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三 二十六章
    林強雲一把抱起山都,頓時感覺到這個五六十斤的人,現在對自己一說還是顯得有點沉重。但看到山都興奮的樣子,又不忍將他放下地,只好勉力抱著他走向自己的專用工房。

    林強雲的專用工房院牆外,又蓋起了一排五間房屋。走近一看才發現這五間房有三間是用來作為倉庫,其中一間專門用來存放包裝好的「雪花膏」,兩間則放置成品「香鹼」。

    四五個女人嘰嘰喳喳地說笑著,用薄竹刀往瓷盒裡裝填制好的雪花膏,然後再放入油漆好的木製小方盒內,漆盒外還用紅綢帶紮成十字,再把長出的綢帶做出一朵小花,樣子十分好看。

    她們看到林強雲走進作坊,紛紛站起身口稱「少主」蹲身萬福行禮。

    林強雲氣喘咻咻地放下山都,笑著對她們說:「各位大嫂不必多禮,你們繼續做你們的事吧,我只是路過這裡進來看看。」

    他隨手抓起一個漆盒,再接過一個女人裝好雪花膏的圓瓷盒子放入漆盒內,瓷盒在漆盒內稍有些微鬆動,倒是比原來光只是圓瓷盒好得多了。黑油油的外面再加上紅綢帶一紮成好看的花式,不但是外觀顯得富麗華貴,就連運輸時也大為方便,只要不受大力撞擊,就能保證不會損壞。

    林強雲向她們問道:「這油漆木盒是誰想出來的主意,我要重重的給他獎勵。是你們中的哪一位呀?」

    「哎喲,少主可別折殺我們了。」幾個女人嘻嘻地笑著回應:「能想出這麼好的主意來,我們也不會被人成天罵『薯頭』(部分客家地區方言,意指笨蛋)了。這是應小姐叫司馬管事用廢舊木料做好小盒後,再請船廠的油漆師傅來上漆的。」

    林強雲進入自己的工房院內,三兒和四個與他同樣年紀的壯小子,正在一間工房內滿身大汗地將皂片放入手搖壓型機內,壓製出一塊塊的香鹼。

    看到林強雲他們進來,三兒他們幾個只是憨厚地笑了笑,繼續埋頭幹活。

    林強雲轉了一圈後,發現暫時沒有辦法做出什麼來,便匆匆去作坊找到吳炎和司馬景班,將他們拉到陰涼的廊下,用一根鐵枝在地上一邊畫一邊講出自己需要的東西,對他們說:「司馬大叔,你那兒沒什麼太多的事情,主要是做出來的木模要打磨得非常光滑,讓吳炎做泥范時也可以做得光滑些,那麼鑄出來的鐵件就可以節省很多時間打磨。吳炎啊,這幾副鐵范的內裡,看清楚了,就是這裡、這裡,還有托底的這個圓的平面,一定要極為圓整光滑,能打磨到像銅鏡般照出清楚的人影就最好。兩根二尺五寸的鐵管必須一點都不能漏氣,否則就是沒用的廢物。你們先說說,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做好交給我用?」

    司馬景班想都沒想,立即說道:「今天吃夜飯之前,保證交到吳師傅的手上。」

    吳炎默默地盤算了一會,也向林強雲說道:「兩根鐵管明天,最遲後天就能做出來。這四副鐵范麼,依弟子算來,怎麼也要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做得好。」

    林強雲不滿地說:「兩根鐵管也要一兩天的時間,你做得太慢了,或者是沒想到用我教你們的焊銅法來熔焊。現在就去將鐵管的坯子打好,再來叫我,那時教你如何焊成不會漏氣,而且今天就能做出兩根鐵管。」

    吳炎剛走出幾步,林強雲喊住他問道:「如果鐵范先做一副給我用的話,需要多久才能做出來?」

    「師傅也知道的,打磨需要很長的時間,十天後交貨如何?」吳炎生怕做出來的鐵范不合林強雲的要求,有意把時間多說些,好使自己多點時間做出的東西能更好,面子上更有光彩。

    林強云:「不行,七天之內必須做好第一副鐵范給我,二十天內四副鐵范全部都要完成。否則,我就扣你們鐵工場所有人十天的工錢。」

    話一說完,不管吳炎如何叫著撞天的委屈,扭頭就走。

    到前院叫來了一個材料房管事,令他立即派人到城內的藥鋪買五斤硼砂回來備用。

    三個月沒進書房,這裡還是和他第一次走入時的情景一樣,連灰塵也未曾多出一點來。

    從架子上的白木小箱裡拿出《化工詞典》,找到自己想看的條目,一邊仔細研究,一邊回憶過去到玻璃瓶廠的所見所聞。再結合第一次做香鹼時燒製泡花鹼的情況,心想:「一次不成就來兩次,十次、二十次的試下去,總歸會做出來的……」

    一個茶杯從側後悄無聲息地放到書桌上,林強雲端起來喝了一口,問道:「你們把砂子和生石灰都放下去舂了麼?」

    一個女孩怯生生的聲音從背後傳入耳中:「是小婢翠娥,公子剛才問的砂子石灰什麼的……」

    林強雲聽到女孩的聲音,不由得想起了鳳兒和叔媽,她們臨死都沒能和自己說上一句話。再無心看書了,只是淡淡地說:「哦,剛才我以為是四兒呢,所以問了一句。這些你暫時不懂,給你講了一下子也不會明白,以後有機會再說給你聽吧。」

    翠娥應了聲「是」,悄悄地退到一邊靜靜站著。

    「報仇,報仇,報仇!」林強雲腦海裡反覆盤旋著這兩個字,仇恨的怒火在心裡越燒越旺,咬牙切齒地喃喃罵道:「李蜂頭呀李蜂頭,你想要爭奪大宋的江山,我林強雲沒法管,想管也無能為力。但你千不該萬不該派人來這相隔數千里外的福建,打我林強雲的主意,還殺害了我最親的親人。我林強雲發誓:不但要壞你奪取江山的陰謀,還要滅掉你的軍隊,使你的美夢成空後再將你亂槍打死!沒有任何事,也沒有任何人能阻止我為叔媽和鳳兒報仇的決心!」

    現在林強雲所要做的,就是想出一個最妥當的辦法,既能盡快地殺掉李蜂頭報仇,又能以最小的代價來換取報仇的勝利。他還沒有笨到不計後果的一味蠻幹,做出殺賊一千,自損八百的傻事。正如沈念宗和陳歸永勸自己的一樣,千萬別只想著報仇,顧頭不顧尾的。萬一弄得不好,把活著的親人、朋友,甚至於連自己也賠進去的話,那可就太不合算了。

    林強雲仔細一想,李蜂頭的手下聽說有十多萬軍隊,而且相當一部分還是百戰餘生的老兵。若是僅憑自己目前只有千餘人,沒有實戰經驗的護衛隊來說,敵人太過強大,根本沒有取勝的可能。

    如果製造出一批火器,比如火銃、土炮、手榴彈和地雷,用這些來武裝自己的護衛隊呢,能否很快殺掉李蜂頭呢?

    怔怔地想了很久,林強雲還是喪氣地搖了搖頭,歎道:「難,難,難!鑄造幾門土炮還有可能,打制幾十,甚至幾百把短銃,製造出一批手榴彈、地雷也並不是很難的事。難就難在長槍的槍管、炮彈,還有材料上。朝庭對鹽、鐵、茶實行專榷……咦,朝庭……朝庭,呵呵……我怎麼把大宋朝庭給忘了。」

    最好的辦法莫過於由大宋朝庭發兵征剿,再由裝備了鋼弩「雷火箭」的護衛隊再從旁協助,那才有殺掉李蜂頭報仇的希望。這也是自己報仇最好、最省事、最省錢的辦法吶!

    不錯,就是按這個思路來做,好好地設計出自己的報仇大計。

    想要鼓動朝庭出兵動武,那就只有先從掌握實權的上層人物身上下功夫。對這些官場上的事,林強雲自己是一竅不通,只有到臨安去的時候,利用那位本家叔父林笆的官場經驗,以自己手中掌握的「香鹼」、「雪花膏」和蚊香……啊,還有正準備做的鏡子等來打動這些人的心了。

    對,一定要先把鏡子做出來,有這種可居的奇貨在手,一定能有一番作為,肯定可以打動那些高官,說不定連大宋的皇帝也會……

    想到得意處,林強雲似乎看到李蜂頭粗胖的身體——雖然他不知道李蜂頭長得是個什麼樣子,就依著自己的想像,暫時為他定型為粗胖身體、尖利的小腦袋——被打出了幾十個血洞,死在自己護衛隊的亂槍之下。

    為了保險起見,也是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土炮、手榴彈、地雷是是一定要做的,最起碼也能在臨死前拉上一大堆墊背的……

    「呀呀呸!」什麼死不死的,我林強雲才沒有那麼容易死的呢。

    站在側邊的翠娥,看到公子坐在椅子上臉色變幻不定,時喜時憂,時而沉思時而手舞足蹈的,這時突然出聲大叫,被他的大喊嚇得一哆嗦,「啊」的一下驚叫出聲。

    林強雲一蹦而起,回頭看到她猶如受驚的小兔般蹲在地上,睜著一雙大眼驚慌地看著自己,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大喊聲,把這小女孩給嚇著了。

    連忙抱歉地對她說:「別怕,我是在想心事呢。你沒事就自己出去找人玩吧。」

    翠娥驚魂甫定,從地上站起來說:「小婢不出去玩,若是小婢走了,沒人為公子侍奉茶水,連個人使喚也要到外頭去叫。」

    不去就不去吧,由得你做什麼都行。

    林強雲想到就做,馬上找出紙張攤平在桌上。

    翠娥乖巧地急急走過來打開桌上的硯台,注入清水磨墨,一面問道:「公子要寫些什麼,或許小婢可以代勞。」

    林強雲神秘地小聲說:「我要畫幾張圖,這是不能由你代勞的,只能在一邊看,但決不能說出去讓別人知道。」

    翠娥聽林強雲這樣講,連忙低下頭說:「公子放心,小婢不看就是,也不會出去對人說的。」

    正當林強雲提起毛筆,想像著手榴彈的模樣要落筆時,門邊傳來聲息,回頭一看,吳炎在門外探頭直向他眨眼。

    「什麼事?」林強雲問:「有事不會進來講嗎,怎麼像個特務似地鬼頭鬼腦?」

    吳炎一手抓住一根由鐵片捲成螺旋狀的鐵管,口裡不知念叨著什麼,一揮一舞地跳進房門,在林強雲面前停下,雙手一伸把鐵管送到他眼前說:「師傅,現在接下來應該怎麼焊成不會漏氣,就要請大駕出馬羅。」

    林強雲長身而起,接過一根鐵管看了看說:「好,我們這就去,教給你如何將它們焊成絲毫不漏的管子。而且還要讓你再試試,看看能不能打製出三尺五寸長的厚壁鐵管來。」

    親自操作掄了幾下鐵錘後,林強雲累得連氣都幾乎喘不出,他也知道自己的身體還沒恢復前,實在不宜再用力了。只好仔細地將整個操作過程詳細地向吳炎講明,坐在一邊守著他將兩根鐵管焊完。

    臨走前交代說:「吳炎啊,這些硼砂留在你這裡吧,以後焊銅時記得用它作為焊藥。接下來你要打製的長鐵管,不能再將它先捲成一條了,必須卷一點熔焊一點,因為它需要的不但是不會漏氣,而且還要有很高的強度,所以絕不可以用銅來焊。你還要牢記,那頭四寸長的厚度一定得不少於一分半,而且一定要焊得非常牢靠才行。否則,是會出人命的。另外,還有許多新東西馬上要做,這種鐵管也需要很多。」

    吳炎極有信心地回答說:「知道了,師傅放心吧,等我做熟了以後,一定教其他徒弟學會焊制。到那時,相信每個月將可焊出一二十條鐵管給你。實在還不行的話,我們多帶些徒弟,多招請些熟手的鐵匠來,弟子自會安排得妥妥當當,不敢勞煩師傅費心。還要做些什麼新東西,能不能先說給弟子聽聽。」

    「不必了,」林強雲不想一下子把太多的新鮮玩意亮出,掏空自己的底牌,只是交代他說:「那幾個鐵范,可別因為做鐵管而忘了,做出不來時將要扣工錢的。」

    泉州城南門外的「天後官」自六月二十六日起,就在宮門外由雙木商行的人開始搭建陀螺比賽的擂台。七月初一日人們再到這裡時,他們驚奇地發現,擂台高僅兩尺,寬廣則各有四丈,檯面用乾透了的硬木拼接得極為平整,而且還請了許多人來將檯面打磨得光滑無比。

    更為令人激動的是,擂台正中放著三個大木盤,裡面裝著吸引了大部分人眼球、黃燦燦的新銅錢,怕是有數十千之數。盤前還有塊長木板,上面寫著「陀螺大賽彩金,狀元彩金二十千;榜眼彩金十千;探花彩金五千。」

    另外還有幾個木盤中,裝著雙木商行東主林飛川以無上道法精製的「養顏雪花膏」和「香鹼」,以及所有雙木商行各家鋪子所出賣的貨物。

    這些擂台上擺著的錢物,在還沒有到比賽結束,被得主領去之前,全都是只能看不能動的。別說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沒人願意去動它們犯眾怒,就是慣於小偷小盜的人也不敢打它們的主意,雖然放在擂台上的豐厚綵頭,實在是惹得人們心癢癢的放不下。

    另外還有在擂台四角站哨的八個身穿同式武士服、佩刀劍持弓弩的雙木鏢局的武師,也會令起了歪心想打它們主意的人望而卻步。更何況,市面上坊間還有傳說,雙木鏢局放出話了,若是有人敢於不告而取這些綵頭分毫,將受到飛川大俠門下十大弟子的全力追捕。

    不知道了吧,飛川門下的十大弟子全學會了使「誅心雷」,而且各自練成了自己的一套得其師秘傳的絕技在身。惹上了他們,受到全力追捕還能好得了?

    至於飛川門下的十大弟子是些什麼人,則是人言人殊,沒一個能說得清楚的,這就更令人有一種神秘感了。

    擂台的四面,各豎了一塊大木牌,上面張貼著雙木商行關於陀螺擂台賽的各項規則。

    擂台的東、南、西三面,與擂台相隔三四丈遠還搭建了三座檯面比人稍高的大看台。

    這三座看台不但頂上有遮陽擋雨的油布,台上還安置了小桌方凳,每張小桌有雙木糕餅糖果鋪精製的糕餅糖果點心,孩兒兵中的女孩子們也被派到這裡侍奉茶水。每個看台下有雙木鏢局的三十名鏢師護衛,以確保台上貴客的人身安全。

    在這樣的看台上觀賞陀螺大賽,一不用在台下的場地上擁擠得渾身大汗,還能舒舒服服地坐著喝茶、品嚐糕點糖果,又能把擂台上的比賽不受攔阻的看得清清楚楚。

    不用說錢花了多少,只要能登上這幾座看台,在上面佔有一席之地,那就是一種身份的象徵,似乎他的地位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想上這幾座看台可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一是你得有錢,每個座位收錢一千(是銅錢而非會子,折成會子則是六貫一百文);二是你得沒有作奸犯科的以往記錄,最起碼要有平民的身份;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必須保證遵守看台上的秩序,一旦有事時不可亂跑亂叫,聽從護衛鏢師的指揮,及時疏散。

    別看這三座看台連搭蓋帶佈置的花了不少時間和錢財,人人都以為肯定是花錢搏取一笑的賠本買賣。殊不知,僅東、西兩座看台所收的每人一千錢的座位費就達數百千之多。

    而且這泉州的有錢人還真是多,如此高昂的座位收費,非但五百餘個座位沒有因此而空掉賣不出去的,還有人因為到得太遲不能買到一個位置,竟然以高出定價的一倍甚至數倍的價錢向人轉讓。

    這讓沈念宗笑得合不攏嘴,把痛失妻女的悲傷暫時忘淡了一些,腦子裡盤算著今年九月舉辦的第二次陀螺大賽時,如何再用這種方法大大地撈上一筆。

    這又是應君蕙想出來法門,設置這些專為有地位的官員和大富巨賈們準備的雅座,她的原意只是想從中賺回一點這次陀螺比賽花去的錢,萬萬想不到會有這樣的收穫。

    幾天之內,這個消息又一次轟動了泉州所屬七縣。人們紛紛從南安、同安、惠安、永春、清溪、德化各縣往泉州治所晉江趕。

    鄰近的漳州、興化軍、南劍州,甚至連福州、建寧二府也有人為了陀螺大賽趕到泉州。

    大家都要在七月七日這天,來看泉州自唐朝開府以來,最為盛大的一次民間博彩競技活動。

    這些天,泉州所有的客棧、妓院、有空房出租的人家全都住滿;酒樓、飯鋪、食店每到進食的時間,更是人滿為患,擠得水洩不通。

    雙木商行的所有鋪子,也和其他各商家的店舖一樣,人如潮湧,錢似流水般往店內猛灌,賺得盆滿缽滿。

    只有原來生意極好的扇子鋪,這段時間反倒是清冷了下來,他們只負責將運來的各式陀螺批發賣給各個商家店舖。因為到處都有雙木印記的陀螺賣,所以到本店上門尋購的人反不如別家商舖。

    林笆於七月初五到達泉州林強雲家,他對這次的陀螺賽事也是興致勃勃,顯得極有興趣,準備看完這裡的博賽後,於初十日啟程赴臨安做他的京官去。

    林強雲迎進林笆後,將自己要為鳳兒母女報仇,準備盡全力促成朝庭發兵剿滅李全,從而尋機會誅殺李蜂頭的情況向這位叔父大人請教。

    林笆沉思許久,然後才面色嚴肅地對林強雲說:「此事太大,有關國之安危,關係到淮南東路一地百姓的生死,實是不容魯莽行事。對李鐵槍此人的近況,為叔也不是很清楚,不能僅聽賢侄的一面之詞便下斷語。何況賢侄所言淮東『忠義民軍』反跡還未彰顯,又無告變的人證,更無其他物證為佐,就是去與史相等權臣進言,也未必能取信於他們。」

    「賢侄且放寬心,俗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仇一定要報,但也不必急在一時。這樣吧,為叔進京後即將進獻的各物迅速送去,為賢侄在各位權臣面前先容。再細細打聽朝中力主征剿李全的有多少大臣、朝庭對淮南兩路作何打算,以便賢侄到臨安後再行決定。如何?」

    林強雲問起朝中的情況,林笆歎了口氣,不勝煩惱地說:「朝中如今還是史彌遠居相位執宰,自開禧三年(207年)誅殺韓侂胄以後,史相便獨攬相權。於嘉定六年起,史相專政之勢已成,常『決事於房闥,操權於床第』,壞了宰執合堂共議於政事堂,相權分割之制,至使最高行政權淪為其囊中之物。」

    說到這裡,林笆陷入了深思,林強雲也默不做聲地陪著他靜坐。好一會之後,林笆忽然一下回過神,才又說道:「其次,史相還獨攥官吏堂除之權,培植私人勢力。祖制,朝官以上任命須由宰執注擬,經聖上朱批後方能簽押除授。但史相卻僅將除授結果奏知今上,從未取旨奏稟。史相還把吏部的美差借堂除之名都攬了,以此來呼朋引類,結黨營私。故如今朝堂上有『滿朝朱紫貴,儘是四明人』(史彌遠系四明人,四明,今浙江省寧波市)之說。唉!朝政如此,我大宋何日方能洗雪『康靖之恥』,何時方能復我丟失的疆土啊!」

    對此,林強雲無語,他只能在心中默想:「皇帝沒用的麼,怎麼會把自己江山的朝政全都放到一個人人痛恨的傢伙身上,沒人告訴這個糊塗皇帝嗎?要是我碰到這種情況,會怎麼做呢?」

    林強雲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臉上變顏變色地向林笆看去。還好,林笆還是在搖頭晃腦地在歎息,根本沒注意到林強雲的失態。

    初七這天一大早,太陽從海平面上一露出他那紅紅的笑臉時起,「天後宮」前的大坪中就陸續有人從各處到來。

    天放亮後就先到這裡的兩哨雙木護衛隊一百二十人,在他們各自小隊長的帶領下各依計劃好的位置守護。把般載車勸留在場外,只讓挎籃頂盤的小販們進入場中叫賣。

    說來也許讓人覺得有些好笑,無論是般載車上還是挎著籃子、頂著大木盤的小販們,他們所叫賣的食物中,幾乎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些雙木糕餅糖果鋪所做出的壽糕、雞蛋餅,和五顏六色用彩色蠟紙包著的水果糖。

    這些色彩斑斕既好看又好吃的糖果和糕餅,吸引了用竹、木竿子推著竹圈呼嘯著滿場來回跑的孩子們,不時停下腳步掏錢買上一粒含到嘴裡。就大人們也是看著喜歡,口袋裡稍有幾文餘錢的,自不必說,買上一大把放入袖袋中,慢慢受用。窮人看得眼饞了,也會掏出僅有的數文錢,買上一兩粒或帶回家去,讓自己的孩子享受一下;或會趁人不注意時,悄悄地剝開彩色蠟紙,偷偷塞入嘴中品嚐這香甜可口的滋味。將原本乾乾淨淨的空坪上,丟得到處都是紅紅綠綠的小彩紙兒。

    匯入場中的人慢慢地越來越多,到卯時末這裡已經是人頭濟濟,無一處空隙不填滿人群了。

    林強雲請林笆一起先到州衙會合州官翁甫,和約好在此等候的晉江知縣田嘉川,大家便裝打扮,徒步走向城南「天後宮」。

    翁甫在路上對林強雲說:「飛川老弟,我這裡已經和各衙門都講好了,只要貴商行開始做外蕃的生意,全都會按老弟所說的,和買降至三成收受。但他們還提出一個問題,所入的股錢如何分取紅利呢?」

    林笆問清了事情的原委後笑道:「這還用問麼,自然是按入股銀錢能佔總貨值的多少來分得紅利。出的錢多,賺的錢自然也多;出的股銀少了,到時候只好看著別人大箱的金銀抬回家去,大把的錢鈔揣入懷中,自己則乾瞪著紅眼嘍。」

    林笆的話說得幾個人都相對微微一笑,也沒人好意思再提出什麼話頭。對馬上要去任京官的林笆,眾人還是抱有一份羨慕之心的,不能駁了他的面子,事情就在這種心照不宣的氣氛中確定了下來。

    「哈哈,有叔父大人的一句話,比我講得口乾舌燥管用多了。」林強雲暗自心喜,又打起精神想著:「這樣看來,是要再多弄上幾個船廠,造些更大的海船戰艦,為以後的事業發展做好準備,無論是繼續做大自己的生意,或者是推翻這『黑暗的舊社會』……哎喲,怎麼又想這個煩人的問題……真糟糕……」

    走在他邊上的林笆伸手輕輕拍了林強雲的肩膀一下,關心而且意味深長地勸道:「賢侄臉色不大好,想來定是身體還未復原的緣故吧?現在什麼都不要多想,任是有天大的事情,都待你恢復後再作打算。」

    林強雲的臉色迅速恢復如常,感激地向林笆笑道:「多謝叔父大人關心,小侄知道了。」

    走上正對擂台的看台上,坐了一會就已到正式開賽的辰時,也不知什麼人從何處請來的一位瘦小中年文士,大步走到擂台正中,高舉起雙手。四周喧鬧的聲音在這位文士的示意下漸漸靜了下來,慢慢全部人的目光都望向文士。

    瘦小中年文士高聲講了一通雙木商行這次舉辦陀螺擂台賽的規則和比賽順序後,再沒講什麼廢話,立時便宣佈比賽開始。

    林強雲在觀看了一會後,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東西兩個看台上的人不但對比賽投入無比的熱情,而且連擂台四周圍觀的人也是大呼小叫的為台上的賽者助威。每到有對戰陀螺的時候,便會有人急匆匆地跑到那兩個看台邊,向那兒的一堆人裡辦些什麼事,然後又回到原位看著台上的比賽。

    林強雲招手叫來四兒,悄悄指著那兩堆人處對他說:「你去看看,那些人是做什麼的,為何有人會跑來跑去盡往那兒鑽?」

    不多一會,四兒滿身大汗的回到林強雲身邊,小聲說:「公子,他們那是在私下裡博彩呢,聽說主其事者是一個叫『回半城』的蕃商。我們要不要也去博它一把?」

    林強雲先是一怔,想到博彩就是賭博時,拍腿叫道:「啊喲,怎麼把這事給忘了,這樣能賺錢的事情也沒想到,我真是笨哪!」

    雖然林強雲的叫聲蓋不過台下的嘈雜,但和他同坐在一起的幾位州官、縣官都聽得十分清楚,幾乎同是一怔,田嘉川家境最差,也是最急於想弄錢的官兒,忍不住出聲發問:「什麼能賺錢的事情,講出來讓我們聽聽,說不定還可以賺到一點。」

    林強雲把四兒打聽到的情況一說,翁甫馬上就接上他的話頭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我說怎麼前些時日有那麼多的人來找,說是既然官府可以襄助舉辦陀螺競技,也就應該在陀螺賽的這幾天開禁博戲,此中還有這樣的因由。」

    林強雲奇道:「翁大人開禁了嗎?那麼,我也來弄他一個莊,賺他一點綵頭,為各位大人添些茶酒錢,各位看如何呀?」

    田嘉川喜道:「反正總共三天的競賽,若是由林公子出頭,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林強雲向幾位官員告個罪,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先行回去找人商量,務必能確保各位在這三天中有點收穫。」

    他吩咐人去把沈念宗、陳歸永、張本忠和應君蕙等人找回家,自己一邊走一邊想,這做莊開賭局的事情竟是覺得無從下手,一時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做才好。

    不懂的事情沒什麼好想的,林強雲把思緒再拉回到剛才去賽場路上的想法中:「戰艦、自己當皇帝?」

    「先不管其他,再弄幾間船廠才是真的對今後的大計有所幫助。」林強雲自語道:「不管是經商還是做其他的什麼事,消息才是最重要的……」

    腦子裡突然閃過前幾天脫口而出的「特務」兩字,「對,」一拍大腿大聲說:「特務,有特務就會有消息……」

    四兒再忍不住了,脫口問出:「什麼是特務啊?能不能說得明白點,讓人聽得不清不楚的,摸不著頭腦。」

    「特務就是探子,」林強雲信口回答道:「是專門探聽各種諸如什麼地方天旱、受澇,糧食缺乏,什麼地方又風調雨順麥谷大熟、糧賤難賣啦等等的消息,我們就好去豐收之處買糧,再運到旱澇無食區出賣,既可賺錢,又救了一方百姓。」

    四兒歡聲叫道:「這是大好事,我要去做特務探子,為公子探聽出最有用的消息來。」

    林強雲心裡一動,暗道:「四兒你麼,忠心倒是有餘,只不知心計如何,不要消息沒探到,反而傻乎乎地把自己的情況洩露給別人才是糟糕呢。」

    見林強雲沒回答自己的要求,四兒急得臉也紅了,惶聲問道:「公子信不過四兒麼?」

    林強雲停步轉過身,盯著四兒的臉,嚴肅地問:「你真想去做特務頭子?要管很多人、很多地方。不但必須探聽到我們需要消息及時傳回來,還要所有的人都是忠心耿耿,就是死都不能洩露我們自己任何情況。」

    四兒一挺胸,意氣風發地說:「是,我想去做探子……哦,是特務……頭子,好幫公子多做些事,能騰出身去幹其他更重要的。請公子務必把這件事情交給我,我一定很認真仔細把探聽消息的所有事情做得好好的,絕不會讓公子失望。」

    林強云:「你先想好,要如何做。比如,一個地方要有多少探子,需要花多少錢,怎樣傳訊、保密等等。對了,如果由你去做的話我準備要金見幫你,你可以去找金見和你一起商量,然後再來告訴我。」

    在林強雲的印象裡,過去電影、小說中所看到的特務都是壞得不能再壞的人,四兒這麼個憨厚的小子怎麼看也是好人的樣子,如何能去做特務呢?

    說到精靈詭詐,林強雲手下的這些人中,沒人能比得過金見這個傢伙了,金見的忠心相信也不會有什麼問題。若是讓金見協助四兒,再好好地利用起那本李元礪名單上人,自己不就有了第一批特務的班底了嗎。

    若是這樣的話,自己原來打算叫四兒負責製作鏡子的計劃,就必須另外找人來替換了。

    四兒問道:「公子是說,叫金見和我一起做探子的頭目,只要我們想出來的辦法能使公子滿意就會把事情交給我們做?那……我先去找金見了,公子要用人時叫翠娥好麼,她可能幹了。」

    「那好,待你們想好了應該怎麼做以後,再和我說清楚。」林強雲打定主意,不管將來會發生何等變化,不管叫做特務也好,探子也罷,總是要先把這個組織建立起來。四兒和金見如果不能勝任的話,再找過適合的人來負責也還不遲。

    四兒還沒走,趕回家的人們都齊了,他怕人多林強雲有什麼事情還要吩咐,一時也就留下聽候使喚。

    林強雲把今天在「天後宮」所見別人開莊放賭的情況講了,並把自己打算在這兩天也要做一次賭莊的事情說清楚。

    沈念宗想了一會說:「這開賭莊的事情我們這些人誰也沒幹過,必須要請一位有經驗的人來才行。否則,我們連開賭莊應該要做些什麼事也摸不著頭腦。」

    四兒一聽暗道:「自己好在沒馬上去找金見,不然這個探來的消息就用不上。」

    立即接過話頭說:「有人,今天就有個人涎著臉來尋我,說什麼請公子出面也開一個博彩莊頭,他知道這博戲的全部行藏底細。因為不清楚公子也會想到這事,所以這人被小的趕開了。早知道現在要請會開賭莊的人,剛才就把他帶來了。」

    應君蕙道:「若是有這樣的人,那就馬上把他叫到這裡來,問清楚他能不能做這樣的事情。假如可以的話,我們再派幾個自己人去守著,就可以萬無一失。」

    林強雲說道:「好,就按君蕙的話去做,人叫來了以後你們立即商量著做就是,不必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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