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三 二十七章
    四兒走後,林強雲把沈念宗請到書房,揮退翠娥後,向他講明了自己想要組織一支探子隊的事,問道:「叔,你看若是把那本名單中的人都用起來,對我們會有多大的幫助?」

    沈念宗:「這本名單從戴雲子嘉定八年抄錄到現在已經十四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發生的話,上面所有的人都還應該健在。年初頭陀軍從汀州退走後,我已經向歸永要了護衛隊三個精細的人,叫他們分別前去各地悄悄核實。只要他們回來,我們就能知道這些名單上的人是否能為我所用。」

    林強云:「已經過去半年時間,算起來他們也差不多應該回來了。我想叫四兒為主,由金見輔助,他們倆一個沉穩,一個精靈脫跳,放在一起應該可以把這事辦好。如果不行,我們再另外找人替下就是。叔,你看這樣行嗎?」

    沈念宗「他們兩個放在一起倒是絕配,,先就這樣辦吧。」

    林強云:「叔,你在名單上有沒有看到有在兩淮路的,若是有的話,對我們誅殺李蜂頭的報仇大計將會有莫大的幫助。」

    沈念宗:「你問對嘍,名單上倒還確是在運河沿線的揚州、高郵、寶應、楚州有人,另外在盱眙也有。強雲啊,報仇的事容稍後我們慢慢商議,千萬不可魯莽行事,叔可不想你有任何閃失。」

    林強云:「叔,你放心,小侄不會亂來的,有任何報仇行動之前,都一定會和叔商量,得到叔的同意後才去做。再說目下我們的力量也還不足以與李蜂頭的大軍抗衡,我也還有些厲害的兵器沒有準備妥當,只好讓那李蜂頭多活些時日罷。一旦我準備就緒,李蜂頭呀李蜂頭,我林強雲要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兩人商量了一些有關探子的事情,沈念宗認為除了盡量利用名單上的人以外,還必須招請一些身手拳腳高明的武師、江湖浪人另外形成一股暗裡鉗制的力量,再輔以雙木護衛隊的強大武力,才能適應將來的發展,有效地穩固已經取得的利益。

    對這一點,林強雲大是贊同。

    正商量間,廳內傳來嘈雜的人聲,林強雲對沈念宗說:「叔,那外面的事情請您去掌握,能辦則辦,實在做不了的話,也不必勉強,我們在九月和明年都還有機會。」

    沈念宗:「強雲,你再仔細地想想探子的事,我去先把開莊博彩的事情定了,然後再商量。」

    下午林強雲不想再去陀螺賽場,帶著山都向自己的專用工房走去。

    要想做出鏡子,就必須先做出平板玻璃,他們記得以前看別人做鏡子時,對玻璃是千挑萬選的,說明玻璃好壞對鏡子的質量有很大關係。至於什麼樣的玻璃才能做出好的鏡子,他就摸不著邊了,只能邊做邊試,慢慢摸索吧。

    鹼有了,石灰石、石英砂和長石也有了,連硝石也因為自己需要配製火藥存下不少。而且這些東西都早幾天就舂成細粉,只等自己的身體再好一些,就可以開工試制。

    今天,林強雲決定趁著大家都放假去看陀螺比賽的熱鬧,沒人來打擾,先用小坩堝試試,看能否燒出合格的玻璃來。

    平板玻璃如何做出來的他不知道,但他還記得一本書上說過,把玻璃吹成圓筒後剪開,就會成為平板玻璃。今天他就是想試試,如果真能燒出玻璃來的話,也順便吹出平板玻璃來。

    早已準備好的四塊兩尺正方的石板,打磨得非常平整光滑。招呼山都一起把各種細粉放入坩堝,升火開工熔化。

    坩堝裡的粉料熔化以後,林強雲一邊用鐵管捲上粘液,一邊對山都解說:「這樣把它吹成泡的時候,最要小心的是中途絕不能用嘴換氣。若是吹制大的玻璃泡,一定要很多氣的時候,也要記得只能用鼻子吸氣,嘴是只能吹出不能吸入的。否則的話,吹泡的人這張嘴就會燒傷,連話都說不出,飯也吃不下。你說厲害不厲害?」

    山都學著林強雲的神態、語氣,點頭表示贊同:「話不說沒問題,飯吃不下,那問題可就大了。」

    這一堝的玻璃倒是燒製成了,也能吹出圓筒製成尺許大小的玻璃板,但這兩塊玻璃板是絕對不能用的。裡面不但含有很多氣泡,而且還有不少黑色的塊狀、條狀雜質。即使是將能用的的割下,也只有比原來那塊手電筒圓片玻璃稍大一點,而且藍顏色太深,作為有色玻璃還差不多。冷了以後拿起來一看,透明度又很差,根本達不到林強雲做鏡子的要求。

    「再來,」林強雲對和自己一樣渾身大汗的山都說:「有了樣子就肯定能把它燒成。」

    山都皺著他的醜臉朝林強雲笑笑,挺起胸膛說:「再來,一定可以燒成我們要的麼事(蓮城方言,意指『東西』)。」

    裝好了料,燒到差不多可以用鐵吹管沾粘玻璃熔液時,林強雲忽然想到好像還有一樣東西沒放進去,可一下子就是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東西。

    用吹管拍打著手掌向山都說:「你把我們裝到坩堝裡的料粉都講一遍我聽聽,怎麼我總覺得少放了什麼,才會使我們的玻璃顯得這麼粘稠,把裡面的雜質全都捲起來吹到了一起。」

    山都把風機的搖把換到左手,扳著右手指,一樣樣的算道:「石英粉、石灰粉、長石粉、白泥面就是這四種了,我只看到你稱了四次。哦,還有剛才吹好又被你打爛的東西,也放了一些到堝裡,一共是五種。」

    「不對呀,」林強雲向山都問:「你會不會算錯了,除了碎玻璃外,應該是還放入五種材料才正確。」

    山都一本正經地說:「沒錯,只放了四種粉,上次也是這四種粉放下去,熔化後就用管子捲起一大團來吹的。」

    林強雲拍著頭說:「這四種粉先放是沒錯,還有一種後放的粉料到底是什麼呢,怎麼一做起事來就忘掉了。」

    山都指向鉗工桌上的紙包,擠眉弄眼地學著林強雲的樣子說:「還有一種,那就一定是它了,你專門去將做火藥的硝石粉拿來,放在桌上還沒用。你不是說,先看看不用硝石粉能不能做成嗎?」

    「呵呵!」林強雲高興地笑了,撫著山都的頭說:「看看,你還真是比我記性好,這下又算你有功了。」

    桌上放的正是林強雲從硝石中選出來的智利硝石,一放進熔化了的坩堝熔液內,那些玻璃液體很快就變得稀薄了很多。

    這次林強雲沒像上次般料液熔化就馬上卷在鐵管上吹制,而是再燒了一會,讓玻璃熔液更稀一些,眼看著熔液裡的雜質慢慢浮到面上,不再有翻滾的東西上浮後,才從容不迫地捲起一團粘稠的液體,小心用鐵釬把雜質挑淨,再移到坩堝外吹起來。

    這次又是不成功,因為手忙腳亂之下,林強雲忘了將吹成四寸徑大的玻璃泡另一頭開口斷開。當他把吹管吊著的玻璃泡吊放在石板上,用濕木棍敲開鐵吹管後,竟然發現自己所做出來的,是一個平底小口的圓形容器。

    就是這樣的缽子,也沒能做成功,從表面上看去,這個玻璃容器還有相當多有小氣泡夾雜著,即使做成了平板玻璃後也不能用它來制鏡子。

    而且還不僅是有氣泡的問題,這個容器放在正對屋門處,不時有風從門外吹入。山都剛走過去,想去拿起來看看這透明的寶貝,手都還沒碰到呢,這個容器「辟辟啪啪」一陣脆響,竟然碎裂成數十塊。把剛走到旁邊的山都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許久爬不起身來。

    山都眼裡滿是痛悔自責的表情,他以為這個東西和自己一樣有靈性、認主,是因為林強雲這位主人還沒動。而恩人也沒有允許讓自己去碰它,當然不願自己走近去拿它,性子剛烈的它才會自殺破裂的。

    玻璃容器會自己破裂,問題出在什麼地方呢?林強雲看著石板上的碎片陷入沉思:「肯定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到底是配方的問題,還是操作工藝?或者是其他的什麼東西沒有想到呢……」

    坐在地上流淚的山都,看到恩人一直盯著自己不言不動,真的以為那件它會自行碎裂壞掉的東西,確實是有靈氣會認主的,這下怕是連恩人也生氣了。

    他連滾帶爬地撲到林強雲腳下,不聲不響的連連磕頭,以此來表示自己的確是無心之過,請求恩人饒恕他這一回。

    林強雲倒是對這件破裂的容器並不在意,只是在想問題出在什麼地方,接下來要如何改。也沒有注意到山都的表情,他眼看天色已晚,林強雲拉起山都,歎了口氣說:「我們回去吧,明天再來做過。」

    林強雲在拉起山都後才發現他的神情有異,擦去他臉上的淚水,心痛地安慰他說:「看看你,把頭上都弄起一個包了,又沒說是怪你的呀,何必這麼傷心呢。早就和你說過,一次不成我們再做第二次,這又不是什麼很緊急的事情,慢慢做也可以的。別這樣哭喪著臉好不好,我們還有的是時間呢。」

    山都無言地點點頭,眼裡射出既感動又佩服的目光,嘴裡不說,心中卻暗自有了自己的決定。

    第二天,林強雲叫來張山、張河兄弟,把今天要做的事情向他們說了一遍,讓他們和山都一起看著,發現問題可以及時提醒自己。

    張山、張河兄弟跟來工房後,看到裡面這座砌成兩三層封閉式的熔爐,和幾個木製帶有石飛輪的腳踏磨輪架子、大鐵鏟、石板,以及雜七雜八的材料、工具後,不由得暗暗心驚。聽到林強雲把每種用具、材料的用處都說明了,雖然聽不明白林強雲所說的什麼粗磨、細磨、拋光,以及溫度、冷卻水、汞齊之類聞所未聞的名詞。但也知道,公子能夠製出別人匪夷所思的奇巧東西,絕非別人所想般的那麼輕而易舉,需要動多少腦筋,流掉多少汗水才能成功。

    今天一開始的工作就明顯比昨天順利,林強雲經過一夜的盤算,想到可能是玻璃正當風吹過的門口,冷卻得太快才會碎裂,便決定現在避開外面吹過的風路。

    有張山、張河兩位身高力大的山東大漢幫忙,搖起風機來爐內的火勢異常猛烈,只裝十餘斤的小坩堝僅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就燒好。

    有昨天做過一次的失敗經驗,林強雲再向張山、張河講了一遍整個操作的過程和注意事項,叫他們認真看著自己的操作。他把坩堝內的玻璃熔液捲起後,嘴裡解說,手上不停地用鐵釬挑掉粘著的雜質。然後不停地旋轉吹筒,一邊屏氣慢吹,一邊輕輕將吹起的玻璃泡往石板上均勻叩擊,慢慢拍成一個七八寸長,直徑四寸的長圓形半透明空氣泡。然後又把玻璃泡送進爐內燒,眼看著氣泡的底部稍熔融,再輕輕一吹,立即就開出一個孔來。

    林強雲的嘴迅速離開鐵吹管,叫道:「張大哥,快準備好用木棍擴口,按我剛才說的,這空氣泡放到架子上就動手,遲了就會分不開,即使分開了一點也可能不夠平整。」

    張山應聲抓起兩根硬木棍,神情嚴肅地擺了個馬步,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林強雲看他的樣子覺得有些覺得好笑,安慰他說:「不要這樣緊張,一次不成還可以做第二次的。注意,我要拿出來了。準備,動手。」

    林強雲把開了孔的玻璃泡放到架子上,張山的兩根棍子往孔裡一插,原以為需要很大力氣的事情,結果他用上陰勁緩緩一張,卻不料根本用不了多少力就把孔擴開,差點將玻璃泡拉破。幸好他及時收力,倒也恰到好處地做完了這件事。

    林強雲叫道:「好,就是這樣,現在再將中間點壓合,使它成為兩個口的樣子。」

    把還是微紅色的玻璃泡放到大鐵鏟上,拿起浸在木桶裡的木棒,往鐵吹管的連接處一敲,將脫落的吹管伸入爐內坩堝裡沾上一些玻璃液,叫張山:「把那大鐵鏟連同那個東西端過來,送到爐內燒。」

    張山的鐵鏟一到爐裡,林強雲就把沾在鐵管上的玻璃液塗到那「8」字形孔口的中點,待它熔融。然後撥動它將吹管斷口轉入爐中燒,使其軟化後,叫張山移到爐外自己動手用木棍將斷口擴大。

    仔細看過可以了,這才吩咐說:「好了,將這鐵鏟端到上層去,讓它慢慢冷卻,等它一冷就成了可以做照妖鏡的材料嘍。」

    再吹了兩次,把坩堝裡的熔液全都做完,叫張河停下風機,林強雲也累得一屁股坐下不肯再動。

    緩過勁後,讓他們把做好的玻璃送入爐中退火。

    張山、張河取出爐頂上「緩冷室」的大鐵鏟一看,驚慌地叫道:「公子啊,不好了……這……這下可是糟糕……糟糕透嘍,這些東西都斷掉,變成兩塊了,這可怎麼辦吶!」

    林強雲走過去一看,哈哈笑了,欣喜地說:「哎喲,你們不要叫得這麼淒慘好不好,我要的就是讓它斷成兩塊。不然又何必吹好了後還又燒又融的弄上好半天呢。」

    兄弟倆幾乎是同時出聲:「公子,你怎麼知道放到上面去就會一塊變成兩塊啊,把道理說給我們聽聽好不好?」

    林強雲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坐到凳上笑著說:「好,我就說給你們聽。由於兩端的開口部分融合成兩個孔,一旦在上面的爐室內加熱到適當的溫度,圓筒受融合點的牽拉,就會對折成兩塊平板。以後只要按樣分割就成了。這樣說,你們明白了吧。」

    張山、張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旋即又搖搖頭。一臉不解地把三個大鐵鏟依次送入爐中,站在爐門前呆呆思索。

    林強雲叫道:「你們要注意,鐵鏟燒到全部成暗紅色的時候,就停下風機。其他的事情留待我們明天再來處理。」

    下午,林強雲叫來吳炎,交給他一小粒剛叫人買來的金剛石和一張圖,吩咐道:「按圖做一個把手,再將這粒未琢磨的金剛石鑲嵌在把手的前端斜平面上。做好了馬上送來,我急著要用的。」

    次日天方濛濛亮,張河扛了一塊兩尺見方刨平了的厚木板,張山拿著一根兩尺長的木尺,幾個人又到工房去。

    這回,他們看到林強雲把一塊布對折後放到木板上,將洗淨晾乾的「水晶」板放實,用木尺量了一陣,然後才以毛筆沾水抹到木尺的「水晶」上。眼見得林強雲從衣袋內搖出一把古怪的劃刀,在「水晶」上擦了一下,就「嘶」地一聲劃去。

    即使是林強雲用手輕輕一扳,就把「水晶」裁掉一條邊,使「水晶」板的邊上極為整齊,他們也僅是流露出驚奇的眼光,並沒有出聲。

    昨天做好的六塊玻璃,林強雲選裁出尺二大九寸寬的三塊,另有九寸大六寸寬的五塊。

    這八塊玻璃沒有夾渣和氣孔,厚度約為三毫米左右。除了顯出較深的藍色、透明度較差外,厚薄的均勻度卻也還差強人意,只要再加磨平拋光後,就可以作為製造鏡子的材料使用。

    林強雲叫張山、張河走近,放了一塊玻璃在木板上,一邊示範一邊講解道:「先將四邊鋒利處用小磨石倒角磨鈍,以免割傷自己的手。」

    「在『水晶』板上先加些水,用大塊較粗的磨石磨平整,一定要邊磨邊加水,依次按稍細的磨石、細磨石、最細的磨石來推磨。」將粗磨石輕放於加了水的玻璃上,按住磨石轉著圈移動,嘴裡說道:「看仔細了,像我這樣,用力必須適度,平穩地按住磨石,應該讓磨石成『8』字形的軌跡運動。」

    張河問:「八字形?」

    林強雲恍然道:「不知道什麼是『8』字形?看著,就是像這樣,用磨石一正一反連著畫兩個相鄰的圓圈。知道了,那就好。要把這塊『水晶』的兩面全部都均勻地磨到,不能漏掉一個地方,而且要磨得極為平整光滑才行。」

    做完一遍後,拿起那塊玻璃走到腳踏磨輪前,踩動踏板使磨輪轉動,舉起磨過的玻璃說:「你們看,經過石頭研磨後的『水晶』,已經由原來能透過它看清東西,而變為僅能透光卻是不透明了。再看這個機器,這是用粗布製成的輪子,在布輪上塗以這種漿料,把這『水晶』板的平面像這樣靠到布輪的平面上,慢慢磨它的兩面,接著依次用這個細布輪,最後用羊毛輪來進行拋光,直到它又由只透光而不透明,磨成最後透過它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東西為止。」

    張山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公子,為什麼要先用四種磨石打磨它,而不是一開始就用最的細石頭,或者不用磨石而乾脆直接用布輪、羊毛輪拋光不行嗎?」

    林強云:「那可不行,那樣的話還不如不磨。你們去仔細看看那幾塊『水晶』就知道了,沒磨過的水晶板,透明度是很好的了,但它的厚度卻不一樣,透過它看東西的時候會變形的。若是用這樣的『水晶』做出來的鏡子,那麼照出來的人也就變了形。咦,你的話倒是提醒我……」

    林強雲極力控制住心中的狂喜,心道:「另外還能做出其他的東西……哈哈鏡,那可真能把人照成妖怪,呵呵!還有凹凸鏡,有了凹凸鏡就能做出望遠鏡,望遠鏡等於千里眼,對就是千里眼沒錯。」

    咬牙切齒地想道:「李蜂頭啊李蜂頭,『雷火箭』之外,又可以多做一樣東西來克制你了,看你能逃得過多久。哼哼!」

    林強雲轉念一想:「對付完了李蜂頭以後,將來在海上時,望遠鏡不正是能起大作用的嗎?還有,再做出幾個大些的指南針,絕對比現在的什麼磁魚、磁勺、磁龜好用多了……」

    張山、張河兄弟等了好久也沒聽林強雲說話,認為他已經沒什麼交代的了,便按公子的吩咐自去取了玻璃打磨起來。

    林強雲再無心對他們說些什麼,心裡一直轉著望遠鏡的念頭,放下手裡的玻璃後,慢慢地向吳炎的鐵工場走去。

    記得以前聽玻璃瓶廠的師傅說過,吹出來的玻璃瓶所以不是純白,而會帶有顏色,主要是所用的材料裡面含有鐵及各種金屬質的緣故。如果自己能把各種粉料裡的鐵質去掉,那麼做出來的玻璃不就是白色的了?對,不妨用磁石在各種粉料裡滾動一下,看看是不是能把裡面的鐵質吸掉。心裡有了主意,加快腳步走入吳炎的鐵工房。

    一進門,林強雲便看到吳炎正忙碌地指手劃腳罵人,走到他身後朝吳炎的肩膀上一拍,把吳炎嚇了一跳。

    吳炎回頭張開嘴正想罵人,發現是師傅站在後面,不待林強雲開口,馬上陪著一副笑臉說:「師傅,弟子正想把剛做好的一副銅范給您送過去呢,想不到師傅自己倒先來了。」

    「銅范?」林強雲沉下臉問道。

    吳炎一看師傅的臉色不對,立即小心翼翼地解釋說:「師傅講過的,您要的鐵范所受熱度並不是很高。所以,我想用銅做也沒有什麼不妥,而且還更容易做,速度又快。這沒有什麼不妥吧?」

    林強雲想了想,覺得這也不能怪他,只好說道:「這次就算了,以後若是要改材料,必須經過我的同意。否則,若是不能用的材料放在要緊的部位,那將會是要出人命的。」

    吳炎嚇出一頭的冷汗,把個頭連連點著:「知道了,知道了。師傅放心,以後弟子再不會自作主張改材料了。這就去將銅范取來給師傅。」

    這副銅模具做得相當不錯,林強雲滿意地說了聲「好」,再交代他用銅再做出另外幾種模具後,轉身又回自己的工房內。

    有了模具,林強雲早在玻璃瓶廠就吹過酒瓶,這時又有燒出玻璃的經驗,一進入自己的工房就興致勃勃地捋手紮腳,大聲叫道:「張大哥,快幫我把爐火生起,我要做出『水晶杯』來給你們看看,說不定這時候也還沒人見過這種東西,能賣到大價錢呢。」

    他讓張家兄弟去起爐火,自己則叫上山都,取了一塊巴掌大的磁石,在舂好的石英粉裡不停地滾動,那塊磁石上果然包了一層灰色粉末。把那些粉末拿掉後,又反覆地在幾種要用的材料中吸取,直到再吸不出粉末了,這才罷手。

    將吸乾淨的材料稱好重量,裝入坩堝內放進爐裡,再把銅模具放在上層爐中預熱。林強雲笑著對張氏兄弟說:「等這些東西都製出來後,你們要多找幾個信得過,而且既有耐心又細緻的人來幫著打磨。不然的話,靠你們兩個人是忙不過來的,也會耽誤目前對我們來說極為寶貴的時間。」

    張山問道:「公子,那我們可不可以去承宗的孩兒兵那兒調人,只有他們我才覺得可以信得過。」

    林強云:「可以,除了四兒和金見兩人選上的孩兒兵以外,我們雙木商行內暫時沒有事情幹的任何人,都由你們挑,還需要什麼工具也可以去找鐵匠和木匠們做。」

    經過磁石吸過的材料,只從熔化的濃漿中就能看出與前幾次的大為不同,雜質也是明顯的少了很多。林強雲用小鐵鏟將預熱好的銅范放到石板上,心裡忐忑不安地用另一根較細的鐵管捲了一點粘稠的液料,靜下心緩緩吹氣,當空氣泡吹到寸許大時,立即將它伸入銅范內,稍用了點力往下吹壓。

    確信已經把銅范填滿了,偏頭離開鐵吹管,迅速地抓起身邊小爐裡燒得微紅的一把鐵刀,向銅范口子上的紅熱氣泡外繞割一圈,還沒等一圈繞完,連著細鐵管的大半個氣泡已經斷開脫離了銅范。

    將手裡的鐵管交給守在一邊的山都,趁勢飛快地用刀修抹斷口。

    山都看林強雲大汗淋漓,將手上的鐵管往爐門上一丟,抓起一把扇子就朝林強雲的面前橫著煽動。

    看著已經凝固了用鐵刀再抹不動的玻璃,林強雲小心地用鐵鉗分開銅范,將成型的玻璃杯移到小鐵鏟上放入爐頂的「徐冷室」。

    這天因為平板玻璃和杯子的吹製成功,林強雲的體力也顯得分外地好,一口氣吹出了二十多個同樣大小的玻璃杯。直到把杯子全部送入爐內退火後,四個人才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自己的住所。

    當天傍晚,張山、張河兄弟實在忍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一同來找林強雲。要求不必等第二天,馬上去把爐內退火的『水晶杯』取出來看看。

    林強雲也是很想看自己做出來的東西到底是會怎麼樣,便和他們一起到工房去。

    轉過後院小門,幾條黑影向他們撲過來,山都亮聲呼喝了一句,那幾條讓林強雲嚇出一身冷汗的黑影,調頭撲到山都的身上。

    原來是幾個吐蕃人帶過來的藏獒,張山向林強雲解釋說:「陳、張兩位統領吩咐過,每天一到戌時就把幾頭藏獒放出,以防後院工房中會有賊人入內偷盜。剛才沒驚著公子吧?」

    林強云:「沒事,就是驚嚇了也只能怪我自己膽小,你們別放在心上。」

    院門前值守的兩名護衛隊員看到四人到來,露出驚異的目光不聲不響地為他們讓開路。

    三兒和他的四個幫手已經回去了,院子沒了他們製作香鹼、雪花膏的聲音,顯得清冷了很多。林強雲掏出鑰匙打開院門,幾隻麻雀在地上似小老鼠般的跳動,一見到人便呼地一下飛上屋去。

    因為門窗都已關閉,工房內悶熱得令人無法忍受,林強雲生怕杯子取出後被風一吹又破掉,叫住已經站到板凳上的張山:「先別開窗,我們看過爐子裡的東西涼了沒有再說。」

    一個下午的時間過去,爐膛內的火早已熄滅,試著伸入手去,雖說很熱,倒也不覺得太燙。林強雲小心地取出一隻杯子,走到門邊較光亮處仔細察看了一番,高興地說道:「唔,很好!總算做成我所需要的『水晶杯』了。張大哥,現在可以把窗戶打開了。」

    取出爐內的全部杯子,林強雲信手裝了一個到挎包裡,對嘖嘖出聲的張氏兄弟說:「以後這些杯子全都要經過打磨的,有的是時間讓你們看,我們先回去吧。」

    看到他們還是戀戀不捨,便說:「既然捨不得放下,帶回去看個夠。不過,這段時間有得你們忙的了,『水晶板』、『水晶杯』都要在最快的時間內打磨好。只要做好了這兩種寶貝,我們立即去臨安,想辦法為我叔媽和鳳兒報仇雪恨。」

    張山小心翼翼地捧著杯子沒敢抬頭,嘴裡卻應道:「公子請放心,我們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把這些寶貝打磨出來。那麼,我們就帶回去觀賞了?」

    「記住了,」林強雲鄭重地交代:「製造這東西的事情只能你們兩人知道,對任何人也不能說出是我們自己做出來的。另外,你們找來幫忙研磨、拋光的人,也必須認真挑選,一定要他們做到守口如瓶,絕不能洩露我們的任何秘密。」

    「公子放心,我們會讓所有叫來這裡做事的人,先在公子加了道法仙術的『雙木金牌』前發誓,保證沒人敢起異心。」張山表情嚴肅地說:「即使是有心懷不軌的人將消息洩露出去,我們雙木鏢局的護衛隊,也會按局規天涯海角地搜尋,追得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直至擒回受『雙木門規』的制裁,或是格殺當場為止。」

    「『雙木金牌』、『雙木門規』?」林強雲小聲自語:「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有這麼回事,這事恐怕還得問過叔才能弄明白。」

    抬起頭說:「那好,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從工房內出來,在外看陀螺博賽的人們也回到家。

    林笆顯得無比興奮,吃晚飯時就無心進食,喋喋不休地向林強雲講述他所見到的陀螺高手:「賢侄啊,你的鏢局可真是出人材的地方吶,把一個木製的陀螺玩得和活了似的。叫它跳,那陀螺便能跳上尺許高的台階;令其沖,便會貼地向五尺長的斜坡急進,一次不成,被鞭子一打就會再進一次,直至衝上坡頂為止;說要它鑽,那陀螺也恁地聽話,鞭子一揮,便滴溜溜地向幾個小門曲曲折折地進進出出;喝聲『停』時,卻是連動也不敢動地在原地站著。」

    看到林強雲已經吃好準備走了,林笆一把拉住他,叫道:「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呢。今天為叔的運氣真是好得不得了,你那雙木鏢局的小子一上台,為叔看著就順眼,叫人在他身上下了五百貫的注,誰知這小子真是爭氣,連幾十個大漢也沒人能比得過他玩陀螺的技藝,一下子便讓為叔贏了兩千貫錢……除了本錢還贏了兩千貫,哈哈……兩千貫啊!來來來,賢侄今天一定要陪為叔喝上一杯,為你鏢局護衛隊有那樣的好小子,為了為叔不費吹灰之力就得手的兩千貫彩金,喝上一杯。」

    好不容易把喝得微醉的林笆送至客房睡下,林強雲吩咐這位叔父大人帶來的家丁好好照看,便自回到書房。

    剛坐下不久,四兒和金見就興沖沖地到書房來。

    金見可是憋氣得很,先是被坐在廳門處的翠娥攔住,只肯放四兒一個人進入。待四兒說明是一起來找公子進入大廳,走到書房前卻又被山都擋在門外,連四兒也進不去了。

    金見陪著笑臉,把手上的幾張紙塞到山都手中說:「山都好兄弟,把這幾張名單送去給公子,若是他看完了後沒叫我們進去的話,我們掉頭就走。」

    林強雲聽到金見的聲音,一邊收拾起桌上的幾張圖,朝門外叫道:「山都,讓他們進來。」

    接過金見遞來的幾張紙,仔細地看了一遍後,林強雲問道:「你們所選作為探子的人,為什麼全都是孩兒兵的呀,其他的挑不到人,或是沒人願意去當探子麼?」

    金見解釋說:「公子,做探子的人麼,第一當然是要忠心;第二要機警靈活;第三呢,則必須體力過得去,肯跑會吃又能忍饑挨餓;第四,還必須有相當一部分人是能寫會算的。因為我聽四兒說,公子講過了的,有些人會安置到我們雙木商行開的店舖裡,以幫忙為名行探子之實。」

    金見頓了一下,看林強雲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的意思,才又接著說道:「至於其他的人麼,他們一是年紀大了,怕是會看不起我們兩個小娃娃來管他們,二則我們商行裡的人大都不識字,更談不上會算數和機警靈活了,所以我們也就沒去選。我和四兒商量過了,只有孩兒兵的人對公子最是忠心,又經過半年多的時間訓練,第一、第三、第四條孩兒兵全都合適。我們就以第二條機警靈活為標準,選出了這裡的四十餘人。現在選中的這些人,還只是作為普通探子的。至於各處的探子頭目麼,我想,還是回去汀州把橫坑的孩兒兵挑出些來才行。那些人才是我們訓練得最久,也是我們認為最信得過的人。」

    林強云:「是這樣啊,那麼,這部分今後要安置在店舖裡的人,必須先叫他們跟著這裡幾間店內的管賬先生學一段時間,然後才派出去好了。我看這樣吧,金見帶著我的信回去汀州找我六叔,把還留在汀州學養信鴿的,以及橫坑村裡的孩兒兵,現在能用的全都帶出來。回去的時候記得叫歸永叔派一小隊護衛隊和你一起走,以防萬一路上出事。記住,若有危險時,你們要立即逃命,只要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行。其他的什麼事情都等我們來解決。四兒則留在泉州,把選出來的孩兒兵們再多訓練一下,學會養信鴿。這裡學養信鴿的人也一併分派他們做事。今後,我們的探子要遍佈整個大宋地境。有可能的話,凡是有我們做生意的地方,都要有我們的探子,不能漏掉一點對我們有用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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