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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人面對未知事情的時候,總是心懷恐懼的,這通常沒什麼道理可講。我在商人們面前提出了這樣一件爆炸性的事情,自然會引起他們的憂慮,尤其是可以預見到肯定會嚴重觸及自己利益,而又怎麼都無法判斷的時候,想不顧慮都不可能。
商人們中雖然也有名傳千古的「義商」,但那多是個別人在個別事件上的表現,我不想再採用那麼曲折的策略,因而使用了最為直接有力的手段。
既然在全國範圍內已經控制了大宗物資的流通渠道,那麼控制大宗資金的流動也是勢在必然,我即將公佈新的命令:在全國範圍內對從事資金匯劃、貨幣兌換業務的商號,實行許可證專營制度!
除了那些各地知名的大鎮町外,每個郡只能夠設立一家這樣的商號,所有商號都不得越界經營。所有這些商號經營的金融業務內容、範圍都要在幕府專門機構的監督之下,並且每隔五年要進行一次統一的評定,是否繼續授權要看經營效果而定。
這樣的事情就再明白不過了,不管天下的所有人會遭受到什麼樣的境遇,但獲得金融經營權的商號毫無疑問會大發而特發,就算變成龐然大物也在情理之中。在巨大利益面前猶猶豫豫的猜忌立刻就便成了信誓旦旦的忠誠表白,而且轉變得是那樣的自然。
看到他們這個樣子我知道我至少有了個成功的開始,雖然強制的行政命令也能達到這個目的,但是絕對不可能有這樣好的效果。在和平的年代裡,這些商人就是我對那些大名展開討伐的部隊,而目的依舊是摧毀那些現在或者將來可能與我政權相對抗的勢力。
之後回到界町地寓所裡,那些商人們爆發了空前的熱情,為了在全國取得更多地區的經營權使出了各種手段。對村井、長束等人行賄那實在是小意思,有些直接向我獻上稀世珍寶。
我出了個好主意,讓他們各自提出一份將要如何開展經營的意向報告。
這本是一個臨時起意的主意,想不到效果確實出奇的好。這些傢伙至少都是經商數十年的「老油條」,更有幾個是有幾代人積澱的世家出身,他們地那些方案更加補充了我計劃,至少有一些是我之前沒有想到的漏洞。
就這樣經過一番磋商、評估和討論,我最後選定了三十九家豪商授予了金融經營權,自然是根據親疏、遠近和能力而獲得的權力多少有些不等。一年之內不但界町的體系迅速完善了起來,就是全國範圍內的架構也已經基本鋪開。達到了北到涵館南到鹿兒島。
所以在第一年裡我非常高興,鐵軌已經鋪設好其他的還難嗎?我想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列車會飛快地奔跑起來的。
在之後的第二年裡似乎卻也是這樣,界町、石山、平戶、博多的商業金融系統完全統一了步調,在各地設立地專業錢莊(這時還不能稱作為銀行)也沒有受到什麼阻礙。那些地方上地小商號自然是無法抗衡,大名們也沒有膽量公開違抗我的政令。
可從第三年就開始有些不對了,政策性的內容完了,可經濟手段卻變得難以為繼。開始我以為那項措施出了毛病,可是慢慢地就發覺不對了,這是一些傳統實力自發對我進行地抗拒。
我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沒有和任何人討論。就這麼彼此應付著、對應著,匆匆第一年兩年地過去,轉眼就進入了天正十八年(1590)。
「還是沒有進展嗎?」我皺著眉頭輕輕敲了敲桌子。那上面放著一份由全國各地匯總來的一份統計報告,都是一些拐彎抹角的訴苦情況,不用看就夠讓人頭疼的了。
「這個……實在是抱歉!」村井貞勝臉上尷尬得有如掛了兩塊豬肝,身邊的長束正家、增田長盛差不多也是這個顏色。
「現在說這個沒什麼用,無助於解決任何問題!」我稍稍沉了一口氣,信親還在身邊,我不能作出不好的榜樣。「說到底這不是你們的錯誤,執行上沒有出現偏差就不是你們的責任。是我事先考慮不周才造成了這樣的結果,你們也不要有太重的心裡負擔。現在最關鍵地是找出問題的關鍵所在,再想出解決的辦法。你們有什麼頭緒了嗎?」
「臣等無能致使主公憂慮,實在是惶恐不安!」他們三個後措後幾步伏拜下來,長束正家的眼圈甚至有些發紅。
「唉……」我長歎了一聲,超越時代的計劃真是很難,經常會出現意想不到的狀況。「到底發行出去了多少新幣,你們有沒有確切數字?」我看著那些不知所謂的報告問到,商人到底是比武士更加圓滑。
「銀元大約發出二十萬元,不過都是在界町、石山等幾個大鎮町。銅製輔幣更少……」
「更少?更少到底是多少!」我忍不住又皺了皺眉頭。
「不足……不足五萬元!」長束正家壯著膽子說到。
「嘶∼∼!」他的回答使我吸了一口涼氣。
聽起來這個全部二十五萬元,似乎真是不少了。不過你如果仔細算算的話,換成舊制不過是十八萬貫左右。你可千萬不要忘記了,這是在全日本地整個範圍內,作為幕府大將軍我實在是覺得有些慚愧。
「今井那些人怎麼說,有什麼怨言嗎?」我整理了一下滿腦子有些混亂的思緒,力圖找到一個突破口。
「那怎麼會,他們是全都對您感恩戴德的!」村井貞勝立刻回答道:「主公授予這些人的金融獨佔經營權,使他們這些人的財富急劇膨脹,除了直接帶來的收益外,他們其他的業務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拓展。現在可以這樣說,在這三十九家之外的人,就沒有資格被稱為豪商,可以說這個權限就是他們如今地位和財富的保障!」
「這些傢伙要是知道感恩圖報的話,就該再盡些力量才對啊!」我心中對這樣的成績實在感到有些窩火。
「他們也感到慚愧,也讓我向主公轉承他們的難處!」村井貞勝用膝蓋向前蹭了兩步,帶著些哀求的表情說道:「幾大商埠的店舖都沒有任何牴觸,但是去其他地域做生意就很難把這些新幣使用出去,不要說那些大名在出售剩餘資產和資源時只願意接受金銀,就是農民也只願意接受舊式的銅錢。對此今井、津田等人也感到無能為力,他們表示願意向你獻上『敬意』……」
「我現在缺的並不是錢,我自己鑄造的錢還花不出去呢!」我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看來他們也不能提供什麼好辦法了。「你們先下去吧!」
「父親您不必動怒,我看這件事除了慢慢引導也別無他法了!」他們三個人出去以後,信清出言勸解到。「父親您這番改革幣制的作為自古少見,何況幅度如此之大。百姓們使用了千年之久的孔方銅錢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要想他們改變習慣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這個我也知道,所以才這麼急的取消了各藩的鑄幣權!」我看了他一眼,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其實我也知道應該新舊幣制並行一段時間才好,取消鑄幣權的措施有些急迫了,但不如此就難以迅速確立新幣的主導地位,不如此其他的一些事情也就很難繼續推行。可我還是低估了傳統意識的力量,強制兌換舊幣這種行為一定會被認為是劫掠民財,激起劇變那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可自由兌換實行了這麼久百姓對新幣還是缺乏信心,真是讓我傷透了腦筋!」
信清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又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
「你是不是也不理解我的這些作法,覺得有些得不償失呢?」我忽然問到。
「哦,……」信清被我問得一愣,好像先是想否認,但最終還是無言地點了點頭。
「唉……這也是我考慮不周的地方!」我長歎了一聲,心中微微感到有些失落。看來有些問題我有些太想當然了,適當的溝通還是相當必要的。「這些年我幾乎把所有的日常工作都交給裡你,自己只是專心於自己的那些計劃。在我看來這已經是對你最好的鍛煉了,但其實有些理念光靠實踐也是得不到的!」
「兒臣無能,讓您操心了!」信清慚愧地回答到。
「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只是這件事我想我自己就可以告一段落!」說到這裡我自己忍不住有些想笑,看來是有些高估自己了。「對於這次幣制改革,我是想在全國實行貨幣的統一,無論是金銀還是各式銅錢都要退出流通。那麼在這種單一的貨幣中,我們的幕府就是核心樞紐。即便將來我們的敵人想有所舉動,也不再可能有那樣的經濟實力!」
「可是金銀還是源源不斷地被開採出來的呀!」信清還是不能理解,因而繼續問道:「再說我們現在發行的這些銀元,還是可以被儲存起來,相信只要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那些敵對大名還是有可能繼續起力量。你的政策使對南蠻的貿易越來越普遍,範圍也越來越廣,自然也會使那些外地大名得到相同的機會啊?」
「你能提出這些問題真的很好!」我笑著點了點頭,真是非常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