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後來那些想以此鑽營趁機得利的人,就令得雙木商行的人大費周章了。
五月二十三日,來了四十餘車稻穀,據代人送貨的車伕說,這批稻穀是從紹興府用兩艘漕船運來的,總數約有六千四百餘石,估計要一天時間才能運完。
第一袋稻穀倒入斗裡,伙家這些天累得氣都喘不過,還沒發現什麼,但專管記賬的先生就覺得不對了。倒入量斗內的稻穀不但揚起的粉塵特少,稻穀中有個別顆粒看來色澤鮮黃極為光潤,且比其他的稻穀似是大了些微。
這記賬的先生姓宗,原是被雙木商行收購來這六家米面鋪的東主之一,做米面生意也有十多年的經驗。過去他也曾使出混砂加水等手法賺取過黑心錢,自是明白此中的竅門。在伙家要將量斗內的稻穀搬入倉庫內時,連忙出聲喝止:「且慢搬動,去請管事來,我有話說。」
伙家被先生一說,立時也發現了諸多疑點,探手抓起一把稻穀細看。卻見一把稻穀中倒雜有數十粒可見的砂子,有些谷子表面上還沾有泥塵。選了個更乾淨些的放入嘴裡咬斷,哈,連米心都已經濕透了。
冉琥匆匆趕來時,這個糧棧內外已經吵成一片,十多天來的收糧過程中,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冉琥沒去攪和,只在外面找了個伙家問了一下,知道了情況後立即叫人去招護衛隊。
安排好後,這才走到場中問道:「何事如此嘈雜吵鬧,生意都不做了麼?」
收糧的那個伙家走到冉琥身前唱了個肥喏,氣憤的說:「冉先生,這幫人也太過黑心了,送來收的稻穀不但加混了半成多的砂子泥塵,還泡了不少的水,谷子都濕到米心了。」
一高瘦一矮胖兩個人竄到冉琥面前,噴著唾沫嚷道:「好啊,你就是這裡管事的,你倒是給我們說說看,為什麼我們大老遠的將糧食運來了你們卻又不收,想害死我們這些老實本份的生意人嗎?」
「哦,你們是老實本份的生意人?」冉琥笑瞇瞇的臉一沉,手指牆上張貼的紙說:「既是能這麼早把糧食運送到此地,路上也沒被牙儈們拉到其他地方收購,必然是已經不止這一次運糧來的客商了。你們難道會不清楚雙木糧棧收糧的規矩嗎?就是新來的客人,我這裡的伙家也會告訴你有關收購糧米的規矩,或是會請你們看看牆上貼的告示。兩位說說看,你們是否初次來此,或是伙家沒講清規矩,還是沒請你們看牆上的告示?」
矮胖個子揮舞粗短的手臂嚷道:「不錯,我們這是第三次送稻穀來收購,這裡的規矩我們也清楚得很。但前兩次來時都做得順順當當的一點事沒有,這回為何卻百般刁難了?」
「好,既是已經第三次送糧食來到此處收購,那就怪不得我們不留情面了。」已經看到從外面走進的護衛隊,冉琥退開數步喝道:「來呀,將此二人綁嘍,連同物證一起押送到仁和縣,讓官府按大宋律法來處置這兩個黑心奸徒。這些混了砂石、浸了水的稻穀全都扣下,堆在一旁等官府中人來處理。」
這胖瘦兩人也帶了十餘個大漢,聽得冉琥的話後擁到他們兩人身邊,捋手紮腳的就要動手相抗。這些蠻漢們卻又哪裡是護衛隊的對手,被分頭撲上的三十名護衛隊三拳兩腳就打倒在地,鬼叫連天的捆做一堆。
冉琥走近胖子身前冷笑道:「不知進退的東西,已經被你們得逞了一回,騙去上百石糧的銀錢。我們本以為沒處尋人了只索認倒霉,沒成想這次卻是送上門來被捉個正著。嘿嘿,膽子真是不小哇,竟敢用陰溝裡的臭水浸泡稻穀……」
胖子頓腳叫起撞天屈:「沒有,沒有。冤枉吶,哪裡是陰溝裡的臭水,全是從小溪汲來的水浸泡稻穀,那些砂子也是篩過後才混……」
得訊剛行入門的仁和縣幾個捕快,聽得「噗」地笑了,一位捕頭用他洪亮的嗓門高興的大聲喝令:「喝!你們兩個倒是知機,還沒到公堂上就招了。也罷,這就免了你們的皮肉之苦,讓你們自行跟我們走去縣衙好了。兄弟們,將奸人們帶回衙門去。」
這也難怪捕頭高興,這一個多月市面上因了總都轄房的緝捕役丁大索奸宄,兩縣(錢塘縣、仁和縣)的公人們沒一分半厘的銀錢入手,好不容易有這兩個無良糧商被人告上衙門,哪還不把到手的肥羊刮些油水出來補補用度?
冉琥走近捕頭把他拉到一側,趁人沒看見悄悄塞了十多貫紙鈔到其手中,笑道:「都頭手下的差大哥們好利索,這麼快就及時趕到。辛苦了。」
由於已經摸清楚了薛極門下一夥的底細,林強雲在糧食方面與他們拼博的同時,於五月二十三日開始,又從布帛方面下手對薛極一方進行打擊。
布帛市上,由於十多天來借胭脂水粉鋪和珠子鋪名義,收購來的各式絹帛綢緞已有三十餘萬匹。而且還有源源不斷送貨上門的,想要得到「雪花膏」、「萬花筒」、「仙人鏡」的各色人等。林強雲覺得時機差不多成熟了,便開始向對方動手。雙木商行並沒有自己出面做小人,而是請了些別的不起眼之人出面搞事。由於主事的人老成持重,一切都按部就班穩穩當當的進行。暗中的算計進行得不顯山不露水,除了參與密謀的有數幾個人心知肚明外,絲毫沒引起別人的注意。更新,更快,盡在文學網機訪問文字閱讀讓您一目瞭然,同時享受閱讀的樂趣!
先由林強雲派出山東趕來的一部分人手,把薛極門下所開絹帛鋪各處的布源收購地卡住,用比他們收購價高些微的價錢把各等布料全都搜羅一空,斷了他們的外地貨源。並利用各地牙儈向臨安周圍地區,所有出產布帛綢緞的地方搜購布帛。外面的收購進行了幾天,得到收購進行得一切順利的確實消息後,接下來再由他這少主的族兄,管領三間織布坊的荒字號庚午李瑞長出面,同時向九家絹帛鋪以要開成衣鋪為由,按市價購買這些商舖中所有能買來最好的布帛綢緞。此後,惡虎於十七的部下游手們,也發揮他們布美人局、水功德局的種種手段,帶了由雙木商行提供的大筆紙鈔銀錢,瘋狂收購臨安城內外所有絹帛鋪的存貨。
因此之故,臨安在五月杪又刮起一股繼米面之後的絹帛價格狂漲風潮,所有的絹帛鋪各色布帛綢緞幾乎全賣斷了貨。一時間臨安城內外絹帛騰貴,原本一匹小絹六貫文足,到六月初七漲了一倍還多。那天,有人需用上好布料為出適(出嫁)在即的女兒做些衣物,到城內外各絹帛鋪走了個遍,出價十三貫都沒將要用的小絹買到一匹。
六月十三日巳時,位於清河坊北端的呂家彩帛鋪來了一位帶著兩個僕從的中年人,探看了布架上所剩不多的幾匹綢緞後,將所餘的七匹綢布和一匹輕羅買下,搖著頭歎了口長氣道:「三天來走了十多間店舖,總買不足所要的綢料,叫我回家去如何向老太爺交代吶。」
店舖管事看到一個僕從背著的包袱裡取出銀子付賬,立即就留上了心,直覺告訴他這是個大客,要買的衣料絕對不在少數。此時見人客取了布料轉身要走,心裡不由大急,連忙出聲招呼道:「這位官人稍待,不知所需綢緞若干,何時要貨?可否請到後堂稍坐,喝杯茶如何?」
這位客人此次到臨安是專為採購各種絹帛的。在管事不動聲色的探問下,這位客人到底不夠老成,再加他所要辦的事又不順,終於沉不住氣,透露出到臨安後他才購得數百匹綢緞。話匣一被打開,管事又做出一副推心置腹一心為他著想的樣子,把這人的底細全都掏了出來。原來,這位客人姓安,是專做海商的廣南東路的惠州人,去年他們家兩艘大海舶從大食國回來,今年又要再次帶著天朝上國的絹帛綢緞出海博易。所以需要在九月海風轉向之前,不惜一切代價的購足三十萬匹各色綢緞。
彩帛鋪的管事心內一算,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刨去從臨安運貨到廣南東路,就多算點時間,用一個月差不多了罷,也還有足足一個半月時間讓東主想辦法準備。當下先用話穩住這位海客,叫店伙馬上去將東主請到店裡。
呂家彩帛鋪的東主呂秉南,這幾天正為前些時賣掉的六千餘匹綢緞喪氣不已,眼看著這市面上綢緞綾羅的價錢都漲到一倍以上,恨得他狠狠的扇了自己好幾個耳括子。又當著三個妾侍的面,摔掉一個高麗人販來、價值六百多緡的青瓷瓶,並把最寵愛、最年輕的七娘打了一個大大的耳光,嚇得家裡的妻妾婢僕和下人們見了他如同老鼠見了貓般的,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又或是遠遠見著他的身影就躲到主子看不到處,以免招來無妄之災。
也難怪呂秉南會如此的氣急敗壞,當時他若是能沉住氣一點,店裡有多少存貨就賣掉多少布料,不去相熟的各位大小官員家裡告借,此時也不會弄得這般狼狽。想到這幾天每天都有人上門來催討借用的布料,呂秉南的一肚子火就立即竄上頂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