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二 第八章
    看趙石頭沒有立即回答,林強雲馬上又說:「你可不要想歪了,賺不到比現在更多,我一個銅錢也不要。賺得多時也不要想騙我,差半個銅錢我也會叫人找你要的。」

    趙石頭當時沒有立即回答,正是在想:「這下碰上了個拿錢不當回事的呆子,我賺得到多少你還能知道不成?到時候隨便報個數也就矇混過去,賺來的錢還不是全部落到自己的口袋裡。」

    林強雲這話一出,趙石頭被他嚇了一跳,暗道:「人們都說這林公子是天上神人下凡,現在看來果然是真的,連別人心裡想的什麼也一清二楚。如此看來還是老老實實地做本份生意,說不定真能多賺好多錢呢。」

    連忙賠笑道:「我哪裡會有瞞騙公子那樣的歪心思,只是在想還要多少錢才能做出公子講的溜鍋豆腐、油炸豆腐子和豆腐乳,怎麼多賺些錢呀。」

    趙石頭扳著手指念叨了一會說:「林公子,你添七十貫錢來做本錢,就按你說的賺到錢按五五分成。」

    林強雲笑道:「好,我添七十貫本錢給你,並教會你們做溜鍋豆腐、油炸豆腐子、豆腐乳和『銀豆乾』,保證你這間豆腐店會生意興隆,財源廣進。這樣,你叫人去買四十斤豬板油和茴香、花椒、姜、茱萸、桂皮各半斤,先把豬板油煎出來留在鍋裡,那些香料分別研成細粉。再做一板極硬的豆腐不要切開,將其中的一板放到太陽下曬,未時我再過來教你們如何做法。還有,叫人去弄些稻草燒成五碗灰來,並準備一個乾淨的笊籬,到時我要用的。對了你要留下一板豆腐乾不得賣掉,留來做溜鍋豆腐。」

    趙石頭喏喏連聲應了,又問道:「林公子,你說的『銀豆乾』又是什麼東西,要用什麼來做的啊?」

    林強雲道:「這『銀豆乾』是以防有豆腐當天賣不完,避免會壞掉才做的,現在一起教會你們做,到時候也不會把賣不掉的豆腐拿去餵豬,白白地虧本。你的豆腐店不多賺些錢,我不就沒有錢分了?」

    趙石頭歡喜地說:「有這個方法,那真是太好了,今後再也不用為那些賣剩的豆腐操心羅。」

    一行數人出了趙石頭的豆腐店來到藍家大宅,剛進大門就看見鳳兒與一個中年女人指手劃腳地說著什麼。看到林強雲他們進來,匆匆交代那女人幾句就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叫道:「大哥,是來叫我的麼,還有油綢布和油麻布沒有送來,等油漆店的人送過來那就萬事大吉,隨時開工做衣服了。」

    林強雲笑著說:「今天你叫上六叔和叔媽、南祿到南門大宅來吃晚飯。我則去請我那位當官的叔父大人和他的兩位參軍過來,我要做幾個有點特別的菜讓你們嘗嘗。」

    鳳兒大奇,問道:「你會煮菜?不要煮出來的東西難以下嚥就好。是什麼菜,先把菜名說出來聽聽。」

    根寶、全福、四兒跟了林強雲半個多月時間,還從來沒聽說公子會煮飯做菜,更不用說他能親自動手了,也是一臉驚奇地看著他。

    林強雲見羅運天他們幾個人的表情,戲謔道:「本人是飛川大俠耶,既可上天入地,又能登山下海,區區幾樣小菜有什麼不會煮的。今天不拿出點手段來給你們看看,真讓人給小看了。告訴你吧,我剛才走過肉鋪,見到有牛肉賣,晚上的菜就有:牛肉丸、魚丸、牛肉勾湯、爆炒牛肉、釀豆腐、釀卵(蛋)再加一個生炒水蕹菜(水生空心菜),共是四菜四湯。不過,你們全都要來給我打下手,不然我一個人可做不了那麼多的事情。」

    鳳兒說:「牛肉丸、魚丸、牛肉勾湯、爆炒牛肉、釀豆腐、釀卵和生炒水蕹菜,這些菜名倒是還好聽。」

    她想了一下即提出要求:「我們打下手可以,但你要和以前一樣把煮這幾樣菜的方法教給我們,讓大家以後能自己也能煮出這樣的菜來。」

    林強云:「那是當然,我巴不得把我會的東西全部教會你們呢,也好分一些事情去幹干,省得什麼事都要我一個人來做。」

    四兒指了指羅運天和吳炎問:「公子,我們三個什麼都不會,要做些什麼?」

    「哎呀,四兒今天怎麼了,那是晚上才吃的菜,現在就等不及了。好,你去我六叔店裡買四兩干冬菇,拿回去用清水浸著。其他的作料我自己去買,子昌兄和吳炎幫我一起拿回家就行。」林強雲少年心性,如今諸事順遂心情大好,自然要在人前顯示廚房內的身手。再加上自己也是很想趁機一飽口腹,馬上安排起來。

    這一個上午,林強雲去州衙找到林笆,先和他說了一下此次去蓮城的經過,並講了已經把制糖所需的藥料找到。然後又問起有關瑞金抄回的金銀之事,知道還需要等上一段時間後,才提出請他和兩位參軍傍晚到南門大宅。臨走還滿面笑容的說:「叔父大人,今天可是小侄來這裡後第一次親手做菜請客,若是不來的話,以後我就不再請你了。」

    從州衙出來後,這才和羅運天、吳炎三人在這南門內大街走了一遭,買足了所需的各種作料送回南門大宅。

    三人在廳內坐定後羅運天有些臉紅地說道:「飛川兄,我有一事想請你幫忙,不知……」

    林強雲見他這樣分明是有事不好意思開口,一掌拍在他肩膀上:「有什麼事就趕快說出來,那有這樣吞吞吐吐地像個女人,還當我是朋友不是?」

    羅運天臉色一紅,平靜了一下思緒說:「你也知道,年初蓮城的一場惡戰是在北門內打的,我岳父正好住在北門大街,不但家裡的房屋店舖被燒掉,我老婆的三個兄弟也去了二個。若不是他們早先做生意還有點兒家底,這日子就過不下去了。飛川兄,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我老婆弟學到一點東西,讓他能把這個窮家支撐下去?」

    「這樣啊!」林強雲心想,現在要做的事情除了布鞋最要緊外,就是等自己的那位叔父大人把紅糖運到做成白糖。做白糖又有滴出的糖水可做糕餅,不如就教他的妻弟學做糕餅好了,也算是幫了朋友一個忙。

    想到這,才緩緩地說道:「俗話說『富家不如窮店』,又有道是『十畝肥田不如一間瘦店』。我看子昌兄還是叫你的老婆弟在蓮城開一間店舖為好,趁著還有一段時間,你這次把貨物送回去後將你老婆弟帶來,我可以教他做壽糕和雞蛋餅。只要他學會做這兩種糕餅,那麼謀生就不用愁了。不過,我是生意人,吃虧的事情是不做的。還是要按我的規矩,我出一些錢合股,賺到的錢五五分賬。怎麼樣?」

    羅運天笑罵:「還是大俠呢,連這一點小錢也要收?好罷,就依你的辦法,賺不到錢什麼都不用說了,如果能賺到錢,分給你一半的紅利就是。」

    林強雲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只要我林某人拿出來的東西,沒有會賺不到錢的。也不要小看了這一點錢,要知道這叫『地闊掃得有塵』啊。閒話少說,若是他願意就帶他過來。若是不願意,那也就算了」

    羅運天有些不放心的問:「飛川兄,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要教我們做的是什麼樣的壽糕、雞蛋餅?」

    林強雲故弄玄虛地放低聲音,引得羅運天和吳炎都把頭伸到他的面前,說:「我告訴你們吧,我要教你們做的東西現在還不能說,要做了以後才知道。先說好了,在蓮城我就只教你們一家,你們也只能在蓮城一個地方開這種店,而且這間店我要叫一個人來幫忙,以後才好分賬。其他地方是我自己要開店的,不要來和我搶生意呀。」

    羅運天拍著胸脯保證:「飛川兄放心吧,我們一定只在蓮城一個縣裡開這種店,絕不會再開到其他地方去的。你要叫人來也是合情合理,我也不反對。『壽糕』、『雞蛋餅』,好,真是好得很。這名字倒也好聽又有兆頭,只要好吃那就一定好賣,生意肯定會好得很。」

    林強雲說:「先不要高興得太早,等做出來後,大家吃過了覺得好,那才是真的好,若是連自己都過不了關,那就只好另外再想主意了。」

    午飯後稍歇了片刻,林強雲出門來到趙石頭豆腐店。

    趙石頭早把林強雲交代的各項準備好,見他進店連忙迎到內進豆腐房,一邊說:「林公子總算來了,豬油剛剛煎好還在大鍋內,豆腐兩板沒有開切,幾種香料也研磨成了細粉,稻草灰五碗放在一個小缸裡。」

    林強雲把準備好的紙鈔交給趙石頭,進內看了一下,交代說:「好,我的錢你已經收去,這豆腐店的生意我也算是有份的了,今後你每次買入多少豆子都要記好,到時我會算出能賺到多少錢。」

    「這兩板豆腐,一板全部切成兩寸見方的小塊,還有一板在外面曬的全部切成一寸見方。另外把留下的豆腐拿五塊,其他的則一分為四,再把一小半又一分為四。我先教你們做『銀豆乾』,再做油炸豆腐子和溜鍋豆腐。」

    趙石頭和三個兒子看林強雲在裝稻草灰的小缸裡加了點鹽並倒上水,又從口袋裡拿出個小紙包撮了一二粒似鹽般的東西放進去。

    林強雲看他們一臉不解的神色,解釋說:「這是明礬,只要放一點就夠了,這是第一次做所以要加,以後就不必再放明礬。過了一夜後,裡面的豆腐就可以取出來吃。不過拿出『銀豆乾』時要先把粘在豆腐上的黑泥洗回缸裡,再放豆腐進去的時候也要先攪拌均勻了才行。」

    說著,用手攪拌了幾下再把豆腐豎著放入,就去洗手。

    趙石頭不由問道:「好了?」

    林強雲道:「好了。你以後每次放進白豆腐時,在這小缸裡放上一點鹽就成。」

    趙石頭再問:「這樣再放一點鹽就好了?」

    林強雲道:「這樣再放點鹽就好了,明天,最多後天就可以拿出來吃了。以後,每做一百塊『銀豆乾』要加五碗稻草灰和一把鹽,這缸裡的滷汁不要倒掉,越老的滷汁做出來的『銀豆乾』越好吃。」

    趙石頭:「就這麼簡單?明後天就可以吃?」

    林強云:「那當然,就這麼簡單,明後天就可以拿出來吃了。你以為做『銀豆乾』有多難的。告訴你吧,這樣做出來的『銀豆乾』,不但有一種特別的味道,還能清火解毒、消除口臭。以後有人來買時,你可以這樣告訴他們,這是我說的。」

    趙石頭實在不敢相信,這樣用了一點稻草燒成的灰調為黑乎乎的稀漿糊,就能把豆腐醃成什麼能清火解毒消除口臭的『銀豆乾』。心想:管他呢,反正這錢也不是自己的,就是做不成了,虧本的也是這位林公子,不關自己的事。做成了,自己又可以分到最少一半的錢,何樂而不為呢。

    林強雲把趙石頭拉到大灶邊,叫人將油鍋下的火燒旺,直到鍋裡的油滾滾開了,才邊示範邊說:「把灶裡的火燒小,只要能保持鍋裡的豆腐能炸就可以。注意看,我現在怎麼做的你記清楚,以後按我說的做。你看,油炸豆腐子要等油滾,然後將小塊豆腐下鍋,再用小火慢慢炸好。待豆腐炸成外表金黃色、內裡變空浮到油面上後再撈起來瀝干油料。接下來你自己做,我在邊上看著。」

    趙石頭把一板小豆腐炸好撈起,林強雲立即叫道:「灶裡的火燒旺不要停,要到溜鍋豆腐全部做好才能滅火。油滾後馬上把白豆腐放下油鍋裡去,炸到豆腐成金黃色,六個面都向內收縮,就可以起鍋瀝干油料。千萬不要像剛才的油炸豆腐子一樣到裡面空了才撈起來,那樣不但費油,而且也不好吃,會沒人要的。」

    在趙石頭的豆腐店裡呆了近一個時辰,林強雲教會他們製作豆腐乳、五香豆腐乾。除了留下半斤新做的油炸豆腐子外,把溜鍋豆腐和剩餘的油炸豆腐子一掃而光,全部用竹籃裝上,臨走時丟下一句:「算好多少錢記著,以後從分紅的利錢裡扣。」說完提著籃子一溜煙走得不見人影。

    南門大宅內的廚房內,四兒、根寶、全福等幾個連同請來煮飯的四個婦人,被林強雲支使得團團轉,殺魚、洗菜、剁肉,打肉餅,忙得不亦樂乎。羅運天見機躲到東側的場地上,去看陳歸永訓練那些新招募的人。

    四兒手上的兩把刀怎麼也不能順利的剁好,乾脆放掉左手的刀,只用一把有一下沒一下地朝砧板上的肉、菇、蔥砍去,嘟嘟喃喃地說:「這要剁到什麼時候才能剁好呀,看公子兩把刀在他的手上,『咚咚噠噠,咚咚噠噠』地剁得又好聽又快,我還以為很好玩很容易呢,自己剁起來才知道這麼難。」

    林強雲就坐在他的背後,把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笑罵說:「剛才我剁肉的時候你怎麼說來的?『這還不容易,不就是剁肉餡嗎,一下子就完事』,現在又來囉哩囉嗦地說難了。現在講什麼也沒有用,全部人都等你這些肉餡剁好了才能做釀豆腐。快點,快點剁。」

    「真是沒用,這樣一點事情也做不好。」四兒耳中聽到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在邊上說,也沒聽清楚是什麼人說的話,頭也不抬就頂了過去:「哼,我是沒用,如果你有用的話就你來試試。我才不相信你能有公子剁得那麼好!」

    「我來就我來,才不相信連你都比不過,走開!」鳳兒一把奪過四兒手上的菜刀,惡狠狠地在四兒肩上推了一下。

    四兒一抬頭,這才發現說話的是鳳兒,慌忙站起身來紅著臉道歉:「啊,是鳳小姐,我沒看到……我不是說……是你……」

    林強雲呵呵笑道:「四兒你就讓鳳兒試試吧,看看她能不能做得比你更好。」

    鳳兒用刀剁肉比四兒還不如,看得林強雲和四兒哈哈大笑,氣得她丟下刀就走到一邊呼呼地生悶氣。

    林強雲走去抓起兩把菜刀掂了掂說:「算了,算了,看我的。」坐到凳上「咚咚咚咚龍咚咚,咚咚咚咚龍咚咚」剁了起來,一邊口中叫道:「四兒,去門外守著,除了我們這幾個人外,誰都不讓進來,叫別人在廳裡等著吃就好了。」

    最不解的就是根寶和全福二人了,師傅讓他們把橫坑帶出來的葛根粉(澱粉)和去了骨的魚肉、牛肉混在一起,用一根木棍擊打。根寶打的是魚肉還快了些,不過半個時辰後師傅就說好了。而全福打的是牛肉,師傅則說定要打足一個時辰,還得看自己打得是不是有力,牛肉與葛粉再也分不出彼此才行。

    林笆約齊了換上便服的兩位參軍,正準備出門到南門大宅赴林強雲之約,聽得堂外一個粗豪的聲音大叫:「好啊,汀州三位上官都換了便服,是不是想到群芳園去了?聽說哪裡新到幾個粉頭,又會彈琴唱曲,又會諸般胡舞,更有一個出落得天仙也似的。今日總算讓下官趕上了。」

    隨著話聲,邱勝的粗大身子已經出現在內院的圓門裡了。

    司錄參軍丁元勝苦笑道:「哎,是這個莽漢,林大人……你看……」

    林笆道:「不妨事,他與我那侄兒認了兄弟,就是我們不叫他,我那侄兒還會不請他去麼。乾脆與他同去就是。」

    林笆帶著兩位參軍向邱勝迎上去,呵呵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走,和我們一起去我那侄兒的宅第喝上幾杯。」

    邱勝聽說去找林強雲,自然是要一起去,四位汀州的最高政、軍頭子直赴林強雲的南門大宅。

    來到大宅門前,兩個守在門外的人一見是知州大人和兩位參軍前來,立時就要進去通報。林笆搖手止住他們說:「不必去通報了,我自己的侄兒還要這些套頭做什麼,我們自己進去就是。」

    一行人直入到正對著大門的大廳,主宅大廳空無一人,冷冷清清的,隱約可以聽到東側傳來操練的吆喝和兵器相擊的碰撞聲。

    邱勝叫住了從廳外走過的一個中年女人,問清林強雲正在廚房忙碌,立時就想到廚房去看看十多天沒見的這位年輕兄弟,卻被司法參軍給拉住。

    林笆聽到那東側傳來的操練聲,好奇心大起,笑著對三人說:「諸位,那邊傳來的喝叫聲好不雄壯,聽得人精神振奮。我們去看看如何?」

    邱勝本是喜好熱鬧的人,那天更是一見林強雲他們使用的鋼弩便愛不釋手,心中早想尋個機會找這兄弟弄上一把來過過癮。現在有熱鬧可看哪有反對的道理,自然是連聲說好。

    兩位參軍則無可無不可,既然上官要去看,那就去看。

    四人慢慢繞出大廳,轉過廂房走到東邊一個小門,探頭往操場觀看。

    五畝餘大的一個長方小操場上近百人分成四隊,一隊輪流用三把鋼弩瞄準百多步遠的箭靶射擊,一隊全部持長槍練習槍法,再一隊則身上穿著不知裝了什麼而顯得鼓鼓囊囊的背子、腿上紮著也是鼓鼓囊囊的布袋,排列著整齊的隊伍奔走跑跳。

    另有一隊最是奇怪,全都面朝下俯伏,背上放著一個布袋雙手撐在地上,隨著一個大漢的口令聲一上一下地起伏不定。

    林笆對丁元勝他們三人說道:「看來我這侄兒確是沒有說錯,製作那鋼弩極是耗時,花錢又多。連他自己手下的鄉役弓手也僅有三具用於練習,可見只有他一人方能制此利器,其他的工匠想必還無此能為。」

    邱勝認得那個大漢正是自己從前的上司陳歸永,想起自己在他手下時的操練,心中還是有些怕怕的。心道:「這些人有難了,要想得陳將軍滿意,起碼也得脫掉十層八層皮去。」

    邱勝不由又慶幸地想:「好在自己現在不再是陳將軍的部下了,再也不用遭受這份罪。呵呵!」不禁笑出聲來。

    站在邱勝身邊的丁元勝問道:「邱將軍,何事引得你如此好笑?何不說出來讓我們和林大人也樂上一樂。」

    邱勝小聲說:「你們不知道在場上的那位大漢吧?我告訴你們,他就是我從前的頂頭上司陳歸永陳將軍,過去我在他手下任部將。這位陳將軍練兵之法天下無雙,經他手帶出來的,不論兵或將,無不具有以一當十之能。不過麼,能在他手下熬出來的人,也是十不得一啊。所以,他手下的兵無論何時都不會超過二千之數。」

    林笆問道:「什麼時候都少於二千之數的士卒,這卻又是為何?」

    邱勝道:「你們看,那些背上有二三十斤砂袋用雙手撐地的人,能做得幾下?」

    丁元勝道:「背上加了二三十斤的砂子,想來便是雙臂極為有力之人也不過能撐得起百次上下罷。」

    邱勝笑道:「說得多了,即使是雙臂極有力的,這樣也決不能撐起百次。可我們的這位陳將軍卻要每個兵丁每日早晚做兩次,每次撐起不得少於二百下。還有啊,每個人一月之中要有十天時間背著四十斤砂子跑上十里路,每日不但要站隊、排著隊跑,而且不得有任何一人亂了隊形、錯了腳步。若是做不到的,只能吃一半的飯,還會被罰替別人洗腳。下官當年若不是咬著牙苦忍了下來,早在郴州死於反賊刀下了,哪還能因軍功做到這監押副使之職。」

    幾個人正說得高興,身後傳來林強雲的聲音:「哎喲,幾位大人都來了,啊,還有邱大哥!快快,我們到大廳坐下,去喝點茶,等過會兒歸永叔一完事,我們就可以開席了。」

    邱勝操著大嗓門問道:「兄弟,今天請我們來有什麼好吃的,快給我們說說。」

    林強雲笑道:「不急,不急。到時候自然會告訴你們的,不過嘛……有一個湯是要你們吃了以後說出它的味道,並給它起個名字,這才對得起我花了一天的時間做出的菜啊。好了,天色差不多,我要去準備出菜了。」

    林強雲走後不久,鳳兒陪著沈念康和妻子秋雲抱著南祿到了,和他們一起進來的三兒、根寶則各抱一個酒曇子放到一邊的地上。

    因為有州衙的幾位當地的高官在,沈念康把秋雲母子和鳳兒另外安置在一間房內,以免這些大人們尷尬。

    此時,陳歸永和羅運天也來到廳內,向在座的各位施禮後,也在桌邊坐下。邱勝免不了也和陳歸永寒暄了幾句。

    林笆在這麼近的距離才能看清陳歸永的相貌,首先打破沉默,向陳歸永問道:「陳將軍,邱將軍說你練兵得法,適才所見果然是非同一般,能說與我等聽聽,以長些見識麼?」

    說到練兵,陳歸永自是樂於傾談,便道:「在下只是一介村夫草民,當不得大人這將軍的稱謂。林大人既是有興與聞,陳某人自是將歷年所得,呈於尊前以搏識者一笑。我朝大軍素有不善征戰而善守之名,但這一說法於南渡後卻被岳元帥的岳家軍的屢戰屢勝所破。縱觀我朝立國以來,重文輕武是一個原因,最主要的卻是將不知兵,兵無所屬所造成。統兵之將平日無兵,也即無從對本部進行訓練教化。常統兵的將領又是官位卑微,所帶者不過三數千人馬,且還要吃上許多空額、兵血,既無上官監督,又能吃空額剋扣兵餉來錢,誰還會吃力不討好地用心去訓練手下兵卒呢。在下不才,雖不敢說能與岳元帥比肩,卻也不屑去吃手下弟兄們的血汗餉銀,也肯下氣力訓練部下士卒。只要讓他們明白一旦打起仗來,誰強誰就能活,戰場上的弱者則是必死無疑,則訓練時無不出力流汗,戰時則無不拚死用命。」

    「強,所指的有四項,一是身體強壯,能有過人的體力才能長時間在戰場上拚搏,不至於二三下就身體疲乏手腳酸軟。二則是要有較高的武藝,能與體力相當的敵人相對而在技擊上佔優,戰場上達到我存敵滅之功。其三,軍伍中講究的是相互間的配合,若無配合無間的同袍為你抵擋住側後的攻擊,你就是武技再高強,體力超乎常人的想像,在既要正面對敵,又要防著來自側背方向攻擊的戰場上,也會死於非命。即使能保得一時安全,時間長了時也必定身疲力弱、靈智大減,終於不免飲恨疆場。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要兵將們做到令行禁止,對官長所下之令毫不猶豫地依令而行。」

    「因此,戰場上的勝負除了要有主將的運籌帷幄外,還要有既能打又能走,更要能夠如臂使指的軍隊在手中。這樣的軍隊不可能隨便得來,必需在平時加以極嚴的訓練方能得到。至於使用何種方法才能練出強兵,卻是各師各教,方法也不盡相同。只有一點是一樣的,那就是將兵卒們練得身強體壯,武技高超,使用各種兵陣時配合默契,鼓升則奮進,金鳴則速退就行。此是在下的一得管見,各位大人見多識廣,請多多指教。」

    這一番話聽得林笆等人大為讚歎。

    邱勝笑道:「話是這麼說得輕鬆,不過,真要做你手下的兵,雖然能得足額的餉銀,但那訓練時的罪也是難受得緊哪。至今我一想起被將軍逼得飯吃不香、覺睡不好的日子,就心驚肉跳的難受啊。呵呵!」

    沈念康問道:「歸永兄弟,這麼說來,接下來的這幾個月,我們的這些鄉役弓手也是要用你的方法來訓練羅。」

    陳歸永點頭道:「當然,若不是如此,到時哪能派得上用場呢。路上遇到盜賊,還不把我們的貨物雙手奉上給他們?」

    正說之間,林強雲領著幾個人端著菜走入大廳,笑道:「你們談得好熱鬧,菜做好了,大家邊吃邊說罷。」

    陳歸永問道:「強雲,你佔了廚下做這些菜,那些弓手們的飯食不會耽誤吧?」

    林強云:「沒事,若不是為了先給他們做飯,我的菜早就做好了。放心吧。」

    林笆抿了口酒,挾了塊爆炒牛肉,閉著眼睛嚼了下去,口中喃喃地說道:「唔,這牛肉是如何炒的,我還很少吃過如此鮮嫩的炒牛肉。」

    林強雲笑道:「炒成這樣的牛肉沒什麼難的,只要肉選得好,所用的刀鋒利,把牛肉切得大塊些、薄些兒,下鍋之前先用香油、鹽稍醃一會,再加一些葛粉或是芋艿粉搓捏,然後再入熱油鍋爆炒,待到大片的肉捲了起來就能起鍋。但是有一件事情定要記牢,凡是烹飪肉類,用的一定要是植物油。若是烹飪植物蔬菜,則必需使用動物油,這樣煮出來的菜才會好吃。」

    林笆恍然道:「原來如此,這樣動物油煮蔬菜,植物油煮肉類的講法愚叔倒是第一次聽說。來來,來,我們再嘗嘗我這侄兒做出的其他幾種菜。」

    眾人也不再理會什麼油煮什麼菜,對桌上的釀豆腐、釀雞卵、炒蕹菜、牛肉勾湯每種都嘗了嘗,覺得味道全都相當好,光以這幾道菜來說,比之城內雲山酒樓的菜來,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林笆邊吃邊說:「想不到啊,賢侄你還有這麼一手。我就想不明白,你會做的這些事情全都是從書上學會的麼?若是如此,那些撰寫書籍的高人雅士卻也說得上十分仔細,連細微末節都寫得清清楚楚,讓你一看就會了。」

    林強雲不想,也是沒法向他們解釋,只好說:「你們先慢慢品嚐,我還有三道湯,這就去取來讓各位嘗嘗。」說著匆匆走出大廳。

    不多時,林強雲用一個托盤端來了三碗湯放到桌上,笑著對林笆等人說:「各位,先吃這大碗的湯,每人只有一個丸子,吃完後要請你們說出這是用哪兩種主料做成的。另外兩碗則是各用這裡的兩種主料單做出來的湯丸,留到最後再吃。」

    由林笆帶頭,用瓷湯匙舀了一個徑寸大的丸子,送入嘴中咬了一口,細細品味了好一會才出聲說道:「奇怪呀,既有牛肉香,又有魚鮮味。對了,外層咬著韌脆的是用牛肉制的皮料,內層則是用魚肉製成的餡料。不錯,就是這兩種,牛肉和魚肉做成的肉丸。就是不知道賢侄使用了何種方法把牛肉做成如此韌脆爽口,吃到嘴裡雖有牛肉味道,卻又和牛肉全然不同。」

    林強雲道:「對,正是由牛肉和魚肉做成的雙味肉丸,它的製法倒是有些麻煩,是把牛肉和上一定量的葛粉或是芋艿粉,再加入些調料,用木棍大力擊打,直至將肉和葛粉打成不分你我的粉團再下鍋煮。這一時也很難說得清,還是請叔父大人給起個好聽些的菜名。另外兩碗是牛肉丸和魚丸,請大家品嚐。」

    林笆笑道:「哦,『雙味肉丸』,這菜名好啊,還要再起什麼名呢,我看不用再另外起名了。」

    丁元勝好奇地問道:「林公子,這牛肉丸你是如何做成如此既韌又脆,咬著有彈性又發出『刷刷』的聲響?」

    林強雲道:「這說起來倒是很簡單,按一定的比例取上好牛肉切碎和上葛粉混勻,再用力**擊打,到一定的時間再擠成丸入鍋汆熟,然後再配入作料煮成湯或是用來炒都行。不過,真正做起來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林強雲說到這兒,覺得有點渴了,端起碗喝了一口酒,不覺一怔向坐在下首的三兒問道:「三兒,我不是叫你去雲山酒樓找杜胖子買最好的酒麼,怎麼買來這樣的淡酒呀?」

    三兒委屈的小聲答道:「是那胖老闆交代羅賬房取給我們的,每曇酒要收我們九貫錢呢。我怎麼知道會是淡酒。」

    林笆笑道:「賢侄休要怪他,這酒確是雲山酒樓最好的酒,價錢比他們酒樓賣的還便宜了不少,我們都是知道的。」

    林強云「哦」了一聲不再言語,心裡卻在想:「這也算是最好的酒,比上次在六叔家喝的也不過稍釅了一些,想來也不過十度左右吧,哪能比得上那些五六十度的高粱酒呀。以後若是有機會,倒要做個蛇形管出來,讓這些人嘗嘗什麼才是高度數的好酒。」

    這次的晚餐吃了將近一個時辰方才散去。

    這一天是七月初七,俗稱「乞巧節」,也叫「女兒節」。鳳兒和住在藍家大宅的女人們幾天前就開始悄悄準備,用豬油和上麵粉放入糖霜或紅糖,做成各種人物、鳥獸等「果實花樣」。各人還找了塊木板,放上一層土種入植物種子,今天已經長出了數分高的芽,再放上小茅屋和枝葉、小花等,做成有田舍人家的村落模樣,稱之為「谷板」。

    這一天,孩子們也分外的高興,鳳兒小姐去南門大宅尋著公子討來了五貫錢,買了好多豬肉,要讓孩子們,特別是女孩子們加餐。眼見得晚上又有肉吃了,孩子們又被先生和鳳兒小姐放了半天假,下午就一起到城外的荷塘去每人折了二張新鮮的荷葉,一張放在頭頂,另一張拿在手上,把自己裝扮成街上賣的小泥人模樣,蹦蹦跳跳地回到藍家大宅。

    這又引得幾個老人找上鳳兒訴說了一番,讓鳳兒賠了二十餘錢,好在今天高興,又一門心思地想著晚上如何對著月亮多穿過針眼幾根線,鳳兒也就沒去計較。

    林強雲這時已經搬到南門大宅來住了,那天偷得一日空閒動手煮過一次菜後,這些天又忙得不可開交。

    上月杪,為羅運天準備好了數千塊蚊香,幾百把菜刀、柴刀和五十雙布鞋,請人挑著送他回蓮城。然後與沈念康去藍家隔壁看過作為倉庫的大宅,覺得還有地方可以利用,叫沈念康請人在大院隔出一角,蓋好瓦頂,作為精製結白糖的作坊。叫根寶負責收購長汀城裡城外所有能收集到的木炭,研成木炭粉備用;要全福去請來泥水匠和木匠砌灶、制架子,買到足夠的木桶,叫篾匠編製濾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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