周打轉,似是水賊們在劫掠呢。貨船沒發生抵抗,另一艘客船則有強橫的武力,盜賊還沒能攻上船,不住用鉤桿、長槍向船上地一二十人刺擊。眼看那客船上的人在狹小的甲板上縱跳擋格,不時有人被槍鉤掃擊扎中例下或落水,童長銘大聲下令:「護衛隊各來幾個人幫忙船家搖櫓,趕過去打退湖賊。」

    此時樓船上的人也看到這裡了,捨去貨船向童長銘駛來,接近到二十丈時,一支響箭帶著尖利的「嗚哇」怪聲噗一下釘在船頭迎水面上。

    「這麼弱的弓,也敢在我們雙木鏢局的大旗前拿出來現世。」童長銘第一個念頭就是看盜賊們不起,隨即又勃然大怒,舉起鋼弩邊點著引線邊罵道:「婊子養的,見了雙木鏢局的宋字白雲旗還敢公然發響箭示威。一什聽令,立即點火向賊人的樓船發箭,讓這些不知死活地傢伙明白,敢對雙木鏢局挑釁,將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著!」

    十八九丈,正是鋼弩發射雷火箭最有效的距離,十一支大鏃箭竟有六支射中船樓爆炸,另五支到賊船前就已經先一瞬間炸開。轟隆隆的爆響聲中,樓船上的十數個賊人舞手紮腳往湖裡拋飛,被突然打擊嚇懵的水賊,只是呆呆地看著肚破腸流的同伴,許久不作一聲。

    「二、三兩什一個一個輪著向其他的賊船發射雷火箭,然後改用無羽箭射擊,有敢於頑抗的,就把他們消滅。」見到樓船已經起了大火,而那艘客船抵抗水賊的人已經快不住的童長銘大喝:「加快向那兩艘客貨船方向搖,爭取多救下幾個人。」

    只是射出四五支雷火箭,賊人就已經開始亡命逃竄,除炸翻一條海鰍及那艘起火的樓船外,基余小海鰍趕到樓船接下同夥,片刻間便在霧氣掩護下溜得無影無蹤了。

    一位四十六七歲的壯年在童長銘的船靠上時,對他拱手為禮,用半生不熟,且夾有濃重川音的官話致謝:「多謝諸位義伸援手救我等於危難之中,請問官人,可是雙木鏢局的飛川大俠當面?」

    童長銘拱手笑道:「大官人不必言謝,在下雙木鏢局鏢師童長銘。多承下問,我們局主另有他事還在汀州。官人請先安置貴伴當,收拾好後我們一起快些離開此地罷,以防湖賊捲土重來。」

    一陣救死扶傷的紛擾,花去了近三刻時辰才把諸事處理完畢,那客船上的壯年過到童長銘的船上,說是要與他們同行一段路。

    三艘船開行後,童長銘方向壯年介紹了藍家兄弟,那人也向他們告知自己的身份。

    此人姓劉,名昌宇,乃夔州路重慶府人,專以在大江沿岸般販桐油為業,此次運了兩船桐油到贛州,又於興隆府採買了些銅料,意圖私販回鄉賺上一筆,不知如何被水賊得了消息,故有此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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