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師的東北處,距離翠雲谷約摸五十里遠的地方,亦谷。外面有疏林矮樹和廣闊的長草原,頗為隱蔽。李密真正的精銳之師就伏在這裡。
此地與邙山外偃師間的草原只是一丘之隔,騎兵若策騎越過山丘,只需要一個時辰就可以到達偃師城下,地理位置十分之好。
李密這支精兵,乃是他賴以生存的根本,故而集中了瓦崗軍麾下的大部分大將,徐世績、王伯當,秦瓊、羅士信以及裴仁基、裴行儼父子。當真可稱得上是兵精將勇。
今天晚上,李密聽從未來夫人師妃暄的勸告,去試探老君觀的可風道長,為了將戲演的足夠的逼真。他不僅準備了大量的營寨和數千兵馬,還將自己的一些心腹,諸如祖君彥、徐世績、王伯當等人帶了過去。
因此,此時,這四萬大軍之中位置最高的,就是老將裴仁基了。由於裴仁基是李密在洛口大勝之後,歸附與他的,與翟讓並無什麼瓜葛,故而李密對其頗為信重。
此時,月亮已至中天,除了些許的巡邏人員,大部分的士兵都已經沉醉入夢鄉了。山谷之中一片靜謐。
不過,暫時署理軍務的老將裴仁基的營帳之中,燈光依舊亮著。帳外有百十名軍士,將營帳衛護的水洩不通。這些人,都是在隋廷時就跟隨著裴仁基父子的親兵,對裴氏父子忠心不二。現而今雖然歸順了李密,但是若是沒有裴氏父子的命令,恐怕誰也指揮不動。
營帳之中人並不多,只有五個而已。裴氏父子,秦瓊、羅士信,最後一個卻是曾進。
曾進離開洛陽之後。並沒有回江南,他將天劍衛交給沈落雁帶領,前去與虎豹騎會合,翟嬌、單雄信、屠叔方等人去秘密聯絡瓦崗軍中忠於翟讓,或者因為李密重用新人而導致心懷不滿的舊人,時機一到。就準備策反。
至於他自己,則開始來尋找他之前在瓦崗軍中布下的暗子,履行約定。這兩天,他一直在李密的軍中,以曾進的匿跡手段。再加上內應地掩護,李密竟然一直未曾發現。
今日,恰逢李密將自己的親信盡數帶走。反倒是方便了曾進與裴仁基的見面。本來,有了秦瓊、羅士信的相助,他的計劃已經可以實現了,但是他對於裴氏父子的才略,亦頗為欣賞,況且,這兩天,秦瓊也對他說,他之前也曾按照曾進地吩咐。暗地裡向裴家父子透漏過一點兒口風。二人也有些心動,故而。曾進方才下定決心。冒這一回險。
老將裴仁基看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帶微笑。瀟灑自如的曾進,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叔寶、士信,原來你二人早就是漢王的人了!我就說嘛,在我剛投到魏公麾下之時,你們就和我說那些話,原來是為現在做準備啊!」
秦瓊那黑臉上咧出笑容,道,「老將軍嚴重了。我不過是在投奔李密之前,與曾漢王打了一個賭而已!」
「什麼賭?」裴仁基尚未開口,裴行儼卻耐不住好奇心。
「三年內,若是漢王能夠一同江南,那我就歸順於他!」秦瓊道,「故而在與老將軍說那些話時,我還不是漢王的人,不過是看在朋友一場地份上,幫他傳個話而已!當然,現在漢王的威名已然人盡皆知了,結果也就不言而喻了。我老秦也是守諾之人,現在自然是漢王的人了!」
裴仁基又將目光望向羅士信,這個昔日張須陀麾下三驍將之中年紀最小,但是本領卻最高地人。
羅士信一臉的淡然神色,「我們三兄弟同進同退!」
「如此說來,那金墉城已經是漢王的囊中之物了!」裴仁基又望向了曾進。因為守備金城的,正是他們三兄弟之中的程咬金。
曾進搖了搖頭,「非也!非獨是金墉城,要知道,李密悖逆弒主,瓦崗軍中對其不滿的將領可不少呢!而今翟讓的女兒弟子盡皆在我的麾下,我已經令他們前去聯絡舊部了,我相信,有很多人願意棄暗投明的!」
裴仁基眉頭一皺,冷聲道,「若是我父子今晚不答應漢王地延攬,漢王是不是就該親自出手,送我父子上路了?」
曾進再次搖了搖頭,「非也,殺人只是下之下策!我若是存了這種心思,就不會是與叔寶、士信來到你地營帳了,而是將你邀請到他們的地盤上,如此,下手也方便些。而今外面都是你地親兵,殺你雖然不難,但是豈不是壞了我地大事嘛!」
曾進站了起來,在營帳之中踱起了步,不緊不慢的道,「我對賢父子地才略十分的欣賞,故而希望兩位能夠加入我的麾下。不過我們暫且不談這個,先來分析一下現今的形勢。
李密殺翟讓,實在是其一生之中最大的昏招。此事,雖奠定了他在瓦崗軍中獨一無二的地位,但也讓許多瓦崗軍中的老將對其離心離德。在其如日中天之時或許不會發生什麼,但是我敢肯定,一旦李密落難,定然是牆倒眾人推的局面。
而今,李密真正得以維持他的地位的,就是這山谷之中的四萬大軍了。但是你也看到了,叔寶與士信都是我的人,在李密在時,憑藉著李密在軍中的威望,自然引不起什麼風浪,不過而今他不在。
老將軍雖然才能卓著,但畢竟是後來的人,本就與那些軍中的老人不太相合,雖然在李密面前老將軍更受重用一些,但是在那些士兵的心裡,恐怕還是更早加入瓦崗軍中的叔寶與士信更加可靠一些吧!
因此,控制這些兵馬投靠江南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是引起一場騷亂,讓這裡的軍馬進行火拚,弄得元氣大傷應該還是不難的吧!」
曾進見裴仁基似有話要說,揮手制止了,而後繼續道,「再說王世充,王世充被李密長期圍困在洛陽城裡,動彈不得,再加上他糧草已然不多,破局之心之切,可想而知。如今他可謂是背水一戰,哀兵必勝,老將軍仗打的比我多,想必更加清楚這個道理了。
更何況,我還有一隻騎兵伏在左近,隨時可以殺李密一個措手不及!此戰我與王世充謀劃已久,李密斷無戰勝的可能了。」
「王世充如今在偃師吧!」裴仁基歎了一口氣道,「我早就對魏公說過,王世充受傷多半有詐,只是魏公太過相信那個可風了!想來,可風應該也是漢王的人吧!」
「不錯,可風是我的人!」曾進笑了笑,道,「不過李密有今天也並不是什麼難以預料之事!自從他洛口開倉賑民,威名震動天下之後,就已經開始變的剛愎自用,獨斷多疑,不太能夠聽的進去別人的忠言了。
老將軍,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仕!如今形勢依然彰顯,李密非是能夠成大業之人,賢父子如此人才,隨李密一起陪葬,實在是有些不值了!本王言盡於此,如何抉擇,還請老將軍給個話吧!」
說完,曾進就坐下了,等待裴仁基的回答。秦瓊與羅士信也出言相勸,由於羅士信與裴行儼年齡相仿,關係不錯,故而也向其打著眼色。
裴仁基並沒有考慮多久,便拉著自己的兒子跪在了曾進的面前,沉聲道,「願為漢王效犬馬之勞!」
曾進大喜,連忙上前攙扶起了二人。裴仁基又道,「我有個請求,希望漢王能夠允准!」
「請說!」
「漢王既然已經勝券在握,那在下希望不參與對魏公的戰鬥!」裴仁基道。
曾進笑了笑道,「我答應,本來我也沒有這個打算!不過對付王世充,裴將軍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這個自然!」裴仁基道,「在下義不容辭!請漢王吩咐!」
秦瓊與羅士信也躬身道:「請主公吩咐!」
「好!」曾進笑道,「我準備將你們的信息透漏給王世充,讓其來襲,不過我希望你們能夠嚴陣以待,讓他本來以為的偷襲變成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如此一來」
裴仁基四人都是久經軍陣的老人了,對於曾進心中的打算自然瞭然於胸,這一箭雙鵰之計雖然並不算高明,但卻是頗為有效!四人都禁不住在心中感歎,「此戰過後,恐怕連洛陽,也要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