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良:「啊,有這樣的事。前些天水軍的張統制不是才帶了水戰隊在這裡周邊的海面上巡查過麼,如何這些賊人還敢再來此地殺人搶掠。」
鄒將軍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沒法回答丁家良的問話,轉變了話題說:「現時賊人還在城外『小雷神』打不到的地方滯留,不進也不退。小將想請眾位大俠和我們一起出城去,殺退這些賊人。」
鄒將軍走到丁家良身側,小聲說:「丁大俠你也看得出,我們原來的一小隊護衛隊全都分到這些新丁們中去任哨長、小隊長和什長,這樣的兵實在是不能打仗的。但職責所在,我們又不能不出城迎戰。依小將看,我們是不是這樣……」
商量了一會後,鄒部將叫人取來二十多把刀,丁家良振臂大呼:「朋友們,我們在雙木商行的地盤上好吃的吃了,好喝的也喝了,現在是我們回報這裡的時候。大家每人帶上一把刀以便揮砍,跟我一起衝出城去殺賊!」
眾位大俠們紛紛搶前取了單刀在手,縱聲高叫:「好啊,我們一起衝出城殺賊。閒在此地這麼久沒動手,好吃好喝的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心寬體胖的養得長出了好多肥肉。是該活動活動筋骨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怕是會胖得連刀劍都提不動嘍。」
北門外兩里地,一夥近四百人的盜賊零零散散地或坐或站在一個小土丘下,六七個像是賊首的,正圍在一起舞手跺腳爭執不休。
距城牆不到一里,兩個兩尺餘大的泥坑邊,六七具賊屍倒在水田里,兩三個賊人顯然是沒死前曾經拚命掙扎過,爬動的痕跡有丈許長,並把剛返青的秧苗壓倒了一大片,流出的血水也把那一塊田里的水染紅了幾近半丘。
遠處的盜賊們看到大開的城門中走出來的,是一隊僅有二十多人的騎兵,俱輕蔑地揮動他們手中的刀槍,朝衝來的二十多騎狂呼怪吼,吵吵嚷嚷的鬧成一片。
聽到賊眾叫喊聲的幾個賊首起身朝路上一看,哈哈大笑著向賊人吆喝,開始向前迎來。
當騎隊行進到距賊人們百丈左右,開始起步衝突時,有眼尖的賊人看到又有百餘人從城門中出來,緩緩向前迫近。
這些賊人的衣著打扮各式各樣,有個別是漢人裝束,有些像是女真或是契丹人,更多的則是穿著束腰袍服、頭髮紮成古怪髮式,不類中土的人士。而且他們嘴裡喊叫的話,丁家良他們也聽不懂是在說些什麼。
賊首們並沒有把二十多騎放在眼裡,即使再加上後面出城的百多兵卒他們也不怕,照樣叫賊人向前與騎隊對沖。
雙方很快就迎頭撞到一起,散亂的賊眾如何會是縱馬衝擊騎兵的對手,何況這些騎士還都是身懷高強武功之人。騎隊連稍停一下也沒有,就像一把尖錐一衝而過,以丁家良為鋒尖的騎隊,在他們掠過的路上把十多個賊人的首級,帶著灑落的大蓬鮮血向兩邊飛拋。只用二十多騎一次衝突,賊人就減少了近五十個。
衝過賊群的這些大俠還沒來得及高興,他們的心就開始往下沉。距他們不到兩里遠的海岸邊,三四十條船聚在一起,從那些船上陸續跳下大批賊人,看光景到了岸上的就有超過千人大關。
而且還在海面上沒靠岸的也有十多條船,船頭上站滿了人,估計總人數不會少於二千之數。
「我們趕快衝回去,讓鄒將軍帶人返回城中固守。快!」丁家良當機立斷下令。
二千多不知來自何處的亡命賊人,不是他們這區區二十多騎可以應付得了的。就是加上百多沒有經過怎麼訓練,更沒有經歷過戰場考驗的新丁也不行。剛才衝過賊眾時雖然沒有折損一個人,可也有四五個朋友受了輕重不一的傷。連這些身具武功的人都能傷得了,可見這批不知來歷的賊人具有相當的戰鬥力。現在只有盡快回到城內,招集城中的全部丁壯倚城而守才是上策。
狂衝回頭的丁家良,一邊策馬一邊對正沿著路緩緩而來的護衛隊大叫:「鄒將軍,快回城去固守,海邊還有大批賊人正上岸。」
丁家良將所見的情況悄悄向鄒部將講了,急快地說:「你快帶這些兵卒回城,並立即向州縣衙門稟報,要求下達緊急徵召令動員丁壯協助守城。還有,立即向周邊的縣鎮傳出警訊,以便他們能做好準備自保,讓有餘力的地方派出援兵救應。」
「弩手押後掩護,其他人立即回城做好守城準備。」一百多人聽到要他們回去守城,哄一聲便亂了,讓鄒部將不得不再次暴吼道:「排好隊列跑步回去,若有敢不按隊列亂跑亂動者,以臨陣脫逃論處,格殺勿論。」
這道命令一下,這些亂哄哄的軍兵們才在什長旗頭的拳打腳踢喝罵聲中,勉強排成兩列縱隊,護著兩架子母炮車向城中跑去。
幸虧他們離城只有一里路,城外距他們最近的幾百賊人,又被丁家良這二十多騎來回衝殺了一次,一時沒顧得上追殺,總算無驚無險地全部撤回城內。
陳君華和這裡的部將都沒料到此地會有外敵,當初留下守城的只有一小隊護衛隊。這位鄒將軍就是到此地後方由小隊長升任為部將的。城裡僅有的兩架子母炮也是才運到不足十天,這些剛學會射炮的新手們打出十餘炮,總算運氣不錯,有兩發命中靠近賊人的水田,炸翻幾個賊人後方把他們嚇退。
說起來蓬萊縣城內共有五百五十名守軍,除了這一小隊老護衛隊員外,其他的五百餘人則是收編原李蜂頭所屬,和新招募來還沒經過多少訓練的兵卒。
而且這裡根本就沒有什麼遠擊的兵器,按一小隊護衛隊的編制,有十名刀盾兵、十名弩兵和十名長槍手,全縣一共只有十具鋼弩。若非有兩架子母炮壯膽,這位姓鄒的部將是萬萬不敢只帶著一哨人出城迎敵的。
看到亂糟糟和賊人不相上下的手下,鄒部將只有搖頭苦笑:「這樣的兵別說打仗了,就算是有子母炮和鋼弩也沒用,可能才與敵人照面就會一敗塗地。」
在鄒部將忙著指揮佈置守城的防衛時,丁家良請一位朋友立即多帶上兩匹馬,趕回膠西報信,並隨帶通知沿路所過的州縣。
太陽漸漸升起來,穿透藍紫色的雲層,把陽光灑在路邊的灌木叢上。道路邊吸收足了露水的野草愈發顯得青翠,雜亂生長的樹枝慵懶地垂著,遮擋著朝路兩側探看的視線,把離路稍遠處掩蓋得顯出幾分神秘。晨風吹過,天空中的雲層越來越薄,越來越白,慢慢地被拉成絲條狀,不多時就似乎被那路仙人的乾坤袋突然收了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隻碩大的山鼠優哉游哉地踱著方步走到路上,很享受地曬著太陽光,舉起前爪在它的鼠臉上劃拉,然後弓起背用力抖動身體,把身上的泥土、草屑甩開。突然,它似是發現了什麼危險,停止所有的動作,伏下身偏頭呆了一下,縱身朝上一躍,升起半尺多高凌空扭轉身子,前爪剛沾地面就忽一下鑽入路邊的草叢。片刻後又探出它那尖尖的鼠頭,朝西張望。
這幾個月來,山東半島的鼠類們可是遭受了天大的劫難呀。過去的日子裡,人和鼠自己過自己的,大家和平共處,相安無事多好,過得多愜意。就不知道這裡的人突然間那根筋不對了,一下子與我們這些弱小的鼠類為敵,又是挖田埂尋鼠洞灌水,又是裝夾子、裝竹筒機關的……總之各種收拾我們鼠類的希奇古怪方法層出不窮,直欲把我們鼠類斬盡殺絕方才甘心。可憐我們鼠類,十成中被誅殺了九成,死了也還不肯放過,除了用滾水褪毛吃肉外,還把大家的尾巴剪下,一大把、一大把的送去燒灰。其實我們鼠類也沒做多少對不起人類的事呀,只不過會在肚子餓時吃上一點點米谷糧食,有時會吃些煮菜用的油,最多也就是快到冬天的時候,搬一點用以活命的食物貯藏到洞裡……僅就這一點小事用得著大張旗鼓的來殺滅我們鼠類麼,太過分了吧?總算還是有點命大,這段時間人們忙著下田耕種,沒多餘的時間來搜尋其餘的漏網之鼠,讓殘餘的鼠類們暫時躲過一劫。
這裡,是黃縣通到登州治所蓬萊縣的必經之路,到蓬萊還有二十七里,剛好是黃縣與蓬萊的中點。半刻後,黃縣方向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漸漸的越來越近,越來越響,由隱隱約約的「噠噠」聲轉變成「轟隆隆」的震耳殷雷。
遠遠的塵頭起處,小跑著馳來的馬隊不緊不慢地奔近,已經可以看清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粗力大的方臉將軍,他身上散發出的殺氣,讓這個鼠類中見多識廣、快成精的老傢伙嚇得打了個寒戰,沒命地向草叢深處逃竄,不敢冒險再看。
風漸漸大起來,把路邊的樹木搖動,灑下一些水滴,濺濕策馬急行騎兵士卒們的袍服。
當先的陳君華目注前方問道:「你們誰記得此地到蓬萊還有多少路,像這樣的速度一個時辰能到得了嗎?」
身後有人大聲應道:「大約還有三十里不到,以我們現在的速度前進,估計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到達蓬萊縣城。」
陳君華面無表情地下令:「派人向後隊傳令,到達蓬萊縣城後若是賊人還沒攻入城中,前面的三哨隨我由城東繞過到賊人上岸的海灘,後三哨從城西到海灘,先肅清東南西三門的賊人,再將這批賊人包圍住斷了他們的後路。其他四哨人馬直接進城,由城北門衝出向賊人發起攻擊,務必將這伙賊人全殲。」
只是經過不到三個月的訓練,,十四哨護衛騎兵隊已經有點騎兵的模樣。雖然還不清楚自己的騎兵戰力如何,但陳君華相信,以十哨一千二百多名騎兵對付來搶劫的二三千盜賊,應該說沒什麼問題,甚至可以肯定能穩操勝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