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德向任盈盈使個眼色,任盈盈也抬手往肩後一探,嗆地一聲龍吟,一道秋水橫空、青霜劍蕭殺之氣沖宵而起,兩劍交叉直指蒼穹,這回不待華山弟子出聲,已有其他門派弟子叫道:「青霜劍!」
劉正風又及時喝道:「紫霞、青霜,華山嶽肅、蔡子峰兩位前輩的隨身寶劍,兩位前輩傳聞死於華山後,此劍也失去蹤影。吳掌門自何處得來?」
吳天德嚓地一聲還劍入鞘,面向群雄道:「說起來還要感謝嵩山派的左師傅,要不是他,吳某也無法見到本派兩位祖師的遺骸、得到紫青雙劍、揭發這個大陰謀了!」
左冷禪嘿了一聲,心知這事和吳天德陷落古洞必有關聯,只是一時還猜不透其中原由。如今情勢,吳天德已如正午烈日,他手中握著這個關聯各大門派的秘密,便是萬眾矚目之人,他要做什麼,已無人能夠阻止了。
定閒師太立起身來,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此事關聯甚廣,敝派也有許多前輩因此喪生,貧尼還請吳掌門早些說明,以解眾惑!」
吳天德忙肅容向她一禮,躬身道:「定閒師太說的是,晚輩這就向天下英雄說明此事!」
他直起身來高聲道:「各位英雄,吳某趕來華山參加五嶽並派大會,不知何故嵩山左師傅假意派人相迎,卻在上山途中暗施機關,想將我陷於死地!」
這話一出頓時驚呼聲四起,左冷禪暗暗痛悔,現在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已的腳了。如果他不在台上高聲宣稱吳天德被東方不敗殺了,此時盡可推得一乾二淨。就算那機關在嵩山之上,嵩山派脫不得干係,詭稱只是門下弟子行為,誰又能把他怎麼樣?可恨方纔那番話出口,兩相對比,明顯是他在說謊,死的又是十三太保中重要人物,要說不是他指使授意,誰還肯信?
吳天德說道:「吳某幸而不死,在那山洞中遇到兩具前人遺體和這紫青雙劍,那洞中四季冰封,兩位前輩遺體未腐,壁上刻的有字,我方纔所述都刻在壁上。各位,昔年日月神教十長老上華山,本來是想盜取武學秘笈,事先並無人知,可是剛剛到了地方,五嶽劍派中高手居然早已嚴陣以待、還未曾交手就有人高呼魔教長老殺了本派岳、蔡兩位祖師,便是日月教中長老也百思不得其解,其中一位長老曾遺有一本手札,詳述此事,我與任大小姐詳述此事,兩相對照,才參詳推敲出整個大陰謀。」
任盈盈暗道:「來了來了,唉!想不到我任盈盈也有幫著男人編瞎話的時候,真是遇人不淑!」
任盈盈上前一步,配合道:「不錯,本教趙乘風長老昔年對這其中種種難解之謎曾詳細記在手札之中,與華山派兩位前輩冰壁上的遺書兩相對照,足以證明吳掌門所言!」
台下已群情激奮,五嶽劍派與日月神教爭鬥中有親人、師友喪命的門派弟子將一腔怨恨都傾瀉在嵩山派身上,罵聲不止。連本來站在嵩山派一邊的泰山派也向他們怒目而視,視同仇敵。
旁邊與正邪爭鬥沒什麼太大關聯的江湖中人對於百年前那場陰謀只是感興趣而已,倒不會遷怒於百年後的嵩山劍派,可是左冷禪身為名門正派的五嶽盟主,居然授意師弟對同為正派的華山門人暗下毒手,這種卑劣行徑可就叫人鄙夷不已了。從此一舉,雖然吳掌門還未讓大家看到華山祖師的遺書,大家對他的話也深信不疑了。
封不平等人已十分激動地叫道:「嵩山派前有殺死兩位祖師之舉、今有謀害吳師弟之事,這事一定要和他們算個明白!」
岳不群也道:「嵩山劍派竟然做出這種事來,還是我正派中人行徑麼?此事我們一定要向嵩山派討回一個公道!」
他在心裡又順便加上一句:「還有毀我一臂的公道!」
岳靈珊站在台下嬌聲叫道:「吳師叔,兩位祖師爺遺骸現在何處,請帶我們前往參拜兩位老人家!」
吳天德目光一凝:「這小姑娘忸忸怩怩地,以前好像還從來沒大大方方地叫過自已一聲師叔呢。不過現在可不能帶你們去。那數十丈高的冰壁沾滿了胳膊大腿、腦袋屁股的,說不出來的噁心,為了燒衣服烤化碎肉,我可是把兩位老前輩扒得精光,這副樣子怎麼叫後人瞻仰?」
吳天德向她高聲道:「靈珊師侄,那冰洞中高逾數十丈,十分難行,現在卻不忙去,我要先為兩位祖師討回公道,再去祭拜兩位老人家,告慰兩位祖師在天之靈!」
說著吳天德轉向左冷禪冷聲道:「左師傅,由於以上種種,所以吳某堅決反對五嶽並派,本來我們與日月神教打的就是一聲糊塗仗,如今既知真相,豈能再驅使門人弟子做無謂犧牲?兩位祖師遇害,是百年前貴派掌門所為,這仇我不能算在你身上,但我要貴派向我華山、衡山、泰山、恆山多年來犧牲的前輩致謙,這個要求不算過份吧?左掌門授意門下,欲加害吳某,這個公道,吳某可以討得吧?」
吳天德左手暗扶劍鞘,內力激發,只聽一聲蒼涼激越的龍吟,吟聲綿綿不絕,峰頂三四千人盡皆聽得清楚,眼見一道紫霞騰空而起,夭矯如龍,在空中劃了一道彎弧,絢麗如一道彩虹,落在封禪台頂兩丈高的祭天石上。
那劍鋒利無力,又是吳天德以無上內力催動,嚓地一聲劍尖刺入祭天石半尺,劍身嗡嗡搖晃不止。吳天德露了這一手功夫,四下群雄都大吃一驚:「這位華山劍宗掌門竟然有這麼高強的內力,這份功力這份功力怕是只有少林、武當兩大掌門和左冷禪可以和他一較長短了吧?」
吳天德高聲道:「紫霞劍過於鋒利,吳某以兵器之利勝之不武。這劍是岳祖師遺物,我就以此劍祭天,請岳、蔡兩位祖師看我替他老人家討回公道!」
任盈盈聽了忽然拔身而起,曼妙如飛,掠上祭天石,拔出青霜寶劍也刺入石中,凌空借勢倒翻回來,脆聲說道:「紫霞青霜,一雙一對,理當一同供上高台,願兩位前輩泉下有靈,能親見今日一戰!」
吳天德凝目向她望去,見她一雙妙目也正望著自已,滿蘊欣賞、讚佩之意,不覺心中一蕩,忽地凝音成束,悄聲說道:「瞧你模樣,頗有夫唱婦隨之意。若是從此常與吳某應和,倒是人間樂事!」
任盈盈聽了他的調笑之語,頓時紅暈滿臉,站在高台上卻發作不得,她暗暗啐了一口,嘴唇微動,吳天德只聽一縷如絲般纖微的聲音鑽進耳朵來:「你這怠懶小子,我好心助你,又來戲弄我,左冷禪武功極高,東方不敗談論天下高手,也對他讚許不已,你不要大意了!」
吳天德凝音成束,不使聲音擴散,只有站在任盈盈一方的人才可聽見,可任盈盈這隱隱約約、如絲如縷的聲音卻明顯比他高明多了,吳天德不由一怔:「這是什麼功夫?莫非是傳說中的『傳音入密』?她功力不如我,卻能使出這怪異的功夫,一定是有什麼獨到的法門,難道是任我行教給她的?有機會倒要討教一下」。
又見她紅暈滿頰,說不出的嫵媚,嗔斥自已時嬌羞不禁,緋紅的霞光映在她臉上,更增三分媚色,美女羞姿,說不出的動人,竟令見慣美人的吳天德也為這剎那失神。
他定一定神,轉身走下台去,直走到岳不群身前,說道:「師兄,我們華山派劍、氣雙絕,今日小弟要用本派武學打敗左冷禪,為祖師、為師兄、為吳某討回公道,請借師兄寶劍一用!」
岳不群方才見他露了一手上乘氣功,才發覺自已一直都低估了這位師弟的武學修為,他凝視吳天德片刻,忽地將腰間長劍連鞘摘下,說道:「師弟小心,若是不敵,還有天下英雄主持公道,且勿意氣用事!」
吳天德雙手接劍,深施一禮道:「師弟省得,師兄放心!」轉身又走回高台,與左冷禪對面而立。任盈盈這時也已走下台去,站在華山派人群中,封禪台上只有左冷禪和吳天德二人。
二人側後,是高約兩丈的祭天神石,石上插著兩把寒芒爍爍的寶劍。再往上,天上雲彩濃黑如墨,邊緣卻被陽光映成金黃。日已落暮,封禪台上天風浩蕩,吹得兩人衣衫獵獵直響。
兩人都是一般高大魁梧的身材,但瞧在台下群雄眼中,卻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左冷禪黃衣葛袍,黑髯闊眉,本來極是威武,但這時看起來竟然說不出的蕭索,那種叱吒風雲、惟我無敵的氣勢全然不見,事態至此,戰與不戰皆由不得他,只能任人擺佈,英雄遲暮,真是說不出的淒涼。
反觀吳天德,雖然只是一身普通嵩山弟子衣著,卻淵停嶽峙、站在這最高峰的最高處,身形挺拔,彷彿比那封神台祭天石還要高出三分,凌人的氣勢讓人神為之奪、氣為之懾。
台上對面而立的兩人彼此看來,吳天德卻覺得左冷禪眼中厲芒閃爍,一副孤注一擲、困獸猶斗的危險氣息。
左冷禪道:「白雲蒼狗、蒼海桑田,百年前的事,已不可查考,左某決不相信敝派葉祖師會做出這種事來!」
台下頓時傳出一片噓聲,就連許多左冷禪邀來助拳的人都反戈相擊,厚道些的連連搖頭、歎息不已,嵩山弟子人人臉色蒼白、如喪考妣。
左冷禪淒然一笑,又道:「左某為使五嶽合併、以便與魔教抗衡,急於求成,恐吳掌門破壞此事,才一步行差、鑄下大錯,是左某之過,今日較技無論勝敗,左某都會還五嶽同門一個公道!」
他開口承認對吳天德暗下毒手,台下頓時嘩然,嵩山門下千餘弟子盡皆低下頭去,往昔囂張氣焰再不復見。
吳天德聽了暗歎一聲:「果然如任大小姐所料,他寧可承認自已過錯,也絕不承認祖師之過」。
只聽左冷禪又道:「方纔左某領教過貴派岳先生武功,貴派劍術確有獨到之處,就讓左某再領教領教吳掌門的武功!」
他說到這裡,終於恢復了昔日豪氣,嵩山劍派狼狽不堪的困境也暫被拋到一邊,振作精神道:「吳掌門,請!」
吳天德見他拔劍出鞘,也將手中劍緩緩拔出,使出正宗華山劍法中一招「蒼松迎客」,說道:「得罪了!」,一劍刺了過來。他知道左冷禪身份地位遠高於他,決不會主動出手,這一招便也只是虛招,算是先出一劍,以全禮儀。
台下眾人都注目台上,大多人都想:「聽說這位華山劍宗掌門擅使刀法,方才又露了一手上乘內功,不知他的劍術如何?」
沖虛道人、令狐沖卻料定吳天德必然使出『獨孤九劍』。二人均想:他的『獨孤九劍』更加精湛巧妙,再加上他高深的內力,要戰勝左冷禪應該無甚懸念,或許百十招上下,就能分出勝負了。
藍娃兒、儀琳知道吳大哥在避月谷中以獨孤九劍為基礎,脫胎換骨、自出機杼,創出一套威力奇大的『天得一刀』刀法,這刀法使出來威力已不在風師父之下,吳大哥武功已不滯於物,一定是要以劍馭刀,乾淨俐落地打敗左冷禪。
這些人都對吳天德甚有信心,所以盤算的都是他要用什麼武功、用多長時間打敗左冷禪,最為他擔心的反而是那位以前一直恨他不死的岳不群,他眼見吳天德使出一招普普通通的「蒼松迎客」,卻不去搶佔先機主動出招,手心都急出汗來。
左冷禪恨吳天德入骨,但這一交上手,卻立時神志一清,心中眼中只有吳天德一人一劍,二人你來我往,只聽劍擊輕鳴,轉瞬間二人已交手二十餘劍,方證、清虛、令狐沖、藍娃兒等人都瞧得呆住了,因為吳天德用的竟是正宗華山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