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不錯,織田信長的心情也是如此,並且不停的用這種心情感染著周圍的人。「各位!昨天夜裡府中城已被我軍攻克,朝倉義景現在已經成了甕中之鱉……」他坐在帥帳的主位上興奮的說著,還不時的在空中揮舞著拳頭用以加重語氣。
我的位置離織田信長只隔幾個人,因而對他的神態看得非常清楚。同樣是在昨天夜裡,籐堂高虎離開大營趕往目加田去接他的家眷,而後半夜伴長信則給我帶來了淺井家的軍隊正在向小谷城集結的消息。我向四周的人們看了看,誰都不會在這個時候有什麼擔憂,悄悄的長歎一聲,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現在一乘谷城南、西、北三面的道路都已經被封鎖了,而再往東退就會進入加賀一向宗的領地!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極小,現在朝倉義景的主力全都集中在一乘谷城,一益,你說一下忍者偵察的情況!」織田信長把目光轉向了他的「情報處長」。
「是,主公!」瀧川一益對著織田信長點了一下頭後轉過來對著眾人,雖然努力板著面孔可還是隱隱可見一絲得意。「目前,朝倉家的主力都被我們壓縮在一乘谷城中,人數約在24000左右!由於前一段時間他們消極避戰,所以實際的損失並不算大,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的士氣可謂低落到了極點!從間接得來的消息說,一乘谷城內對今後的戰略意見並不統一,主張野戰的和主張籠城的人各執一詞互不相讓。就目前的情勢來看這兩種意見各有利弊,野戰他們無論從實力還是軍心士氣上講都不具備條件;而長時間的籠城則會更加使士兵喪失鬥志,再說即便是能夠守住也不會有援軍,時間一長24000多人的口糧就是一個大問題!」
「好,一益的工作做的不錯!」織田信長滿意的稱讚到。「其他人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在下還想向瀧川大人請教一下!」在一片興高采烈的嗡嗡低語聲中我高聲說到,不管怎麼說還是應該多方求證一下。
「諸星大人不必客氣,您請問吧!」瀧川一益無精打采的回答到。要按他自己的想法肯定是不願意理我的,但在織田信長的目光注視下他不得不如此說。
「雖然這種可能性並不大,但……」我斟酌了一下用詞。「還是請您作下說明,周邊的各家大名最近有什麼異動嗎?」
「周圍?」瀧川一益明顯一愣。「雖說加賀的一向宗與本家不合,但目前越中的局勢也很微妙,七里賴周正把兵力集中在越中的邊境,雖然越前這邊也有一定的守備力量但還不足以威脅本家的行動;飛驒是個小國,即便姊小路賴綱吐了血也不過三千多人馬,而且他應該也沒有糊塗到這種程度;上杉、武田雖說有這個力量,但現在也是鞭長莫及了,再說他們兩家現在還在互相牽制當中!」
「東面雖然沒有問題,但西面呢?」我飛快的釘了一句,同時緊緊的注視著他。大帳裡一下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錯愕的看著我,只要不是白癡都明白我在暗示什麼。
「西面?西面……主要是本家的領地,再來……」瀧川一益的神情有些閃爍,他自然不是白癡。「……再來就是丹波、丹後的波多野家了,他們的位置比上杉和武田還遠,旁邊還有赤松和山名虎視耽耽,根本不可能發兵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他還是有意忽略掉了那個敏感的名字。
「這樣就萬無一失了!」聽到他的回答我「欣慰」的連連點頭。反正我真實的憂慮這裡的人都明白了,既然大家都不點破我又何苦枉作小人。
「好了,我們還是計劃一下下面的行動吧!」織田信長揮了揮手中的折扇。不知是不是我多慮,他的語氣裡暗藏著些許的不快。「我們不能因為連續的勝利就疏忽大意,朝倉義景畢竟還有兩萬多軍勢,還要提防他們作困獸之鬥!我決定明天一早發兵進攻……」
「回稟主公!」這時一個在門外執勤的近侍進來稟報。「阿市公主派人給主公送來了禮物,說是預祝主公平定越前威震天下!來人說禮物非常貴重,要面呈主公。」
「阿市的禮物?好,快呈上來!」聽到是最為寵愛的妹妹來了消息,織田信長的興致更加高了起來,說這話時還有意無意的瞪了我一眼。
不一會,一名青衣小帽的侍從走了進來。他手裡捧著一隻兩尺長的黑漆木匣,恭恭敬敬的放到了織田信長面前的案上。
「阿市過得好嗎?」織田信長一邊開著木匣隨口問到。
「公主一切安好!」由於這個人是原先織田家陪嫁過去的僕人,所以還是叫阿市公主而不是夫人。「只是公主非常惦念主公,要小人轉告主公千萬保重!」
蓋子被打開了,同時織田信長的眼睛也直了。我和排在前面的幾個人一樣,也微微站起了身,看到的是一隻兩頭捆住鼓鼓囊囊,形狀有如一條豬腿的白布袋。織田信長的手有些顫抖的解開了一頭的繩子,幾顆豆子辟辟啪啪的掉了出來。
「淺井小兒!」織田信長一腳蹬翻了面前的桌案,那些豆子全都灑了出來,蹦跳著鋪滿了大帳的地面。
「主公……怎麼了!」林通勝面色疑惑地的問到。
「怎麼了?!淺井長政謀反了!!!」織田信長大聲喝到。他太陽穴上的青筋已經暴了起來,面色殷紅得有如塗了一層鮮血。「這就是阿市送來的暗示!」他指著一地的小豆子說:「淺井家勾結朝倉義景,即刻就會前來夾擊我軍!只怕此刻已經在路上了!」
「淺井長政這個該死的東西!」片刻的沉寂後,柴田勝家竄起來大聲咆哮道:「這個背信棄義的混蛋,我一定要把他的腦袋揪下來!主公待他恩重如山,連……連……」他的嘴唇有些顫抖,不知該如何提到那個深埋心中的名字。
「主公,不要再猶豫了!」佐佐成政咬牙切齒的說道:「立刻回師近江,踏平小谷城,把淺井父子碎屍萬斷!」
一時之間群情激憤,整個大帳裡充滿了對淺井長政的聲討。
我坐在一邊沒有說話,儘管心裡很著急但還是沒有發言,在滔滔眾怒當中並不適合作個太理智的人。
「忠兵衛,你在想什麼?」眾人的發洩終於告一段落,織田信長這回第一個就點到了我,不知是不是因為前一階段我一再暗示的關係。
「哦……我在想我軍下面該怎麼辦?」我並沒有顯出先知先覺的驕傲,而是回答得老老實實。自以為是的人是最招人討厭的了,尤其還是在這種敏感的時候。
「這算是什麼狗屁問題?!」佐佐成政立刻橫著眼睛跟了一句。「對於淺井長政這種無恥小人必須馬上還以顏色,我們要做的就是立刻進攻小谷城!」
我並沒有生氣,而是笑著說:「佐佐大人真是高見!」對於這種蠢人我犯不著計較,好在像這種腦袋裡少根筋的人並不多。
「這只怕不妥吧!」果然安籐守就捋著鬍子一臉憂慮的說道:「據我所知淺井長政並不是個行事草率的人,既然決定寢返必定作了完全的準備!他深知一旦讓我等安然脫困而去,一定會受到激烈的報復,所以這次一定會孤注一擲,除了各大豪族和直轄部隊外想必農兵也作了最大限度的徵集,這樣的話軍勢只怕會超過兩萬……」
「你害怕了嗎?!」佐佐成政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那神情就差沒把「膽小鬼」三個字直接說出來了。「別忘了我們可是有整整35000大軍呢!」
「你……」安籐守就的臉色也變了。
「成政,你馬上向安籐殿下道歉!」織田信長面沉似水的說到。
「是……」佐佐成政雖然道了欠但還是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而安籐守就也不再說話了。
「我軍的處境相當危急……」片刻冷場後丹羽長秀開了腔,簡單明瞭的說明了處境。「不光是淺井長政的突然背叛,而朝倉的24000大軍也在虎視眈眈!我軍一旦後撤其必定尾隨而來,那時我們不但兩面受敵而且身處客地,且不說是否會敗,僅是膠著糾纏下去就不是我們能夠承受得了的!」
「長秀的話很有道理……」織田信長並沒有被憤怒沖昏頭腦,他的判斷很是理智。「目前我軍的主要目標就是迅速突圍,只要保存實力回到美濃,就不怕沒有報仇雪恨的機會。淺井長政、朝倉義景我一個也不會放過!對於如何突圍以及走哪條路線,大家有什麼建議嗎?」
所有人都在沉思,對於這個事關生死存亡的決定必須慎重。
「在下倒是有一點淺見!」最先說話的居然是松永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