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六 第十章(二)
    隨著丁院長的喝聲出口,虛掩著的門「砰」一聲被一名手下捕頭冒冒失失的撞開,那捕頭一進門就叫道:「大人,雙木商行的人已經到了離碼頭不足百丈……」

    正要劍及履及的丁院長的身形僵住了,偏過頭用凶厲的大環眼狠狠盯著這個不識相的捕頭。

    捕頭叫喊的聲音嘎然而止,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張開大嘴驚異地盯著丁院長高舉的右手,好半晌才結結巴巴的哀聲慘叫:「血,有穢血吶!完了,完了,這次我們恐怕是會撞到釘板上,肯定會有血光之災啦……」

    丁院長被捕頭發出的淒厲叫聲驚得回過神來,一臉不解地看著這個親信手下喝道:「胡說,這粉頭的奶子還好好的沒破皮,她又不是處子。既便是處子罷,本院還沒破入其身內,何曾會有血……」

    「大人……大人手上……血……天葵穢血……見到就不祥……大人還……還把它擦到……到手上……」捕快抖著手朝上司指,顫抖的話語中帶有不盡的擔心和害怕。

    丁院長這才省起從粉頭胯下扯出的兜胯布,移到眼前就著昏暗的燈光低頭一看,三四重墊在一起的粗布都被紅色的血濕透,表面的布上還有幾團烏黑的小血塊,滿是血跡的布把自己的手也染紅了好幾處。

    「啊也!」丁院長驚恐地把手上的布帛用力一扔,像丟掉一條無意間拿到手,張口欲咬的毒蛇般摔開。嘴裡發出的叫聲比死了爹媽還慘:「天吶!才聽得消息還沒見到雙木商行的人影,手上就有了血跡,而且還是世界上最髒、最是污穢的女人天葵血!晦氣呀,晦氣。我丁某人後半生的氣運今天就毀在這裡了……都是你這臭婊子,身子這麼髒還敢出來做生意,害了我丁大爺後半生。娘的皮,你該死……哼!」

    丁院長一肚子火氣全發到粉頭身上,左手鬆開粉頭變形的右乳,倒轉著一把抓住粉頭的長髮,「哼」聲出口,右手看似不著力的一拳朝她肚腹上輕擊,信手將粉頭順勢推出。

    「呃」,可憐的粉頭嘴裡吐出大口鮮血,一聲不響的倒撞出四尺摔在屋角不再動彈。

    「雙木商行的人到了何處?說!」丁院長走到昏死的粉頭身邊,將右手往粉頭身上擦了幾下,回過頭恨聲罵道:「都是那個不得好死的林飛川,稍遲些定要把被晦氣沖掉的運道從此人身上找回來。快說,他們到何處了?」

    這丁院長站起身後,才能看出此人身材比普通人高了大半個頭,膀闊腰圓似頭大熊,顯得孔武有力,難怪能輕輕一拳就把那粉頭打得昏死過去。

    捕頭看了一眼倒地不動的粉頭,一面歎息著心想:「這可憐的婊子只怕是沒命吃這碗皮肉飯了。」一面嘴裡急急地報告:「雙木商行的人本來已經到了距碼頭不足百丈……」

    丁院長衝上前一把抓住捕頭的領口,將他提得雙腳離地,凶狠地問道:「該的林飛川來了嗎,他們共有多少人,身上是否帶有兵器?」

    聽不到手下的回答,丁院才發覺那報信的捕頭被自己抓住,扭著衣領提離地面,已經憋得快斷氣了,哪裡還能說得出話來。急忙鬆手將捕頭放開,讓他喘息安定後才再問了一遍。

    丁院長聽清雙木商行的人在自己的包圍網外停住,不由得狐疑地問道:「怎麼回事,難道消息走漏了嗎,我們之中有人想壞本院的功勞?好啊,一定是有人見了薛大人和本大人是同鄉,生怕本院得了頭功而把消息故意放水給雙木商行,笨蛋,快去查來。」

    丁院長的擔心並非沒一點道理,消息確是已經走漏了,不過不是他們這些人中傳出的。

    林強雲帶一小隊親衛,在天黑城門關閉前進了艮山門,還是把馬匹存到碧香庫,一行三十多人匆匆趕往鹽橋碼頭。剛到距鹽橋碼頭二里余的平糴倉北頭,迎面走來三個五十多歲的男子。他們遠遠看清林強雲等人的衣著後,立即快步走上前,其中一人接近林強雲時嘴裡似是不經意的說:「風雨送春歸。」

    林強雲一怔,差點就笑出聲來,腦子裡響起「暗號照舊」的聲音。鎮定了一下後方不慌不忙的從挎包裡掏出金牌,向眼瞪瞪注視著自己的三位老人一晃,接口道:「飛雪迎春到。可是臨安荒字號屬下之人?」

    這三人一聽林強雲問話,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相互對望了一眼,一臉驚異地向林強雲伸出手掌,小聲道:「可是金牌?請出示信牌查驗,有緊急之事傳報。」

    林強雲將還握在手上的金牌快速塞到那老人手上,老人將金牌舉高到眼前看時,另兩個老人面朝外擋住來往行人的視線。

    看信牌的老人長吁了口氣小聲對同伴說:「是少主。」

    三位老人交回金牌後,一齊躬身:「屬下荒字號甲子、辰子、丙壬參見少主。」

    林強雲扶住三人急聲問道:「三老有何要事,請快些說,我們還要去鹽橋碼頭去處理些急事。」

    那位查驗過金牌的老人語氣急促的小聲說:「我們就是因為鹽橋碼頭之事趕來的。虧得少主還沒中伏,省卻了許多麻煩。若是趕不及的話,我們幾把老骨頭少不得也該活動活動筋骨了。少主,此時切切不可到鹽橋碼頭,屬下得到消息,錢塘縣的八十名差役已經到那裡埋伏,似是要對少主及雙木商行下狠手。此地路上說話不便,請少主移步到不遠處屬下的宅中暫歇,容屬下等將詳情稟報。」

    林強雲對陳君華、冉琥、公治渠看了下,見他們沒有什麼表示,便點頭說:「好罷,請三老引路。公治先生、冉先生,我們一起去,君華叔請帶著親衛相護,別讓人給綴上。」

    臨安城內,那本名單上原來的十四個人,現在僅剩下六人。此刻見到的就是其中三位,另三人都不方便出來相見。未出現的三人中有一位正好在錢塘縣衙內任押司,所以得知情況後就立即將信傳給同伴,要求他們馬上阻止少主到鹽橋碼頭,以免還沒在臨安站穩腳跟,就先吃上一場眼前虧。

    「八十名差役,其他還有別的人嗎?」事態確是緊急,事關黃根寶、數十名護衛隊員的安全,三千石稻米也是不容有失。這次的事件若是不能得到妥善的解決,遲幾天由溫、廣兩州運來的大批稻米,也就根本沒法運回到自己的倉庫裡,六間米面鋪子也就只好倒閉關門了。

    所以,林強雲沒與三位老人多廢話,心想如果僅是八十名差役的話,倒還沒事,最少自己有近二百名護衛隊,應該不會吃什麼大虧。但事情一入衙門,就有些難辦了,他到宋朝這裡後,不論在汀州、泉州還是臨安,都聽得數不清的人說過這麼一句話,叫做什麼「一字入公門,九牛拉不出。」更可怕的還是遇上既講理又不講理,自認為公正嚴明,又剛愎自用的酷吏,只要這樣的官吏認定了一件罪案,他就會千方百計想辦法,照自己所想的方向將案子辦下去。在這樣的人手裡一旦結了案,你就是有再大的冤情也永遠沒法翻案,只能永遠沉冤難雪。

    甲子:「甲申沒傳來很多消息,只告訴我們錢塘縣的事,其他的不清楚。」

    冉琥沉吟道:「既是已經由官府出面來對付我們雙木商行,事情怕是不會那麼簡單,這裡肯定有什麼內情我們還不清楚。三位老丈,請你們轉告我們的人,全力查清其中的內幕,我們好相機做出應對之策。」

    公治渠臉有憂色地說道:「依在下看,我們初到臨安不久,對這裡的情勢還不是很熟悉,臨安城內有許多糾纏在一起的各方關係,也不是一時半會間能夠理清的。所以,在下認為只需請陳都統制帶護衛隊的人去就可以了,不必由林公子親自出馬。」

    冉琥道:「千萬不可派人去碼頭生事,我們已經到碼頭周圍的人只能從那裡撤出,決不能再增派人手去了。至於溫州來的人、糧,則另外派人由碼頭的另一邊叫人去通知他們,悄悄將船撐開,另尋倉庫將米糧卸下便是。俗話說『民不與官斗』,我們這些平頭百姓、販夫走卒,若是不想造反的話,更是不能與該管的官府相抗。若真要與這些人拚鬥,也只能在不危及我們人身安全的條件下,與他們在米面糧食上較量一番。」

    林強雲喜道:「冉先生說得對,最怕的是被捉進官府後,被人無緣無故的給你扣上一個什麼罪名,不但得去了我們辛苦賺來的銀錢,還要了我們這些人的命去,那才虧本得緊呢。今天這三千石稻米的事,就按冉先生說的去辦好了,另外向人租個能存放糧米的倉庫,卸下稻米後回家睡大覺去。讓那些差役們守著去吧。」

    排位丙壬的老人姓祖,聽了三人的話後道:「少主說得是,早年抗金的岳元帥鵬舉,不就是被人用了個『莫須有』的罪名給害死的麼,想起來就叫人心裡發寒吶。依老朽看,我們荒字號在薦橋碼頭旁有一處棧房,時下還空著數間屋子,只是稍為潮了點,只要稍為堆高些,便不怕會吸了濕氣,那幾間房屋也應該還能放得下三千石稻米。」

    林強云:「既是這樣,公治先生,請你立刻派人會同祖老伯的人,通知三艘漕船和集合在鹽橋的各店舖護衛隊,全部撤到薦橋碼頭卸下稻米,完事後各歸本位。還有,叫惡虎於十七幫忙請來的力夫們也到薦橋碼頭,多給付工錢,務必以最快的時間將我們的糧米卸下。」

    公治渠和祖老人走後,林強雲對甲子問道:「武老伯,我們荒字號所屬還有什麼其他產業,能否給我說說,以便今後和雙木商行名下的各家店舖配合,與臨安城內的糧商們來一次大鬥法。」

    從姓武的老人口中,林強雲得知,自李元礪死後,二十餘年來一直沒有得到瑤漢義軍的任何指示。他們這些由義軍首領李元礪分派到各地的探子們,雖然也聽說了義軍失敗的消息,因為不瞭解義軍敗亡後的具體情況,又不敢貿然回黑風硐探看。所以就只有繼續留在各地,按李元礪的交代,以販夫商賈的身份賺錢,準備一旦有需要時就以積累下來的銀錢支援義軍。

    臨安城內原本派來了十四個人,最早來此四個年紀大的頭領已經於七八年前去世了,這四個人的家人也歸荒字號所屬。另有四個人因長久沒得到黑風硐義軍的消息,在聽得李元礪戰死後就離開臨安另謀去處,現在不知所蹤。最終剩下的六個人是:武琪、苟都、李瑞春、祖長髮、李瑞長、塗風,還有這些人的後代十多個男丁,總數只有十九人。由甲子武琪總其事,將所有的人和資財結合在一起。去年由沈念宗先派人來查察,後又有四海派來的人持少主玉玨來傳信,要他們照原樣按兵不動潛於臨安,他們也就安心地繼續做他們的生意。這次若非得知少主有險,他們也還是不準備出面與林強雲聯絡的。

    荒字號的生意計有:兩間貨棧,一間在薦橋碼頭,一間在清冷橋碼頭;北瓦附近的書籍市場內有一間書本賬籍鋪及一間印刷作坊;崇新門外有三個織布坊,專織各色上品綢緞。

    甲子武琪道:「甲申便是在錢塘縣任小吏押司的苟都,少主的同族堂兄李瑞春、李瑞長一人在書市管看書鋪,另一人在崇新門外管領三間織布坊……」

    辰子走上一步抱拳向林強雲施禮道:「屬下塗風,因曾做過雕版刻字,所以專管印刷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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