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六 第十章(三)
    武琪問道:「少主,我們荒字號屬下的各家生意是否要與少主手創的雙木商行並在一塊?依屬下想若是並到一起的話,我們在商場上將有與本地富民蔣家一較高下的實力,不懼一般的大商戶與我們為難了。」

    林強雲知道了荒字號有這些生意後,立即想起沈念宗、應君蕙他們所提到另打暗牌的提議,心中早有打算。笑道:「不,我們荒字號的生意絕不可與雙木商行攪在一起,表面上還是按原樣互不相干的好,以免有起事來時被別人一網打盡。塗老伯,既是我們有了一間印刷作坊,小侄正好有兩架專門用於印刷書本的機器,可以放到印刷作坊中使用了。這樣吧,塗老伯在我們的印刷作坊雕版的師傅中問一問,看看是否有識字的人。另外,再選出幾個手腳靈活的年輕印書匠人,找個時間將這些人全都帶到城北右廂我家裡。待我教會他們用活字排版、使用機器印刷後,就可以將機器搬到印刷作坊去印書了。」

    看到塗風和武琪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林強雲把自己的活字印刷術和印刷機給他們解釋了一遍,把兩個老頭聽得心花怒放。

    塗風興奮得當時就趕去北瓦書市內的印刷作坊,連夜向那些雕版師傅查問去了。

    林強雲、冉琥再和武琪商量了一些事後,公治渠也派人來報告,黃根寶帶到臨安的稻米全都卸下存入棧房內,黃根寶本人也和公治渠一起先行到遊仙苑的專用小院住下。

    林強雲向武琪告辭出門時,天色在戌時正、末間,此時已經不能出城回家。林強雲想了一下,暗思道:「君華叔剛到臨安不足十天,不如和他一起在城內熱鬧處多走走,也不枉了到大宋的京城來過一回。」

    出了武家,林強雲便領先向南走,原先他還準備與陳君華一起帶著親衛直下南瓦,再由朝天門外的清冷橋過河,順大街一路北行回升元酒樓。再一想,這段路太長了,等這樣一圈繞下來,怕是天亮都還回不去睡覺。因此,一到崇新門內大街就轉向西行,過薦橋往大瓦子方向走。

    林強雲不欲動武想息事,試圖在商場上與不知是誰的對手在商場上一決高下,但別人卻不給他這樣的機會。雖然他們一行在與荒字號的人接上頭後隱秘行蹤,但一出武家門不久就被有心人盯上了。雙木商行這些人的動靜消息,經數由十個地老鼠一個接一個的奔跑,快速向發現不對而跟進到薦橋碼頭來的丁院長等到主事人傳送。

    大瓦子往北是下瓦子,由南往北接近下瓦子五十丈左右的日新樓酒坊,是有百餘年歷史的老酒樓,也是本地富民大族蔣氏的產業。日新樓酒坊除當街有一排九間門面和臨街三層的樓上雅座外,還有三個側院以供達官貴人們私下飲宴。靠西的一個側院,今天一早就被當朝執政薛大人的侄兒薛天鵬薛衙內包下。

    令日新樓的先生、伙家及掌櫃奇怪的是,包下側院的薛衙內一天到晚都沒露面,反是衙內所請的各色客人到了有四五十個。眼亮心明的掌櫃一看衙內所請的客人後,立即吩咐伙家小心侍候,不管客人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都先答應了再說,萬萬不可得罪這些挎刀帶劍,外表看起來兇惡得緊的客人,以免招來不測之禍。

    側院的食廳中,十餘人圍於一張大圓桌團團而坐,申供院的丁院長這時只是敬陪末座。而面朝廳門的上位坐著的,赫然是那位與穆椿稱兄道弟的譚大官人,也是李蜂頭安在臨安的探子頭目。只看這些人的坐次,就知道譚大官人才是主事人。

    這位譚大官人不知何時又投到了薛衙內門下為倀,就是不清楚他是否還在為李蜂頭探聽消息。

    不斷聽到傳報的信息,一會說林強雲路經芳潤橋,走過宮巷,漸漸向大瓦子接近;再過不多時又有人來報說雙木商行的人已經在大瓦子外走過,直向日新樓這裡走來,相距只有半里多。

    譚大官人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杯盤一陣叮噹亂跳,喝道:「好啊,今天就要讓雙木商行的人嘗嘗被人欺的滋味了。丁院長,你的人準備好了麼?到時可不要手軟吶。」

    丁院長態度卑謙的拱手道:「譚大官人放心,我手下的那些小崽子們的傢伙都好久沒吃肉了,這次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四五百人對付三十多個,一擁而上還不是手到擒來麼。」

    譚大官人當然放心了,此去又不是真的要打打殺殺,只不過是東主薛衙內的叔父大人要給林飛川吃一點小苦頭,而李大帥也下過嚴令,絕對不能把林飛川給弄殘,還要留著這樣的巧匠做各種物事呢,一旦把人給整殘了,哪還能稱得上什麼巧匠呀。當下也就笑容滿臉的吩咐道:「已經吩咐過的事我就不再多說了,一定要將林飛川給我好好的保住,不能讓他的手腳廢掉。當然了,若是你們想對其用刑,不妨稍微用些不會傷筋動骨的刑具,讓此人吃吃苦頭也好。天師道?據說林飛川乃其中哪位前輩仙長的入室高弟,就讓我們來看看他到底是否真的修成地仙之體,是否真能渡得過此劫吧。」

    接著,譚大官人發出一連串命令,在座的一個人接一個紛紛向院外匆匆離開,最後剩下譚大官人和丁院長等四個人還安坐於原位沒動。其中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士向譚大官人豎起拇指喝了聲彩,臉上浮起奸猾的笑容稱讚道:「好,真不愧是李大帥麾下第一密探,對本門『上人』動手時還能這樣指揮若定,實有大將之風啊。貧道佩服,實在是佩服之至。這次貧道如能藉機將掌門之位奪到手中,定然不敢有忘大官人的相助之德,此後必有以報。」

    譚大官人臉露得色,嘴上卻謙遜道:「大帥麾下第一密探是穆氏兄弟才當得過的,本人麼,最多也就能排到第三、第四位罷了。天圭子仙長,我們這是互相幫助吶,若非仙長提點在下,說明女子——特別是娼妓女天葵之血可破道法,我們也不會想到丁院長從粉頭胯下取來的兜布上去。」

    老道臉上雖是露出詭笑,心裡卻在暗自後悔不迭:「哎呀,本門道術所忌為何,貧道如何會不清楚,若非要利用你等蠢人相幫奪下掌門之位,我才不會將如此能制本門道術的秘密講出去呢。唉,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只索聽天由命罷。」

    與譚大官人發令動手的同一時間,臨安城內西北角,有人在大街上排眾搶道而行。讓路人們不解的是,這些搶道的人竟然是平日裡看來做什麼事情都從容不迫的道士。

    和林強雲一起回到臨安景福宮的天松子、飛鶴子正帶了門下武功較高的十一個親傳弟子,由錢塘門內的橫街向下瓦子方向急趕。由於心急走得快,道士們不時撞得夜行的路人東倒西歪,一路上連聲向人說「對不起」、「借光」、「請讓讓路」。越是心急如焚,他們趕得越是艱難,天松子眼見這樣不是事,對門下弟子們吩咐說:「你們一眾師兄弟隨後順大街往大瓦子方向走,我和你們的師傅師叔先行一步,遲了怕會趕不及,讓上人吃大虧。」

    說畢,與飛鶴子身形連閃,在人叢中穿行而過。

    今天入夜後,飛鶴子門下一個入門不久的小道士在如廁時,聽得另一邊茅房內,有旁支師叔天圭子門下的另兩位師兄也在如廁,他們以為別無他人在旁,玩笑中說出些極為隱秘的話,小道士依稀聽到一點消息。待那兩位師兄走後,這個小道士慌得連屁股也沒擦乾淨,就急忙去把聽到的情況向師傅報告了。

    天松子和飛鶴子一聽天圭子竟然要與外人一起,用卑鄙手段對林強雲不利時,心急火燎地叫上弟子們趕往救援。

    與此同時,也還是臨安城內,南部最繁華熱鬧的南瓦子裡,位於瓦子偏東的古大山人勾欄內,丁家良、應俊豪等人笑容滿面地聽著一段「薛丁山征東」。他們六位從煩忙中脫身,帶著在山東期間的滿足與興奮,戀戀不捨地與林強雲一起回到大宋境內。這幾位頗有俠義之心的江湖好漢,要趕赴棗陽為保護大宋此時能與金、蒙相抗的名將孟珙出力,準備在與刺客們的拼博中灑出自己的一腔熱血。

    一到臨安,丁家良等人告別了讓他們捉摸不透的林強雲,到城內一位應氏族人——也屬江湖同道的家中,在這裡他們遇上暗中護衛進京應對孟珙的廖鈞、廖勍兄弟。孟珙是元旦前奉召面聖的,廖氏兄弟正好落腳於這位同道家中。

    丁家良他們問清了前一段時間棗陽的情勢後,緊張的心情稍鬆了點。幾個人一商量,認為孟珙這次回棗陽是逆大江(長江)而上,一路上還要在代今上巡視沿江防線,拖延的時日必多,稍後一步再到棗陽也還來得及。眾人就決定在臨安住幾天,鬆緩一下在山東累乏了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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