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和你說一件事,這件事我對任何人都沒有說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這並不是我不信任你們中的任何人,而是恐怕我說了你們也無法理解,更主要的是這個計劃在我有生之年難以完成,甚至是你也不行。我打算把這件事詳細地寫在我的遺囑裡,作為一個完整的步驟一直等到百年之後,由諸星家的第四或者第五代繼承人來完成!」
「哦……是!」聽到我提到遺囑時信清的身子明顯地戰慄了一下,不過很快地又穩定了下來。
「你說金銀源源不斷的話卻是不錯,但是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想要收回金銀的開採權了!」我這樣對他說到,其實以前也對他透露過這樣的意思。「不光是金銀,銅、鐵、硫磺和大型曬鹽場都要收回,也唯有這樣才能保證幕府對地方大名始終保持絕對的優勢。不過這也正是我為難的地方,如果不先確立新型幣制的地位,那麼就很難實行這樣的措施!」
「哦!」信清這時才如夢初醒,明白了我為什麼會如此急迫。
「如果新型幣制不能確立並鞏固,那麼在如此大規模的收回資源開採權時,一定會嚴重影響到地方民生!」既然今天開始了這個話題,那麼我索性就讓他也瞭解一下我的擔憂和煩惱。「類似於德川家康那樣的傢伙現在雖然無能為力,但是一旦天下大規模民變他們一定會躲在後面推波助瀾。其實如果只是我自己的話,我是不怕的,哪怕是失去了所有人心,我依然沒什麼可怕的。在這二十多年裡,我見識過了太多的人和事,所以我有信心處理任何問題!」
「那……」信清再次有些困惑,我的話似乎有些自相矛盾。
「但是如果真要那樣的話,我對你們就沒法作出任何的安排了!」我看出了他的想法,因而解釋道:「如果真地到了天下大亂民心盡失的地步。那麼我的有生之年唯一可做的一件事,就是不斷地去撲滅各處此起彼伏的叛亂,用我的威望、我的武力和我全部的心智。而在我之後,你們很有可能維持不了這種強勢,諸星家距離敗亡也就不遠了!」
「原來如此,看來還是我讓您不放心了!」信清神情有些複雜地說到。
「其實在你做得已經很不錯了,只是即便是我也無法把那些產生於背景環境之外地理念完全交給你!」有些事情我自己也根本無法解釋,只能這樣安慰他到。「就比如你剛才說的。我們鑄造的那些新銀幣被他們攢在手裡,還是一種可能對抗我們的資本。表面上看起來確實是這樣,但其實並不止是如此,我並沒有打算就此罷休,真金白銀的東西怎麼會就這麼保留在他們手裡。
現在這種鑄造的銀幣還是一種過渡,五十或者一百年後會用別的東西把它們替換出來的!」
「替換出來……什麼?」信清的腦子感覺有些不夠用,下意識地問到。
「白紙!」我想在桌子上找點兒什麼,可是順手拿起來的卻是剛才村井貞勝送來地那份報告,就衝著信清晃了晃。
「白……白紙!」信清瞪大了眼睛,腦子可能已經進入了當機地狀態。
「對。白紙!」我又衝他晃了晃手中的那疊報告。有些邪惡地說道:「就是白紙,不過這樣說也許有些不夠準確,應該是印著些圖案代表著我們信用的紙!」
信清坐在那裡翻著白眼。看著我地目光更加怪異。
「你應該知道現在大商舖的匯票可以當錢使,而且中國大宋時就有的銀票也是一種貨幣!」我興致越來越高,細緻地給他講了起來。「但是這兩種錢只是作為一種支付的手段,並以隨時可以兌換成實物貨幣作為保障的基礎,主要流通的其實還是金、銀、銅錢這種實物貨幣。我的想法是在一百年後,全國只流通著我們專門印製的那些紙,永遠也不可能再兌換成金銀這些貴重金屬,至少是不可能再兌換出作為貨幣流通的貴重金屬。這個國家所有的經濟全都建立在我們諸星家地信用基礎之上!」
「那……那些金銀呢?」信清傻傻地問到。
「金銀?自然是都藏在我們諸星家的各處地下寶庫中了!」我帶著自信的微笑,理所當然地說到。
「會有這樣的傻瓜嗎?」他大致明白了我的意思,可更加覺得有些難以置信。「黃金、白銀這些都是可以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可紙又算是什麼?自己保有金銀多麼塌實,怎麼可能有人會自願將金銀換成紙呢?」
「紙也看得見摸得著,而金銀同樣當不得吃喝!」我在說著這世界上最嚴肅的事情,可是口氣卻像是在開玩笑。「不過我也理解,持像你這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要想讓他們痛痛快快地將金銀交出來換成紙不會那麼容易,這需要一個相當長的緩衝階段。先讓他們把使用諸星家鑄造地銀幣看作是天經地義,然後再讓他們覺得帶著大量的銀幣實在是麻煩,最終完全是紙幣在世面上流通!」
「要用一百年嗎?還真是久啊!」信清像是歎息又像是牙疼的說了一句。
我知道他並不完全相信。但是這也毫無辦法。不要說是在當時的大明和日本,就是在資本主義已經有了一定發展的歐洲,要是有人說市面上將流通永遠無法兌換成金銀的紙幣,那也準會被當作是一個瘋子。
「一百年已經算是相當快的了,我想那已經會是在這世界上首屈一指的了!」我和他談笑了一會兒心情已經好些,只是問題依舊沒有解決。「至少是一百年後的事情,我們誰都看不見了。我想一個人再待會兒,你先去忙你的吧!」
「是!」信清站起來躬了躬身,然後退了出去。在臨關上門前我從後面看到他搖了搖腦袋,可能是在作匪夷所思、莫名其妙的表示。
「唉……真是沒有辦法!」我搖了搖頭並不是謙虛,是真的沒有辦法了。最可氣的是沒有人可以聊這個話題,不是不理解就是盲目地點頭。就比如半兵衛和仙芝,兩個都是極聰明的人,但是他們也是兩個我沒法談的代表。
雖然沒有真的談過但是我已經知道,一旦我和竹中半兵衛談起這個話題,他一定會本著認真負責的態度一直把不明白的問題問下去,直到把我也給問糊塗。我只是個穿越的高中生而不是經濟學家,很多過於深奧的理論問題自己也搞不清楚。
仙芝就更不用說了,無論我的什麼主張她都認為是最好的,她從來是只在我困難的時候用自己的方式幫我。不過我要是對她談這些超越時代的東西,那麼她肯定只會微笑著不住輕輕點頭。
這是一件多少有些超越歷史發展進程的事情,所以遇到特殊的問題也在情理之中,看來我還是得自己再仔細回以一下。「使用格雷辛法則中的強制幣值不相等兌換,然後劣幣驅逐良幣退出流通怎麼樣?」我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個想法。
最後我還是否定了這個結果,用這樣的方法無異於飲鴆止渴。這樣以本傷人的結果最終還是主要傷了自己,大名和百姓們會更加對新幣失去信任,牢牢抓住自己手中的金銀。
「主公,斯波義朝大人由東北回來想要見你!」一個小姓拉開門向我稟報到。如今御弁丸和梅千代也已經元服回到了自己家裡,我身邊又換上了一批新人。
「哦,讓他進來吧!」我收拾起混亂的思緒坐正身子,這件事遇到了困難別的事總還要進行。
斯波義朝本應該是歷史上的大久保長安,入我門下這十幾年來也算得上是兢兢業業,而且工作能力和熱情他都是有的,如今在中層奉行中已經算了佼佼者。不過我還是可以看出,他並不甘心於這個職位。
老實說我不太喜歡這個人,他的功利心太強還狠貪財,雖然現在知道夾著尾巴作人,但是一旦飛黃騰達即便不是個奸臣,也會是個弄臣。所以我一直沒有把他擺到獨當一面的位置上,和村井貞勝、靜水幽狐、增田長盛、長束正家這四大奉行相比,他始終是差了一個檔次。
「拜見主公,為臣回來了!」斯波義朝走了進來,規規矩矩地行禮,規規矩矩地坐好,然後規規矩矩地低頭垂下眼皮。
「北陸和東北的情形怎麼樣,現在檢地會出現什麼問題嗎?」我很直接地對他問到。
「如今主公威勢隆盛,即便有些波動也不會有大問題。如果能夠由近及遠的推行,那麼……」他接著開始詳細介紹,其中還提到了一些人名和地名。
這就是我這次安排給特的任務,為全國範圍內的大規模檢地進行一次摸底調查,這是個需要精細的工作,而他確實也完成的很好。
「你還有什麼事嗎?」講完全部情況後我看他似乎還有話沒說出來,就主動問到。
「這次我到東部各國,看到主公發行的新幣似乎……似乎有些不夠順利!」他的臉色開始發紅,看得出來很是緊張。
「你有什麼看法嗎?」我輕輕瞇起了眼睛,看來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情況要出現了。
「為臣……是有一些粗鄙淺見!」他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咬牙說了一番見解。
我半天沒有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斯波義朝。他的腦袋上不斷地冒出汗珠,身體也開始哆嗦。
「你!」我終於開了口。「回去做好準備,一年後的全國檢地由你主持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