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二 第七章
    藍家大門前和南門大宅一樣也有兩個頭戴藍巾,身穿白色武士服的門衛。看林強雲幾個人走到門前,把長矛舉起行了個注目禮。林強雲衝他們點頭道聲「辛苦了」,逕直朝門內行去。

    院子裡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四五十張台板,二十來個女人發現有人進來,只是稍微注視了一眼,又各自頭也不抬地忙碌著往台板上鋪的底布上刷漿糊、粘貼碎布頭。四個年齡十二三歲的女孩穿了顯然是新製成的衣裙,提著漿糊桶、裝了碎布的竹籃穿梭其間,往女人們的盆筐裡添加漿糊和碎布,不時停下身幫著粘貼幾塊碎布頭。院子中的二十多個人顯得井井有條,忙而不亂。

    羅運天歎道:「飛川兄,這裡和鐵工場那邊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那裡的場面是入眼熱火朝天,耳內叮噹敲打之聲不絕;此處的人則是平靜安寧,忙而有序,絲毫不亂地各司其職。這樣的情勢,恐怕不是一年半載可以調教出來的吧?」

    林強雲問道:「那依子昌兄看,要達到這樣的秩序需要多長的時間才能辦到呢?」

    羅運天沉吟著說:「這個麼,最快也得要二到三年的時間,才能把婦人女子調教到這樣的程度……」

    他的話還沒說完,四兒「噗」地一聲笑出來,指著羅運天說:「哎呀,羅公子把我家公子說得太沒用了。什麼二三年,告訴你吧,我家公子到這長汀城來才四個多月,這幾座房子買來還不到一個月呢。說實話,我們去蓮城堡的前一天,我家公子才把這些人要做的事安排好。」

    羅運天吃驚地問四兒:「你是說,這些女人和孩子在這裡才做了不足十天的時間?」

    「哪當然,你算一下就知道了,我們回到這裡才一天,去蓮城縣及找礦石用了七天,總共是八天。如果真像你所說的連教這些女人做鞋底都要二三年的話,哪還是我家公子做的事嗎!」

    四兒驕傲地說道:「我家公子在山裡還有一個村的人全部都在做蚊香,那裡有用水來替我們舂木粉的水碓和只要用手一壓就可以做出一塊蚊香的手壓機,喏,就是你昨天晚上睡覺時點燃了插在竹籤上燒,冒出來的煙可以殺滅蚊蠅的那種。你沒有覺察到為什麼在這裡不掛蚊帳,那些蚊子也不來叮咬你嗎?」

    羅運天仔細一想,果然是和四兒所說的一樣,興奮地拉住林強雲的手說:「飛川兄,再過兩天我要先回去一趟,把你這裡製出的蚊香、布鞋、菜刀都帶些回去,一是讓家鄉的父老也能用上這樣的好東西,二來又可從中賺到點販運的利錢。你能為我準備些貨物麼?」

    林強雲用力在羅運天肩膀上一拍,說道:「好啊,總算開竅了。我看子昌兄不動聲色,還以為你對做生意賺錢無動於衷呢。這樣吧,我今天就叫人為你準備好四千塊蚊香,五百把菜刀、柴刀,五十雙布底鞋先讓你帶回去試試。若是好賣又能賺到錢,以後可以直接向我六叔沈念康要貨,若是覺得做生意不合你的性情,也可以叫別人去做。」

    羅運天道:「那好,我等飛川兄的這些貨備齊就走,這次的貨款我會自己帶過來給你。可是飛川兄也別想就這樣把我撇開,再回到這裡來時我就不再離開,賴在你這兒不走了,我也想跟你去聽聽蕃邦鬼子是如何對我說『瘦驢』(sorry)的鬼樣子呢。」

    林強雲停下腳步,問道:「你要說清楚,是想加入我這裡一起賺錢呢,還是只想跟我出去遊歷一番便罷休的?」

    「只要能跟飛川兄在一起,我是無可無不可,這有什麼不同嗎?」羅運天不解地問。

    林強雲心裡並不想讓羅運天這樣一個人摻和到自己的賺錢大計中來,看他從新泉找礦回來的路上表現,就知道不是個能吃苦的人。只好把條件提出來讓他知難而退:「這其中的差別可大了,要想參加我的賺錢大計,就是我的部下了,必須按我定的規矩辦。先和我這裡的弓手們一起操練,學會在緊急的時候能和同伴們互相配合,保護自己不讓別人對你和同伴造成傷害。其次,在這裡幹了一段時間後,我會按照你的能力安排你做事,必須要服從我的安排,而且要盡你的能力把事情辦好。當然,這樣做是會有相應的工錢付給你。」

    羅運天好奇地問:「那麼,如果我只是作為朋友的身份跟你去遊歷呢?又有什麼限制嗎?」

    林強雲說:「如果是作為朋友,那就沒有任何約束,你要來即來,想走就走,行動完全自由,我可以負責你生活上的一切用度,包括部分零花錢。但你不得干涉我的所行所事,也不能進入某些不能讓外人知道的秘密地方。」

    羅運天笑起來說:「哈哈,我不要做你的部下受你的管束,還是自由自在地做你的朋友更好,看你這樣日進斗金的買賣,我一兩個人怎麼也不會把你給吃窮的。就這樣說定了,下次來時,我將帶內弟一起到你這兒白吃了。」

    林強雲暗暗鬆了口氣,笑嘻嘻地說:「子昌兄只要不是把全家大小全搬到我這裡,我想帶來三二個人還是能負擔得起的。」

    「大哥!」鳳兒這時又換了一身衣著,上面是白綢窄袖春衫外套鑲青邊的背子,下面是繡著紅花綠草的白裙,腳下白布底青布繡白花面的新布鞋,如同一隻彩蝶般飄然飛過來。

    喜孜孜地挽起林強雲的手,問道:「大哥,好看嗎?」

    林強雲欣賞地誇讚道:「這身衣服是新做的吧,我以前從來沒有看過你穿得這樣漂亮,簡直就是一朵彩雲出現在我的面前,好看極了。這是誰有這樣的能耐,做出這麼漂亮的衣裳把我們的鳳兒小姐打扮成天上的仙女了。如果不是你叫了聲大哥,我還以為眼花了呢。」

    鳳兒得意地說:「不知道吧,這全是我自己去綢緞店買來布料,躲在房間裡花了十多天功夫做出來,再請人繡上花。以前我也不知道穿上這樣一身衣服好不好看,昨天幾位大嫂見了都說好看,我才敢穿出來見大哥。」

    林強雲不由一愣,心想:這是一個很不錯的辦法呀,如果到大城市去按一定的大小規格,成批量的生產各種時新的衣服,專門賺那些有錢人的銀子,不也是一條生財之道嗎。故意裝成有些不太相信的問:「真的是你自己做的?」

    鳳兒有點不高興地說:「本小姐什麼時候對大哥說過謊話,用這樣的口氣來問我!」

    林強雲拍拍她的小手,抱歉地解釋說:「不是不相信你,我要問清楚是你自己做的話,以後可以到大的城市去,專門做出漂亮的衣服來賣給富家女子,能賺很多錢的。如果不是你做的,到時候也要請這位做衣服的人來,才能賺得到錢。」

    鳳兒半是開心半是玩笑,又撇嘴又搖頭,大驚小怪地數說:「除了我娘,誰做的我也看不上眼,還不如我自己做的呢。嗨,大哥真是貪心,聽六叔說,現在光是鐵工場裡每天就有二百貫的錢賺進來。另外還有蚊香和這裡的布鞋,再過些時日怕會有三四百貫一天的收入,也不怕會被銀子壓死啊!那就快和我說說,什麼時候去做衣服賣,我好早做準備。」

    林強雲笑道:「看你心急的,這件事恐怕要過一段時間才行,現在要緊的是先把蒲老闆的這筆生意做完了,才能談得上其他。行啊鳳兒,看不出你還真是有點能耐,能做出這麼好看的衣服來。」

    受到大哥誇獎的鳳兒興奮得滿面紅光,雙手叉腰得意而又自豪地環顧跟著林強雲的幾個人說:「那可不是麼,本小姐是大哥的老妹耶,何止只有這一點兒的能耐?我以前只是沒有用出來罷了,以後還有更多你想都想不到的本事,你們等著看就是。」

    林強雲笑罵道:「喲,誇了你一句尾巴就翹上天去了,別再吹大牛了,我要去看看那些孩子,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鳳兒告訴林強雲,這段時間裡又收來了二十三個孤兒,全是女孩子。其中有十一個十二歲以上的男女孩子被沈念宗帶回到橫坑去,說是村裡的人手不夠,讓她們幫忙做蚊香。留在這裡的孩子還有四十個,十歲以下的三十個沒有叫他們幹活。自己就做主要藍君清請了位夫子教他們讀書認字,另外還叫陳歸永每天派一個人來教他們習武強身。

    林強雲巡看了一遍孩子們的情況,又去看了納布鞋底女人們的操作,指點她們拉緊鞋索時在鑽上繞幾圈再用力抽緊,就能把布底納得結實又不會傷到手。

    從工房走出來後林強雲對鳳兒說:「你記得叫藍管事去多買些蜂蠟回來,把納鞋底的鞋索先用蜂蠟擦拭一下,拉動的時候就不會那麼吃力了。我看好多個女人的手都被鞋索磨破了,你也多動動腦筋想想辦法,看怎麼樣能使我們做的鞋底又快又好才是。你這麼聰明能幹的人,連這麼漂亮的衣服都能做得出來,不會沒有辦法吧?」

    鳳兒不服的說:「大哥就會要我做這做那的,你不幫忙想想辦法嗎?」

    林強云:「我是沒有時間,如果有時間的話還要請你沈大小姐來出主意?」

    說到這兒,林強雲忽然想到,既然鳳兒能做出自己穿的衣服,不如再叫她想一想做出護衛隊的服裝和旗幟。擺手止住正要開口的鳳兒,蹲下撿了一個小石子在地上畫了幾下,抬頭問道:「鳳兒,現在有一件更要緊的事看幫我想想看能不能辦好。就是我們的護衛隊,現在大家穿的亂七八糟,我想把全部人的衣服都做成同一種既好看又方便的衣服,你看有沒有辦法?」

    鳳兒想都不想就說:「這有什麼好為難的,依我看現在你身上穿的武士服就很好,照這樣子依各人的身材去做就是。那天你回老家前叫我去成衣鋪做的不就是,四十套發了十二套還有二十八套在六叔那兒放著。」

    林強雲一拍大腿,叫道:「對呀,我倒是把這事給忘了。好,這次我們自己做,按招募來人的身量做個幾十套來。鳳兒,這事就交給你了。不過,護衛隊員和帶隊的官兒要在衣服上做個『記認』(標誌)來讓自己人分辨,還要做一面大旗和幾面小旗作為旗號。爭取在我們送貨之前就讓護衛隊的人換上,這些應該不難吧?」

    鳳兒大聲叫起來:「什麼不難,你總共要招二百個人,現在才只有四十套,還差了一百多套吶。現在到我們送貨的時間只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你還說不難?不幹,我可沒有這個本事,在兩個月內要去為每個招來的人量身,又要做出一百多套那樣的衣服出來,何況還要做不少的大旗小旗。你說過會做衣服的,自己去做好了。」

    林強雲雖然在文化大革命初期,為了生活跟母親學會做衣服,什麼中山裝、學生裝、青年裝、夾克衫、襯衣、大金衫以及單、夾、棉等等一應日常衣著可以在母親指點下完成。每月可以幫著母親賺到二十來塊錢,著實為全家七八口人的生活解決了大問題。只是後來割資本主義尾巴,沒敢再做下去。

    但現在,他自覺實在是沒有時間來搞這衣服的事,有一大堆比這重要得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忙呢。

    連忙陪著笑臉哄她:「好鳳兒,你就幫幫這個忙吧,大哥是會做衣服,可現在沒有時間,我怎麼去做啊。最多我以後教會你計算和裁剪,讓你和大嫂們來縫製,那不就快得多了嗎。你如果覺得二個月內還不能把全部的衣服做出來,可以先做一部分衣服和旗子。這樣好不好,你多找些人一起做,能做出多少算多少,只要能把送貨的護衛隊先換上就行。你也不想我們的護衛隊走到泉州城裡去丟臉不是?」

    說著說著,林強雲又想起大串聯時學紅軍用過的綁腿,趕緊又補充道:「還有,每身衣服除了上衣和褲子外,另外要配上兩條一丈長兩寸寬的布帶。具體要怎麼做我在教你裁布料的時候會一起教給你。」

    鳳兒原本就是要為大哥多做些事情,讓大哥高興了能多注意點自己,哪會不去做大哥交代要干的活呢。這時聽大哥軟語央求,又說教自己裁剪,早樂翻了心。

    不過麼,架子還是要拿的,擺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說:「唉,本小姐就幫大哥這次忙吧,誰叫我是老妹呢。哪,第一次送貨你打算帶多少護衛隊去,我要算算看是不是能做得出來。」

    林強云:「看你的衣服能做出多少來定,為了以防萬一,我打算能去的人全部都去。」

    鳳兒一聽到大哥說要把能去的護衛隊全部都帶去,那自然是去的人越多越好,再也顧不得和大哥閒扯了,拔腳就走,說:「我要去找六叔把布料送到染房,再不趕緊那就真的做不出多少來了。」

    羅運天一直默不出聲地邊聽邊看,看著鳳兒走遠的身影再一次發出感歎:「飛川兄確是名不虛傳,既身懷高強的武藝,又學識淵博。手下收羅的能人也不少啊!既有能工巧匠又有經濟幹才,連婦人女子都在你的影響下成了能人,難怪在短短的數月之間即開創出如此可觀的局面來。佩服啊,佩服!」

    林強雲心想:學積淵博麼,在這裡也還算是說得過去,至於武藝那就難說了,如果靠火器取勝也說是武藝高強,那就算武藝高強好了。被人當面誇讚雖然心裡很是受用,但總覺得不太好意思,連忙謙遜地說道:「子昌兄謬讚了,我只是運氣比較好一些,想得比別人多一些吧。哪談得上什麼武藝和學識呢,我們是好朋友,千萬別這樣說了好不好。」

    羅運天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了林強雲一眼,點點頭不再說了。

    自前幾天橫坑的打鐵工場搬到縣城後,沈念康看到有八座打鐵爐開工,就開始承接外地批量菜刀的定貨。前天一算賬,光是鐵工場每天的純利就近二百貫,樂得他一天到晚笑得合不攏嘴。他做夢都在計算,如果按一成的一成(%)來算,除了每年一千貫的工錢外,一天另外還有將近二貫錢的收入,光是現在的分紅今年可得四百貫左右,而以後每年即將有最少七百餘貫收入囊中。七百貫啊,折成銀子是二百兩,折成金子也有十七兩半,哪可是差不多兩個金元寶哎。萬一自己的那個干侄兒高興起來,多分給這麼一點哪不就更多了。

    這天夜裡沈念康怎麼也睡不著覺,想來想去都覺得心裡沒有個底。不行,一定要先和強雲侄兒講好了,到底能給自己分多少紅利。不然的話,自己會吃不香睡不著的。

    第二天一大早太陽還沒有露頭,沈念康拿起包好的賬本,緊趕著來到城南的大宅。

    沈念康在大宅內找了個遍,連林強雲的影子都沒看見,撲了個空。

    沈念康心裡充滿了失落感,暗道:「哎呀,不會是『一開船就碰大石』吧,老天爺保佑強雲是個守信用的人,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的。不要急,就在這裡等好了,不必到處亂找,說不定他一會兒就來到這裡了。」

    他忽然又想到,可能強雲還在雙木刀鋪住,沒搬過這大宅來,自己不是白等了?急忙向刀鋪走去,問了早起煮粥的張何氏。果然不出所料,林強雲還在睡懶覺呢。

    「強雲,你好起床了,不要再睡起來呀,讓我給你說說這些時的賬目啊!」

    沈念康尖叫的聲把林強雲嚇了一大跳,心道:難道出了不好的大事不成?急忙翻身從床上跳下來高聲問:「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這樣早就急著跑來找我?」

    沈念康應聲氣喘吁吁地跑進房間,苦著臉說:「你現在日進斗金,當然不急了,可是有些事情沒講清楚我睡不著呀。你先告訴我,每年分給我多少紅利?」

    林強雲笑起來,看他蓬頭垢面眼周黑黑的一圈,人也瘦得小了一號,就知道他這十多天累得狠了。帶著調侃的語氣說:「哎喲,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害得我鑽到錢眼裡的六叔睡不著覺,真是罪過,罪過。那你先給我說說,現在我們每天有多少利錢收入,你想得到多少分紅?」

    沈念康轉了個彎,先把林強雲埋怨一番:「強雲啊,你躲出去好安樂,留下我一個人忙裡忙外的,飯吃不香,覺也睡不好。」

    「六叔,你這是能者多勞呀。我看你把那南門大宅打理得挺好的,想來其他的事情也辦得相當不錯。如果覺得實在忙不過來,把藍家兄弟叫一個來幫忙就是了。」林強雲現在可不想多攬什麼事到身上。

    沈念康聽林強雲說可以叫藍家兄弟中的一個來幫忙,知道他們兄弟家裡過去曾開過米店,想來總能減輕一些身上的擔子,也就樂呵呵地答應了。

    沈念康嘮嘮叨叨地訴說:「這幾天,你叫來的那些衙門役丁家中的女人,按你的吩咐已經做出了許多貼了六層布曬乾剪好的薄底。現在又讓她們到藍家去跟著我們自己做工的人學納鞋底,鳳兒在那裡應付她們。」

    沈念康取出早準備好的賬本交到林強雲的手上,說:「布鞋不歸我管,蚊香的紅利我已經先賺來了,這兩樣生意不算在內,光以鐵工場打制菜刀和江湖人所定做的兵刃暗器,每天除掉所有工錢、鐵料錢、石炭錢、雜料錢和州縣稅銀外的淨利錢,前幾天還只有一百貫上下,這兩天已經大約有一百七十九貫了,按這樣做下去,到過年時節光是這一項就可以賺得利錢四萬貫。我想分給我的紅利怎麼也要有一成的一成(%)吧?」

    林強雲聽他這樣一說,明白了這位做生意出身六叔的意思。原來準備要給他5%的分紅,但現在既然他自己提出來要%,省下來的錢可以多養活幾個難民。立即說道:「這樣好了,布鞋、蚊香和鐵工場的對外買賣你全部管起來,凡有來買蚊香、鐵器、布鞋的生意以及一應所需所用材料都由你負責採買。除一千貫的工錢外,在我們的紅利中給你一成中的兩成(2%)作為分紅。怎麼樣?」

    沈念康萬萬沒有料到,自己這位侄兒所答應給的紅利竟然比自己所提出來的多了一倍,哪還不樂翻了心,忙不迭地連連點頭道:「好好,真是太好了,多承你這麼大方給我這麼多利錢。放心,不要說有這許多的分紅利錢,就光是拿了一千貫的工錢我也會把事情為你辦好的。」

    林強雲翻看了沈念康交給他的賬本,皺起眉頭說:「你這賬記的是什麼呀,整個一本流水賬嗎。這樣記賬可不行。」

    沈念康奇道:「這本來就是流水賬,一貫以來都是這樣記的,為什麼不行了?難道你還有什麼更好的記賬方法?」

    林強雲把自己所知的會計記賬方法給他講了一遍,說:「記賬的目的,是要讓我們對收入、支出和庫存的錢有清楚明白的數目。總賬十天半月記一次,每年一本,裡面主要記錄收入、支出、現銀三項,就是必須讓人一看就能知道,到結賬時為止總共收入了多少錢,付出了多少錢。收到的錢數必須與付出的錢數加現銀的錢數一樣,不能有絲毫差錯。三項的數目對得上,這賬就是對的。否則,不用我說,你自己一看就知道這賬做得不對。」

    沈念康想了想說:「唔,這樣記賬的方法確實是比流水賬記得清楚明白多了,但是記賬的人也更麻煩了些。」

    林強云:「雖然表面上看是比流水賬稍為麻煩了一點,而且要求記賬的人專於記賬一門。你回去後按我所說的方法試試,會發現這種記賬的方法好處真的比流水賬好得太多了。我要求今後我們的賬,一定要按這種方法來記,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再來問我吧,好不好。」

    沈念康抱著賬本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了什麼又走回來說:「強雲,我差點忘了,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州衙的司戶秦書辦前些天找上門來,說是朝廷已經廢置莒溪的鐵務,若是我們雙木商行願意,則本州暫不荒廢此處鐵務,可以將那裡的鐵料全賣與我們。不過要我們包收他們所產的全部鐵料。他所說的鐵料價錢比我們在市面上買的低了很多,我便應承了下來。他還問我們每月所用生鐵和熟鐵各需多少,由他們送到這裡來。當時我想,既然價錢比市面上低,當然從他們那兒買更合算羅,馬上就答應了。我想,我們的鐵料全部都要自己精煉過,所以就告訴那秦書辦說,全部送生鐵來就可以,算來第一批的鐵料該在這幾天會送來。你看這事……」

    林強雲說:「這是好事呀,你做得好。我看你還可以和那石炭場的或者是挖石炭的人也講好,叫他們把我們要的粗芯炭也送到這裡來,不也可以省下買石炭的人工麼。」

    沈念康一聽,用力拍了下大腿道:「對呀,可以省下不少錢呢,今天我就去找他們。走也,走也。」

    城南的大宅,經過十多天的修整粉刷,原來看著又髒又舊的房子顯得煥然一新。陳歸永、根寶和全福等人十多天前跟著林強雲已經來這裡看過了的,在裡面走了一圈後,不禁讚歎不已。

    佔地二十七八畝的大宅位於長汀城南門大街東側,面向城牆的朝南方向有個大門,二丈高的門樓飛椽青瓦、用雕花鏤空的木材榫接而成,雄偉氣派。丈二寬的門內是個門廳,裡面是一個三畝的大院,圍繞院子而建的屋子怕有五六十間。

    正門的東西兩側各開有一個側門,西側的門寬達丈五,大小車輛可由此門直駛到院內。東側的是個小門,只能供進出的人行走。

    屋子的左邊已經成了打鐵工場,右邊則還是一個長方形四五畝大的草坪,坪上有三四十人在那兒舞刀弄棒、拉弓引箭地在練武。想來是沈念康在前些天將榜文張貼出去後,所招聘來的江湖好漢。

    屋後的花園還沒有清理,雜草與殘花並生,顯得荒涼殘敗。

    大宅內翻漏、粉刷的泥瓦匠早已經完工,十來個小工在收拾清理工具和各處的沙子、石灰、青磚等材料。另有幾個大約是請來的雜工,還在清除前院各個角落的灌木雜草。

    昨天陳歸永安置好家裡的田地請人耕作後,就來到城裡,立即找到林強雲商量,他要考校過招募來的人後,馬上對這些人進行訓練,以便能趕在送貨時用得上。

    林強雲與沈念康、陳歸永、張本忠三人商量了一下,決定由陳歸永和張本忠倆人去測試挑選,以決定這些人的酬金。

    今天一早,林強雲便帶著陳歸永、張本忠、羅運天、吳炎等人和暫時沒事的根寶、全福幾個到南門大宅裡外看了一遍。

    這才任由陳歸永、張本忠二人去對那些人進行測試。

    陳歸永和張本忠測試考校的地方,是在那些人練武的草坪上,林強雲到來的時候他們還沒有開始,前幾天新招來的人正在陸續前來坪中。

    林強雲悄悄搬了兩把條凳放到個廊柱旁,招手叫過根寶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根寶機靈的跑到陳歸永、張本忠的身邊,急匆匆地小聲說了幾句。陳歸永和張本忠漫不經心地回頭朝林強雲這邊看了一眼,點點頭示意知道了林強雲的意思。

    陳歸永算算來到場中的人差不多已經到齊,大聲對聚在身前的人說:「大家請安靜一下,聽我說。眾位也知道,我們招請大家來的目的,是要成立一個能保護我們經商途中人貨的安全,和擒捕本州境內盜賊的護衛隊,但主要還是以護衛我們送貨商隊的人貨安全為主。雖然對外的名稱是叫『鄉役弓手』,我們自己卻稱其為『護衛隊』或是『鏢隊』。現在要對所有來到這裡,想參加這個護衛隊的人進行考校。我們需要的人是,身體壯實無病,能吃苦耐勞,對我們公子要忠心。當然,會武功的就最好了。不過,不會武功的也沒有關係,只要身體好能吃苦的我們也收下。考校的規矩是,我們先看過人,然後對會武功的由我與其對拆,再決定酬金的多少。請大家先到我的左手邊稍等一下,叫到姓名的就過來自報家門,說清楚是否會武。」

    張本忠拿著沈念康交給他的幾張名單,高聲叫:「第一位巫光。」

    張本忠的話聲一落,應聲走出一位身著青色武士服,年約二十左右的年輕人,普通的個子身體壯實。此人高鼻深目,臉色較常人黧黑,想必是最早南遷的盤瓠蠻族人。他手提一把體寬寸二三、長三尺餘的長劍走到陳歸永的身前拱手施禮,亮聲說道:「在下巫光,是本州寧化縣畬族人,自小拜在贛州大俠徐子丹門下學藝。請賜教。」

    巫光是由徐天璠介紹來的,本來林強雲並沒有要他參與考校,但此人不想與眾不同。再加上前些天和林強雲一起到蓮城,在與盜賊對陣中無所建樹,因為沒有弓弩,自己覺得連根寶和全福兩人也不如,心裡憋著一口氣。另外,他也是他帶著爭強好勝之心。因而執意要和新招募的人一道進行考校,以顯示出自己的武藝,讓林強雲等人不會小瞧了自己。

    陳歸永早將背著的弓弩交到根全的手上,扛著紅纓槍緩步走到場中。他知道這位年輕人是徐天璠的師弟,客氣地揚手招呼巫光:「這位少年英雄,請這邊來。」

    巫光走到陳歸永前面二丈站好,劍尖朝下抱拳施了個禮,然後懷抱長劍靜立。

    陳歸永口中喝道:「小心了!」左手一拍肩上的紅纓槍,紅纓槍尖從後向前翻了個優美的圓弧彈到前面。槍尖抖出個尺半大的槍花,暴喝聲中槍花冉冉向巫光壓了過去。

    巫光側退一步,懷中的劍斜指而出,試圖避開長槍尋機反擊。

    陳歸永不待巫光的劍迎上自己的槍,把長槍略頓,槍花一散即起,讓過巫光的劍,又再突進。

    場中的兩個人,除陳歸永不時有喝叱聲外,巫光則是渾身大汗淋漓,悶不出聲地咬著牙,毫無懼色地全力以赴與對手戰在一堆。

    巫光雖然硬挺著,開始一直想要利用手中的劍削斷陳歸永的長槍木柄,料不到不但沒法削斷,連陳歸永的長槍也碰不到。他自己也知道武功和這位粗壯的大漢差了不止一個擋次。真要說起來,早就應該敗下陣來了。

    這樣明顯的情況,場外的眾人此時也都能看得出來,陳歸永舉手投足顯得輕鬆從容,完全不似巫光般的舉步維艱。

    陳歸永游刃有餘,已經勝券在握,再鬥下去除了讓巫光更丟臉外毫無一點好處。

    陳歸永虛晃一槍,跳出斗圈外,神情愉悅地笑道:「且住。年輕人,你還不錯,看來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先到一邊歇息去吧。」

    八十六個人中有三十一個是長汀縣本地人,其他都是由贛州或廣東來的逃難或避禍之人。林強雲看這些人身體都還可以,決定全部留下。也不再看陳歸永考校,叫過張本忠,跟他說了自己的決定後,就帶著根寶和全福匆匆走了。

    接下來十幾個叫到名字的都是會武功的人,但大部分俱是比那位巫光差了不止一籌,只有四個與巫光的差距不是很大,按陳歸永事後的說法,除了他比較看得上眼的五個人外,其他十多個「所謂會武功的,只是比別的普通人多了十斤八斤力氣」而已。

    林強雲後面跟隨從昨天換上新衣服後就興奮得睡不著覺的四兒,與羅運天、三兒、吳炎幾個人一路緩步朝藍家行去。出門走了數十步,才轉過一個彎便聽得有人大聲叫:「林公子,過來食碗豆漿權充早點。」

    原來叫他的是開豆腐店的趙石頭老漢,這二天林強雲不時會到趙石頭的小店中喝上一碗加白糖霜的豆漿,帶得南門大宅內一干做工的也經常來吃上幾碗,使趙石頭豆腐店除了豆漿外,連帶著他做的豆腐生意也好了起來。原本半天才能賣完的豆腐,不到一個時辰就能賣完。

    小店堂裡放著二張方桌八條長凳,十來個人擠得滿滿的再無插足之地,以至店門外也有七八個人端著碗或蹲或站在門外吃喝。

    店內坐著的十來個人看到林強雲等人走進店門口,站起來讓座招呼道:「林公子好,來這裡坐。」

    林強雲拱手施個禮,笑道:「大家坐下吃,不必管我了。」

    趙石頭把林強雲迎進小店,身著腰說:「林公子,請到內屋去坐,裡面不似店中嘈雜,也寬鬆些兒。」

    走進內裡是一間大屋,林強雲饒有興趣地看三個中年壯漢製作豆腐。

    他發現趙石頭豆腐的製法與其他人不同,他們製作時控制火候極為認真,用大瓢盛酸漿往豆漿中徐徐注入,使豆腐腦緩緩凝結,再經濾壓而成。

    林強雲東轉西摸地看了一會,笑著對趙石頭道:「原來豆腐是這樣做出來的,我說趙老闆呀,你不會多請幾個人來,除了現在做的這種豆腐乾和水豆腐外,還可以做些溜鍋豆腐、油炸豆腐子和豆腐乳哪。」

    趙石頭苦著臉說:「林公子,你可真會說笑,我一沒有本錢,二不知道你說的這些東西怎麼做,哪裡說說就能做出來了。」

    林強雲看了趙石頭一眼道:「你如果有心想做,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讓你將生意做大些,多賺點錢,不知道你有沒有做大生意的本事。」

    趙石頭聽他說能多賺錢,喜色上臉,忙道:「林公子先到裡面坐著,喝上一碗豆漿,慢慢講給我聽好吧。」

    林強雲喝了一口豆漿,讚道:「又濃又香,真是好豆漿。」抹了下嘴角,對眼巴巴看著自己的趙石頭說:「沒有本錢,我可以拿錢出來合股,不會做的東西我可以教會你做。但是,你這豆腐店賺的錢如果超過你現在所賺到的錢時,超過部分則要按五五分賬。你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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