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二百多匹呀,按現時的市價要付出六萬多近七萬貫吶。」呂秉南慘然自語,隨手抓起桌上的空茶碗又要朝地上摔,眼光一掃到薄得透光的碗時,卻又深深的歎了口氣將碗緩緩放下。這只碗可不能摔,那是自己花了不少心思才請薛大人從官窯裡弄到的御用瓷,一般人家可是有錢也買不到的極品。
「老爺,彩帛鋪的伙家來請,說宮先生有要事請老爺去鋪子裡一趟。」大前天被打了一巴掌的七娘怯生生的站在廳門口,遲疑著小聲稟報。
「什麼?宮長業也太過分了,竟然要老爺我去鋪子裡聽他說話麼!」呂秉南暴怒的吼叫聲嚇得七娘幾乎癱下地去,她伸手死死地抓住廳門的框子,戰戰兢兢地回答道:「老爺息怒,那伙家說是有個海客尋上門來,要買三十萬匹……」
「三十萬匹!」呂秉南驚呼一聲,肥胖粗矮的身體一下子從椅子滾到地上,而後又直朝前廳滾去。不久,呂宅門外拉著般載車叫賣雜貨的四七兒,看到呂家主人「呂二滾子」滾上由四個乾瘦轎夫抬的轎子,直向清河坊行去。到了這天的申時初,四七兒又從呂家門前經過,無巧不巧的又看到那四個乾瘦的轎夫,步子踉蹌的歪歪斜斜抬著轎子回到呂家門前,「呂二滾子」照樣從轎上滾出,再滾入門去。這是外面的人在「呂二滾子」死前看到他的最後一面,而四七兒就是最後見到「呂四滾子」的最後一個人。每當有人提起這事時,四七兒都會先「呸」幾下驅晦氣,然後才繪聲繪色的把這天所見講一遍讓人聽個過癮。
呂秉南聽了管事宮先生所說的原委後,不由得又急又喜,急的是現時自己做這樁生意的本錢不足,只有一百餘萬貫。按通常一成半的利錢來算,本金連帶般販路上的雜使錢,無論如何也要湊足三百到三百五十餘萬貫,方能有把握賺到這樁生意的利錢。令他心喜的是,這位廣南東路來的海客答應,只要能在一個月內,甚至更早些交付三十萬匹綾羅綢緞,他就情願先付三十萬貫銀錢,待到交貨時一次性付清餘款。
「這樁生意我做了。」衡量再三,呂秉南一拳打得桌上的茶碗蹦跳起半寸,狂吼道:「按現時市價每匹小絹十三貫,大絹十七貫,紬十三貫,輕羅七貫……」
報出一串價錢後,呂秉南問道:「另外,若是我們交貨時官人未能將銀錢一次交清,那就休怪不能將絹帛讓你運走,那定頭錢也就要賠給本店作為腳力辛苦錢了。如何?若是要的話,請中人來寫了字據,到衙門押司處報備後就可交割定頭錢。」
安海客擊掌喝道:「好,就趁了呂東主的心意,到時沒錢付就將三十萬貫賠你。但我們也要先小人後君子,到時貴店若是沒貨的話,你可要按規矩賠我雙倍的定頭錢,也就是要交還在下六十萬貫錢嘍。」
「不錯,我們就此說定,也請中人將這幾項都寫到字據上,以防萬一。」呂秉南笑逐顏開地說。
生意談妥,雙方皆大歡喜,安姓海客的布料有了著落,自是滿心歡喜,痛痛快快的答應了呂秉南請他「便飯」的一番美意。吃過一餐豐盛的午宴後很快便辦完了一切雜事,安姓海客自是交了三十萬貫銀錢——僱人從客棧抬來三千兩金子、八千五百七十兩銀子,另付給十五萬貫紙鈔,隨即施施然自去遊逛風月場也。更新,更快,盡在文學網機訪問文字閱讀讓您一目瞭然,同時享受閱讀的樂趣!
無獨有偶,另外八家最早被李瑞長買走存布的絹帛鋪,幾乎是在同一天接到十餘萬以至二三十萬匹高檔布料的生意。這些家店舖的東主無一例外,都因為前些時沒趁到稍後突如其來的漲價機會,而接下了人客所留定金,決定做了在他們看來不消一兩個月,就能賺到一大筆錢的穩當生意。
說起來也真是怪得很,這些絹帛鋪東主在十多天後相繼得報,他們派出去收購絹帛的人基本上全都是空手而歸。最多的也只是因為用高於當地市價兩、三成的價格收購到數百匹而已。
呂家彩帛鋪是由宮長業管事親自出馬,他去的地方就是安吉州。很可惜,當宮管事到了安吉州時,這裡已經被別人早幾天把全部絲麻織品全都收購光了。但宮管事不死心,把佣錢提高到往年的一倍,也沒能令牙儈們從已經清空了的各家織戶手中買來那怕是幾匹絹帛。十四大箱銀、錢帶出臨安,回來時還是十四個裝得滿滿的大箱子原封不動,倒是帶去的紙鈔讓兩地的稅務欄頭們刮去六、七百貫。
呂秉南在怒火攻心的氣憤中,當著數十個一同護鏢回來的武師和自己伙家的面,狠狠的又踢又罵,毫無半分情義的讓所有人「滾」。
從未受過這種冤枉氣的宮大業宮管事一氣之下,毅然離開呂家彩帛鋪,投入雙木商行另求生路去了。
五月二十六日是個讓鄒景豪可以松下口氣的好日子,前一天下午他帶著兩哨護衛隊乘船趕到鎮江府治所丹徒縣,帶了禮物先去見過知府大人趙范,然後才找了兩家客棧住下。他是在臨安接到林強雲的通知,要他們到此地迎接山東派來幫助護航的戰船。今天一大早就接報說,十艘裝有兩架「小雷神」的海鶻,已經到達鎮江的大江碼頭候令。
鄒景豪連飯也顧不上吃完,跳起身衝來報信的人叫道:「快,我們一起去大江碼頭,馬上分頭到鄱陽湖、洞庭湖,趕緊把兩地收到的糧食運回臨安。」
隆興府,本名是叫洪州。但因為是孝宗遙領的潛藩地,所以在孝宗登基後的隆興元年十月,升洪州為隆興府。
在廣南東路、山東來回走了幾趟的陸春仁,在四月初回到泉州後,就被沈念康差派到臨安聽候東主的調用。四月杪帶了大筆銀錢到隆興府開拓商業,恰好東主派來相助自己的,正好是已有四五個月沒見到面的堂弟陸源清。
既然有了不要與雙木商行關聯,使別人錯覺到除了生意上的往來外,這裡的商號是另一家商行。兄弟倆一番煞費周章的商量後,決定新開的商行就用家鄉名和東主名各取一字最好。他們希望今後自己兄弟二人所管的商行能借老家鄞縣出了不少大官的風水,還有東主這位如同福星般的運氣,也給自己兄弟帶來好運道,故而把商行取了個與眾不同的名字——「鄞雲號」。
陸春仁兄弟二人於四月底到了隆興府治所,有大理寺卿林笆的手書,萬事好辦。經過半個多月的緊張籌備,「鄞雲號」商行總算於五月十六日這個大吉之日開張了。
「鄞雲號」的五間分店同時開張,不但是陸氏兄弟的喜事,也是隆興府的一件大事。這天,年已六十的州官曾從龍,出人意料的來到位於兩個治所之一南昌縣的「鄞雲號」總號,慌得陸春仁與陸源清兩人連滾帶爬的跑到門前,歡喜得跪在地上連話也說不利索,對走下轎的曾大人連連磕頭,站起來後還不住拱躬,結結巴巴的說道:「曾大人……請……請進內……內……」
知府曾從龍寬厚的對兩兄弟一笑,和聲說道:「兩位東主不必慌張,老夫這次是以私人的身份來賀,叫個小廝招呼就好。」
知府大人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此人是早年大大有名的狀元公啊!曾從龍,福建路泉州晉江人,原名一龍,為本朝南渡前神宗初年首相曾公亮的四世從孫。曾從龍於慶元五年己未(99年)科考上進士第一名,寧宗皇帝對他十分欣賞,特賜名「從龍」,他也將自己的字改為「君錫」。歷任兵部員外郎、左司郎中、起居舍人兼太子右諭德、權禮部侍郎兼中書舍人、吏部侍郎、權刑部尚書,曾出使過金國。嘉定八年(25年)位至崇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嘉定十二年又遷同知樞密院事兼江淮宣撫使,再遷參知政事。但卻因為是閩人,於嘉定十三年被史彌遠排擠出京,外放福建路任建寧知府。
有這樣一位曾做到參知政事的大官來賀「鄞雲號」開張,陸氏兄弟真是大有面子啊,隆興府的各家商行字號也對陸春仁、陸源清兄弟刮目相看,自是更用心巴結不提。
與荊湖路的「興福記」一樣,「鄞雲號」也在新開張的第一天就有大批稻麥、絹帛運到門上收購。「鄞雲號」與別家商店不一樣的是規模大多了。南昌縣總號的門面順街一排有十四間,米面鋪、絹帛鋪、珠子鋪、胭脂水粉店、雜貨鋪全都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米面鋪有三間鋪面、絹帛是兩開間的鋪子,這兩間鋪子自是不用說,內裡的貨物都是收購的多,賣出去的少。
珠子舖位於十四間門面的正中,外表上看像是一家大戶的大門,這是讓陸春仁兄弟最費心血的地方,這裡的每一件物事都是價值數百貫以上的珠寶精品,特別是為數極少的「萬花筒」,和林強雲專門給他們開業時用以吸引人的三面以金銀為框、各色寶石裝飾的「仙人鏡」。光這個珠子鋪的守衛,就把陸氏兄弟帶來的一小隊護衛隊分掉了一大半。
這天從卯時末起,珠子鋪大門前就排起長隊,到辰時初開門後,人們方依序入內。這裡卻是看的人多,買的人少。好在今天是第一天開張,管事陸春仁放下話:儘管讓人看就是,只要按順序進店,守規矩只看不動手、不佔住位子礙著別人觀賞的,都任由人們遠遠的自由觀賞各間屋內的各式珍玩寶物。在人們看完之後,有興趣的人還可在出門之前到一個小間走過,在數名大漢的監視下看一眼放於桌上的至寶,從「仙人鏡」內看清自己的清晰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