埂町就是埂町,日本最繁榮的城市,繁華程度不是京都可比的。街市上幾乎所有店舖都維持著開張的局面,川流的人群也還算得上是熙熙攘攘。不過你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嚴重的災情還是不可避免的影響到了這裡。
店舖裡的生意雖然依舊在作,但是無論是買家還是賣家,臉上都見不到了過去那種興奮、愉悅的神情,討價還價中所有人都是憂心忡忡,似乎有什麼災難即將來臨。
雖然這裡的流火驕陽與京都沒什麼不同,但靠海的優勢多少緩解了人們心理上的焦灼,夏季南來的風向確實也給予了一定的。所有人都似乎堅持著,在等著什麼,可究竟是等什麼呢?
我和蒲生氏鄉慢慢地走在街上,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不知道他的心情此刻是怎樣,但至少我是憂心忡忡。第二次對九州的征伐即將開始,大本營和後勤基地可別出現什麼問題。
京都的盛事和我關係不大,參加了最初幾天的熱鬧後我就離開了,織田信長秘密下達了命令,叫我動員四國部隊再次對九州用兵。不過雖說是「一級機密」但我並沒有抱多大希望,看看改易荒木村重這件事我的心裡就涼了半截,織田信長可還沒有取得天下呢,一個巨大官僚體制的弊端卻已逐漸顯露了出來。
對於九州的戰事我這回改變了策略,從上次的失利中我認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人心向背是能否在九州站住腳的關鍵!以前外來勢力對九州的征伐中,並不是沒有過強橫不可一世的武力,但依然無一例外的失敗了,究其為何?就是當地人們不認同他們的存在。
反覆思量之後,上次慘敗的責任還是在我,大勝驕狂有些忘乎所以了!雙眼向天中我沒有注意到,每一棵九州地「草根」都被島津煽動起了對我這個外來人的仇恨;每一個老幼婦孺都變成了盯著我的一雙眼睛;每一個農民都甘於毀家抒難。我名雖仁義,尚不及於四海啊!
在織田信長班師大軍越過邊境進入近江的那一天。竹中半兵衛也踏上了九州的土地,他不只帶領著從蒲生氏鄉那裡接過的四國兵團,還有集結在四國大量的糧食和各種物資。這場戰爭實際已經開始了,只不過瀰漫的都是看不見地硝煙,在織田信長面前我取得了最大限度的自主權,會用文火慢慢的、慢慢的將九州這塊厚實的牛排煎熟!所以之前對池田恆興說的缺乏糧食,是實實在在的老實話。
我和蒲生氏鄉的打扮依舊是一身武士的裝束,但也就是僅此而已。勉強算得上華美的服飾在界町這樣地地方並不顯眼,在諸星家也就屬於侍大將地檔次。在這個地方雖然認識我的人很多,但去除了光彩奪目的衣甲和車駕後又有幾個人能看清人地本質?就像前面那個向我兜攬生意的雜貨店老闆,以前也肯定是見過我的。
「殿下,這個程度還算好吧!」蒲生氏鄉眼睛繼續盯著街市對我說到。「在大災的年景裡能維持到這個程度,甚至可以說成是個奇跡。至今不但沒有出現饑荒,而且依舊維持著巨大的交易,前景應該不致過於憂慮!」
「要是穩定局勢自然不會有什麼困難,但……眼下的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看著街上行人們緊皺的眉頭,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九州的戰事將起。而且這次不能以戰養戰。數萬大軍人吃馬喂可不是個小數目,一旦再要是出現什麼差池,我可是丟不起這個人了。這場饑荒毫無疑問將蔓延出近畿的範圍。主公不可能輕易讓我們這些人過關,往下還不知道會發展到什麼地步呢!」
「這個您只管放心,20萬石糧食已經全部堆在了四國的碼頭!」蒲生氏鄉立刻向我保證到,他正是昨天才從四國趕到這裡地。「雖然艦隊已經隨竹中大人開赴九州,並且一塊走了很多運輸船隻,不過我們還可以徵集阿波、耀歧等地的漁船,運輸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
「還是不要那麼快了,糧食半個月後在界町登陸即可!」稍稍思考了一下,我緩慢地搖了搖頭。
「哦?」蒲生氏鄉聞言一愣,腳下不覺慢了一些。但馬上緊趕兩步又跟了上來。
「雖然你身為主公的女婿,不過說到對他老人家的瞭解你卻未必及得上我!」無關人等都隱隱被隔離在了無形的警戒圈外,四周並不存在竊聽的可能,不過既然是提到了織田信長,我的聲音還是本能地壓低了些。「這批糧食如果上午運抵了京都,那麼到不了下午我們就會接到主公加碼的命令,就算是我們準備再充足,也是架不住這麼淘換地。今年的饑荒已經是板上定釘,現在各人只要控制不要產生動亂。不要激起民變就好。再加上主公連番的大動作,指不定明年還會有什麼,先圈好自己的籬笆院兒吧!」
「明年還會……這我倒不曾想過!」蒲生氏鄉思慮著點了點頭,看樣子是理解了我的顧慮。「……殿下所慮甚是,甚至今年就有可能出問題。現在改易荒木村重的事鬧得滿城風雨,不排除有人藉機興風作浪的可能。現在主公那裡兵勢不成問題,最怕的就是有宗教勢力借天災蠱惑人心!」
「這也不是不可能!」我皺著眉頭點了點頭,心中也是一陣焦慮飄過。這件事也一直困擾著我,只是沒有任何一個合適的場合讓我說出來,現在日本的整個社會中宗教勢力依舊根深蒂固,稍…有不慎就會得罪很多人。再說我一直以來的態度是採取懷柔與限制並重的政策,過激的舉動也可能影響到那些本來我的勢力。
「殿下!」蒲生氏鄉忽然站住了腳,並輕輕拉了我一下。「界町是不是也可以適當收縮一下,只要手法得當不會出什麼大問題!」說著他向前一指。
順著他指得方向望去,我看到了一家糧店,門口立著一面標明梗米720文、糙米550文,並且每人每次限購一斗的牌子。有三個顧客肩上搭著口袋等待購買,夥計則正在給一個人稱米,雖然嘴裡都在嘟嘟囔囔抱怨著什麼。但並不顯得過於急迫,更談不上什麼排隊搶購。
「看來界町居民手裡還有足夠的存糧,只要人心不出現動搖就不會有問題!」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感到一陣欣慰。「上繳給主公20萬石以後,我們還有多少儲備?」我問著繼續往前走。
「大約還有50萬石,但再有一個月由朝鮮購糧的船隊也就該回來了!」
「很好!每十天向界町運輸3萬石,石山1萬石,其他的就先停下來吧!」我在東征之前已經撥給了前田慶次一批糧食。而丹波地問題斯波義朝在宮津已經從山陰諸國解決了。
我們一邊說一邊走,慢慢接近了商業區的邊緣,再過了這條街就到了港口區,而南蠻居住區則就在南面的下一個街區。就是在這個可以看到界町三個最重要街區的把角處,聳立著一座三層的高大建築,門楣上掛著一個巨大的牌匾,上面寫著「厘株館」三個大字。這裡既是我在界町的自治管理機構,也具有一定物流交易所的性質。
「殿下操勞了,大家正在等著您呢!」今井宗久站在門口向著一躬到地,胖嘟嘟地臉上笑容有如一尊彌勒佛。雖然我這次並沒有把集會搞得太正規。但他還是和另外四個人等在了大門外。
「離開你們的我不可能有現在的成就。僅是這幾步路又算得上什麼!」我微笑著向他點頭致意,從他的肩膀向裡看去,屋子的大堂裡還有二十幾個人等在那裡。
這是我召開的一次商業會議。目的是籌措各種物資和人力,以便支援九州的戰局和穩定近畿的局面。其實我也完全可以在我的宅第裡接見他們,甚至召開一場盛大地茶會,不過那樣一定會引起別人地矚目。
「諸星殿下邀請了界町所有的商人,這件事你知道嗎?」
「知道,是為了商量有關糧食的事情!」
「原來……」
下面地話就不太好說了,不過經過逐級的傳遞之後就不知最後會成為什麼,現在這種情況下我最怕的就是謠言的產生,因為那會使局勢不知道發展到什麼境地。這和明確戰爭中的謠言可不一樣,那時完全可以用謠言對抗謠言。最多不過是把水攪渾而已。
現在一旦出現這種情況,無論出現怎樣的混亂對我都是極為不利的。
思慮再三之後我採取了這樣的方式,作為最大一名投資者來視察一下自己的產業,在這過程中再「順便」見一下其他的投資者和諸位掌櫃,對他們地辛苦表示一番慰問。當然,之間如果「偶然」談到什麼生意上的事情,那將是不可避免,非常正常的。
「短短三年就取得了這樣的成績,諸位實在是功不可沒!」在大致翻閱了各項底帳的結餘數後。我和眾人來到頂層的一間會客室裡坐了下來。生意確是做得不錯,可這不是我今天來的重點。
「沒有予州殿下的高瞻遠矚英明睿智,光憑我們這些人界町怎麼可能會有今日的局面!」金井宗久立刻恭維,其他人也都隨聲附和。因為津田宗吉和三井高福一起去了朝鮮,另外還有幾個重量級地人物也都不在,所以他就成了主要的代言人。
「其實說來慚愧,這幾年我一直領兵奔波在外,也沒盡到多少守護的責任!」看看眼前的氣氛不錯,我想試著引導一下他們的思路。「諸位有什麼困難,趁著今天也可以對我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