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二 二十二章
    林強雲點頭答應,轉過話頭問道:「叔父大人,昨天回到城裡,糖坊的人告訴小侄,你要的一萬斤結白糖在月初就做好送到府上,可曾運送出去?」

    林笆:「虧你還記得此事,為叔早些天把一萬斤『潔白糖』派人用船由鄞水運至潮州三河口,下月就將隨著三河口鹽務的課交一併押解上京。賢侄,明年為叔任期屆滿後,將離此汀州而去。若是這批『潔白糖』能得聖上及史丞相喜歡,或能再得外放。到時再尋個機會,想辦法與賢侄謀個出身,即使做個是不入流的九品小吏,也好過現在做個役夫頭兒。」

    林強雲連忙推辭道:「多謝叔父大人,你的好意小侄心領了。小侄覺得,還是做生意賺錢更為適合我的脾性。小侄素來不喜與人應酬,更怕官場上的繁文縟節,只願無拘無束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這樣啊……說起做生意賺錢,賢侄不妨到京城去試試,可能會有更多的發展機會。」林笆勸道:「京師高官富戶多如牛毛,斗富攀比之風頗盛。以賢侄的心靈手巧,做些既實用又奇巧的物事。比如你做的蚊香,若是能夠加些香料進去,樣子做得別緻些,使其可以進入有錢人家的廳堂。特別是這種蚊香若能想辦法入得了皇宮內院,使得宮內的所有人都知道這蚊香點燃後既能驅滅蚊蠅,又是上好的香料。後宮的嬪妃宮女都在用它,傳出宮來的話,你的蚊香就是一種登上大雅之堂的香料,那些官宦人家還不是趨之若鶩。到時候,其價錢比現在會高上數倍也不止。另外,這『潔白糖』也是一個很能賺錢的,光是看著就比普通的紅糖舒服多了,不愁會沒有銷路。假如賢侄再能像制這『潔白糖』一般,既快又多的製出和遂寧府所產一樣的糖霜來,僅此數項,賢侄就能發大財了。」

    林強雲起身深施一禮:「叔父真有見識,讓小侄得益良多。待遇小侄將此地的一些生意處理完之後,定會按叔父大人所說,到京師去謀取更大的發展。」

    隨即又好奇地問道:「遂寧糖霜是何等模樣,與現在市面上所賣的糖不一樣嗎,叔父大人能否與小侄說說?」

    林笆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說:「現今市面上所賣的糖霜,只不過如同賢侄所制的『潔白糖』般,到處都能買到,不算什麼稀奇。而遂寧糖霜,則是如同冰一樣,晶瑩如美玉、玲瓏剔透晶塊狀的糖,入口堅而不化,味甜而不膩,且還具有止咳化痰、潤肺消腫、除心煩心熱之效。其上品為琥珀之色,白色次之,從唐時始即成遂寧專有的上貢之物。本朝南渡前的東坡學士過金山寺作詩送遂寧僧圓寶云:『涪江與中泠,共此一味水,冰盤薦琥珀,何似糖霜美。』又有黃魯直在戎州作頌,答梓州雍熙長老寄糖霜云:『遠寄蔗霜知有味,勝於崔子水晶鹽,正宗掃地從誰說,我舌猶能及鼻尖。』行在臨安的商家店舖裡雖然也有得賣,但時有時無,價錢也極貴,賣到數百錢以至千錢一斤,有錢的官宦富貴人家,常以能有此物待客為榮。為叔曾在史丞相府中食過一次,味道極佳。」

    林強雲心想,這不就是冰糖嗎,自己早就想過要做,只是一時沒來得及。笑著說:「小侄知道了,這種糖霜能夠製出來,不過比制結白糖麻煩得多,需要的時間也更長。以後若是叔父大人需要時,小侄可以為叔父大人製造出大批這樣的糖霜。」

    林笆伸手把桌上放著的那個從瑞金運回來的小箱推到桌邊,笑道:「此事日後再說。賢侄把這箱子帶回去,裡面有上次瑞金弄來分給你的金銀折成紙鈔二萬三千貫和制『潔白糖』的一千八百貫工料錢。」

    「多謝叔父大人!」林強雲取過箱子,躬身說道:「若無其他的事,小侄告辭了。」

    今天一大早,沈念宗就把挑運白泥面的挑夫打發上路,由早些時候村裡叫來城裡幫助守衛的十多個村民護送著一起走了。

    沈念宗、陳歸永他們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後,林強雲才從州衙回來。

    臨行前,林強雲先把張本忠叫過來,將林笆所說的情況向眾人講了,有些煩惱地說:「看來,雖然火銃的情況別人暫時還不知道,也難保日後會洩露出去。我想這樣,張大哥,我們走後,你立即把我們護衛隊所有的鋼弩及配套的箭、鋼針等,登記好了各人所用的弩號後,要全部收回。除了留下一些必須要訓練和防衛用的外,全都鎖在護衛隊庫房裡的箱內。」

    陳歸永:「張兄弟,放鋼弩的庫房定要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守衛,最好是每二個時辰就輪換一次,以免守衛的人犯困後出事。」

    張本忠道:「歸永兄請放心,除了每天六次換人守衛外,我還會在隱秘處安置了幾個暗樁。另外,夜間每半個時辰也有人巡邏。我想,在如此嚴密的防範之下,相信不至於出什麼大事。」

    林強雲問道:「張大哥,這麼做的話,我們的護衛隊每天都有三四十人在守衛巡邏,他們會不會太辛苦了?」

    陳歸永說:「強雲,你別看我們現在是平平靜靜的沒什麼事情發生,自黑風峒的人來這裡認下你這個少主以後,我總覺得有些不太妥當,似乎在平靜的水面下有激流暗湧,但就是想不出哪裡不對勁。直到盤峒主和雷公把李元鎧的事向我們說了以後,這才醒悟到我們的處境有點危險,必須盡量加以防範。回來以後又聽說寧化的晏頭陀已經造反,擊潰了寧化縣的廂軍,把鎮守在那裡的左翼軍將方起也殺了。」

    林強雲吃驚地搖了搖頭:「晏頭陀造反,還殺了個軍將,現在我才聽你說起。」

    張本忠接著陳歸永的話頭說:「公子,自那天在泉州見過了你用鋼針刺刀的情形後,我也認為除了公子隨身帶的兵器外,這鋼弩和配在一起的箭、針等物,無一不是當世利器。若是一個不小心落入別有用心之人手中,恐怕會招來殺身之禍,不得不小心守護。說起來,我們這樣安排護衛隊守衛、巡邏,也可讓我們所有的人都能隨時警覺,有事時不至於手足無措。」

    林強雲聽完他們說的話,覺得大有道理,對沈念宗道:「叔,看來情勢確是不大妙,雖然我與那晏頭陀有過一面之交,他本人可能不會對我們不利。我想,既然大家都有這樣的擔心,那麼我們僅有百來人的護衛隊,怕是在這亂世中沒有自保的力量。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就再招收些人,把護衛隊湊足到二百五十人,馬上加緊訓練。反正知州衙門的公文早就有了,我們手中也不缺錢。」

    沈念宗:「這樣說起來,我們這次回村去也要把村裡的防範守衛安排好,省得萬一有事時鬧得我們顧得了頭顧不上尾。」

    林強云:「就這樣辦,我們做好準備以防萬一。張大哥,今天開始招人充實護衛隊,你去和我六叔商量一下馬上就辦,這事先由你負責,等我歸永叔回城後再交由他接手。我回村辦完了所要做的事後會立即回城,再處理黑風峒和其他的事情。」

    張本忠應聲走了,林強雲他們也踏上回橫坑的路程。

    一道丈五高的石牆擋住了進入橫坑的唯一通道,牆上守衛一男一女兩個十三四歲的孩子,看清跑在沈念宗、林強雲他們前面十來丈的小身影,歡叫道:「是山都!後面的那些人一定是強哥他們。喂,強哥到了,大家快去把門打開。」

    六個男女孩子笑嘻嘻地站在門邊,看到林強雲他們走來,亂嘈嘈地出聲叫道:

    「強哥,這回去了好久才回村來啊。」

    「啊,鳳兒姐今天穿的衣服真好看,以後也教我們做上一套穿穿。」

    「叔,你和強哥怎麼這樣遲到到家,挑貨的人都回到村裡有一個時辰了。」

    橫坑谷口地面約有五十丈寬,在最窄處用大卵石加糯米汁混石灰漿,砌起一道兩丈五六、底厚二丈五、頂寬七八尺的石牆。牆頂依然做有防護射箭的堞口,並建有二個比牆高出二丈許,木牆竹瓦的小箭樓,其中一個箭樓裡面掛了一面徑二尺大的銅鑼。這兩個箭樓既可作為平時守衛的人休息及躲避風雨之用,又能在有警時利用裡面掛的銅鑼迅速地向村中傳訊。

    九尺寬、九尺高的門洞上架著十多根尺餘大的方木,中間還留出一道二尺寬的縫,天光從這道縫中透下,使門洞內光線充足。門洞兩頭各有一扇尺厚的木門,兩道門都可用大木頂牢,想要把門撞開並不容易。

    沈念宗笑著對林強雲說:「門洞裡的這道縫,不但是作為透光,在第一道門被攻破時,還可以從牆上往門洞裡射箭,或是敵人放火燒門時往下倒水滅火。強雲你看,正對上面的縫底下,還做了一條溝,緊急時從上面往下豎插幾根大木到溝裡,又是一道不能開啟的門。」

    「當然,我們這個關隘只是防止有人偷襲用的,數量不是很多的敵人來進攻也可以守得住。若是大隊人馬來攻,我們村的人也只有逃命一途了,這關隘卻也能為村裡人逃生爭取一些時間。」

    林強雲問道:「小溪裡不是也可以進到牆裡面嗎,那又怎麼辦。」

    「平時,白天是可以從溪裡進入牆內,但天一暗之後,我們就會把內外兩道水門放下溪裡。」沈念宗不無驕傲地說:「而且,出水的地方我們也做了些佈置,比如在溪邊蓋了個狗捨,不論何時總會有一頭狗栓在狗捨邊。在我們有心防備之下,要想從溪裡進到牆內,比其他地方更難辦到。」

    「還有,小溪上的牆也和這個門洞一樣有條縫,只不過稍小了些,只有一尺左右,但卻足夠把近尺粗的長木頭插下去擋住水路了。只要有人在牆上守著,相信沒人能隨便攻入村中。」

    林強雲想不到沈念宗對村裡的防衛想得這麼深遠,由衷的讚歎道:「生薑還是老的辣,讓我來做這道護牆的話,怎麼也想不出這樣好的防守辦法出來。」

    沈念宗看了一眼陳歸永,笑道:「這些都是歸永想出來的辦法,我這個只會讀書耕田的沒用書生,如何能想得到這麼多的害人鬼主意呀。我可不敢貪天之功為己有,這老薑的稱謂要加在歸永的頭上才合適。」

    陳歸永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緩緩地說:「這段時間,村裡的訓練和防衛叫老三擔起來,這次是真的要把全村的人都算上了,以免萬一有敵入村時老弱婦孺全無還手之力,只能伸著頭挨刀。」

    林強雲也興奮地說:「對,我們村要全民皆兵,使橫坑村成為一個堅強的堡壘,讓所有敢於來犯之敵碰得頭破血流,落個灰頭土臉。」

    談說間,走到沈念宗家門外,鳳兒飛奔入大門,嘴裡大聲叫:「媽,媽呀,我和爹爹、大哥回來了。媽,你在哪裡呀?」

    鳳兒媽匆匆從後面跑出來,大聲應道:「鳳兒,媽在這兒呢,叫那麼大聲幹什麼呀。」她張開雙手一把抱住撲到懷中的女兒,伸手為鳳兒抹去臉上的淚珠,柔聲說道:「傻孩子,別哭,別哭,這樣大的女孩兒家,也不怕別人笑話。看看,大家都在看你呢。」

    鳳兒扭著腰不依地說:「媽,我是高興的流淚,才不是哭呢,你幹嘛要說出來呀。」

    沈念宗對陳歸永說:「歸永,這些天你和三兒就不要起火了,就在我家一起吃吧,也能多點時間把村裡的事情早些辦好。我實在不放心城裡的事,你也要早些到城裡去主持大局。」

    陳歸永點點頭說:「好,我們父子就在念宗家吃幾天,只是辛苦大嫂了。」

    鳳兒媽笑著說:「洗衣做飯,這是我們女人的本份事,說不上什麼辛苦不辛苦的。不過,歸永兄弟,今年也該把你自己的事辦一辦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自己倒是沒事,也該為三兒的將來想想了。」

    陳歸永臉上一紅,急忙轉身朝外走,嘴裡向林強雲打了個招呼:「強雲,我去村裡走走,叫幾個老**晚上到這裡商量我們要說的事。」

    鳳兒媽對著陳歸永的背影叫道:「天快夜了,叫了人後馬上回來吃飯,不要讓我們久等。」

    「知道了,」陳歸永的聲音傳來:「不要多久的。」

    院子裡插了二個松明火把,十九個人圍成一圈坐在各人自帶的竹椅子上低頭沉思。

    三叔抬起頭來說:「那個地方如果真是像強雲所說的那樣極難被人發現,我看不如作為我們自己的一個退路留著的好。至於黑風峒的人,可以把他們安置在另外的地方,反正是要按漢、瑤、畬分成三處的,每處的人並不多,所需要的地方也不大,這一帶盡可以安置得了。」

    另一個五十多歲的沈長生也說:「也是,瑤族和畬族的人生性豪爽,大多是說一不二的好漢子,只要安撫得好的話,我看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反而是跟隨李家造反的那些人,既然有李元鎧在背後為他們出主意,據你們所說,這李元鎧又還一心想著要舉旗造反,哪就要特別小心了。」

    眾人商量了一個多時辰,慢慢有了統一的認識。

    沈念宗最後說:「好了,我把大家剛才所講的說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強雲所說的那個山谷,我們先不告訴別人,運些糧食、食鹽存在那裡以備萬一,不時派人去照看。黑風峒的人,需要安置的只有不到四百的老弱婦孺。其中,瑤族的人最少,只有三十四個老少男女,就安置在上次強雲獵到大熊的山坳內。畬族的一百零六個人,我看就把他們安置到靠龍門銀坑附近的一處山谷,那裡也是有條溪,地方也稍大些。至於人數最多、同是我們漢族的人麼……」

    陳歸永說:「一時間沒找到地方安置也不要緊,等強雲去了黑風峒後,看情況如何再說。既然接下了這個燙手芋頭,怎麼也得把事情處理好。現在,我們再來說說村裡的事吧。接下來一直到過年的這段時間,我都要在城裡幫強雲。剛才也跟大家把時下的情勢講清楚了,所以村裡除了老人外,所有人都必須參與訓練,我們不是好勇鬥狠,而是要求得自身平安。」

    林強雲也說:「各位梓叔,村裡現下已經有九把鋼弩,請大家一定要把它們保管好,切記不能讓它們落到外人手上。我聽知州大人說,已經有人來打這些鋼弩的主意了,說不定他們在城裡得不到後,會來村裡動歪腦筋,一定要小心謹慎。」

    當晚,陳歸永他們再次定下了村裡的各項規矩,讓三叔負責村人們的訓練和防衛。

    人們散去後,林強雲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久久不能入睡,心裡一直在想:「谷口的那道牆看來是很堅固,但若是讓我帶人來進攻,只要弄上一兩門土炮,怕是不要多久就能把這關隘打爛,最起碼也能把看來堅固的兩道門打掉吧。好在這時候還沒有人會造土炮,以後有時間了,是要想辦法把炮和火銃造出幾把來。現在的世道這麼亂,手裡掌握越多厲害的武器,自己也能越安全。」

    他想著、想著,忽然想到了地雷和手榴彈。除了發火裝置以外,地雷和手榴彈做起來真是再簡單不過。地雷,電影裡用石頭都能做出來,那還是裝的黑硝,就能炸得日本鬼子哭爹叫娘的。假如在挖空的石頭裡面裝進紅硝,威力絕對更大得多。至於手榴彈,用生鐵鑄出外表有細槽的空殼,就是用引線點燃裡面的紅硝扔出去,比現在的什麼寶刀寶劍都管用。

    「哈哈!」林強雲不由笑出聲來,美滋滋地說:「如果用石頭做出幾個手榴彈,說不定也可以用呢,什麼時候倒要試試。」

    不知不覺中,林強雲在胡思亂想中慢慢睡去。

    渾身大汗的林強雲奔跑著往三塊石頭架起的大鍋底下添柴,三尺的大鍋裡慢慢冒起絲絲油煙。

    可是,當林強雲把白泥面用大鐵鏟放進鍋裡後,不但沒有任何變化,連剛加入的泥面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去向。

    林強雲急了,心想:這可是能賺大錢的東西啊,聽別人說得那麼簡單,自己一做怎麼就連鹼也會不見了呢?是不是做肥皂非要用燒鹼才能做出來呀,還是火燒得不夠旺呢?

    發狠地把乾柴塞滿大鍋底下,林強雲把剩下的半袋鹼粉全都倒入鍋裡,拿起鐵鏟往大鐵鍋裡攪動。

    忽然,烘地一聲,鍋裡的豬油起了火,熊熊的大火冒起半天高。鍋裡的豬油也四下裡飛濺而出,在林強雲的周圍築起一道火牆,把他緊緊地裹在裡面。

    可林強雲雖然大汗淋漓,但卻一點也沒有熱的感覺,只是慢慢地覺得呼吸困難,漸漸失去知覺。

    林強雲醒過來時,發現自己站在絕谷的竹棚門口,面對著自己的谷內站滿了手持刀劍的人,一個個凶神惡煞似的向竹棚步步進逼。

    當先的一個正是那蒲開宗的兒子蒲壽庚,惡狠狠地大聲叫道:「林飛川,乖乖把鋼弩交出來,我等留你一個全屍。」

    林強雲舉起獵槍連勾幾下扳機,「砰砰砰」打出三發子彈,面對自己的三方炸開三個大洞,三個方向的敵人倒下了一大片。

    當林強雲再扣動扳機時,糟糕,槍裡的子彈打完了。不知什麼時候,手裡的獵槍變成了手銃。林強雲舉銃就打,「噠噠」兩聲,裡面的全都是臭彈。

    伸手從挎包裡掏出一個石頭做的手榴彈,打著打火機把引線點著扔出去。石頭手榴彈把一個衝來的人頭上砸了個大包,嚇得那人蹲到地上嚎叫,可是過了很久手榴彈都沒響。把林強雲急得直跺腳,想再掏出石頭手榴彈。

    倒在地上的蒲壽庚爬起來狂吼:「給我殺,把林飛川打倒在地,再踩上一隻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林強雲被數十個人緊緊地按在地上,人群後面鑽出一臉奸笑的李元鎧,走到林強雲的面前,不懷好意的說:「少主,你只要帶著我們舉大旗造反,,這些人都會是你的忠心手下。怎麼樣,我們去把宋朝的皇帝殺掉,我做了皇帝以後,封你做大官,什麼生意也任你做,就是賣泥賣砂也能賺大錢。干吧!」

    林強雲拚命掙扎,「砰砰彭彭」的聲音入耳,忽然覺得頭頂一痛。

    大叫一聲,睜開眼一看,林強雲發現自己還好好的躺在床上。騰地一下挺身坐起,這才看到山都滿臉驚慌站在床頭地上看著自己,他手上還握著一撮黑色的頭髮。

    又是做夢,林強雲苦笑自語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話真的不假。不過,這夢的兆頭可不大好。『槍桿子裡面出政權』,唉!我要的是『槍桿子裡面賺大錢』哎。」

    看到山都還是畏畏縮縮地站在那兒不動,林強雲向他招手問道:「山都,你給我說說,我們要賺錢要不要有槍桿子啊?」

    山都慢慢走到床前,一副隨時準備逃開的架勢,看著林強雲的手搖了搖頭。

    林強雲失笑道:「算了,我又沒有要打你,沒必要這樣防備吧?」

    這時,林強雲才發現房間門開了一條縫,陽光從門縫中斜照到房內,天時已經不早了。

    「做肥皂、做加料蚊香、做布鞋,這是一定要做的事。造地雷、手榴彈和短槍長銃也要抽出時間來做。還要去什麼郴州的黑風峒、派人帶鎢礦石到泉州去賣給蒲開宗,也是必須抓緊時間辦的事情。」林強雲有些發愁,心想:「有這麼多事情擠在一起,會累死人的。那位本家叔父大人說得不錯,應該讓別人幫著做些不太重要的事,自己才好去辦非得親自動手的大事。」

    「難啊,」看著床前站的山都一眼,林強雲愁眉苦臉地對他說:「你知道嗎,除了蚊香和布鞋以外,那一樣我不去動手能做得成的?教給人做,又實在不大放心呀,你說我該怎麼辦?」

    山都爬上床坐到林強雲的身邊,抓住林強雲的手輕輕撫摸,嘴裡嘟嘟囔囔小聲道:「不要帽子,不要……那個面,不要打那個……架,回來恩人這裡再打過。」

    「噯,」林強雲想起夢中的事,連忙轉過身移到床尾,在靠床架的桌子上拿過白木箱。打開箱蓋,鋼筆、打火機、電珠和電筒的圓玻璃靜靜地躺在裡面。

    抓起打火機按動了十多下都沒打著火,拔出小油罐在棉芯上一摸,干的。這才想起,來到這裡不知不覺間,已經過去半年多了,難怪連打火機裡的汽油也揮發光。沒有汽油,這打火機也等於是個廢物,一點用也沒有。

    「火柴。」兩個字跳了出來,林強云「呵」了一聲。

    林強雲想:「只要有紅磷就能做火柴,簡直太簡單了,自己所做的發令火藥,就是縣火柴廠的師傅教會做的。好像……似乎這時候的人還是用火刀敲擊火石引火的,還不能太肯定。火柴連自己那時候都叫成『洋火』,應該這時候還沒有吧?」

    「紅磷,這東西又是怎麼弄出來的呢?」林強雲急忙拉過床頭的挎包,拿出加上了好幾層紙做封面的《化工辭典》,小聲念叨:「喝嗡哄,H,紅……紅,紅磷,沒有。勒英磷,L這裡找找看,鄰……磷,哈,有了。」

    仔細一看之下,林強雲沒了勁頭,懶洋洋地把書合上:「沒法做,白高興了一場。咦,先看看肥皂的條目也好,最起碼把肥皂做出來,也能賺上一大筆。」

    「哦呵,做肥皂時還能有甘油,可惜沒法弄出硝酸來,不然就不會有啞彈了。喲……甘油還可以做雪花膏啊,這下可以發大財羅……哈哈!」

    「大哥,日頭二三丈高了,睡夠了沒有。」鳳兒在院子裡不高興地叫道:「山都,山都,你又去睡了嗎。真是的,連山都也學會睡懶覺,還指望他把大哥叫起來呢。」

    屋外的叫聲驚醒了沉浸在正做著發財夢的林強雲,看到從門縫照入房間的陽光確實是比剛才短了很多,慌忙推了一把呆呆看著自己的山都說:「快下床,鳳兒叫我們吃飯了。」

    端著個小木盆進屋的鳳兒,看到只穿條褲衩站在床前伸懶腰的林強雲,臉騰地一下紅了,轉身把小盆放到架子上,絞了把面帕遞給林強雲,小聲說:「大哥今天怎麼睡得這麼遲,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嗨,大哥在想著做一種叫『雪花膏』的東西呢,所以睡得晚了。」林強雲心不在焉地接過面帕往臉上一擦,隨口應道:「就是還弄不明白硬脂酸怎麼才能做出來,否則也不會想得頭都痛。唉,『香鹼』倒是很容易,還會有副產品甘油。甘油硬脂酸酯,這鬼東西又一定要硬脂酸和甘油才能做出來的啊。不管它了,先把『香鹼』做好再說。」

    沈念宗默默聽完林強雲的話,低下頭喃喃說道:「『加料蚊香』、『香鹼』和『雪花膏』,這些東西確是能賺錢的貨物。唔……女人,這些都是女人最愛用的。女人用的東西,也是男人們最願意花錢買的東西。太好了!」

    他突然抬起頭盯著林強雲,興奮地問道:「你確定能把這些東西都做出來嗎?那個蕃商蒲老闆這次給了多少香料,夠你試做這幾種東西的嗎?我想過了,如果真能做出這幾種東西,再依著林知州教你的話,把這些東西運一部分到京師,作為貢品進獻給當今聖上。這些物品就會一下子身價百倍,到時候不要說是賺錢,甚至於弄個京官也不是什麼難事。」

    林強雲被沈念宗的一番話說得眉開眼笑,高興地說:「放心吧,叔。蒲開宗給我一兩龍涎香和十來斤檀香木,將檀香木和一半的龍涎香用來做蚊香,另一半龍涎香則可以用來做『香鹼』和『雪花膏』。說實話,『香鹼』我有把握做成功,至於『雪花膏』嘛,還有些材料沒想到如何做。不過,總會被我做出來的,最多就是時間長一點罷了。」

    「那你等什麼?」沈念宗叫道:「還不快點去動手幹起來,早一天做出樣品來我們也好早一天賺錢哪。」

    鳳兒不滿地阻止父親:「爹,你別催大哥啊。他剛才還說昨夜沒睡好,頭還在痛呢。讓他多休息一會嘛。」

    林強雲一蹦而起,對陳歸永笑道:「歸永叔,你家的鍋灶我買下了,現在先把昨天挑回的豬膏煎成油,然後將『香鹼』做好。」

    陳歸永笑罵:「咄,小孩子出言不遜。說什麼買不買的,只管去用就是,大不了日後換過一口鍋煮飯。」

    林強雲拉起山都,笑嘻嘻地向門外走:「鳳兒,三兒,我們去開工羅。走也,走也。」

    一隻右腳剛跨出大門,林強雲忽然停住身子,歪著頭呆呆地想著什麼。

    隨後急步跟上的鳳兒差點撞到林強雲的背上,她雙手按住大哥的背部,張口想問為什麼停下腳步。眼睛一看林強雲的神態,立即閉上張開的嘴。

    山都本來雙腳都走出了大門,這時一看林強雲一隻腳在門外,一隻腳在門裡。他也慌忙退回來,學著林強雲的樣子一腳門內,一腳門外的站著。再一看發覺不對,馬上把門外的左腳收回,換成右腳踏到門外。

    山都的這幾下動作,逗得在飯廳內看的沈念宗、陳歸永,以及在林強雲身後的鳳兒、三兒四個人哈哈大笑,笑得他們直打跌。

    林強雲聽到身後笑聲震耳,低頭看了山都一眼,也發現了他和自己一般的滑稽模樣,急忙把右腳步縮回門內,也是忍俊不禁地彎下腰哈哈大笑起來。

    山都掙開林強雲拉住他的手,照樣退回門內,莫名其妙地看看裡面笑成一團的沈念宗他們,又看看林強雲,裂開嘴巴露出一口白牙也跟著微笑。

    許久之後,林強雲才扶著山都的肩膀站直,斷斷續續地朝沈念宗問:「叔……啊,哈……咳,家裡……咳,還有多少……唉喲……笑死人了,咳咳……多少鹽,鹽……咳,啊?」

    院子裡震天動地的大笑聲,把鳳兒媽驚動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慌裡慌張地抓著一面三寸大的銅鏡跑出院內,大聲叫道:「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引得你們大大小小的都笑個不停。還不快收聲停下,這樣會把人給笑壞的,知道嗎。老東西,我在說你呢。還有你,歸永。哼,大人沒個大人的樣子,小的也不自知愛跟著亂來。」

    鳳兒媽揮動手臂時,她手裡拿著的銅鏡在揮舞間,把反射的太陽光向院子裡亂晃。一道反射光照在林強雲正回頭向沈念宗說話的臉上,刺得他心頭一震間趕緊閉上眼睛。

    「等一等!」林強雲深吸了口氣大喝道。

    這一下超過漸漸低下的笑聲和鳳兒媽大叫的喝聲,把眾人震得一驚,同時閉上嘴驚異呆望著林強雲。

    林強雲向鳳兒媽慢慢走去,一邊問道:「叔媽,你手上拿的是什麼,能給我看看嗎?」

    鳳兒媽把手裡的銅鏡遞到林強雲的手上問:「這是我們女人梳頭貼花用的銅鏡,你們男人沒什麼用的。強雲,怎麼了?」

    林強雲信口說:「沒什麼,我只是想看看。」

    翻來覆去的仔細看了一會,二分厚的圓形鏡,圓徑約三寸多一點,只有中間二寸半高起約半分的圓面上打磨得平整光滑,可以不是很清晰地勉強作為鏡子使用。它周圍有三分的寬度沉下半分,上面鑄造鏤刻有花草、人物和雷雲圖案。背面是內陷的圓弧面,平整的圓弧面上有許多大小不一的砂眼。

    「這就是現在的人所使用的鏡子,雖然平整光滑如鏡,但卻完全沒有玻璃鏡那樣明亮清晰的映像,照出來的是模糊不清的人臉啊。」林強雲蹲下身暗自在想:「如果能製出玻璃做的鏡子,把玻璃鏡放到市場上,哦不,先進貢給皇帝,然後再拿到市場上賣的話,可能會比什麼寶刀寶劍還更值錢。」

    「鏡子是怎麼做成的呢,好像有一次上化學課的時候自己曾經聽過,那也是自己上中學時唯一一次認真聽化學老師講過的化學課,為什麼當初記得很牢的這節課會被自己忘了?」林強雲狠狠地打了一下頭,痛得「嘶」地一下猛吸了口氣。

    山都趕緊跑到林強雲身邊,好似安慰似地伸手撫摸他的頭。

    林強雲感激地看了山都一眼,腦子還是拚命地回憶:「記得那天是星期五下午,化學老師一開始上課就講了一個故事,就是這個故事裡有關於怎麼做玻璃鏡子的。老師當時到底是怎麼講的呢」

    林強雲的身體慢慢地由彎腰變為下蹲,又由下蹲而漸漸坐到地上。

    院子裡的另外五個人都被林強雲的樣子所吸引,他們全都知道林強雲肯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在考慮。小心翼翼向林強雲身邊走,盡量不發出一絲聲息,以免打擾林強雲的思緒。

    「鏡子,化學課,化學老師講的是有關鏡子的化學知識。」林強雲心念不停地轉動:「有關鏡子的化學知識,有關鏡子的化、學、知、識。玻璃鏡子背面鍍上一層銀,就成為玻璃鏡,背面鍍銀,鍍的什麼銀,白銀?水銀?」

    「啊!」林強雲跳起來叫道:「水銀,沒錯是水銀,汞。我記起來了,講的好像是幾百年前威尼斯的達爾卡羅兄弟製成錫汞齊玻璃鏡的故事。」

    圍在他身邊的六個人,都被林強雲的這一聲大喊嚇了一跳,慌忙退開一步。

    鳳兒媽退開後又關心地走近,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問:「強雲,沒事吧?」

    林強雲看了周圍的人一眼,笑著說:「沒事,沒事。」

    他剛才回憶起了那堂化學課的情景,當時的許多細節也清晰地出現在眼前。甚至連化學老師講的故事,也能記得個八九不離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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