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緊往前趕了幾步聽得更清楚了些,首先入耳的是可兒才藏扯著脖子嚷嚷的聲音:「……商人出身又怎麼樣?!我們諸星家從無到有,不過幾年時間就建立了今天這麼大的基業!再看看你們自己,重掌三河有多少年了?仗著祖宗威名的蔭庇,靠著別人的援助,可至今又有多大的長進?就你們這樣的還敢瞧不起我們?還敢說商人如何如何?……」
「什麼大不了的事,這麼一會兒就嗆嗆起來了!」我為這幾個手下的沉不住氣暗暗搖頭。聽口氣似乎是德川家的人言語間或明或暗嘲笑了我的出身,因而導致了雙方的爭執,不過也不一定,這種事很難說責任完全在某一方身上,嘲笑我的人從來就沒少過,這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我向來主張對這種事聽之任之。並不是我的涵養有多好,而是我認為靠嘴上的辯駁一點兒用處也沒有!之所以嘲笑是因為他們的輕視,而這種問題靠嘴是解決不了的,要想徹底改變這一切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讓他們恐懼,就算今天沒有這種感覺,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在我面前瑟瑟發抖!當然,對於「死硬派」肉體毀滅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諸星殿下……」正在我想趕過去制止的時候德川家康卻微笑著阻止了我。「雙方人員都是一腔血氣的武勇之士,稍有牴觸並無傷大雅!現在大戰在即,雙方武士存有爭勝之心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德川殿下果然寬宏大量……」他既然不在乎我就更加無所謂,幾個人下了馬繼續靜靜的聽著。
「我們三河武士忠義武勇天下聞名,即便是面對多麼艱難的困境依舊不屈不撓!這等武士的本色氣節,又豈是爾等這些駛慣了『順風船』的傢伙能理解的?!」聽這聲色俱厲的聲音應該是本多忠勝,對他略帶沙啞的嗓音我印象很深。
「忠義武勇?嘿、嘿、嘿……」這是一個有些油腔滑調的聲音,我一時竟沒有聽出是誰。「我記得清康公和廣忠公都是蒙難於自己的家臣,你所謂『忠義武勇』的三河武士之手吧?不要說是我們諸星家,即便是縱觀若大的織田家,最多也就是為了繼承權問題產生過一些矛盾和爭執,可你們德川家呢?再遠我就不說了,最近10年來一向一揆和土一揆爆發了幾次?又有那次中少了你們這些德川家譜代之臣的三河武士了?一再背叛自己的主君,這難道就是在你口中總是標榜的『忠義武勇』嗎?就是你琅琅上口的『本色氣節』嗎?」
「真是沒想到……」我一時竟有些目瞪口呆。真沒想到這個聲音的主人居然是新八郎,我一時沒注意他就受了前田慶次和可兒才藏這個師兄如此深的「荼毒」。看來……傳統教育是不抓不行了!
「你!……你!……」你了半天最終本多忠勝卻什麼也沒說出來,他臉上的顏色我也完全可以想見。
這時渡邊守綱那有如金屬相擦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們三河武士每戰必人人向前,不避生死斬將奪旗,那些只會投機取巧的傢伙有什麼資格對我們說三道四?」這是一個無論作戰還是其他什麼事情都不會拐彎的人,所以說話大多數時候也沒有經過大腦。
「你說什麼?!你居然管兵法謀略稱為『投機取巧』?德川家儘是你這樣的家臣,難怪這許多年也沒什麼發展了!」可兒才藏語調誇張的大呼小叫到。「……再看看我們諸星家,從勝龍寺城以一敵十大破三好政康開始!奇兵巧取長島城;寅夜奔襲解本能寺之危;十步町千人破萬眾;……」他一張嘴越說越快,德川家的幾個人在這上面絕對不是他的對手。「……定河內、平和泉、執掌若狹,那一次不是以少勝多、以弱克強?!再看看你們德川家,這幾年打仗不過就是跟著起哄,好不容易和今川家較一回真吧,還是已經被武田家打殘了的『落水狗』,你們就不能稍微長點兒志氣嗎?」
「不過就是有幾個臭錢的『暴發戶』,只會貪圖享樂的……」可能是實在找不到什麼理由,大久保忠佐把憤怒發到了對方令自己眼紅的裝備上。
「大久保大人,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島勝猛終於說了話,聽口氣他也生氣了。「說起來貴方控制三河一國和大半個遠江,石高高過我們若狹五倍有餘,而且賦稅的比率也是居高不下!可再看看你們的軍隊,人數比我們多不了多少不說,武器裝備還奇差!既然身為武士就該忠君愛國保一方平安,你們不顧百姓困苦一再索取不休,卻又不能善加利用,作這樣的武士有什麼可值得自豪的嗎?」
「不過是一身銅臭氣罷了,這就是你們武士一天到晚的工作嗎?怪不得……」說到這裡本多忠勝從鼻子裡哼了兩聲。「武士都掉進了錢眼裡,打仗自然是要靠女人了?」
那邊一陣難堪的沉寂,這邊的四個人忍不住更加伸長了耳朵。
「這麼說你們這些上戰場的,就都是德川家最好的武士嗎?」這是阿雪如百靈般清脆悅耳的聲音。
「那當然了!」本多忠勝和渡邊守綱一起大聲回答到,聲音裡充滿了自信與豪邁。
「這麼說你們德川家最優秀武士才能做到的事情,我們諸星家的女人就能做了,你們還真是一群可憐的傢伙啊!咯、咯、咯……」隨著阿雪抑制不住的笑聲,我相信這時本多忠勝等人已經氣個半死了。
「你們就笑好了,等後天戰場上看誰才是真英雄!」雖然現在還只是二十幾歲的小伙子但畢竟已經見慣了大陣仗,本多忠勝自然不能和一個小女孩針鋒相對,也只好說了句場面話了事。
「這麼說你們對這次和朝倉家的戰事很有自信了?」阿雪卻好像並不想結束這個話題。「說說看你們的打算,是不是在吹牛?」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你們就看著我拿下朝倉景健的首級吧!」本多忠勝理所當然的說到。
「噢∼!你的目標原來是他呀……」阿雪恍然大悟的說到。「那就把他讓給你們吧!咋、咋、咋,你們的要求還是真低的可以,居然只敢挑戰朝倉家那些吟風弄月的『軟腳蝦』!」
「小丫頭!你說什麼!」渡邊守綱憤怒的叱責到。
「難道我說錯了嗎?」阿雪寸步不讓的頂了回去。「告訴你們!我的目標可是名震北陸道的朝倉家第一悍將——真柄直隆,你們就等著看我討取他的首級在一邊瑟瑟發抖吧!」
「德川殿下……」看了看身邊正在發楞的德川家康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您看……我們是不是該過去了,再這樣發展可就要傷和氣了!」
「哦……哦……好吧!」他不知所謂的胡亂點了點頭,然後帶馬向前走去。
「主公……」看見我們過來所有人都排列好行禮,儘管各人臉上的神色各有不同但都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諸星殿下……」不愧具有第一流政治家的素質,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德川家康的神色就已恢復如常。「事情就按我們剛才商量的決定了,您看如何?」
「好,在下聽從德川殿下安排!」我恭敬的回答到。「您只管先行,我這也就回去部署了!」
「如此在下就先告辭了!」德川家康也不再客氣,率領手下催馬絕塵而去。
「你看德川家康可能是沒有看出,朝倉軍會由兩岸分兵而來嗎?」在回自己大營的路上我對竹中半兵衛問到。
「主公您說呢?」他與我相視一笑。「朝倉軍兵力多過我們5000,全都集中在西岸官道上難以發揮優勢,稍有常識的人都會兵分兩路齊頭並進!即便他們沒有這樣做我軍東岸的人馬也可以襲其側後,所以說這才是萬全之策。」
「您說得不錯!」我點了點頭沉吟道:「……如果本多正信隨行卻看不出這個問題,那未免說不過去;可如今他不出現,卻又顯得有些假了!」
「是,關鍵是德川家康的安排!」竹中半兵衛微笑著說:「我們甲冑騎兵的戰力現在已經天下知名,德川家康不可能不知道!西岸三田村一側的道路較寬又是一個緩緩的下坡,這種情況正適合我們騎兵的衝擊。可他卻偏偏把我們安排在東岸,看似由德川軍面對朝倉主力可實際上卻大有深意!」
「我也是這樣想!」我再次點頭。「西岸的戰事即便不順也可退入三田村憑借民房進行防禦,至不濟還可以靠向小谷城方向的主公本陣!而在東岸……」我轉過頭去又遙遙了望了一下我的那塊預設陣地。「地域狹小難以轉還,一旦三田村為敵軍所佔就有被合圍的危險!看來……他是不信任我們啊!」
「他這麼作確實不夠厚道!不過……」竹中半兵衛的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詭秘。「他並不知道我們的鐵炮也是張『王牌』,在這麼狹窄的路面上……」
「那就抓緊時間準備吧!」我伸手在「黃金」的脖子上拍了拍。「我們要給朝倉軍把『場面』準備的大些!」
「是!」從回答的口氣上看他已經作了一定的準備。
「噗哧!」可兒才藏突然毫無徵兆的笑了出來。
他身邊的新八郎因為被嚇了一跳而不悅的斜了他一眼。「不著四六的,你瞎呲什麼牙?」
「沒什麼……」可兒才藏還是忍不住笑意。「諸星家的女人……啊?」
正在靜靜聽著我們交談的阿雪臉上一下子變得很紅、很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