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的幾個人都到小鍋裡挖了一點『雪花膏』塗在手上或是抹到臉上,感覺都很好。就連山都也被林強雲拉來往他臉上塗抹了一些,害得山都把上身的衣服都脫了要林強雲幫他往身上抹個遍。
林強雲朝山都的背部拍了一掌,笑著說:「身上就不用塗了,你也不看看別人只是手上、臉上才抹『雪花膏』麼。」
三兒興沖沖地跑進廚房,大聲說:「我去找幾個缽子,把『雪花膏』裝好,省得等一會全村人知道了都要來塗抹,這些『雪花膏』恐怕不夠大家塗的。」
林強雲笑嘻嘻地叫道:「這些『雪花膏』倒是要裝起來,不過不是怕村裡的人來要,而是我們還要用小鍋再做。鳳兒,你去告訴村裡的姐妹和各家的大嫂,叫大家拿個小杯什麼的東西來,每個女人都裝上一點。」
鳳兒剛答應了要出門,廚房裡傳來瓷器掉下地「嘩啦」的聲響,三兒大叫著衝出院子結結巴巴地對林強雲說:「強哥,盆裡……盆裡的香……香……『香鹼』,『香鹼』好了……好了。」
「『香鹼』好了?」林強雲問:「你去盆裡摸過,『香鹼』冷掉,都硬化了?」
三兒點點頭,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拍拍胸口說:「是,我找了一個缽子,看到盆裡的『香鹼』顏色變得更白了一點,忍不住輕輕用手去摸了一下,想不到它們都很硬……」
林強雲不等三兒說完,一跳而起,人沒站穩就朝廚房急奔。
拆開盆子四邊的木板,林強雲要過山都的匕首,慢慢地沿底板把一尺寬二尺長寸六七高的鹼塊割下,再用邊板為直尺分切成三十塊。
沈念宗拿起一塊白色帶有點透明的「香鹼」,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交到鳳兒媽手上說:「你看,這就是強雲做出來的『香鹼』。據他說,用它來洗浴、洗手是再好不過。強雲說過,他還可以做些『洋鹼』,專門用來洗衣被等。」
拿著潤滑的「香鹼」,鳳兒媽想了想,有點依依不捨的把它交回到沈念宗手上,說:「你們不是說,要把這『香鹼』拿到皇宮去進貢給聖上麼,還是留著給你們先辦事吧。」
林強雲抓起三四塊「香鹼」塞到鳳兒媽手上,笑道:「叔媽,我林強雲做出來的東西,連自己家的人也不能用,那我還做它幹什麼。要送到皇宮去的,我們還可以再做,要多少都有,這些你就先拿著用吧。還有,全村的每家都分上一塊『香鹼』和一些『雪花膏』,也讓我們村的人先享受一下自己做出來的好東西。」
沈念宗笑道:「這就叫做『近水樓台先得月,向陽花木早逢春』哪。鳳兒,還不按你大哥說的做,去叫村裡人都帶個小杯或是什麼可以裝『雪花膏』的東西來這裡,分完了『香鹼』和『雪花膏』後,你大哥還要做事呢。強雲,這事讓我來幹,你還是去再做些『雪花膏』吧。明天帶到城裡送些給林大人,讓他也試試,看看他還有什麼說的。」
抹了一點『雪花膏』到手背上,仔細地塗勻,林笆閉上眼體會了一下自己的感覺,嘴裡說:「唔,好!感覺相當好,端的說得上是女人所用的極品,此物的名字也起得好,『雪花膏』。」
再拿起桌上的『香鹼』,目注坐在下面的林強雲,慢慢說道:「為叔聽人說過,這龍涎香是產於海外的奇香,有催情之效,乃宮中用得最多的香料。賢侄以此香料加入『雪花膏』和『香鹼』之中正是投其所好啊。賢侄不妨到私窯去定做些小瓷盒兒,用來裝這『雪花膏』,每個瓷盒外再包以油漆的木匣。另外,這『香鹼』也必須用好看的小盒子裝好。如此一來,這兩種東西外表既好看,內裡的物品又好用,其價值將會比你現在這樣高出很多。再有,賢侄上京去時,可先來和為叔說知,為叔可寫信讓你帶到京師去找人幫忙。否則的話,你所進貢的物品是到不了聖上面前的。」
「進貢的物品也不是進貢多少就運去多少,一定要多帶上一倍。就像我要你做的『潔白糖』般,除了留足進貢的數量外,還要送給當政的各個丞相、參知政事等要員大吏。這其中,每位大人各送多少都要按品級和掌權輕重分別有差,如此方能皆大歡喜。」
「哎喲!」林強雲吐了下舌頭,吃驚地說:「幸虧有叔父大人指點在先,不然到了京師還說不定真會進貢無門呢。」
林笆笑道:「還不止此,京師還有一幫時人稱為『游手奸黠』者,專以設『水功德』騙局騙人錢財的。這幫人在京師勢力非常了不得,都是些勾結官府、手眼通天的人物。但凡有人求官、覓舉薦、取得朝廷恩澤,或是官員想調轉陞遷、各類棘手官司,以及一般人做不了的生意買賣等事。他們統統可以大包大攬,說是可以上下打點為之周旋。只要你一入其道,就得大把、大把的花去紙鈔銀錢。當然,間或這些人有時也確是能辦成一些事。若是碰上能蒙好騙的呆子,這些人也決不會放過,不但要花盡你的錢,而且什麼事也不為你辦。」
「所以,賢侄切記上京前一定要來找我,為叔將為你推介幾位信得過的人。只可惜為叔在外做官,若是為叔在京師,不但能替賢侄打點一切,自己也能得到大大的好處呢。」
林強雲聽得汗流浹背,心中暗道好險,誠心誠意起身向林笆施了個禮說:「叔父大人如此關愛小侄,日後定當盡力圖報。」
兩閒話了幾句,林強雲想起到這裡的目的,向林笆說道:「叔父大人,小侄還有一事相求。」
林笆道:「什麼事,賢侄儘管對為叔說來。」
林強云:「小侄做這『雪花膏』和『香鹼』,所需人手極多,前些時日有位叫天松子的道長與小侄說起,荊湖南路郴州桂東縣他有些族人流落於山中,請小侄將他們帶到本州安置。因此……」
林笆伸手止住林強雲的話,問道:「且慢,賢侄說的天松子可是人稱『觀復大師』謝守灝門下五子之一的天松子道長?賢侄是如何認識這位老神仙的?」
林強雲心中一驚,黑風峒的事情可不能讓這叔父大人知道,只好推脫地說:「正是這位老道,叔父大人也認得他麼?小侄以前在山裡和這老道有過些交往,所以成了朋友。」
林笆心說:「難怪會使『誅心雷』,這個侄兒和天松子的關係恐怕不是朋友這麼簡單,說不定還是天師道中人也說不定呢。可當今正是尊崇道教之時,凡人都是一入道門就身價百倍,為什麼這位侄兒不想讓人知道是道門中人呢?既是同門中人,這位侄兒要幫天松子安置族人也就合情合理,沒有什麼可奇怪的了。」
既然想不通,林笆也不去多作理會,只是說道:「是天松子老神仙的族人,賢侄要怎麼幫他們,儘管去做就是了。」
林強云:「那麼,從郴州帶了數百人到汀州來,還要請叔父大人出個文書才好,以免路上多有麻煩。」
林笆道:「那是自然,賢侄去郴州前,可先來為叔這裡寫份文書。不是為叔現在不給賢侄文書,實在是此類文書有一定的時限,早寫了也沒用。不如等到需要時再寫給你,所愛時間的限制更少些。賢侄休怪。」
「小侄明白,叔父大人是為小侄好,」林強雲說:「這如何會怪到叔父大人的身上。叔父大人公忙,小侄告退。」
林強雲回到南門大宅後,馬上找到吳炎,要他立即為自己鑄造一個銅鏡框。
吳炎看著手上的圖,為解地問道:「師傅,這是做什麼用的呀,外表看來像是帶手把的小銅鏡,可鏡子的位置卻又下沉二分。咦,周邊的花紋好像是符錄哪,我見過有位道長畫出的符錄和這差不多耶。」
林強雲不耐煩地說:「你只要按我的圖樣做出來就行了,別問那麼多了好不好。要記得呀,這邊上的薄片是要包東西在裡面的,整個都要幫我打磨得光滑油亮,過幾天我就要用。」
交代完吳炎後,林強雲自己則找了些平整的石塊,躲在一個專用的房間裡鼓搗他的寶貝。
三天後,吳炎興沖沖地把銅鏡框交到林強雲的手上,眼巴巴地看著他,希望師傅能像以前一樣為自己解說。讓吳炎失望的是,林強雲背朝著他從挎包裡掏出一個什麼東西,放到自己費盡心思做出來的銅器上比了一下,飛快地將那東西放回挎包。然後把銅器交回自己手上,指出有什麼地方需要怎麼做,就再沒說什麼了。
吳炎怏怏地看了放在桌上的三塊磨得很平的石頭一眼,指著石頭邊髒兮兮的幾塊布,忍不住又想發問。
林強雲把他推出房門說:「我說吳炎呀,先把我要的東西做好,等我把好東西做出來後,會給你看的,現在什麼也不要問。」
次日,吳炎上午把銅器交給師傅,林強雲下午就做出了讓吳炎大吃一驚的「照妖鏡」。
看著自己的臉清清楚楚地出現在鏡子上,臉上的汗毛也是一根根地清晰可見,基於連眼中的血絲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再聽到師傅嘴裡吐出「照妖鏡」三個字後,吳炎「噗通」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把「照妖鏡」用雙手高舉過頭,顫抖著聲音說:「請師傅收回寶鏡,弟子吳炎今後再不敢多嘴問東問西了。」
九月二十五這天,林強雲的南門大宅張燈結綵,人來人往的顯得十分熱鬧。
在藍家大院住的孩子們,穿上特意為他們做的新衣服,由藍氏兄弟帶到南門大宅。使得本就熱鬧非常的南門大宅,裡裡外外添加了孩子們的呼叫奔跑笑鬧,更顯出這裡的喜慶氣氛。
在這之前的兩三天時間裡,沈念宗和胡鐵匠作為男女兩方的家人長輩,商量著把一應說親、定親諸般繁瑣的禮節辦全、做足了。請來的兩個媒婆,在刀鋪和南門大宅間走了不下三四十趟。先送了「草帖子」,接著又帶上用八朵大紅花裝點的「簷許口酒」、八枚銀勝去送「細帖子」。回來時帶了兩瓶水、五條活魚和一雙筷子。
隨後又要送女方的穿戴、送頭飾珠翠,又要送羊、送酒,還要帶回女方的回禮。
昨天,早早地兩個媒婆又帶著涼傘,把寇帔花粉之類的東西送到刀鋪。又代表女方將男方穿的衣服、戴的帽子送回到南門大宅。還由她們代表女方在新人成親的洞房裡掛上帳子、鋪好床。
雖然只有百來丈的路,也讓兩個媒婆走得腰酸腿痛,心中叫苦不迭。只是看在錢鈔的份上,勉強忍著不敢出聲埋怨。
今天是選好的迎娶日,新郎倌——張本忠——吃過午餐後,就被人打扮得煥然一新,披上了紅布紅花,推上一輛由一匹小個子馬拉的兩輪車。由一夥鼓樂手吹吹打打相送,護著花轎到刀鋪,接著了新娘張何氏後,趕車的、抬轎的人們討到「起簷子」錢,這才把新娘子迎回南門大宅。
沈念宗打發了「攔門」利市錢,忙著張羅新婦下轎。一個陰陽先生拿了盛滿穀物、豆子、乾果和銅錢的鬥,站在門邊望門而撒。周圍瞧熱鬧的孩子們立時蜂擁而上,爭爭搶搶的滿地亂撿銅錢、乾果。據說這叫「撒谷豆」的儀式,是為了鎮服青羊等煞神。
蓋紅頭布的新娘由人扶著下轎,踏著鋪好的氈席,四兒捧著面銅鏡倒著引導她跨過馬鞍、大秤進入大門。
穿過門廳中虛掛的一頂帳子,蒙騙可能來作怪的煞神,引新娘到洞房坐在床上——「坐富貴」。
這一連串的繁瑣禮節,把林強雲看得頭大腦大,和山都兩人躲在大廳一角偷笑。
林強雲到這裡所見到的第一場喜慶大事——婚禮,直到將近亥時才完結。此後的幾天,「新婦拜堂」、孝敬長輩的「賞賀」、「答賀」,「復面拜門」、「暖女」、「洗頭」諸般禮儀做完,還要等到「滿月」,婚禮才算全部完成。
盤生伯和雷大山終於踏上了回去黑風峒的路,算算時間,從寨子裡出來到今天十月初七日,足有一個月零十三天。也不知道在寨子裡的族人和妻兒老小,這段時間裡過得怎麼樣,他們還好嗎。
「盤老哥,你們族人住的地方聽說到少主的橫坑有十多里,到我們住的地方近二十里地,會不會遠了些啊?」雷大山沒話找話地問盤生伯。
「嘿,說的什麼話,我們又不是連一點路都不能走的公子少爺。」盤生伯說:「我可不想住到城裡,每天都要看那些有錢人的白眼。少主也說了,現在先把老**孺安頓好。年輕力壯的男人,他要帶著我們到泉州、京師這些大地方去做生意呢。只要我們賺到了很多錢,家裡的妻兒老小們就不愁吃穿了。那麼,我們還想其他的幹什麼呀。」
雷大山:「說得也是,只要能安安穩穩地過活,種田也好,做工也好,我們有的是力氣,什麼都能做。搬到這汀州後,過不了多久我老婆就會給我生個男孩……」
盤生伯笑道:「別想得太美,說不定你老婆生下來的是個小雷婆呢。」
「胡說,」雷大山罵道:「你這張臭嘴怎麼不為我講些好聽的,盡講觸霉頭的鬼話。」
「好,好好。」盤生伯連忙轉口:「你老婆會給你生個傳宗接代的大胖男孩,到時候可得要買好酒請我們吃上一頓。」
日影西斜,林強雲一行四十四人從卯時正出城,一路急趕到瑞金城南的河邊,用了不到六個時辰。
昨天收到張山用鴿子傳回的信息後,林強雲立即請陳歸永先派人到瑞金城通知徐家兄弟,並去州衙找林笆要來相關文書,便要陳歸永挑選一小隊人,準備第二天出發到黑風峒。
張本忠不顧新婚才十來天,執意要和林強雲一起去黑風峒,新娘子張何氏也找到沈念宗、鳳兒為他說情。林強雲和陳歸永被纏得沒辦法,只好答應讓他一起去黑風峒。
河對岸,徐天璠、徐天瓘兄弟帶著他們的寶貝兒子徐炳耀、徐炳祥和一個看來十八九歲的女子站在碼頭上相候。
徐天璠搶上幾步拉著林強雲的手說:「總算等到老弟的大駕,我們是否先走一步到舍下,家父剛好昨天來到瑞金,也想與老弟見見面。」
林強雲止住徐天璠,向他介紹說:「先別忙著走,有幾位朋友是特意從金國山東路來找你們家老爺子的,我先為你們引見一下。」
拉著徐天璠走到應家堡幾個人站立的地方,指著應天寶說:「這就是山東應家堡的四堡主應天寶。應堡主,這兩位就是你們要找的虔水山人徐子丹的公子徐天璠、徐天瓘,你們多親近。」
應天寶走上前對徐家兄弟抱拳施禮,客氣地問道:「二位是我徐師伯的公子,那麼在下要叫二位徐師弟羅?」
徐天璠抱拳回禮,說道:「不敢,子丹公正是家父。請問應堡主是……」
應天寶道:「家父乃山東路沂山應家堡老堡主應嘯雲,我們此來是想求見師伯虔水山人徐子丹的。」
「啊!你們是應師叔的後人,」徐天瓘走上前,對眾人施禮:「都是自己人,那就一起先到舍下,正好家父子丹公也剛到城裡。」
林強雲對四兒吩咐:「歸永叔和張大哥他們過來後,就到徐家來找我們,我和兩位徐兄、應堡主他們先去那兒等著。」
另一邊,徐炳耀、徐炳祥小兄弟倆和那位年輕女子嘰嘰喳喳地小聲說著話。徐炳祥問道:「小姑姑,這個就是飛川大俠林強雲,你能看得出他的手有什麼不同嗎。上次他到我們家時,怎麼也看不出和別人的手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最多就是手掌上有些繭子,卻還沒有我們家練鐵砂掌的傅叔多。」
徐炳耀也說:「就是,可我們看的時候,這林飛川卻叫我們不要去碰他的手。事後爹爹也說,可能他的『誅心雷』還沒練至收發由心的境界,怕碰到他的手時會傷到我們。」
「你爹真是這麼說的,」這女子有些懷疑的問:「其他還說了什麼,全都說出來。」
徐炳耀急道:「我爹真是這樣說的,你不信的話可以去問他呀。小姑姑看到沒有,那個叫四兒的人是林飛川的隨身衛士,他背著的那個長布囊裡面裝的,就是能在二三十丈外把鍾六黃須的官帽打掉的兵器。那兵器可厲害了,只聽得『轟』地一聲大響,不但把鍾六黃須的帽子打飛,連人也差點被那兵器的餘力給震下馬去。嚇得鍾六黃須躲到陳三槍的背後,連頭都不敢探出來。好在飛川大俠事先說過先試給他看,才沒有把他給打死。」
年輕女子眼中異彩閃動,看到徐天璠、徐天瓘兄弟和林強雲、應家堡一眾人等都向縣城走了,連忙也跟了上去。
看到應君蕙走在眾人後面,急行數步走到應君蕙身邊,一邊**鼻子嗅著一邊問道:「好香,這味道真好聞。請教這位姑娘,你也是應家堡的人嗎?」
應君蕙在河對岸就看到這女子,過渡後一直悄悄注意這位漂亮女孩。只是因為天性較為含蓄,沒有馬上去接近攀談。此時聽到身後這美貌女孩的問話,回過頭朝她嫣然一笑,答道:「小妹正是山東沂山應家堡的應君蕙,家祖嘯雲公,家父應天韶。請問,姐姐是虔水山人徐子丹師祖伯的家人麼?」
年輕女子一聽這女孩稱自己的父親為師伯祖,樂得拍手笑道:「嘻嘻,我父親正是虔水山人徐子丹。這麼說起來你得尊我為師姑了,應姑娘、應師侄你說是不是啊?」
應君蕙慌亂停下腳步,轉身對年輕女子抱拳施禮:「啊!原來是徐師姑,師侄見過師姑,在此給師姑行禮了。師姑如何稱呼,還請示下。」
徐炳耀在旁邊叫道:「這位姐姐,我小姑叫徐興霞,江湖上人稱飛霞仙子,最喜歡和人比武……」
徐興霞笑容滿面地叱罵:「要你這小鬼來亂嚼舌頭,不許胡說。師侄,你衣服上薰了什麼香?聞來這麼特別又很舒服。」
應君蕙不解地說:「薰香,我從來沒在衣服上薰過香。哦,對了,師姑聞到的可能是林公子所制『雪花膏』的香味……」
徐興霞大感興趣,不等應君蕙說完就搶著問:「『雪花膏』是什麼東西?是拿來幹什麼用的?」
應君蕙眼看滿叔他們已經走出十來丈遠,伸手向徐興霞朝路上虛引,柔聲恭敬地說:「師姑請先行,容師侄邊走邊向師姑稟告。這『雪花膏』乃一種潔白的膏狀物,是專以用來塗臉抹手的。據林公子的義妹說,此膏有不但能滋潤皮膚,而且還有保養顏面的功效。」
徐興霞吃驚地叫道:「啊!真的有這麼好?」
她拉住應君蕙,走到面對面仔細地察看她的臉,一邊小聲說:「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噯,又好像是有點不一樣,你再給我說說看,塗了『雪花膏』後有什麼感覺。」
徐天瓘等在城門邊,向還在十多丈外的徐興霞叫道:「小妹,你拉住應姑娘說些什麼呢,還不快些回家去,爹又要罵人了。」
徐興霞回頭尖聲喊道:「知道了,馬上就來。」
再對應君蕙說:「我們邊走邊講吧。我問你,那『雪花膏』裡頭加入了什麼香料,整整一天了還這麼香,難不成師侄在路上也往臉上塗嗎?」
應君蕙羞紅了臉說:「師姑說什麼啊,誰會走在路上還往臉上塗東西。這是早晨洗完臉後才抹了一點。說實話,『雪花膏』抹到臉上的感覺還真是有些不同,既涼爽又濕潤,舒服得很。鳳兒姑娘倒也沒有說錯,可能真有滋潤皮膚、保養顏面的功效。」
應君蕙臉色一正說:「這位林公子真叫人捉摸不透,除了『雪花膏』之外,他還同時做出了一種叫『香鹼』的東西,專以用來洗浴。」
徐興霞興奮地拉起應君蕙就跑:「我們走快些,等會你介紹我與他認識,讓師姑也向他討些『雪花膏』來用用。」
還是在上次他們相談的大廳裡,徐天璠請眾人坐下後,便即吩咐徐天瓘說:「二弟,你去看看老爺子是否在後園,就說有山東應師叔的後人到此。」
徐天瓘匆匆去了不一會,走回廳內說:「下人們說,老爺子剛才出門去了,說是很快會回來,他要陪飛川老弟吃晚飯。」
林強雲喝了口茶,向徐家兄弟問:「兩位徐兄,上次你們到汀州來,我忘了問,那些『五通廟』裝神弄鬼的老道們,官府是怎麼處置他們的?」
徐天璠歎道:「這次飛川老弟就是不問,我們也是要告訴你的。自你那日早早出城回汀州後不久,聶大人也急急地趕回冶所贛縣去。臨行前曾交代,妖道們由本縣的軍將錢長風,用船將這些妖道押送到贛州去。卻不料在快到雩都縣時,被妖道的同黨弄翻船隻劫走,連衙前軍將錢長風也溺斃於江中。據逃得性命的軍卒說,劫船的賊人有數十艘只能乘坐四五人的小船,一來就高呼什麼『光明神』,不要命似的上船打鬥、下水鑿船。由此可知,妖道的同黨極有可能是張魔王麾下的食菜事魔徒眾。」
「『食菜事魔』?」林強雲十分不解,他還從沒聽過這個名稱,連忙問道:「這是什麼東西,怎麼又和張魔王扯上了關係,難道張魔王也是這『食菜事魔』中人麼?」
徐天璠耐心地為林強雲解說道:「『食菜事魔』並不是東西,而是自五代以來流行於南方一帶的一個相似於佛、道的門派。據聞此等教門原系由波斯人所創,傳入我國後在民間傳佈,漸漸發展為一大教派,他們教派中人自稱為摩尼教或明教。其教義以光明與黑暗為善惡之本源,教徒奉摩尼為光明之神,並崇拜日月。服色尚白,提倡素食、戒酒、裸葬,務節儉,相親互助,謂為一家。本朝南渡前,於江南東路幫源峒起事,鬧得江南、兩浙數路地方雞飛狗跳的方臘,便是『食菜事魔』中人。」
林強雲聽著徐天璠的話,腦海裡跳出「宋江平方臘」這幾個字,心道:「哦,還真有《水滸傳》裡寫的故事呢,假如能遇上幾個一百零八將的後人,一定要打聽一下他們祖先的英雄事跡。不過,現在還是管好自己的事情,把黑風峒的事解決完後,立即開始進行開展本人賺錢的大計劃。」
待徐天璠的話說完,林強雲便說:「算了,逃了也就逃了吧,只是被妖道的同黨殺了好些人,可憐他們的父母妻兒,今後要受苦羅。徐兄,這裡還有些錢,我想每家都給他們一點安家。可以嗎?」
徐天璠:「這事不勞飛川老弟掛心,我們早為你辦好了。上次老弟交給我們的一萬貫,除了救濟難民二千貫,安撫被殺的廂軍兵卒家六百貫外,還有七千多貫錢。老弟此次去黑風峒,若是需錢用的話,盡可從我們這裡拿。」
說話間,陳歸永和張本忠帶著護衛隊來到徐家,徐天瓘起身說:「大哥和飛川老弟在此就好,我去安置老弟的人。」
徐天瓘出去後,林強雲試探著問:「徐兄,關於黑風峒幾天前所發生的事情……」
徐天璠打斷林強雲的話,說:「此事我昨天剛剛才知道,家父就是因為這件事從雩山趕來這裡的。原來家父還想要我們兄弟帶他到汀州去找老弟,昨晚接到老弟派來的人,才沒有動身。老弟但請放心,此次家父及我們兄弟都會和老弟一起到黑風峒去,務必幫老弟解決好李元礪舊部的安置事宜,決不會讓老弟為難。」
說話間,廳外有個洪亮的聲音傳進廳中:「『誅心雷』飛川大俠林強雲小兄弟到了,他在哪裡?快帶我老頭子去看看。」
徐天瓘:「父親,飛川老弟和大哥在廳裡說話,同來的還有幾位山東路沂山應家堡應師叔的後人。」
洪亮的聲音說:「啊,嘯雲師弟的後人也來了。好啊,好得很。」
聲落,廳門口走進一位年約六十左右,個子與徐家兄弟相仿,身著博袍足穿布底黑鞋,體健神足的老者。這位老人下巴上的鬍子修剪得極整齊,臉容像極了徐家兄弟,一看就知道是他們的至親長輩。
老者一入廳門,廳內的人全都起身抱拳相迎。
徐天璠快步走上去,把老者讓到上首主位,自己和弟弟則站在老者左手椅邊。
老者轉身站著,炯炯的眼光環視著看了廳裡的七個人一眼,伸手接過丫環送來的茶杯,對還站著的眾人說:「大家都是我徐子丹的客人,快請坐下說話。」
徐子丹說完,當先坐到椅子上。
眾人看他已經坐好,應天寶他們起身走到廳中,向徐子丹抱拳躬身為禮:「應嘯雲第四子應天寶率應氏弟子參見徐師伯。」
應天寶把同來的五個應家子弟,逐一向徐子丹做了介紹。
徐子丹捋動四寸來長的鬍子,笑笑得瞇著眼道:「好,好!我師弟嘯雲還好吧,難得他還記得我這個大師兄,叫後輩弟子遠道來這窮鄉僻壤看望我。」
徐天瓘走到徐子丹身邊,俯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聽得老頭兒雙目圓睜,眼中寒光閃閃,「砰」地一拍桌子,把桌上的茶杯震得叮叮噹噹一陣亂響。
他緩緩抬頭仰望廳頂,許久之後才低下頭,對還在廳中站立的六個應家子弟:「大家先坐下,你們把事情的經過給師伯說說。」
聽完應天寶所講述的經過後,徐子丹沉思了一會才問道:「賢侄是說,那李全手下的人馬,全是青州城被困一年多後所餘下的兵麼?」
應天寶:「不錯,他們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凶神,全然把殺人當成了取樂。」
「既是如此,賢侄想要殺李全報仇,只怕是難以辦到了。」徐子丹臉露凝重之色地說:「除非……除非朝庭出動數萬大軍北上,還要再加上一批武功出眾之士相助,方能有望將其斬殺。」
應承宗小孩子心性,這時忍耐不住問道:「師伯祖,難道我們不能請出江湖上武功高強之士,對李蜂頭行刺?」
徐子丹苦笑道:「孩子,數千視生死如同兒戲的精壯,而且還是久經戰陣博殺的戰士,有何武功高強之士能敵?何況軍隊中所講究的是戰陣配合、互有攻守。遠攻則可用弓箭,近戰則除了刀槍等長短兵器外,還有盾牌防護。所有這些,都遠非江湖上幾個武功高強的人所能為敵的。」
「說到武功高強,你祖父不可謂不強吧?據我所知,當世強過嘯雲師弟的不是沒有,數得出的也就二十來位。他們中武功最高的江淮大俠丁家良,也不敢說能從數千的軍隊中殺進殺出,更不用說是面對的是數千久經戰陣能打敢拚的戰場煞神了。至於師伯祖的武功,與你祖父比差了一籌不止,想去博殺李蜂頭為你祖父報仇也是有心無力啊。」
林強雲一面聽他們說話,一面心裡想:「是啊,如果與我對敵的人用上盾牌,我做的這些鋼弩,連自己手中的長槍都發揮不了威力,也就沒有了對敵的最大優勢。一旦讓敵人近身,像我這樣毫無武功的人還不是任人宰割。短銃麼,還會好一點,可又只能打一、二槍,頂多把本錢撈回來後還能賺上一個。哎喲,若是弄得不好,恐怕連本錢也要賠進去呢。這可是大大的不合算,怎麼也要保住老命,又能有得賺才行。啊,有辦法了,回去以後一定要做些讓人大吃一驚的東西出來。」
想到這裡,林強雲不由得在臉上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
人老成精的徐子丹把林強雲的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道:「這個年輕人想必就是所謂的『誅心雷』飛川大俠林強雲了,憑自己的眼光,真還看不出此人有何能耐。難道他當真練成了『返樸歸真』的境界不成,看來不像啊。他這時臉現微笑的表情,想必對我剛才所說的話不肯認同,稍待有空時倒要向這年輕人請教一下。盛名之下必無虛士,他會有出人意表的見解也難說得很。」
一時間,廳內的人都陷入沉思中,整個大廳除了粗重的呼吸外,再無其他聲息。
張山、張河兄弟倆於八月二十七日,帶著四羽信鴿跟隨李元鎧等十人從長汀縣城出發,一路經瑞金、雩都、贛縣,過南安軍的上猶沿孤山水(今上猶江)而上,進入荊湖南路郴州的益將隘,然後向北走面山(羅霄山南部山脈)東麓的小徑潛抵黑風峒。
李元鎧到贛縣時,因為年紀大了,不方便和眾人一道急趕,只好留下一個人陪他慢慢走。
近一千五百里路程,十個人翻山越嶺走了十九天。特別是最後益將隘到黑風峒這一段一百五十多里山路,足足走了三天半的時間,其中的艱難自不必說了。
他們一行十人,於九月十六日才到達黑風峒北三十里的山寨。
這個容納了五百多人的山寨,建於面山東支脈一處台地上。草草用原木建成的寨柵,處處都有數寸寬的縫隙,可以任由兔子及小狗鑽進鑽出。有些地方甚至寬到可以通過身形稍為瘦小的人。
這個山寨除了朝南的寨門前有二個年輕人懶洋洋地坐在地上,雙目無神的四處張望外,其他的地方毫無一點戒備的跡象。
寨門前的兩個人看到一行人遠遠走向山寨,這才站起身向他們遙望。當兩人看清是本寨幾個外出尋找少主的統制時,其中一個飛奔入寨內高聲呼叫,另一人則快步向眾人迎來。
原來死氣沉沉的山寨,被那人叫喊聲驚動,即時起了一陣騷亂。
當先走出竹木、茅草搭蓋房屋的,是赤膊光腚的孩子們。他們枯瘦無力的身體狀況並不能攔住好奇貪玩的童心,一出屋門就勉強發出小聲的呼叫,奮力向寨門跑去。
隨後出門的是衣衫襤褸男女、或是在這還顯悶熱就圍著獸皮的成年女孩。他們聽清人們說去汀州尋找少主的頭領回來,並還帶著陌生人一起的時候,臉上也浮起了希望的笑容,匆匆向寨門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