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原野奼紫嫣紅,許多莊稼都處於其短暫一生中最燦爛的成長期,近江原本就是個富庶的產糧地區,絕對面積並不是很大的國土上卻有著絕對高昂的產量。這種情況很大程度上得益於豐沛的灌溉資源,除了琵琶湖外各條河流的作用也不容忽視,其中姊川就是這樣一條慷慨的河流!
姊川發源于飛驒的群山之中,在越前轉了一個小彎後流入近江,最後注入浩瀚的琵琶湖中。由於是夏季的豐水期,寬達三十多丈的河面波光鱗鱗,清可見底的河水中游魚歷歷可見。
雖然寬但卻不深,姊川河水中最深的地方也不過剛過三尺,加之水中佈滿了大大小小的鵝卵石,所以絲毫不必擔心淤泥的危險。所以說這是一條「和平」的河流,它盡量不讓自己的條件適用於軍事目的。
可不管它本身多麼努力也無法完全避開人類的殺戮,眼下就有一大群人來把可能性變為現實,而這些人裡就有我。
再過兩天雙方就將展開激戰,作為這場會戰中一支舉足輕重的力量我不得不謹慎從事,為了織田家的大業更是為了我自己。由於這次的任務是協同德川軍的行動,所以我就非常識趣的把自己看作了德川家康的「陪襯」,只有「端正思想,擺正位置。」才是勝利的保證嘛!
雖然只是例行觀察;雖然雙方並沒有正式開戰;雖然朝倉、淺井的主力還沒有開過來,但畢竟是重要指揮官的出行,我和德川家康都帶著不少的衛隊!我身後跟著竹中半兵衛、可兒才藏、島勝猛、新八郎、阿雪和50名近衛騎士,德川家康帶的則是酒井忠次、本多忠勝、神原康政、渡邊守綱、大久保忠佐和100名旗本。
「兵部丞殿下……」德川家康在馬上側了側身,把正臉轉向了我。「從幾個方面考慮前面的小坡地是最好的戰場,我方就把本陣紮在背靠三田村的位置您看如何?」可能是比我大「兩歲」的關係,亦或是因為出身就是大名的身份,總之他身為上位者的派頭比我足很多。
「但憑三河守殿下吩咐……」無論態度還是意見,我絲毫沒有任何超越身份的表現。「這次出戰朝倉家還要多多仰賴殿下威名,三河武士的武勇,在下一定盡心竭力聽候調遣!」
「您這麼說是不是有些見外了!」他對我頷首笑到,不論是真是假都作得極具親和力。
「這在下怎麼敢!」由於現在經常接觸上層人物,所以一套「面具」鍛煉得日漸嫻熟,這個驚詫的表情作得既不生硬也不誇張。「……三河守殿下素懷高義,屢次不計利害率兵襄助本家!在下歷來是由衷感佩,怎麼敢有絲毫不敬的……」
「哈、哈、哈、……在下一句戲言,兵部丞殿下不必介意!」德川家康一陣爽朗的笑聲響起,這時只怕任何人也不會懷疑他的真誠。「……我德川家康既然受織田殿下庇護,並承蒙不棄以為東方屏障,自然當盡心竭力與織田家生死與共!無論是對織田彈正忠殿下還是織田家的眾位大人,我都會赤誠相待,又怎麼會有什麼猜疑嫌隙呢?」
「德川殿下果然是赤誠君子,是在下量窄難測殿下胸襟……」看到他這樣慷慨豪放,我幾乎真的相信(如果不知道歷史的話)這才是他本來的一面,難怪「猴子」提防算計了那麼多人卻獨獨漏了他。
「諸星殿下也不必客氣!」他大度的一揮馬鞭,隨後又朝一座小丘上一指。「那裡地勢較高,我們上去看看如何?」
「但憑德川殿下!」本來就是出來觀察地形的,我也沒有在意他的這個提議。
德川家康緊接著卻作出了一個出乎我預料的舉動。「用不著這麼前呼後擁的!爾等都留在這裡等候,忠次跟著過來就行了。」他好像臨時起意的說到。
「……重治,你和我一起來,別人都原地休息吧!」我自然不能顯得過於小家子氣,所以也就只帶了個對作戰計劃最有發言權的竹中半兵衛。
四匹馬緩緩走向小丘的頂部,幾個人的神情都安逸得好像是在郊遊,除了一身盔甲整肅外還真感覺不出戰爭漸漸臨近的腳步。
雖然身邊只有一個武功派不上什麼大用場的竹中半兵衛,但我卻一點兒也沒有不安的感覺!這並不是我說大話,也不是說我有多大的膽子,楠木光成帶著十幾個好手都在暗中護衛著呢!生在這個亂世裡我可不是個「混不吝」,再說德川家康也不是沒安排,光成也向我大致報告了附近德川忍者的防衛網。都是老中醫,誰也別用「偏方」!
「朝倉軍是從那個方向過來吧?」立馬於小丘之上,德川家康用鞭桿朝北面的大路上指了指。
「是的主公!」矮小精悍的酒井忠次朝那邊望了一眼立刻答到。
「唔……」德川家康緩而有力的點了一下頭。「諸星殿下!」他再次笑容滿面的轉向了我。「我軍於三田村前佈陣地勢就略高於敵軍,加之我軍素質遠勝於朝倉軍隊,就算他們的人數多過我們也是勝券在握了!」
「德川殿下高見!」我捧了他一句後看似無意的撇了身邊的竹中半兵衛一眼。
「主公、德川殿下,在下倒是有一點兒愚魯的淺見……」他會意的提馬上前了一步謙恭的說到。
「在德川殿下面前你怎敢……」我對竹中半兵衛「叱責」到。
「諸星殿下不必如此!」德川家康以極其寬容的態度阻止了我,然後對竹中半兵衛親切的說道:「這位想來就是有『美濃麒麟兒』之稱的竹中大人吧?」
「拜見德川殿下,在下正是竹中重治!」竹中半兵衛在馬上微微一欠身。
「我對大人是久仰大名了!」德川家康略顯「興奮」的說到。「大人有什麼高見只管言明,在下洗耳恭聽!」
「在下不敢!」竹中半兵衛稍微謙虛了一下後,用手一指河的對岸。「……姊川的對岸雖然沒有官道而且靠近山丘,但因為附近有小型的農田,大軍並非不能通行!朝倉軍勢15000高過貴我兩軍之和尚且不少,一旦在三田村受阻定會取道西岸攻擊我方側後,那時即使我軍能夠穩守戰線也將兩面受敵,朝倉軍的數量優勢也就完全體現出來了!」
「大人果然高明……」德川家康微一沉吟後說道:「我們到河邊去看看!」來到姊川的河岸上,德川家康縱馬下到了河裡並來回走了兩趟。「竹中大人真知灼見,此河徒涉非常容易,我們不可不防!」
「看來……」我裝模作樣的想了一下後順著他的意思說道:「貴我兩軍還是分別於兩岸設防的好!」
「既然如此……」德川家康也思考了一下說道:「就請諸星殿下於姊川西岸佈陣,正面之敵由我負責,如何?」
「難得德川殿下高風亮節勇挑重擔……」我一臉「興奮」的說道:「如此我就愧領了!」
「這樣就說定了!」目的達成德川家康也很滿意。「到底是竹中殿下,真是獨具一雙『慧眼』啊!」
「德川大人謬讚了,在下愧不敢當!」竹中半兵衛和我對視了一下後說道:「早聞德川殿下麾下本多正信大人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今日未能一見實是一件憾事啊!」
「正信偶感風寒,所以今天沒來!」德川家康的眼神微微閃了一下馬上轉移了話題:「多麼清澈的河流啊!」他俯身從馬頸邊把手伸到了河水裡讚歎到。「早就聽說近江是個物阜民豐人傑地靈的地方,今日一見果然不假!不像三河……」說到這裡他的神色忽然一黯。「三河之地原本也是個富庶的地方,可近數十年來卻屢遭天災人禍!就說這河水吧,從信濃流入三河時也是清冽甘甜,可等到入海卻變得渾濁不堪還時常氾濫!連河水經三河都變得污濁,可見上天是厭棄我德川家康了……」
「河水氾濫渾濁是因為中游兩岸樹木被砍伐的緣故,這和上天的意思有什麼關係?」聽了他黯然神傷的話我不禁匪夷所思的隨口說到。
「嗯?……」德川家康和酒井忠次愕然的對視了一眼,然後一齊定定的看著我。我這時才想起,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事情只能用迷信的觀點去解釋。
「諸星大人所言甚是……」半天後酒井忠次才對德川家康說道:「如此主公就不必憂慮了,一回去屬下就下令禁止砍伐河岸邊的樹木……」
「不可一味禁止……」德川家康沒有完全接受他的建議。「自祖父清康公隕世以來三河變亂迭起,不但屢遭敵軍蹂躪還時常爆發叛亂,百姓們苦不堪言!既然房舍毀了就需要重建,百姓們也要生活。我們應該在偏遠荒蕪處伐木運給百姓,這樣既解決了百姓的困難也可以多開出些荒地!」
「是!」酒井忠次記了下來。
「諸星殿下……」德川家康讚賞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早聞殿下驚才絕世,不想竟然智慧如斯啊!」
「德川殿下……我們該回去了!」我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也確實讚歎他時刻想著百姓。
我們四人又騎馬往回走,這次沒有上小丘而是從側面繞了過去。在來到一片樹林邊時,我們隱約聽到那邊侍衛休息的地方傳來一陣吵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