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周仁親王平時表現怎麼樣,我可是沒什麼印象的!」我端著酒杯奇怪地問到,雖然裡面已經斟滿但我並沒有著急喝下去。
「優秀,相當的優秀!」坐在桌子那邊與我對酌的正親町季秀放下筷子,掰著手指頭對我推銷了起來。「要說這位周仁親王殿下,在先太子誠仁親王的諸多殿下中是最傑出的,從小是聰明伶俐深得天皇和太子殿下的喜愛。無論是詩詞歌賦還是經史子集,只要是你說的出來的,那是過目不忘、融會貫通……」
「別說那些沒用的,你知道我不是想聽這些!」對於他故意地裝瘋賣傻我不耐煩地一揮手,但是並沒有真的生氣。「我指得是他是怎麼到這個位子上來的,是誠仁殿下指定的嗎?」
我說的誠仁親王是之前的太子,不過已經死掉了,就是我這次東征開始不久的事情。雖然說他在作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後最終沒能登上皇位,但是著實留下了不少子嗣。昨天我見到的這位周仁宮雖然還沒有成人,但是看樣子卻已經被內定為皇位的接班人了,不然也用不著處心積慮地搞這一套。
太子才剛剛死去不久,我並沒有想到皇室和朝廷中的各派勢力,會如此快地達成妥協。昨天既然在引見中提出那樣的要求,可見事先作了不少的準備。
「太子走得非常匆忙,並沒有來得及作出這種安排!」提到這個話題正親町季秀雖然並沒有顯得太悲痛,但臉色還是不由自主地鄭重了下來。「太子殿下一直身體就不太好,前次幾番近畿大亂都波及到了京都。說上一句有些不敬的話,太子殿下不但心思很重而且沒有多少魄力。尤其是……勸修寺閣下之死,對他的觸動相當之大,最後還是沒有能撐過去。他去世時我並不在場,但聽說在彌留之際已經有了些頓悟一切的意思!」
正親町季秀的話裡話外有些怨我的意思,這我聽出來了,在他的想法這不能說就是看不開。但在我卻也是身不由己的作法。如果我把一切都能夠退一步想的話,只怕也活不到現在了!
「雖然誠仁太子沒有留下遺言,但畢竟這是皇位地繼承問題,主要還是天皇陛下參考諸位重臣作出的決定!」見我沒有搭茬,正親町季秀也不好就剛才那個問題深究,只能繼續向下說道:「剛才我說的話並沒有說錯,周仁親王在諸位殿下裡確實表現突出。朝廷裡只要是二目不瞎的人,都不會否定這一點。所以只能說提出這個人選後並沒有遇到什麼阻力!」
「那麼最早提出這個人選的人,究竟是哪位閣下呢?」我追問到。
這並不是我裝相,這件事以前確實沒有特別主意,或者說根本就沒有想到。太子誠仁親王剛剛四十出頭,誰能想到他這麼快就死了,他老子六十多了不是依舊活得好好的嗎?雖然我也知道之前我在關東時,就人選問題朝廷裡徵詢過一些人的意見,但可以肯定的是並沒有形成決議。
「這個人……就是我!」正親町季秀雖然遲疑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沒有隱瞞。
「你?」我有些意外。
「有沒有其他人也這麼說過我不知道,但至少在陛下問我地時候我是這麼回答的!」既然話已經說開。他索性也就全都放開了。「周仁親王從小是我看著長起來的。
溫文儒雅在所有皇子中最有王者之風。在天皇陛下問我的時候,我就直說了這個意思,說是他最適合繼承大位。當時在場的還有二條閣下和山科殿下。他們也都聽到了我這話。陛下一直沒有作出過明確表態,也是直到昨天公開提出了我才知道這件事!」
「其間談到我了嗎?」我心裡並不是很得勁兒,但是也說不上就一定是對這個周仁親王有什麼成見,因為之前我們根本就沒有過接觸。
「我沒有主動提起,他們可能是刻意地迴避了這個問題!」正親町季秀正在把一條醃漬小黃魚放進嘴裡,因為搖頭有些醬汁沾到了腮幫子上。「不過我和你的關係沒有人不知道,既然我這麼說他們可能會以為這就是你的意思!」
我沉思了一會兒,這好像也沒什麼關係,自從在後醍醐天皇引發的南北戰爭之後,天皇就幾乎沒有再發表過什麼自己的意見。皇室是必須維護的。因而即便有自己地「意思」也要通過公卿們來表達,那麼這件事似乎也不錯。我現在也是剛剛壓服了天下大名,主持皇位繼承人地戴冠之禮正可以大大提高聲望。
「戴冠之禮是什麼意思,儀式繁瑣嗎?」這時我才想起這個關鍵性問題,可別到時候鬧出什麼笑話來。
「和武士剃髮環甲之禮差不多,就是表示成人的一個儀式!」正親町季秀順嘴搭音地說道:「麻煩是麻煩,但是需要你作的事情並不多,只要接過帽子給他戴上,再說幾句話就行了!」
「之前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有什麼講究嗎?」我對這件事確實有些奇怪,按理說要是成人禮地慣例應該不是很罕見,那我怎麼就沒有呢?
「這件事從來就和武家沒什麼關係,你不知道這也很正常!」正親町季秀這時興致也逐漸高了起來,紅撲撲的臉色說明這酒已經漸入佳境。「所有皇室子弟在成年時都要有這麼個儀式,而主持的一般會是個有身份的公卿,如果再是有可能繼承皇位的皇子話,那麼這個主持人就肯定會是出身五攝家的。這其實是在權臣當中替皇子找個保護人,身份介乎於皇子的老師和義父之間,可以說是非常有地位和面子的事情!」
「從來沒有武家擔任過?」我更加詫異。
「自開天闢地以來!」正親町季秀手上拿著一支筷子,豎在面前一點一點的像是在起誓。「自平源時代起,一直到廉倉、室町幕府,雖然也有很多人身居高位,但武家和公卿一直是格格不入的!」
「這個主意還真是有創意,是不是二條晴良提出來地?」我左思右想之後不得不佩服出這個主意的人,還真是得有點改革創新的精神。「老實說在所有公卿當中,論到頭腦見識我最看中的就是他。我想在現在朝廷的這些人裡,能出得來這樣主意的應該也就是他了!」
「錯了,大錯特錯了!」正親町季秀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何以見得?」我不服氣地反問到。
「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他根本事先也不知道這件事!」他得意地向我解釋道:「我不否認二條閣下的才學見識,也完全可能想的出來這個計劃,但只怕他和我一樣,同樣是在昨天才知道的這個安排。不然以他那種謹小慎微地性格,就算不親自去找你,也會在話裡話外對我加以暗示。太子誠仁親王的兒子可不止一個,而且還有好幾個兄弟,這件事情要做到意見絕對統一是不可能的。
之所以在這種保密的狀態下突然提出來,就是想借助你這股外力壓服不同意見,造成一個既成事實!」
「老實說我其實並不想干預這件事,因為大多數屬於費力不討好的!」我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飲而盡,感覺一股熱力已經開始往頭頂竄了。「尤其是我現在的這種時候,插手皇位的廢立極有可能給反對勢力造成口實,我可不想給信清留下個南北朝的局面!」
「這我知道!」他點了點頭陪我喝了一杯。
「那……不會是你提的這個建議吧?」我忽而又問。
「我看你真是喝多了吧!不是跟你說過這是我昨天才聽說的嗎!」正親町季秀哈哈笑了起來。
「那會是誰呢?」他說的也有一定道理,我對著面前再次被斟滿的杯子冥思苦想了起來。除了這兩個熟悉我的人和聰明的人,我實在是想不出朝廷裡還有誰了!
「如果我的猜測不錯的話,那麼提出這個建議的極有可能是周仁親王自己!」他似乎相當有把握的說到。
「哦……」我的腦筋有些發木,一時想不清楚這都意味著什麼。
「哈、哈、哈,確實是個好主意!」正親町季秀一邊說,一邊用筷子敲起了酒杯。「雖然一般人都把你看作是個武家,但怎麼說也算是有了上位公卿的職務,就算不是什麼籐原後裔或者皇室分支又有什麼關係。現在你已經是名副其實的武家領袖了,那麼武家的出身就一定那麼正統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諷刺的話我可是聽得出來!」我的心情隨著酒勁兒也逐漸進入了亢奮狀態,並沒有真的對這句可以被列為大不敬的話見怪。「對於自己的出身我從來沒有隱瞞過,那麼有什麼了不起,那些世代簪纓的武士又怎麼樣,沒有被攻打也活不下去的還不是大有人在。就拿武田信玄來說,文治武功誰不歎服,可還不是被戰爭拖得五癆七傷。你再看看我,戰爭的頻率比武田家還多,直轄的部隊比例更是誰都比不了的。這件事情你可能是不清楚,這是觀念的錯誤!你聽我仔細跟你斑——「」,
那夜我在正親町季秀府上喝了許多酒,跟著就說了很多話,至於都說了什麼就記不得了。正親町季秀喝得一點兒也不比我少,因為性格因素說得話自然是更多,可我同樣記不得他說什麼了。其結果就是他說他的我說我的,直到我們兩個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躺倒睡了過去,不過肯定是已經是快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