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窗前推開木質的窗子,清晨的陽光伴著冷風撲面而來。即便是在這樣高緯度的地區裡,如果仔細觀察的話也可發覺絲絲春天的氣息,想來此時建部山城附近山上的雪也該開始融了。由於夜裡屋頂受到煙囪溫度的影響,流下的幾縷水漬被風吹得又凍在了屋簷下,形成了根根晶瑩剔透的小冰凌。「時間……太久了!」我對著冷風歎了一口氣。
艱苦的談判已經進行了一個多月,由當初的數九隆冬已經等到了丹頂鶴的回歸,無限期的扯皮使我心力交瘁,有時真想乾脆拉倒算了!
長老會的意見始終不能統一,但自始至終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說出絕對不行的話來,既然如此就只能等下去。聽來聽去他們似乎還在寄希望於對於「體制」的變更,而在這一點上恰恰卻是我絕對不能讓步的。且不說生產力低水平下的民主必將導致混亂,僅僅是室町幕府一再與強藩妥協所造成的嚴重後果就使我心有餘悸,這樣的「領袖」不作也罷!
原以為斬釘截鐵的拒絕就會導致談判的破裂,但令人意外的是每每此時就會有人出來打圓場。後來我逐漸的看出了一些端倪,這極有可能是一場預先導演的「紅白臉」遊戲。看看光景已經時不我待,不管如何我都必須於近日啟程,可就在這時他們的態度卻出現了明顯的鬆動,一些久談未決的事項都作出了明顯的讓步。
究竟是有什麼原因導致了他們被迫的妥協,還是暫時放鬆的「漁線」,這可實在是讓我廢了腦筋。有心乾脆甩手而去,又有些心有不甘!這是我這個人的一個大毛病,做事很多時候都會瞻前顧後猶豫不決。
最後我派了一個忍者出外打聽,儘管他不懂俄語但總還帶著眼睛。我們一行來的人雖然不多,可要是伴長信他們連掩藏一個人離去的障眼法都做不出來的話,那還是趁早另找一份工作的好!五天已經過去人還沒有回來,我這裡與哥薩克的協議倒是快達成了,不過不知道原因的「好事」也令我不很踏實。
「主公,清晨風冷,還是先用早餐吧!」阿雪擺好了桌子輕輕的說到。
「嗯……」我來到桌邊拿起了一塊麵包,在一隻煎得不是很熟的雞蛋上沾了些金黃色的蛋液。「人還沒有……回來嗎?」我咀嚼著食物問到。
「還沒有!」她走過去把窗子關得小了些。「主公不必心急,伴大人估計就在這一兩天了!」
「這樣就好……」我點了點頭看著面前的桌子,豐盛的早餐我一個人肯定是吃不完的。「你也抓緊時間收拾一下東西,不管怎麼樣我們都快要動身了!」
「是,主公!」阿雪答應了一聲,又想了想說:「我們是不是該再收集些此地的特產?畢竟是大老遠的來了一趟,回去空著手見人總不太好!」
「也對……」我愣了一下才點了點頭,這些日子過於緊張竟然把這件事給忽略了。阿雪倒是夠細心,這件事情正好交給她去辦。
「梆、梆!」我正在琢磨這件事,伴長信忽然敲了敲門在門外問道:「主公,有……」
「快叫他進來!」聽說派去偵察的人已經回來,我急忙放下手裡的食物對門外喊到。
「參見主公!」一個一身灰衣風塵僕僕的人走了進來,背後還背著一個包袱,很明顯剛剛趕了很長的一段旅程。
「哦……你怎麼來了?」看到他我一下子愣住了。
這個人名叫巖根甚佐衛門,是一個出身甲賀的忍者,由於立下功勞很早就加入到伴長信統領的諸星赤心會第一備隊當中,並且現在已經取得了足輕大將的身份。之所以我會感到驚訝,是因為這次我並沒有帶他來。
「你還沒有吃飯吧?」我指了指身邊的一個座位。既然他來了就肯定有事情,現在急也沒用。「有什麼信嗎?」看到有事要談而且伴長信並沒有跟進來,阿雪也向門邊走去,我擺了擺手示意不用。
「多謝主公關愛!」他依舊站在原地並沒有坐下。「屬下這次分別帶來了長野老大人和加籐大人的兩個口信,但屬下在此首先要恭賀主公!」說完他跪了下去,一個頭磕在了地上。看到這個情景,我和阿雪都呆了一下。「從岐埠傳來信息:大殿明年……不,今年四月要率領諸位重臣覲見天皇,進爵的名單上已經確定會有主公!」
「恭賀主公!」阿雪在一邊也興奮得滿臉通紅。
「已經……知道是什麼職務了嗎?」我一時有些難以理解,自平定丹後、但馬以來並沒立過什麼功勞,何況與武田軍的遭遇也並不露臉。而且怎麼一下子出來這麼一件事,三個月前離開近畿時還一點跡象都沒有。
「具體會是什麼職務還不清楚……」巖根甚佐衛門搖了搖頭表是否定,但馬上又補充到。「岐埠本家並沒有明確知會朝廷方面,據長野老大人和竹中大人的猜測可能是大殿還沒有最後想好,但正親町閣下傳來的信息表明:主公此次位列『仙籍』是決無問題了!」
「你辛苦了!先坐下慢慢說……」我又指了一下身邊的那個位子。織田信長變得更加傲慢,更加的飛揚跋扈了!這樣一下子把眾多的家臣提拔為殿上臣的地位,其野心已經是毫不掩飾,可能他此刻心裡已經不再懼怕天下大名們的圍攻,亦或是用朝廷的名義壓服所有人。不管怎麼說對我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虛榮心我也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排列順序會是怎麼樣的,即便是同一位階也會有著排名上的先後,我又想起了報紙頭版上中間、左一、右一、左二、右二的站位。「還有什麼大事發生嗎?」我腦中思考著這件事隨口問到。
「有,是有一件!」巖根甚佐衛門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說道:「淺井長政和朝倉義景死了,淺井、朝倉兩家滅亡!北近江、越前都已納入……」
「啊?!」我大大的驚呼了一聲,看來巖根甚佐衛門並不太懂得說話的輕重緩急和先後順序。「你說說詳細經過……」
「是!主公,在您離開一個月後……」看到我如此關心這件事,他詳細敘述了起來。
其實大致情形並不難猜到,織田信長隨意找了個借口開始清除這兩根「芒刺」。日薄西山的兩家昔日豪門已經無力抵抗,30000聯軍在大岳山——丁野被織田信長的85000大軍打得七零八落,逃回越前的朝倉義景被同族的景鏡所殺,小谷城堅守10日後城破,淺井久政、長政父子被梟首。
「主公那裡……是否徵集過我部兵馬,或是有什麼指示?」我猶疑的問到,不知在這台沒有上場的大戲裡被安排了個什麼角色。
「沒有,我們沒有接到過任何命令!」巖根甚佐衛門非常肯定的說道:「而且據從側面打聽來得消息是:有人提議要緊急召主公回去時,大殿沉默了一下說:『這件事現在不必要用他了!』」
「難道是覺得大局抵定,想要杯葛我?」我默默思考著眼前的局勢。
「長野老大人要我轉稟主公……」巖根說道:「『文事必有武備,武事必有文備。』還說這是和竹中大人商量後的結論!」
「對淺井、朝倉的戰事中,本方的各位殿下各自的表現如何?」僅憑目前這點信息量還不足以作出任何判斷,我只能先觀察一下這次究竟誰會「冒」出來。
「柴田殿下在幾次戰役中均為先鋒,追擊朝倉部隊時疾行一晝夜,受到了大殿的一再稱讚!」巖根甚佐衛門雖然沒帶著信件,但顯然也做了詳細的準備。「……丹羽殿下一直在大殿身邊,這次代替了林殿下發佈命令;佐佐大人、瀧川大人雖有出戰,但並沒有什麼出眾的表現;佐久間殿下困本願寺、明智殿下守東美濃,都未出戰;大殿也沒有徵集三河德川家的人馬!羽柴、池田兩位大人在大岳山合戰時只是側翼出擊,但在圍困小谷城中都身先士卒表現突出!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松永久秀活動詭秘,據傳聞淺井家多位重臣的寢返均與其有關,只是時間太緊還未來得及證實!」
織田信長把我『晾』起來的目的已經可以確定了,現在只是不知道這個「三年計劃」後面的「十年計劃」究竟是什麼?細想起來無非是以下的幾種可能:一、提升別人的力量制衡我,讓家臣們彼此制約,這會是最好的結果。二、把外臣們的勢力均衡一下,提高一門眾的地位,這個結果也算暫時能夠接受。三、最可怕的是開始挑撥重臣們的關係,讓我們這些人彼此咬起來。雖然武田、上杉、毛利這些人尚在,眼下不會做的太明顯,但從長遠看絕非沒有這種可能!織田家的新舊勢力之間原本就有矛盾,何況織田信長手裡又重新抓起了阿市這張「王牌」。
「另外……」巖根忽然一臉詭秘的側耳朝外面側耳聽了聽,又看了邊上的阿雪一眼,直到我示意他無妨才說:「由於事出突然來不及求得主公的最新指示,加籐大人說『那件事情』他已經已經按主公一年前的吩咐辦了!」
「辦得『穩妥』嗎?」提起「那件事情」我的臉色也是一變。
「加籐大人敢以腦袋擔保!」他撕開胸襟的夾層從裡面取出一封密信,雙手捧著顫巍巍的遞到了我的面前。
「梆、梆!」就在我手剛碰到那封信的時候,又傳來兩聲敲門聲。
「是誰?」我不及細看急忙把那封信藏在懷裡,對著門外大聲問到。
「啟稟主公,暗之助回來了!」回答的是伴長信,而且這次我沒有聽錯。
冬天裡的熊:對於有殿上人資格的「仙籍」界限究竟在哪裡,我看到過兩三種不同的說法,即便是《平家物語》的註釋中也僅是說六位以上。究竟包不包括六位?如果包括,那是正六位還是從六位?所以在本書中我自行設定了一下,「仙籍」是指包括從五位以上的品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