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三 第九章
    信步走出屋子,他準備仔細看看自己的新家,來到泉州好幾天了,還沒看過這新建成的房屋呢。

    這塊五十七畝大的場地,是一個南北稍偏了一點,北西至南東的方向,中軸幾乎和晉江平行,南北長有半里,東西寬為四十五、六丈的長方形。工匠們按主家的要求將正門開在南邊,然後再砌一道牆把長方形攔腰分成前後兩半,靠大門這部分深度有三十五丈,再用兩道縱牆分割成中間大兩旁小的三塊。

    兩邊緊靠圍牆的兩塊都只有四丈餘寬,依牆各建了兩排以磚牆相隔成二十二間住人的房間,中間是一道五尺寬近三十丈長的狹長天井,用於采光。

    中央三十七丈多的正面是四丈餘見方的寬敞大廳,廳兩邊各是五間寬三丈深四丈的大間廂房。廂房的外邊,沿牆而下又是二十餘間房屋。

    門廳佔了四丈左右的長度,除了兩邊各有兩間門房外,就是依牆而建的一排稍為低矮些的房屋,大概也是用來住人的吧。

    空坪相當大,寬為三十一二丈,有二十六七丈深,足以容納千餘二千人的護衛隊在裡面操演、訓練。不知道今天張本忠把護衛隊都派去做什麼了,空坪裡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連早先來的女人和孩子們也全無蹤跡。整座大宅靜悄悄的,只有林強雲和山都的腳步聲在各處迴響。

    林強雲邊看邊點頭,對這樣的佈局相當滿意。光是前半部分就建有一百五六十間房舍,還不知道後半部分又建了多少房間,或是作為工場作坊的房屋呢。

    這所房舍用去了十八萬貫錢,動用了一千七百多泥瓦木工,從去年九月開始動工,至今四個多月,總算基本建成了個大概。

    前幾天在看後面的水圳時,只看了西邊那一大塊幾乎還是空著的,留來安裝水碓的地方,其他走過的地方林強雲也沒去注意。此時走過來一看,後面的兩塊分隔開的地方加起來比前院更大。

    張嫂在這個院子裡,臉上帶著喜悅的笑容,忙裡忙外的指揮女人和孩子們,在這後院左邊的空坪上粘貼布鞋底呢,難怪前院會不見一個人影。林強雲看得有點於心不忍:難為她一個小腳女人,走進走出地上下奔忙,她的腳不會痛嗎!?

    幹活的女人孩子們紛紛口稱「少主」躬身行禮。

    看到林強雲走來,張嫂迎上來笑著問:「公子來了!有事吩咐嗎?」

    林強雲衝她笑笑說:「沒事,我只是來看看大家到這裡過得怎麼樣。看他們的臉色,比在黑風峒時好得多了,想必過得還習慣吧!」

    張嫂:「誰說不是,這裡有得吃,有得穿,臉色哪還會好不起來。說到習慣不習慣,倒是有件事要跟公子稟報一下。來這裡的男人還好些,他們身體強健,倒也沒什麼事故發生。就是女人和孩子來到這裡兩個多月,有好些人都病了,現在還有十多個大小躺在床上起不來呢。病了躺下的人都直哭,說是對不起少主,到這裡什麼事都沒為你做就倒在床上……」

    林強雲聽說病倒了十多個,生怕他們是得了什麼難治的傳染病,焦急地打斷張嫂的話,問道:「哎呀!一百來人就有十多人病倒在床上,這個比例確是太大了,那可不是玩的。請郎中來看了嗎,郎中是怎麼說的?」

    張嫂安慰地說:「公子別急,他們一病,大哥就請來郎中看過,並開出方子給我們去買藥煎給病人吃了。郎中先生說,這是時疫,也是我們的人有些水土不服所至,吃了他開的藥就無甚大礙。不過,吃了藥的人還沒好清楚,又有人得了病,兩個月來幾乎有一半的人都得過了這樣的病呢。」

    「流行性感冒!」林強雲脫口叫道,現在是雖然已經是春天,但弄得不好的話,只怕是會轉化成肺炎,那就不好辦了。

    張嫂一愣,問道:「什麼?」

    林強雲急急地說:「張嫂,這事很重要,你要聽好了,現在你先放下手裡的一切事情,去買一二十斤脫了籽的棉花回來,放到鍋裡煮上兩刻時辰後再撈起擠干放到太陽下曬。俗話說『病從口入』,我要教你們做些口罩,讓每個人都戴上,防止再有人得病,耽誤我們的生意。快去,快去。」

    張嫂走後,林強雲憂心忡忡地繼續到處走了一圈,腦子裡還是不住地在想著病人的問題。

    這裡的空坪約有五六畝大小,周邊全是各種分隔開的作坊間。第一批黑風峒來的男人和所有的護衛隊員在巫光的指點下,都在這些作坊內整理地面、用大小卵石墊底,還有的在拌三合土。

    行走間,林強雲忽然想到,若是將水碓水輪的受水面做成能改變大小的話,不就能解決問題了嗎。

    林強雲匆匆和大家打了個招呼,轉身又來到水圳邊。盯著放在圳旁的水輪,腦子飛速地轉動:「迎水面的木板要讓它成為可以調整大小,有幾種方式,一是水輪的樣子不變,需要時將水輪放下,讓它全部板面受水流的衝擊,這樣功率最大;使用的功率小時再把水輪升高些,它的出力也就小了。這不行,難度太大。先不論這麼重的水輪、軸一同升起,得用上多少人才抬得動呀。就是水輪和主軸是連在一起的,將水輪升高的話勢必整個水碓都不會工作了。」

    「第二種方法,是在這院子裡多挖幾條分流渠道,分別用水閘進行控制每條水渠的過水量。恐怕也很難辦,所佔用的地方太大了。再一種方法就是在水輪的結構上打主意,把水輪的葉片做成可以改變迎水面積的活動葉片。只有這樣才最合自己的心意。」

    光是在水輪上打主意,說起來是簡單了許多,但也並不是說做就能立即做成的。首先,必須從「葉片縱向旋轉」、「葉片橫向旋轉」以及「葉片伸縮」三種方案中,選出水輪的結構設計方案。

    「唉,叔他們要什麼時候才能和大隊一起來到這裡呢。」林強雲在這舉棋不定時,又想到了沈念宗和陳歸永這些走在後面路上的親人:「叔他們在這裡就好了,也能幫我出出主意,最起碼能說出他們的看法。哎喲,他們在路上會不會出什麼事?已經五六天時間,老少男女再怎麼慢法,應該也要在這一二天到達的,為什麼一點消息也沒有?有歸永叔帶著一哨護衛隊,應該不會出事吧。」

    林強雲一下子又為還在路上的親人們擔心起來,生怕自己不在他們身邊會出什麼意外。他可沒想到,並不是一點消息也沒有,而是他自己根本就沒派過人去接應後面的大隊人馬。

    這些雜亂的思緒讓林強雲怎麼也不能平心靜氣地思考,胡思亂想了好久之後,林強雲放下對路上親人的擔憂,決定叫木匠先把每種水輪都做出一個小模型,比較一下它們的優劣後,再來確定水輪應該做成什麼樣子。

    用紗羅為表,棉花為裡的口罩成本實在是太高了,每個要二十個銅錢,近千個口罩竟然用去了一百一十多貫紙鈔,讓林強雲心痛了好一陣子。不過,林強雲認為還是物有所值,最起碼,接下來沒有再出現發病的人。已經病倒躺在床上的人,也越來越少,只剩下四五個患了病的人,也日漸見好,總算讓林強雲鬆下了一口氣。

    二月初九,也是到達泉州後第五天的早晨,林強雲正結紮停當準備外出跑步,張本忠匆匆走入房中,臉色有些難看地報告說:「公子,昨夜有人潛入我們後院的作坊,不知道要幹些什麼。」

    林強雲聽了覺得很是奇怪,自己這裡的後院作坊還沒開張呢,連打鐵爐和其他必須的灶台、工具也沒準備好,更別說主要的工匠還在路上。並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偷,也沒有什麼秘密可窺探的,怎麼會有人潛入到後院去呢?

    帶著心裡的疑雲向張本忠問道:「潛入到後院的人有多少,都是些什麼人,他們是為了什麼來的。知道了嗎?」

    張本忠臉皮微紅,低下頭說:「不知道。因為我們在後院什麼東西都沒有,所以也只是派人每個時辰去巡視一遍。昨夜子時前後,巡夜的五名護衛隊走到後院時,發現一個人正往圍牆外翻過去,等趕到外面時早不見了人影。」

    林強雲安慰他說:「本忠大哥不必難過,既然沒受到破壞,也沒丟什麼東西,也就算了吧。不過,有了一回入賊的事,難保不會有第二、第三回,我還恐怕日後我們生意做得大,賺的錢多了時,更會引人起偷盜之心。今後,護衛隊的人不要再讓他們做其他事情了,還是和在長汀城內一樣,要加緊訓練,負責專門為我們的生意保鏢,沒有保鏢的任務時,就以看家護院為主好了。還有,你有時間到處去找找,看能不能招請到慣於出海做生意的人,船夫、買賣人,全都需要。」

    張本忠抬起頭保證說:「公子放心,我知道怎麼做的了。」

    用了一天多的時間,林強雲和臨時請來的木匠一起做出了三個直徑一尺的水輪模型。請來的姚木匠五十多歲,人雖不是很老,但脾氣卻特別大。他自認為在泉州所轄的七縣地面上,自己是木匠這一行當裡宗師級的人物,連飄海過海的巨舟也製作了數十艘,徒子徒孫二百出頭。哪能容忍一個才剛腿去乳毛的後生小子,僅為了一個直徑一尺的輪子,對他所精熟的手藝來指點批評。若不是因為這裡的工錢特別多,每天能拿到一貫錢,他才不會來做這麼簡單的木匠活呢。一做好模型討要到工錢後,就氣沖沖地帶著徒弟扛起工具箱走了。

    走了木匠師傅,對於林強雲來說就像「要飯的路伎花子死了猴」——沒把戲耍了。愁得他虛火上升,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一夜也沒睡著。正當他心急火燎地要再叫人去另找木匠,馬上動手趕製水輪的時候,落後了好幾天的沈念宗、陳歸永終於帶著大隊到了。

    「大哥!」一聲歡快的叫聲,傳入正往後院走的林強雲耳中,他前行的身形一頓。是鳳兒的聲音!

    除了鳳兒的叫聲之外,還有許多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林強雲停住腳步,緩緩轉過身,臉上顯得平靜無波,心裡卻是翻騰不止,第一個在腦子裡出現的念頭就是:「瞌睡碰上了枕頭!」

    急衝過來的鳳兒,在離林強雲三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一臉驚疑地看著大哥:「你沒事吧?怎麼看到我們好像一點也不高興?天啊,才沒見面幾天,怎麼瘦掉了這麼多,到底出了什麼大事?快點告訴我好不好。大哥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吶……」

    看到林強雲只是張了張嘴,卻沒有一點聲音發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人更加摸不著頭腦。鳳兒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帶著哭聲說出來的,她簡直就要發瘋了。

    林強雲搶前二步,雙手搭在鳳兒的肩膀上用力捏了一下,抬頭向也是驚疑不定的沈念宗、陳歸永等人看去。

    就這樣,林強雲按著鳳兒的肩膀,與數十個剛趕到的人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了許久。

    深深地吸了口氣,林強雲張開口想說什麼,可馬上又閉上了嘴。

    又過了許久之後,他才緩緩地用顯得比平常沙啞了許多的嗓音說:「你們……你們怎麼到現在才來吶,讓人覺得已經過了好幾年,我等得好苦哇!」

    頓了頓,用力吞了下口水,林強雲臉上露出了歡悅的笑容說:「啊……看到你們真好!呵呵……」

    緊張的沈念宗向同樣緊張的陳歸永肩上拍了一掌,臉上的神色鬆懈了下來,兩人同時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憋了許久的氣,馬上又像約好了似的將手伸到胸部按了按,似乎要把即將跳出胸腔的心按回原來的位置。

    「死……呵」鳳兒吐出一個字後,立即警覺地用手掩住嘴,想了想才用手捶打著林強雲的胸膛:「大哥真壞,你剛才裝出來的樣子好可怕,想嚇死我們哪。」

    林強雲微微笑著說:「剛才……剛才我是看到你們太高興了,所以一時間說不出話,我又何曾想得到說不出話也會嚇到你們吶。是了,快叫大家都進去吧。到家了,就別老是站著,坐下休息一會再講。」

    三百多個男女老少用了半天,一通忙亂之後,總算全都安置下來。這裡的一切早就由先來打前站的人把一應所需的鍋、碗、盆、勺、灶,還有柴米油鹽全都準備齊全。所以,不必花費太多的時間。

    這下不但護衛隊的人手足夠,工匠也到齊。所有的雜事都有人代勞,不必每件事都要林強雲去親力親為,讓他頓時輕鬆了不少。

    待所有人都安置停當後,林強雲把沈念宗、陳歸永、吳炎和司馬景班請到自己住房外的小客廳中。把情況說清楚了後,搬出三個水輪模型讓大家提出自己的意見。

    司馬景班端詳了一會,便指著幾個模型說:「林公子,這兩個水輪怕是不成,一來做這樣的水輪太費功夫,所用去的木料也太多;二麼,即使是這樣的水輪做出來了,裝上了也定然不會好用。公子請看,葉片橫向旋轉的這個,只能一片片葉板的去搬動機括,調整一個水輪要用去好久。」

    沈念宗也說道:「講得有道理。我看葉片縱向旋轉的這個水輪也差不多,因為機括是安在水輪的內部,去調整的人更容易出事發生危險。」

    陳歸永盯著幾個水輪沒有說話,只是點著頭表示贊同他們兩人的說法。

    司馬景班接著說道:「確是這樣,這兩種水輪都不能用的。只有這個葉片可以伸縮的水輪好些,我們做大水輪的時候將拉桿用小方木連成一體,分幾個位置做上三至四個機括把手,把手邊上按公子所說的樣子做個有幾道口的卡槽,用以固定把手調整後的位置。」

    吳炎也出聲說道:「而且,調整的時候只需扳動其中的任何一個把手壓在卡槽內,就可以把全部葉片一下全都調到所需的位置上,要它出多大的力就將把手柄放在哪一個卡槽口內……」

    林強雲一拍大腿,高興地說:「好,正如你所說的,按這個樣子做。不過,有一點需要改動,水輪的葉片要伸出水輪外圓一半葉片的長度——也就是一尺五寸。至於葉片的寬度麼,當然是越大越好。受水流推動的面積大了,水輪的出力也大,一個水輪帶動的水碓也就更多,效率更高,能節省的人力也就越多。這樣一來,不但水輪可以做得小些,浸下水裡的輪緣也就少了很多,免得光是輪邊和輪桿在水裡就有很大的出力,在不需使用水碓的時候我們沒法停下水輪的轉動。」

    「吳炎,你們的打鐵爐過幾天能用的時候,就負責打出幾條鋼片彈簧,安裝到這些卡槽內,使手柄不會自己掉出卡槽來。」

    吳炎拍著胸脯說:「師傅放心,這點小事你就是不吩咐,我也會叫人去做的。」

    司馬景班和吳炎走後,林強雲又把前幾天有小偷光顧的事情給沈念宗和陳歸永講了。

    陳歸永一聽林強雲說了這件事,再坐不下去,立即起身匆匆走出去查看護衛隊的安排。

    沈念宗愛憐地看著林強雲略顯消瘦的面容,慢吞吞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想了想怎麼開口,才向林強雲說:「剛才叔聽人說起,前些天你為了救回被水溺斃的山都,耗費了許多真元……」

    林強雲心道:「這是哪裡跟哪裡呀,這些人也太會扯了吧。且先聽聽看,我做了一會兒人工呼吸,他們又能把事情扯到什麼地方去。」

    沈念宗語重心長地接著說道:「強雲呀,即使你真的有回天的仙術道法,也要愛惜自己的身體才是,聖人云:『身體髮膚,授之父母,不可損毀。』以後若非必要的話,千萬不可過多的逆天而行,以免有損修煉不易得來的道基啊。今天乍一看到你的時候,別說鳳兒了,就是連為叔這什麼也不懂的人也能看出,你的身體虛虧了很多,定然是因為救山都折損了太多的內丹元氣所致。」

    林強雲一聽是扯到這個方面去,覺真的是有必要把話給說清楚,連忙說道:「叔,你聽我解釋……」

    沈念宗搖手止住林強雲,眼裡射出滿是關懷的目光,很體諒他的說道:「好了,你不用為此事向叔解釋,我也知道你對山都的感情,你救他自是無可厚非。叔的意思是說,以後若再有此類事情的話,還是要量力而為,不必對什麼人都用性命交關的無上仙術道法去救。叔要說的就是這些話,你身體稍差了些,早點休息調養罷。」

    沈念宗把話說完,也不待林強雲有什麼表示,拔腳走出門外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林強雲叫了聲「叔」,沈念宗已經走得遠了,他只好無奈地晃晃頭,自言自語地說:「把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扯到仙術道法上來了,這些人也真能找到理由來解釋自己不懂的東西。咳,管他的,就算是仙術道法好了,這又有什麼不好呢。」

    正是因為林強雲屢屢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來解釋有關的種種事情,以至於他是天師道中人的名聲越傳越遠,名氣也越來越大,傳出的神跡也越發的希奇古怪。這也讓林強雲日後的生活,更加多出了許多不可預測的變數,越發的顯得多姿多彩。

    自己有一批懂技術的人,做什麼都得心應手。僅用了五天的時間,不但砌好了所有的打鐵爐、坩堝爐、制香鹼的灶台,連水輪也做好了二個,流經院子的水圳邊上也加砌了一尺高的邊牆,防止裝上水碓後水圳裡的水位上升,會溢到院子裡。

    這五天裡,林強雲不僅是為隨後的開工做好準備,還親自去察看了張本忠新買的兩塊都有百多畝大的田地,和位於江邊碼頭、蕃坊區的兩間店舖門面。

    以林強雲的眼光看,兩間鋪面的地理位置都還相當不錯,全是進出行人眾多、商舖林立的好地段。

    有了好的店舖門面還不行,並不是馬上就有生意可做,林強雲自己也很明白這點。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立即請到有豐富經驗的人幫助自己,才能把這買下的三間鋪面利用起來,發揮出最好最大的效用。

    自到這個世界以來,林強雲嘴上是說得好聽,他要做生意賺錢。可事到臨頭,現在有了本錢、店面,真要叫他說出準備做些什麼生意,他還真是一籌莫展,束手無策。

    「是啊,我要用這三間門面做什麼生意好呢?」林強雲嘴裡問著自己:「除了蚊香、菜刀、布鞋這三樣以外,我好像再沒有其他的東西好賣了呀。」

    林強雲悶悶不樂的低著頭沉思,走著走著,他忽然一腳拌到一個東西,止不住前進的勢頭上身向前撲下,耳中聽得「哎呀」一聲大叫。

    慌急中想要伸腳前跨穩住身體時,兩隻腳被一個躺在地上的人死死地抱牢,動彈不得。不得已之下,伸手向前撐去,意圖穩住身體再說。

    林強雲的眼光向伸出的手按下處看去時,不由驚得魂飛天外。

    因為他的右手在發生變故的同時,已經習慣性地伸入到衣服內去抓住了手銃,只能以左手向外伸出去以圖支撐住身體。

    而在他左手掌按下去的前方,正有一個骨瘦如柴衣衫破爛的女人,懷抱一個頭大身小的嬰兒躺在地上,用他們絕望無神的雙眼呆呆地看著自己。

    這一下林強雲想閃開身形也無法辦到,一旦手掌按將下去,那個女人雖然說不敢保證會出什麼大事,但百多斤重的力量集中到一隻手掌上落到身上,受傷是絕對免不了的。至於那個嬰兒麼,看他現在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樣子,被林強雲這麼大的一個人只用單掌壓到胸腹的位置上,肯定是必死無疑的了。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他的手只有一尺多不到二尺就要按到嬰兒身上的時候,他聽到身後「喂呀」一聲尖利刺耳的嘯吼。嘯聲入耳之際,右肩部受到一個人體衝撞,雖然力道並不是很大,但卻足以使林強雲的身體由前俯改為側倒,免去了地上躺著的那對母子死傷在林強雲手下的慘劇發生。

    有了這樣一下的衝撞,林強雲的手按在店舖外尺許高的台階上,頭卻「砰」地一下撞上了店舖外走廊上的一根柱子。林強雲眼中冒出無數金星,頭上疼痛不已,暈頭轉向的一時爬不起身來。而且他自身倒下的衝力震得他的手臂發麻,手掌和手腕十分疼痛。

    跟在身後一直東張西望看街景的四兒,這時也清醒過來,驚叫一聲:「公子!」搶前踏上二步,扶起橫倒在那還在裝模作樣大呼小叫乞丐身上的林強雲。

    林強雲定下心神一看,原來剛才因為心裡在想著事情,一時沒注意走到了靠街邊上,拌到一個橫躺在別人店舖台階下,腿伸出到街上的乞丐腳上。那個被拌了一腳的乞丐身側數尺,就是那個女人和孩子。

    衝撞林強雲使他側倒的人是山都,他從林強雲的身上滾落在街心地上,揉動著摔痛的屁股,一時也爬不起來。

    抱住林強雲雙腳的乞丐一躍而起,劈胸抓住他的領口大聲叫罵:「哎喲……踩死人了,你走路不帶眼睛的嗎?你以為踩死人不要償命的嗎?賠我的腳來!」

    這是個長得既高大又肥胖的白淨乞丐,足有七尺多高,比林強雲高出一個頭,身上穿了件打著幾個補釘的白麻布博袍,腳上包著塊粗麻布。這人轉動圓乎乎的胖臉,遊走不定的眼睛四下張望,在口沫橫飛大聲叫罵的同時,還揮舞空著的右拳向林強雲作勢威脅。

    不遠處有人歎息:「這位不知情的年輕人要倒霉了,怎麼會被這個無賴給纏上的。」

    另一人說:「這有什麼,白老大這夥人就是專吃這碗敲詐勒索飯的,剛才那年輕人走路時,一副心思重重的樣子,心神不定沒注意看腳下的路。而且他穿的衣衫又是白綢長袍,繡花鑲邊背子,定然是個有些錢的秀才,正是歹人下手的肥羊牯。白老大趁人一個不察,他就故意把腳伸出到路上讓人踩到,也借此賴上一筆錢財。」

    這些話清晰地傳入林強雲耳中,他遮擋在臉前的右手,推開要與胖大乞丐白老大理論的四兒,搖手止住上撲的山都。看了四周快步走來,越圍越多的乞丐一眼,問道:「你要我如何賠法?」

    「嘿嘿,嘿……如何賠法,這個我倒要算算看了。」白老大揪著林強雲的衣領不放,裝模作樣地說:「我的腳金貴得很呢,是要用他來帶著一幫兄弟奔走謀生的,現在被你這不長眼的踩了一下,起碼有一兩個月不能帶手下的兄弟外出討要。讓你佔些便宜好了,按一個月算三十天,每天我們十五個人共可乞得三百錢,三十天就是九千錢。拿出九千錢來,我就放你走。」

    九千錢,算紙鈔就是五十四貫五百四十五文,林強雲忍住心裡的怒氣,低聲下聲地問道:「九千錢給你後就放我走?」

    胖大乞丐陰笑道:「看你是個年輕人,我就再讓些,拿出五十貫錢來,這事就算了結。自此後各不相干,各走各路。如何?」

    林強雲指著地上躺著的女人和孩子問道:「她們母子兩個也是和你在一起的嗎?」

    胖大乞丐回頭掃了一眼,斷然說道:「不是,這些圍在周圍的才是我們的兄弟。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還不把錢拿出來,你好走人。」

    林強云:「你先放手,我才好拿錢給你們呀。難不成你們這些人還會怕我跑了嗎。」

    胖大乞丐兩眼射出貪婪的目光,盯著林強雲荷包裡的錢鈔,接過遞給他的紙鈔放入懷裡。雙手一張,攔住想繞過自己的林強雲,不懷好意地喝道:「且慢走,還有我這傷腳沒賠呢,待賠完我的傷腳後再走不遲。」

    林強雲自忖剛才自己並沒有踩實這個胖大乞丐,僅是被他的腳拌了一下,就被此人詐去五十貫錢,已經很覺得窩心了。雖然明知道他是以此來詐騙錢財,但自己初到此地,今後又還要在這裡做生意,所以不欲多生事端,認為給些錢了事省得麻煩。卻不料這人看到自己荷包內的錢後,竟然得寸進尺地還要敲詐。

    當即遊目一掃,發現幾個顯然是差役打扮的人站在不遠處觀看,立即揚聲叫道:「幾位差大哥是否此地縣衙的捕頭,這事你們眼看著不管嗎?」

    一名差役走近,嘻皮笑臉地拖長聲音問道:「這位小秀才面生得很呀,你是剛到泉州來的吧。什麼事呀,我沒看到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叫我們如何去管吶?」

    林強雲把經過的情況說了一遍,然後問道:「那好,現在你知道這裡發生什麼事了,你們管不管呢?」

    那差役搖了搖頭,一臉奸笑地說:「這事不是我們該管的,你們自個去講好便是。」

    林強雲心中有氣,但還是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對著白老大說:「既是我不小心傷了你的腳,我帶你去郎中那兒看傷醫治,所有的診金藥錢一概由我來負責支應就是。」

    白老大聽了這些話,故意慘聲大叫:「哎喲,我的腿被這人踩斷不會走了,我好痛啊,這下叫我家裡的妻兒老小和這些弟兄們怎麼活下去呀!」

    差役們看來也是和白老大是一夥的,聽了林強雲的話後,另幾個差役也走過來,假意勸說道:「既然你有錢,那就再賠他些錢就是了,何必那麼麻煩再去郎中那兒看呢。不如這樣罷,我們做個和事佬,再賠給他五百貫錢,此事就算了結。如何?」

    林強雲有些不悅地說:「他的腿若是斷了的話,還能站在裡大喊大叫?你們怎麼這樣做和事佬的。這人剛才只是伸腿到街上拌了我一下,並沒有受什麼傷,按理說我連那五十貫也不必給他的。而且按開始我們說好的條件,付過五十貫錢後我就可以走人。既然已經給了五十貫錢賠償,算得上是將事情揭過了。即使是真被我踩傷了,我也要帶他到郎中那裡治傷才是。再說了,有五十貫錢也足以夠三四十人一月的生活,讓他養好傷有餘。如今還要我五百貫錢,那就明顯是敲詐了。」

    幾個差役一聽這話馬上變了臉色,互相招呼著圍了上來,「嗆啷」聲中一人解下腰間的鐵鏈,雙手甩動就要往林強雲頭上套,嘴裡喝道:「賊廝鳥,今天若不拿出錢來,叫你到沒雞屎的衙門大牢裡去住上些時日。」

    另幾個衙役各自從懷中掏出一對鐵尺(一種有護手的尺五六長、徑粗四五分大的短鐵鞭),嘿嘿冷笑著緩緩向他圍來。

    林強雲閃退幾步避開鐵鏈,心裡大怒,看到跟隨自己出來的十幾名護衛隊員已經聞訊趕到,在巫光的指揮下散佈在周圍的人叢中,大聲向四周圍觀的人群叫道:「大家都看到這些人是怎麼對待外鄉人的,請你們評評理,他們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我的錢,這裡是在大庭廣眾之中的鬧市啊。」

    一個差役「嘿嘿」冷笑著說:「叫吧,你就是叫破了喉嚨,也沒人敢出來為你說上一句話的。今天乖乖把懷裡的錢袋和身上值錢的物事交出,我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不然的話,可就別怪我們下手狠毒了。」

    看到周圍的人們只是同情地歎息、搖頭,沒人敢出頭為自己說句公道話,林強雲變了臉色,憤然罵道:「既然連理都不講了,我還能指望什麼呢。你們也真是目無王法,竟然敢光天化日下在大街鬧市上做強盜公然搶劫。今天要不給你們些教教訓,只怕你們家中的妻兒老小今後會失去親人。」

    幾個差役聽了林強雲的話都哈哈大笑,最早過來的那人掄動鐵鏈怪聲叫道:「弟兄們,這賊囚說我們是強盜,我們今天把他身上的錢物一併收下,就做一回強盜給他看看如何呀?」

    那些差役邊笑邊似貓玩老鼠般地揮動手上的鐵尺,白老大招呼圍在四周的乞丐們跟著幾個差役一步一步緩緩地越逼越近。

    林強雲再退後幾步,拔出衣服內的短銃按下擊錘,環指這些差役和乞丐們大喝:「護衛隊的人聽令,把這些強盜抓起來,先給我狠狠教訓一頓,再扭送衙門治罪。那個為首的胖大強盜看來武功高強,打折他的腿防止他逃走。有什麼後果由我負責,動手!」

    人叢中十多個人齊聲暴喏,如同響起一聲輕雷,巫光領先搶步上前,空手對著白老大急衝。

    白老大雖然是長得人高馬大的,他卻又哪裡曾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間慌了手腳。既想轉過身逃之夭夭,卻又看到衝向自己的巫光比自己整整矮了一個頭,在這樣的小個子面前示弱逃命,實在有些放不下面子。正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巫光已經衝到面前晃動著雙手向他抓來。當即也不及多想,仗著自己身高體胖有二百多斤的重量,張開雙手就向巫光環抱過來。白老大心想:「憑我這樣大的身子,光是壓到你的身上,也能把你這小子給壓得不能動彈、壓掉半條命去。」

    巫光自九歲死了父母後,就被姑母四娘托人送到徐子丹門下學習武藝,練得一身靈動的好本事。現在成心要在林強雲面前顯出自己的能耐,哪裡有那麼好應付,就能讓白老大這樣粗蠢的人給抱住的。

    自他一到現場,就仔細察看了和林強雲爭鬧的這些人一遍。不但看出所有的人都不過是些沒習過武功的尋常無賴,更看出白老大空有高大肥胖的身體,移動之間腳步虛浮、動作粗蠢笨拙,明顯是個好吃懶做之輩,早想好了對付此人的辦法。此時看到白老大以如此的方法來應付自己,心中也就更增了幾分把握。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