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治與九郎走了以後,我又準備了準備,不過時間不長,也就是兩天的工夫。畢竟大名進京是一見大事,不能顯得太不鄭重。
到達撫養城後我又等了一天,為了等待由淡路來接我的船隻。這時對外宣稱我的身體並沒有完全好,所以就沒有見前來送行的十河存保和細川真之,至於說到長宗我部元親,因為某種原因根本就沒有來。
我要進京的請求文書在從勝瑞城動身之前就發出了,可直到我上了船也沒有得到回應,不過朝廷裡辦大多數事情都是拖拖拉拉的,所以我也並沒有太在意。反正照我的計劃還要在界町再盤桓兩天,到時候朝廷總要給個態度了吧!
以「日之丸」為首的十幾隻戰船載著我和兩千近衛軍,緩緩地駛向和泉方向,四國的影子在身後已經看不到了,越靠近界町海上的景象就愈發地顯得繁忙。一隻隻大大小小的船隻不時出現在航線的前面或左近,但是立刻都降下半帆表示敬意,並急急忙忙地避散開去。
「你的威風好大呀!」島津珊瑚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我的身後,她總是這樣神出鬼沒的。不知道是不是島津家靠海,她又對船似乎特別有興趣,由九州到四國一路居然都沒有看夠,這一上船就又上上下下地「視察」了起來。
「你現在也是諸星家的人了,我有這樣的『威風』不好嗎?」對於她的話我並沒有介意,相反心裡倒是有幾分竊喜。「當今天下以力服人是常道,但是服的是人『形』而不是人『心』。你再看看我,自諸星水軍建立以來,什麼時候做過燒殺劫掠的事情,甚至消滅水賊保護航道,都沒有讓商人們交納過保護費。將心比心,他們誰反對誰,那不是非常自然的了嗎!」
「不愧是天下『第一仁義君子』。這樣的事情也做得出來!」誇獎的華從她嘴裡說出來,聽著也像是諷刺。
「這有什麼,你也可以向島津家建議一下嘛!」我轉過身看著她微笑到。
「還說這種便宜話,要是島津家如此養水軍,有多少人也全都餓死了!」島津珊瑚有些氣哼哼地說到,可意思裡卻有著那麼點掩飾不住的無可奈何。
「那也就沒辦法了,總不能叫別人替你賣命,自己還一毛不拔吧!」我聳了聳肩向後面艦樓走去。她撇了撇嘴,但還是跟在了我地後面。
在日本水軍和水賊沒什麼區別,這也是有一定歷史原因的,大多數傳統的強勢水軍在陸地上都是處於嚴重的劣勢,要是有一片肥沃廣闊的土地,誰還會到海上冒著風浪去出生入死?不要拿毛利家說事,在小早川隆景整合西國水軍並收編三島之前,毛利家的水軍算是個屁!在相應的情況比較之下,島津家在這方面的成就算是相當不錯了。
既然是因為活不下去才冒這樣地風險,那麼自然會要求活得好些。大如三島這樣的水軍還可以收些「過關費」、「保護費」。小水軍就只能自己動手了。所以水軍最初的出現更主要的目的是為了產出,所以會幹些什麼也就不必說了!
「你這裡的水軍,似乎和旗本沒多大區別!」登上艦樓後看著那些手扶舵輪或調整帆索的水手。島津珊瑚忽然說到。
「基本上差不多,他們這些人大多在淡路或者紀伊有著一小片土地!」我點了點頭,但是又補充道:「不過他們的土地一般比旗本略小些,雖然同樣不用繳納賦稅,但是並不能維持太多人口,或者太富裕的生活。好在這份土地可以世襲,算是傳給子孫們一個武士的身份!」
「這樣他們不是會有後顧之憂了嗎?」聽了我地回答她有些意外,在她來想我一向是比較「騷包」地。
「因為他們不需要自備裝備,而且必須常年的呆在船上!」我探出身軀在船舷的外面撫摸了一下,九州遠征留下地些許痕跡已經被清理掉了。「我的船和傳統的戰船有很大差別。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第一代堅韌的『水上人』也越來越少。所以為了持續下去,這些人必須從很小起就在很繁重的工作中進行學習,因而高額的薪水是必不可少的。相對來說旗本要輕鬆的多了,服役時間要比船員短上不少,但他們都是功臣的後代,和以能力衡量作為標準地船員是不一樣的!」
「如此說你的兵馬倒真是一些精兵,不過就帶這麼點兒人回去還是未免少了些吧?」沉默了一會兒,島津珊瑚反問道:「你把大部分兵馬留在了四國。即便是近衛軍再精銳也畢竟只有兩千來人。羽柴秀吉現在想必已經是磨刀霍霍,你這點人馬夠用嗎?水華雖說船堅炮裡,可畢竟不能直接開到京都去,你總不會希望有人把你請到京都裡去吧!」
「為什麼不呢,我一向認為公道自在人心!」我又走到了舵手前面的護欄前面,遠方的海平面上密密麻麻的小黑點,那應該是界町港裡停泊船隻的桅桿。「我以一顆赤誠之心待人,未必別人就不能理解。現在近畿和朝廷的形勢一壞至此,我確實有為天下人挺身赴難的想法。當然這得在大家地理解之下,我是不會去強求的!」
「包括羽柴秀吉?」
「當然包括羽柴殿下!」我回答得很肯定。「可能你有些見識,但我敢說你絕對不如我瞭解他。我們可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對於他的『人品』你是不需要懷疑的。現在近畿的局勢到了這個地步,也許他正需要我來幫助呢!」
「你真以為我會這樣天真,還是拿這些話騙鬼去吧!」1島津珊瑚對我的這番說辭嗤之以鼻,但是卻也找不到什麼確鑿的證據。雖然她這些天零零星星聽到了我下達的一些命令,但是還無法把這一切串聯起來,更加不清楚那些核心內容。
「信不信由你!」我莫測高深地一笑說到。
這時我的艦隊開始進港,原來裡面的那些船隻紛紛向兩側避開,讓出了中間的深水航道和幾座正面的棧橋。我只感覺這裡絲毫沒有受到戰爭氣息的影響,來自世界各地的船隻反而更多了,甚至還出現了屬於漢薩同盟的商船。不過看來他們已經知道我是誰了,掛上半帆的同時還有許多船員在甲板上向我這面揮著手。
「父親,兄長和竹中大人來迎接您了!」這時一直在前甲板上玩的虎千代從樓梯上騰、騰、騰地跑了上來,後面的石河貞友好像怕他摔著一樣緊緊跟著。
「哦!」我往前看了一眼,確實是有一艘用於港口檢查的小船從側面緩緩駛來。可能是因為「日之丸」太巨大了,我剛才居然沒有看見。
「我先退下了!」島津珊瑚在我身後小聲說到。
「嗯!」我點了點頭。以她的身份自然應該是先拜見仙芝,沒有先見我長子的道理。
「父親大人一路辛苦了!」仙鯉丸一上來就恭恭敬敬地向我行禮,竹中半兵衛站在稍微靠後些的位置上。
「好了,起來吧!」我看著兒子,滿心滿意地說到。仙鯉丸經過幾個月的歷練,顯得更加穩重了些,也許應該叫更加有氣質,如今我覺得一些事情可以放心了。「這幾個月你在近畿做得不錯,我很滿意!」我誇獎了一句。
「兒臣只是遵照父親的囑咐而已,全靠了各位大人的輔助!」仙鯉丸性子一向平和,聽到我的誇獎並沒有顯得特別的得意。
「少主確實是治世之才,這幾個月來的理事在朝廷上下受到了一致好評!」竹中半兵衛也在邊上贊到。
竹中半兵衛的話讓我很高興,當然也不能完全當真,下級對上級的說話本來就有著相當的技巧。不過相比起其他人來,竹中半兵衛算是比較耿直的,如果不想說假話至少他可以不說,既然他說了就說明對仙鯉丸是持肯定態度的。不過我心裡也清楚,我的兒子並不是什麼曠世之才,不過現在看來至少不是個敗家子。
「前田大人的事情已經安排好了嗎?」我對仙鯉丸問到,竹中半兵衛想說話但被我制止了。
「前田大人走的時候我趕到岸和田城去送了,現在想必船隊已經快要抵達了府內城!」仙鯉丸回答到。「當然第一批走的只是前田大人帶著一批骨幹家臣和部隊,家眷和附庸家臣還在準備當中,全部完成可能要等到年後了。對於之後紀伊的領地安排兒臣草擬了一個大致的方案,請父親作為參考!」
「不錯,真的很不錯!」仙鯉丸做得已經超出了我的希望,我似乎已經看到了諸星家光明的未來。
「砰!」這時船前面忽然傳來一聲悶響,雖然輕但周圍的人已經感到了一定的震動。周圍的侍從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前甲板上有不少人在跑動著。我沒有急著去問,不一會伊木半七跑來向我稟報。
「是從港口送緊急消息過來的船,一不小心撞在了我們的船上!」
「什麼事?」我面上平淡如水,但是心裡卻感覺有一股火焰燒了起來。
「今天凌晨織田右大將殿下在京都被刺殺,同時安土城發生了大火。幸好三法師殿下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