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入審訊室後,於是端坐在幾乎與上次同樣的位置那把凳子上。過了不到一分鐘,趙敏若與另一名警官進來了,但卻沒有那個丁警察,大約是趙敏若認為他與我有隙,所以特意不讓他參與對我案件審理的吧。其實我倒是非常希望那個小人參與到對我的審理,這樣我也有理由和借口發洩自己的情緒了。
趙敏若坐下之後,看了冷冰冰的我一眼,沒有說話,卻歎了口氣。對於這個女孩子,曾經憐惜萬分的我今晚卻沒有一絲的柔情,只想對她出言不遜,蹂躪她的自尊和她那看似高傲的外表。
「姓名……」依然是那套極端無聊的老程序。
「聲音雖然同樣清脆中略帶柔潤,然而卻讓人厭煩……」我怔怔的想著。
「請你回答我的問話,姓名!」女警的語音開始透出嚴厲來。
我止不住的歎氣說:「溫嘉偉。」
女警瞥了我一眼,繼續問:「出生年月日?」
真沒有新意啊!我幾乎打著哈欠回答說:「1981年6月13日。」
於是後面依然是民族、籍貫、婚否、現住址、工作等幾個完全沒有創意的提問,弄得我終於大打哈欠起來。尤其今晚的審訊沒有了丁警察和我的抬槓,真是讓我有些失望透頂。
女警在問完正式程序後,終於問到了正題:「溫嘉偉,你今晚在百趣酒吧和人打架,原因是什麼?」
我懶洋洋的說:「我是英雄,他們是流氓,你說怎麼回事?」
女警看了看我,冷冷的說:「溫嘉偉,請正式的回答我提出的問題!」
另一個警察忽然湊近趙敏若極輕的說:「趙督察,這個人是英雄。」
女警一怔,也生怕我知道似的壓低聲音說:「於警官,他怎麼是英雄啦?」
那位於警官看了看我,低聲說:「趙督察你大約不看電視報紙的吧?這個溫嘉偉前一段時間在長龍野生動物世界裡勇鬥瘋狂雄獅,救出了好幾個人。後來聽說那隻獅子都被他打死了……」
打死了?我靠,你們還真敢以訛傳訛哩,我僅僅只是將獅子打傷了,到了你們的嘴裡那只可憐的獅子卻已經掛了。
女警一驚,雖然她知道我的氣力非常驚人,但打死獅子說明我在格鬥上都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她點頭說:「我剛才大略的讓人找酒吧的調酒師瞭解了一下情況,看來這個溫嘉偉確實比以前厲害了很多。不過,不管他是不是英雄,都與本案無關,知道嗎?」
於警官遲疑的說:「可是他……他當時救的人當中除了一般的遊客外還有我們GZ市委王書記的愛人馮局長……」
女警聽了如我所料一般並不買賬,冷冷的說:「於警官,你是一個執法單位的警官,這個人再怎麼樣有權勢,對於我們執法部門來說都是一樣的。知道麼?」
於警官只好點點頭,心底卻委屈的想:「你老子和舅舅都是大官,當然無所謂了。我們平頭老百姓的後代,要是得罪了什麼有權勢的人,吃得消嗎?」
女警抬起頭來依舊命令我回答她的問題。我於是笑道:「是這樣的。我呢在喝酒的時候忍不住吟了一句詩,不料我旁邊這幾個混混突然出言相罵。本來像我這樣有修養的人就算被人罵幾句又算得了什麼呢?就算有人以怨報德,我也無所謂啊,是不是啊趙督察?」
女警眉頭一皺,想說些什麼,但卻又將話收回去了。
我冷冷一笑,說:「不料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其中一個還待打我。趙督察,就算一個再奉公守法的公民也不能容忍別人肆意對你進行肉體和精神上的無端攻擊吧?我似乎不是基督啊,左邊臉被人打了,還伸右邊臉去。於是我就輕輕的將那個出手的人摔了一下。不料這就惹了馬蜂窩了,他們幾個都拿刀子來捅我,不是我還有些手段,只怕現在地上躺著的就是我的屍體了吧?」
女警點頭說:「那麼,他們當中那個受傷的是怎麼回事呢?」
我微笑說:「他們都拿刀子來襲擊我,我只好將那個龍哥打暈了,然後一讓。很不幸,他們自相殘殺起來。趙督察你應該想像得到當時的情景吧?」
女警遲疑了一下,說:「我還需要調查,因為你的供詞與調酒師的略有出入。」
我冷笑說:「作為一個人民警察,趙督察你不為人民做主,卻光想著找人民的麻煩,我看你做為警察立意首先就不對!就這件事吧,我就是受害者,只是因為我沒有受到那幾個流氓的傷害而已,趙督察便將我定位為罪犯了。請問,這是你做警察應該的事情嗎?」
女警一愣,隨即說:「我並沒有將你定位為罪犯,只是例行調查而已。甚至我連手銬都沒給你戴。」
我冷冷的說:「然而我覺得自己在你的盤查下受到侮辱了!」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趙敏若對我的一再蓄意挑釁並沒有發作,卻只是呆呆的望著我,眼神第一次露出柔弱的顏色。我就算在心底有氣,頓時也被她的眼神征服了,我感到她在雷靖華去世後似乎改變了很多,而這種柔弱的神色則完全是前所未有的。看來,趙敏若還是非常看重我這個朋友的啊。
我進入審訊室前那股怨氣不知何時,在趙敏若這柔弱的眼神中已經灰飛煙滅,我不由苦笑著想:「看來對待女孩子我還真的狠不下心的。」(鐵錘侍候這傢伙的色狼本質)
我於是只好歎氣的說:「趙督察,我說的是真話,你可以去調查。我和姐姐一起在酒吧喝酒,不料那個什麼龍哥見色起心,於是故意向我挑釁。而那個龍哥確實是我當時一拳打暈,然後拉到後面替我擋了三刀。不過,這樣我似乎也不算犯罪吧?」
趙敏若看著我好久,才說:「如果只是那樣,你確實不算犯罪。不過,所有的證詞還得經過我們的調查取證。你今晚看來得睡在我們警局中了。這樣吧,於警官,你今晚去和李華擠擠,你值班的地方就讓溫先生先睡一晚。怎麼樣?」
於警官為難的笑笑說:「這個……趙督察,您大概不知道,我們男警察值班室正在裝修,我們現在都是擠在辦公室裡合衣而眠的。」
趙敏若一愣,隨即點頭說:「哦,是那樣啊?」
我微笑說:「趙督察,我看你們就不必為我操心了,我想很快就有人來擔保我出去了。」
趙敏若忽然眼色轉冷的看了我一眼,隨即自顧自的說:「嗯,我們那邊今天宋惠她們的鑰匙在我這裡,我就去她們那裡睡一宿算了。」
這時,審訊室的門被推開了,幾名中年警官陪著一個五十來歲大腹便便的警官進來了,而那陪同的人當中就有越秀分局的李局長。看見這群人,趙敏若和於警官立即站起來敬禮,趙敏若並匯報了自己正在審訊的情況。
原來那個老警官就是GZ市主管刑偵的張副局長,而另外幾個除了李局長外,則是GZ市公安局的兩名科長與越秀分局的政委。
張副局長微笑說:「小趙啊,我知道你辦案很認真,這是好事情。不過,像溫先生這樣的案子其實就不必過於計較了,完全是正當防衛嘛。我剛才已經和幾位參與此案的民警和那幾個被抓的人犯交談了一會,這個事實已經完全認定了。這樣吧,讓溫先生簽個名,然後就回去吧。好不好?」
說著,張副局長眼睛卻露出一絲隱憂,大約他也知道趙敏若軟硬不吃,絕對不買領導帳的名聲,可他拿她也沒有辦法啊!誰叫她老子是省長,她舅是廳長呢?但他還得來碰這個釘子,因為那個姓溫的青年來頭同樣不小啊,省委都打招呼了。
但出乎我們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趙敏若只是一怔,就點頭說:「那好吧,就這樣了。嗯,於警官,你去將手續辦好,然後拿來給溫先生簽字。」
所有人不由都驚得呆了,要知道,這個趙敏若可是曾經連GZ市前任局長安宏道都不買賬的人啊!難道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嗎?過了一會兒,直到趙敏若略微皺眉的時候,張副局長才醒悟過來,連忙說:「好的!好啊,就該這麼辦嘛。嗯,小趙啊,你很有前途啊,辦事非常不錯,你們局長、政委都一再誇獎你的。今年下半年有一個機會,看來非你莫屬啊!」
張副局長這完全是赤裸裸的獻媚啊,我和趙敏若聽得都不由皺了皺眉頭,而其他幾位公安領導卻只得連聲附和起來。趙敏若也不道謝,只是點頭說:「張局長,我想和溫嘉偉單獨呆一會,可以麼?」
張副局長連忙點頭說:「好啊,行。嗯,小李、小龍啊,我們就出去吧。」
在幾位領導出去並將門關上後,趙敏若讓我坐下,然後歎氣說:「溫大哥,你今天生我的氣了吧?」
我苦笑說:「起先有些,不過……那不是我想發脾氣的主要原因。」
趙敏若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幽幽的說:「溫大哥,我們雖然攏共就也就見過幾次面,但我卻在心底將你當作唯一可以傾訴自己最私密感情的人。尤其上次在他的家裡你對我說的話,讓我感到其實溫大哥真的就像哥哥一樣在關心著我。溫大哥,我是個獨生女,所以一直想要個哥哥,你……你能當我的哥哥嗎?」
我一怔,沒想到這個丫頭突然在這裡這個時刻提出這個讓我意外的要求。想到她孤伶伶的一個人呆在GZ,雖然父親、舅舅都是非同小可的高官,但她卻並沒有沾染任何公主氣息,也算十分難得了。我歎氣說:「知道了,你不在叫我溫大哥麼?敏若,以後你就是我的妹妹了。」
趙敏若高興的用力點頭,眼眶中卻含著淚珠,她哽咽說:「大哥,其實你不知道我這些天是怎麼過的。我經常在夢中看見雷大哥在地下滿臉血淋淋的慘叫著,於是就嚇得驚叫著醒轉過來了。」
我愣住了,怪不得這丫頭最近消瘦這麼多,原來一直都睡不好啊!我歎氣說:「敏若,你心中大約一直有些不安吧?」
趙敏若說:「是啊,我是心中不安的。因為雷大哥得癌症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在去世之前曾經受過多少苦啊!我每次想到這裡心中都難受得要哭出來。」
我歎息說:「敏若,這其實絕對不能怪你。而且……對了,現在雷雨婷和你住在一起吧?原先那房子已經租出去了麼?」
趙敏若點頭說:「嗯,雨婷很乖的。溫大哥,其實雨婷根本就沒有反對過我和她爸爸的事情。雷大哥大概是不願意拖累我,所以一直拿她作借口罷了。」
我點頭說:「我知道,那天雷雨婷就和我說過了。敏若,你現在已經不是自己一個人了,你還得照顧雷雨婷,得延續雷警官最後的希望。所以,你絕對不能將自己的身體搞垮了,知道嗎?如果實在睡不好,就得去醫院做適當的檢查治療,那樣應該有些效用。當然,我還是勸你千萬別去我們上次那家醫院,要不被那個變態抓住了做實驗,我可就少了個好妹妹呢。」
趙敏若聞言不由莞爾一笑,一時花容綻開,讓我都看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