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興之中,一不小心把心裡所想的話也給說了出來,林強雲滿面笑容,既開心又惡作劇地說:「我是在想,是不是要先做出一面『照妖鏡』來,在我去黑風峒時把哪裡的每個人都給他照上一照,說不定那些心懷鬼胎的傢伙會現出原形,不敢再來打我們的主意了。」
這下,所有的六個人都聽得目瞪口呆,陳歸永吃驚地問:「強雲,你真的可以製出『照妖鏡』,可以把別人的壞心思都照出來?」
「哎喲,壞了,我怎麼把心裡想的都給說出來,這下可不大好向他們解釋。」林強雲伸手抓住頭髮,張開口不知道如何來回答陳歸永的問題。
沈念宗知道他的為難處,直覺地認為林強雲不願意把《天書》讓別人知道,馬上接著陳歸永的話說:「大家都不在問了,能說的強雲會告訴我們的。不能說或是不方便讓我們知道的事情,我們也應該體諒他的難處,不要硬逼他說出來。」
林強雲搖手阻止沈念宗他們,抬頭看了一下天色說:「你們什麼都不要問,叔說得對,可以告訴大家的事,不用問我也會說出來。我不說的事情,也有不讓大家知道的理由。現在天時不早,三兒、鳳兒和山都還是去歸永叔的家裡,把豬膏煎成油再說。叔媽,我們家裡還有多少鹽,留下一點夠幾天吃的,其他我全部都要用。」
陳歸永說:「你要多少鹽,我家裡也有十來斤,不過都是官鹽。」
鳳兒媽也說道:「是啊,家裡大部分是官鹽,大約有七八斤。私鹽就不多了,只有不到一斤。」
林強雲奇怪的問:「官鹽,私鹽,這是怎麼說的。官鹽和私鹽有什麼區別嗎?」
沈念宗道:「官鹽和私鹽當然有區別了。本州一貫都是實行食鹽官賣,並要計口敷鹽。官鹽價格往往高出私鹽數倍,一貫錢只能買到七斤,且摻雜灰土,不堪食用。故而貧苦農民許多都以販賣私鹽為生,私鹽不但質好,也只需五文銅錢就能買到一斤。」
「官府為了鹽利,除按人口強制派銷官鹽外,還頒布了嚴苛的鹽法,派官兵緝捕私鹽販子,每年因販私鹽被判罪的多達數萬人。於是私鹽販子聯合起來,千百成群,執持兵械,般販於漳、泉、潮、梅諸處,遇到官兵追捕即進行自衛抵抗。就是我們這些一般平頭百姓也常是拒不購買官鹽。」
「原來是這樣一回事啊,」林強雲恍然大悟,憤然說道:「難怪上杭的縣尉膽敢帶人越界到蓮城縣境辦案,也難怪晏頭陀他們會要造反了,這一切全都是被官府所逼的。這樣吧,叔媽先把官鹽都拿來,我想加上歸永叔家的十多斤也就差不多了。」
林強雲提著鹽袋來到陳歸永家,還在門外就聞到豬油的香味。
三兒和鳳兒一人一塊大木板墊著,起勁地把豬板油切成小塊。
山都坐在灶前,不時往爐膛內添放柴枝,灶門射出的火光映照在他滿是笑容的臉上一閃一閃的,看來順眼了很多。
鐵鍋裡的肥豬膏約有十來斤,已經快要完全煎出油,林強雲知道再過一會就可以撈出油渣,開始加入別人稱為『白泥面』的天然鹼了。雖然他並不知道這些買來的到底是不是天然鹼,但從《化工辭典》中查到的條目,結合那天用水洗手的情況看,應該是天然鹼不會有錯。
林強雲掏出挎包裡的《化工辭典》,再翻到香皂及皂化的條目上,仔細地看了一遍。
這才叫山都暫時將爐膛內的柴撤出,搬過屋角上放的木桶,用鐵鉗挖鬆桶內結塊的鹼粉,倒入三兒家的水桶中加水溶解。
不多久,鍋裡的油渣慢慢地開始由白色轉變成黃色,又慢慢由淺黃轉變成金黃,再變成焦黃。
林強雲知道火候到了,連忙用鍋鏟把油渣撈出。
這時,鳳兒和三兒兩個也把豬膏全部切完,和山都一起站在灶邊看林強雲操作。
林強雲看他們來到灶邊,連忙對三兒說:「快把切好的豬膏放進鍋裡去,你們先把油全部煎好,找東西盛起來。我要去找松脂和其他一些材料,找到後才能做『鹼底子』。」
三兒應聲去拿切好的豬膏,鳳兒卻問道:「大哥,這『香鹼』要多久才能做好啊?」
林強雲讓開位置,讓三兒把生豬油放入鍋裡,心道:「不能把事情說得太容易,時間說得長一點也好有個轉彎的餘地。」一邊對他們說:「要做好『香鹼』麼,如果順利的話,怎麼也得十天左右。若是在做『香鹼』時發生什麼想不到的問題,半月一月才做得出來也說不定。」
三兒聽得吃了一驚,叫道:「啊,要這麼久才能做好呀,那我們不是要在村裡呆上一個月才能到城裡了?」
「那倒不必,先把『鹼底子』做好後,我們就可以先去辦別的事情,有空時再來做『香鹼』。」林強雲解釋說:「這樣的話,就不會影響我們的事。好了,你們在這裡煎豬油,我要出去找材料了。」
正說著,林強雲忽然想起,自己把皂基做出來後,還沒有東西裝呢。總不能把它留在鍋裡,讓它和底下的雜質呀什麼的部在一起吧。立刻急叫:「哎喲,三兒,你和我一起去找木匠,要馬上做幾個大木盆來裝我們做好的『鹼底子』。另外還要找幾個桶來裝甘油和油底,這裡就交給鳳兒和山都吧。」
林強雲和三兒急匆匆找到了木匠,一時之間也沒想到要做成什麼樣的模子,就要木匠做了十多個長方形、可以拆開的開口一尺大、二尺長、五寸高的木盆子,心想:「現在只好先把皂基做成功,然後再做成『香鹼』,試做出來以後,應該把樣子做得好看些,『香鹼』上再加上幾個字,還要做出好看的盒子裝著,讓人一看就能知道,這是有身份地位的人用的高級貨物,才好賣出讓人咋舌的高價錢。嘿嘿,貪官污吏們、大富佬們,掏你們錢袋的好東西來了。」
讓三兒等在木匠這裡,林強雲自己又匆匆找到沈念宗和陳歸永,對他們說了自己做『香鹼』需要的東西。
陳歸永說:「松脂倒是不難弄到,隨便到山上去都能刮個幾斤下來。至於你說的石頭粉就有些難了,連你都不知道的東西,我們就更不懂了。」
林強雲想了一會說:「那麼,我們就找些很硬的石頭,打碎了再把它舂成粉,想來不會有什麼問題的。這樣,請歸永叔去弄些松脂,請叔去找石匠找些很硬的碎石舂粉,我則去溪裡挖些砂子,做些『泡花鹼』,然後守著他們煎油。東西準備齊後就可以做『香鹼』了。」
林強雲提著半土箕的砂子和原來送給山都的小鐵鍋走入廚房,見豬油還要一會才能煎好,吩咐鳳兒,陳歸永把松脂拿來時請他送到後谷的竹棚內。便叫三兒帶了些泥面,一起來到後谷的竹棚裡。
原來的鴿捨已經拆除,棚中砌好了一座大打鐵爐,地上擺著四五個灰黑色的坩堝。
三兒不待林強雲吩咐,立即動手到爐前生火。林強雲檢查了一下坩堝,發現全都已經乾透,可以馬上使用。將帶來的泥面倒入坩堝裡,把水淋淋的砂子放到泥面上,捧著坩堝到爐台放下說:「三兒,石炭燒著時就將坩堝放到上面燒,要像煉鋼一樣一直燒到裡面的泥面和砂子都融化了才能停火。」
當林強雲把冷卻了的一塊玻璃狀晶體拿在手上時,忽然想到「玻璃」,雖然自己有一塊手電筒上拆下的一小片圓玻璃,能夠用來做出騙人的「照妖鏡」。可是,如果自己能做出實用的玻璃鏡子呢,這不就比『香鹼』更為難得的寶貝了嗎。說實話,按自己的想法,可能做玻璃鏡比做『香鹼』難不到哪裡去,而且賺的錢也並不比做『香鹼』少。有了這兩樣墊底的寶貨,想要賺錢真是千容萬易啊。
「三兒,把這東西拿到溪裡認認真真地洗乾淨。」林強雲吩咐說:「你要注意了,這東西在洗的時候可能會越洗越小,不能在水裡洗得太久。」
三兒走後,林強雲取出《化工辭典》找到「玻璃」、「光學玻璃」等條目,看了以後心中有了底氣。不就是砂子、純鹼、石灰石嗎,只要燒融了就是玻璃,現有的材料完全能夠做出來。
至於鏡子,雖然現在自己沒有硝酸銀,沒辦法做出很多很大的鏡子,但用那種什麼錫汞齊也能做出鏡子,頂多是時間要長些罷了。不過和想像中所能賣到的錢比起來,時間根本不是什麼問題。
三兒慌裡慌張地跑進棚裡,叫道:「強哥,這東西放到水裡洗時會咬人,現在把它放到哪裡?」
林強雲一聽,馬上知道是自己疏忽了,連忙說:「快把它放到木板上,哎呀真對不起,是我忘了告訴你這東西會咬人的事了。你馬上去溪裡再把手洗乾淨,一定要多洗一會,把手上的東西完全洗掉才行。」
三兒洗完手回來,再也不肯去摸那塊會咬他手的東西一下,林強雲只好自己拿起鐵錘,把它砸碎,一邊還狠狠地說:「我叫你咬,叫你咬。竟敢把我們三兒的手咬傷,打死你這不識好歹的東西,我要把你打成粉,才能消我心頭之氣。」
三兒有些不忍地說:「強哥,算了吧,它也沒有咬到我多痛,只是有些麻麻辣辣的難受,不要再打它了,真的快變成粉羅。」
林強雲失笑道:「傻三兒,你以為我真是為你報仇啊,這東西要打碎成粉才能用水把它化開,不然我費這麼大的勁幹嘛。」
「你們兩個都是傻孩子,連飯也不知道回來吃。」鳳兒媽提著個竹籃走進棚內,笑道:「快把手洗洗,什麼事吃完飯再做吧。」
後面的陳歸永提著個近二尺長的大竹筒,坐到一塊石頭上看著林強雲和三兒微微一笑說:「是啊,先吃飯,等到一下才有力氣再做事。強雲,我到山上刮了有六七斤松脂,不夠的話,等一下再去刮些回來。」
林強雲把打成的粉全倒進小鐵鍋裡,抬起頭說:「謝謝叔媽給我們送飯來!松脂有六七斤我想是夠了,以後再做『香鹼』的時候再去刮吧。我先去洗手,馬上回來吃飯。叔,請你幫我砍個竹筒來,等會好裝這些東西。」
吃完飯,把小鐵鍋裡加入些水放到爐上,不大功夫就把『泡花鹼』融好。洗淨鐵鍋後把竹筒裡的松脂倒入鍋內,又放到爐上化開,林強雲一邊用竹筒往鍋裡滴水一邊攪拌,嘴裡向圍在旁邊的三人解說:「松脂在鍋裡直接以火加熱,達到一定溫度後,滴入適量清水,以蒸汽蒸出松節油後,再繼續加熱到適當溫度,本來還要經過濾這道工序的,我們沒法過濾也就算了。把鍋裡的松脂倒出來,冷卻後即成脂松香。」
不久把鍋端下爐,笑道:「大功告成,這裡的材料全部都制好了,就看叔哪兒的石頭粉羅。」
回到三兒家的廚房,鳳兒媽和陳歸永都有有事各自走了,還是林強雲他們四個人留在廚房裡。
看清鍋裡還的小半鍋清亮的豬油,林強雲怕鍋裡的油溫太高,把鹼水加入後會爆出油滴燙傷人,就叫鳳兒和三和自己一起坐下,把這種「香鹼」的做法詳詳細細地講了一遍,說道:「等到一會我試過鍋裡的油不會太熱後,再把化開鹼面的水放入到鍋裡,你們在旁邊要看清楚。我做完了這一次,以後的『香鹼』就由你們試著去做了。」
林強雲向灶台那兒叫道:「山都,你也過來這邊躲著,我先試試鍋裡的油涼了沒有。」
看到山都離開灶台,伸手到水缸裡沾了一下,很快地把手上滴落的水珠朝大鍋一甩,人也向後急閃。
幾滴水珠落到鐵鍋內,沒有什麼動靜。林強雲還是小心地走到灶邊,再伸手到缸裡沾了一下,把水滴到鍋內。水滴在油面上滴溜溜地四處滾動,沒有什麼異樣。
林強雲這才放心地提起化開了泥面的水桶,把鳳兒、三兒和山都叫過來說:「你們看的時候要注意,我這泥面的水倒下去後,過一段時間就有可能會溢出來。你們一看到不對時,要立即跑開,以防被燙傷。」
看到三人都點頭,林強雲用木棍又在水桶裡攪動幾下,看清底下確是沒有末融化的泥面了,便取過葫蘆水瓢把桶裡的泥面水舀起一勺,慢慢倒入鍋裡,再打了一勺後,林強雲提下水桶說:「好了,現在三兒你用這根棍子在鍋內攪拌,等看到鍋裡有變化時就馬上叫我。山都,放幾根柴到灶裡燒。」
隨著灶下的火越來越旺,油鍋裡的油和泥面水也在三兒的攪拌下漸漸有了變化,慢慢地由分離的狀態浮出一些粘粘的膏狀物。
鳳兒在灶邊看得有趣:「嘻,真好玩,清清的油和水變成了白白的水和膏了。大哥再加些泥面水進去,還有很多豬油呢。」
林強雲說:「山都,把火熄滅了,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反應。鳳兒呀,這事得慢慢來,這東西我也是第一次做,需要邊做邊看,記住鍋裡有多少豬油,需要加多少泥面水才合適,這樣才不會出錯。」
嘴裡說著話,心裡卻在不斷地回憶過去參觀肥皂廠時的情況。心想:「自己好像記得從油放入鍋裡開始,做出肥皂來要用七八天的時間。那時肥皂廠用可以拆開的大鐵櫃裝皂基,然後再用鐵線切開,晾乾後用模型印字的。可現在偏偏把皂化要多久給忘記了,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完成皂化。不管他,先把鹽水弄好再說。」
林強雲把裝鹽的袋子打開一看,這才知道什麼叫官鹽了。
袋子裡的鹽顏色既黑乎乎的難看,抓一把到手上還能發現裡面有不少砂子,這樣的鹽不要說用來作為煮菜,就是看到眼裡也讓人覺得直想嘔吐。
「鳳兒、三兒,」林強雲心急火燎地叫道:「你們快去找叔,叫他趕緊到村裡的各家各戶去看看,凡是有好鹽的,除了留下一些暫時食用外,其他的都先借出來,立即拿到這裡做『香鹼』用。」
看到鳳兒和三兒飛奔而出,林強雲一屁股坐到短凳上,歎了口氣對瞪著眼看他的山都說:「山都啊,你看看這鹽,這是讓人吃的鹽嗎?這些官府的人心也太黑了,一斤鹽裡面起碼也加了二三兩砂子黑泥呀,而且一貫錢還只賣給你七斤。這是搶錢呢,你懂不懂。有這樣的官府,這樣的朝庭……嘿!唉,不管他,還是做我們的『香鹼』正經。」
走到灶前抄起木棍攪動起來。
不多久,陳歸永匆匆提著一小袋鹽進了廚房,問道:「強雲,官鹽不能用嗎?」
林強雲放下攪動的木棍,伸手抓起一把灰黑色的官鹽,伸到陳歸永面前,氣憤地說:「這個也能稱之為鹽,完全是泥砂呀。這樣的鹽放到我們的『香鹼』裡,還不成了『黑鹼』啊。」
陳歸永:「你先不要著急。這裡有幾斤好的私鹽,你先用著,看看夠不夠,念宗哥和鳳兒、三兒正挨家挨戶去收集,能收到多少還不好說。」
林強雲找來一個木盆,把袋子裡的鹽都倒入盆中,加了些水進盆裡,叫過山都說:「山都,你找根木棍把這盆裡的鹽攪化,我還要去看住大鍋。」
看到鍋裡的膏狀物不斷增多,而且漸漸起了翻騰。林強雲左手舀泥面水緩緩加入鐵鍋,右手不停攪拌,不一會鍋裡的膏狀液體翻滾著越溢越高,直到快溢出大鍋方才慢慢降下去。嚇得林強雲立即放慢加入泥面水,出了一身的冷汗。
隨著泥面水不斷地加入,鐵鍋內慢慢停止了沸騰,鐵鍋裡全部成了似膠非膠的膏狀物質。
林強雲把瓢裡的泥面水倒回桶內,吩咐山都說:「把火燒起來,我要加鹽水進去了。」
鹽水入鍋,再經林強雲一攪拌,鍋裡的膏狀物乳白的顏色漸漸淡了一些,加入的鹽水越多,膏狀物的顏色就越淡。看到顏色再沒有很大的變化了,林強雲的心情又高興起來,笑著說:「好啦,山都先把柴火燒小些,還要好久才能夠做成『鹼底』呢。」
剛和鳳兒一起提著鹽袋回來的三兒忍不住問:「強哥,還要多久『鹼底』才能做好,是不是要一直攪動呢?」
「這可說不定,正常的情況下是二三個時辰,我們為了保險起見,就讓它保溫半天吧。」林強雲繼續攪拌的動作說:「再攪拌一些時間後就可以稍慢一點,等到鍋底分離到有一定的水後才能停手。火也不能熄滅,用小火保溫,讓這些『鹼底』全部浮到面上,『鹼底』就算做好,把面上的『鹼底』收到盆裡,底下的水和鹽另外用桶裝了。」
陳歸永不解地問:「這樣的膏糊就是『香鹼』,怎麼拿得住來洗東西,而且也沒有聞到香味呀?」
「啊喲,」林強雲叫道:「叔不說起我還真把『香鹼』的香料給忘記了,呵呵,,再進行下一步製作『香鹼』的工序時,就加些香料進去,不過那是明天的事了。就是不知道龍涎香放進去後香味能不能散發出來。」
當下林強雲和幾個人商量好,決定明天早上再起鍋制「香鹼」,陳歸永父子和鳳兒則輪著守在這裡看火保溫。
第二天一早,林強雲剛到屋外跑了二趟,就被陳歸永攔住拉到他家。
灶膛裡的火已經熄滅,大鐵鍋裡的東西變成了半透明的膠狀物。鍋內不時還會有幾個汽泡從粘稠的膠體中緩緩升起,包裹在汽泡外的膠液慢慢變薄,然後啪地一聲爆裂,顯然鹽析也完成了。
林強雲小心地把上面的膠液輕輕用瓢舀入盆中,裝滿了三盆後,底下那些混濁的水另外用桶裝好。
「呵呵,」林強雲滿意地笑著說:「吃完早飯後,我們就來做『香鹼』,看來今天就能把所有的工作做完,『香鹼』也就做成功了。」
早餐後,首先是林強雲自己迫不及待地提起準備好的石粉向陳歸永家跑。
一進廚房就把石粉袋丟到地上,急急地打水入鍋,嘴裡叫道:「把火燒起來,我把鍋洗乾淨後馬上開始做『香鹼』。」
往鍋裡倒入用秤稱過盆裡還沒冷掉的膠液,林強雲按一兩一份的稱出石粉和『泡花鹼』,把陳歸永家的十幾個碗都用上,這才坐到小竹椅上。
不久,鍋冒起了很多汽泡,「辟辟啪啪」的細微聲響聲連續不斷。
林強雲跳起身跑到灶邊,撈起木棍伸到鍋裡又攪拌起來,向正要往灶膛內添柴的山都叫道:「別加柴了,火不要太旺,燒得太旺我怕會把底下的『鹼底』燒糊。」
半個時辰後,眼看汽泡少了很多,林強雲叫三兒來接下手裡的木棍繼續攪拌。
取過裝著石粉和「泡花鹼」的碗,先把「泡花鹼」倒進去一些,再灑入石粉。直到他認為滿意了,才從挎包裡掏出一塊灰褐色的蠟狀物,仔細地看了看,又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說:「山都,把你的刀子給我一下。現在不要加柴,讓灶裡的柴燒完就好。」
接過山都遞來的匕首,林強雲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蠟狀物刮了一些到鍋裡,刮下的細屑掉到鍋內的糊狀物上,眼見得它們漸漸軟了下去不一會就融化到膏狀物中,鍋裡也飄升起一陣如同麝香般的奇特香味,一時間整個廚房內芬芳四溢。
待三兒用勁地將木棍攪動了近半個時辰,林強雲認為香料差不多攪拌均勻了,用葫蘆瓢把鍋裡的膏狀物舀起,伸手拿了個方盆往裡裝。裝了小半盆後放到地上說:「等盆子裡的東西涼了以後,就是我所說的『香鹼』。這東西一涼,就會變成不軟不硬的鹼塊,把它切成小方塊用來洗浴、洗手再好不過了,洗完後身上、手上還會留有『香鹼』裡的香味呢。」
「這裡好香啊,」沈念宗走進廚房,指著地上的六個裝著白色膏體的木盆說:「這些就是『香鹼』嗎?我來看看是什麼樣子的。」伸手就要往盆裡抓。
「且慢。」林強雲叫道:「叔啊,千萬別把手碰到那盆裡的東西。」
沈念宗縮回手問道:「為什麼啊?」
鳳兒說:「爹爹,要不是剛才大哥叫得快,你的手一伸到木盆裡,肯定會起好幾個大泡。那些『香鹼』是剛剛才從鍋裡舀到盆子裡,還滾燙的呢。」
陳歸永也樂呵呵地取笑他:「念宗哥,平常你連路都是不緊不慢地邁著四方步,想不到現在你比誰都著急啊。」
沈念宗也笑道:「沒辦法,是強雲這古怪小子弄出來的古怪東西太多,也太過吸引人了,所以才會讓我忍不住要先睹為快。閒話少說,強雲,這些『香鹼』要什麼時候才可以使用,接下來你又準備做些什麼?」
「這要看它們什麼時候能冷了,」林強雲說:「這種東西熱的時候是稀糊的膏狀,冷了以後就會就硬。只要它冷硬了,我們就可以對它們進行分割,甚至能在分割成小塊的『香鹼』上壓出圖案和字來。」
林強雲想了想,說:「這些『香鹼』做好了後,接下來我要馬上先做出一個『照妖鏡』,然後就要去黑風峒,不先把答應過別人的事辦好,心裡總覺得不太安穩。」
沈念宗有些擔心地說:「你去黑風峒時,除了歸永和張兄弟外,還要多帶上些人,防止那位李元鎧有什麼不利於我們的舉動。哦,你做『照妖鏡』需要些什麼材料,汀州這裡有沒有的?」
林強云:「也不用很多的材料,最主要的是錫和水銀這兩種,不知汀州能不能買到水銀。」
沈念宗一聽笑了起來:「呵!錫,到處都有,連我們村每家最少也有個一斤半斤的。水銀城裡也能找得到,位於長汀城西北『小樓觀』中的道長,他們煉丹就經常要用到水銀,所以六弟店裡也有錫和水銀賣。」
林強雲高興地說:「若是這兩樣材料六叔店裡都有得賣的話,那就太好了。這樣,明天不論這『香鹼』能不能切割,我們都要去城裡為張大哥辦完婚事。我則把鏡子做好,配上個好看的銅鏡框。抓緊時間將黑風峒的事情處理完畢後,立即開始打制寶刀……」
說到這裡林強雲壓低聲音:「另外要打制一些短銃,給我們這些人防身用。同時將村裡舂好的藥草粉、粘樹根粉向泉州運送,準備明年做加香的蚊香。另外,請叔叫木匠做一批小盒子,外面刻上花鳥等圖案後再油漆,或者油漆完再畫上好看的圖案也行。總之,小盒子要做成極好看的『香鹼』盒,既可以顯示出我們所做的『香鹼』十分珍貴,也可以作為進貢給皇帝用貢品。」
林強雲說得興起,站起來一轉身,眼光落到裝著下腳料的桶裡,停下口不再開聲,心念急轉:「咦,這不就是書上說的『硬脂酸』和油酸的混合物嗎?好像只要壓搾過三遍以後就是『硬脂酸』了。再加上甘油和水一煮,『雪花膏』也馬上就得。」
走到灶前拿起鍋鏟把桶內上層的膏狀物慢慢攏到一起,叫道:「歸永叔,家裡還有沒有細布,先給我幾塊。」
三兒跳起來向外跑,嘴裡連聲應道:「有,有。我馬上去拿出來給你。」
林強雲接過三兒拿來的一塊細白棉布說:「有這麼大一塊夠了,其他的都拿回去吧。對了,你再去後谷把昨天我們做『泡花鹼』的小鐵鍋取回來,我要試試看能不能再做些有用的材料出來。」
把鍋鏟上的白色膏體抖入折成三層的布上,顧不得從布上滴漏下的油水,繼續用鍋鏟舀刮桶內的膏體。
鳳兒見地上水淋淋的濕了一片,忙取了個方盆送到林強雲身邊,雙手提起地上的布塊兩個角交到左手,再把另兩個角用右手捏起把布塊提放到盆子裡攤好。
林強雲衝她讚許地點點頭,直到把桶裡的膏體全部舀入布中,才吁了口氣向沈念宗問道:「叔,村裡有什麼工具可以壓搾的嗎?」
「壓搾的工具?」沈念宗想了想說:「我們做筍乾的木搾可以嗎,若是那東西可以用的話,村裡有好幾個呢。」
林強雲端起盆就向外走,喜道:「有做筍乾的壓搾機,那就太好了。我還正發愁這東西沒法把它搾乾呢。快,快帶我去做筍的搾機那兒,我們去搾乾它,然後回來將它再煮一遍。」
六七斤的膏狀物在他們回來時只剩下小一半不到,但林強雲還是很高興地將這不到二斤的白色薄片捏碎,放入一個小陶缸內。取過三兒拿回來的小鐵鍋,把桶裡的上層油倒入另一個桶,舀了些剩下的水放入鍋內,送到灶裡的炭火上去煮。
陳歸永悄悄走出廚房,不一會就走進來對林強雲說:「強雲,灶膛裡看不見,不如把小鐵鍋搬到院子裡煮吧,我已經在外面生起了火。」
雖然這裡所有人都不知道林強雲到底在做些什麼,看他聚精會神地忙碌,也不出聲說話打擾他,只是他走到哪裡,人們也跟著他到哪裡。
滿滿一小鐵鍋的水越煮越少,越少林強雲就越是加柴去煮,待到小鍋裡的水只餘不到三成時,鍋底慢慢出現了白色細小的晶體。林強雲取來一隻盛菜的大瓷碗,小心地把鍋裡的水倒入碗中。再把鍋放到火上,不一會,鍋裡的白粉干了,林強雲叫道:「歸永叔,有皮刀嗎,拿來把這些鹽刮下留著以後再用。」
沈念宗大吃一驚:「天啊,這麼細,它真的是鹽嗎,你怎麼把它弄出來的?」
三兒無限傾佩地說:「強哥,你好像是個無所不能的神仙,水裡的鹽也能把它弄出來再用。那麼,昨天我們做的松香……」
林強雲聽到三兒一說松香,臉上立即失色,急快地說道:「糟了,什麼都想得到,怎麼就把這東西給忘了。」
說到這裡,林強雲心裡一動,暗道:「當時看肥皂廠做的是洗衣皂,洗衣皂要放鬆香,香皂卻是不一定要放鬆香的。管它的,先就這樣不放鬆香試試,如果能用的話,那就說明香皂是不必放鬆香的了。」
陳歸永、沈念宗等人急忙問:「那怎麼辦,是不是還要把『香鹼』再放回鍋裡煮?」
「不,」林強雲果斷地說:「也許是我弄錯了,等『香鹼』冷了以後再看情況,如果實在是太軟的話,我們再把做好的『香鹼』重新煮過。現在還是把材料做出來再說。」
經三次煮過以後,小鍋裡再沒有鹽了。林強雲叫三兒找了個小陶罐,把鍋裡的油狀液體裝好,再把那些壓搾過的白色薄片都倒入鍋內。
等鍋裡的白薄片全融化後,林強雲又將陶罐裡的油狀液體慢慢地一點一點加入鍋中,直到把一斤左右的液體全都倒入,人們也沒看出這些混和在一起的液體有什麼變化。
林強雲撤掉鍋下的柴火,取來一根此棍不停地攪拌。不久,小鐵鍋裡出現了一些微黃的白色物體,漸漸地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林強雲用稻草墊住手,端起小鍋湊到裝油的小陶罐上:「三兒,用柴棍攔住鍋裡的東西,我要把鍋內的甘油裝起來。鳳兒,你去打些乾淨的水到這裡。」
鳳兒把水提回來後,林強雲大聲吩咐:「你們兩個看清楚了,鍋內留下少量甘油,再加水煮到快要開了,鍋下的火就要燒得很小,不讓水煮開。然後把這種用水洗淨的蠟放進水裡,邊放蠟邊要用棍子攪拌。看到了嗎,隨著我把這蠟不斷的加入和不斷的攪拌,這鍋裡的蠟會溶解到水裡,而水也會變成這種雪白的膏狀。直到鍋裡的水全部都變成了膏以後,就不要再加蠟。」
林強雲又把挎包裡紙包著的龍涎香用刀子刮了一些下去,更加用力地攪拌。半個多時辰之後,林強雲伸出手指探了一下小鍋裡的膏體,把右手食指上的白色膏體往左手背上一抹,跳起來高叫:「溫溫的不燙手,那就是成了,這是我們的寶貝『雪花膏』,這是皇宮裡用的好東西呀。來,鳳兒你塗抹一點到臉上,看看感覺怎麼樣。」
沈念宗攔住伸出食指要伸到鍋裡的鳳兒,擔心地問:「強雲,就這樣可以塗到臉上,是不是先在手上試試呀?」
「可以呀,」林強雲笑嘻嘻地說:「就是塗抹到腳上也沒有關係,反正是我們自己做的東西,怎麼用都不過分。鍋裡有八九斤之多,儘管抹就是了,用完了我們再做。」
鳳兒一伸手到鍋裡挖了一點白色的膏狀物,三不管就往臉上抹去。沈念宗想要攔她也來不及了,只好眼都不敢眨地盯著鳳兒看。直到鳳兒把那些膏狀物塗勻在臉上,沒有出現異常後,他才放下心來。
「什麼東西這麼香?」遠遠傳來鳳兒媽的叫聲:「我在過橋的時候就嗅到這種香味。鳳兒,是你大哥做好了『香鹼』的味道嗎?」
鳳兒聽到母親的聲音,衝出門去叫道:「媽呀,快來看看,大哥不但做了『香鹼』,連抹臉的『雪花膏』也做出來了呢。你不知道,這『雪花膏』塗在臉上感覺濕濕潤潤的,又清爽又涼快,真的很舒服。大哥說,每天早上塗一點在臉上,皮膚會變得白嫩起來,人也會越來越好看呢。」
鳳兒媽驚奇地問:「真的有這麼好,那不就是神仙才能用得到的東西了?」
鳳兒把母親拉到院中,跑到小鍋邊挖了一點『雪花膏』就要往她臉上抹,鳳兒媽急忙閃開身子,叫道:「慢點,慢點。先塗在手上試試看,的確是好了,才能抹到臉上。」
「雪花膏」塗到手背上,鳳兒媽把膏體擦勻,邊看邊說:「唔,真是濕濕潤潤的很舒服,啊,手上的皮膚也光潔了不少。有用,這『雪花膏』的確是有大用,是好東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