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威行軍看似膽大包天,但卻是外鬆內緊,內裡卻著很。前方開道輕騎,每隔十里,就要回報一次。
當杜伏威的中軍經過一處密林之時,心中警兆忽現。杜伏威於馬上遊目四顧,最後將目光投向那黑漆漆的密林之中。功力盡數提起,感應著樹林之中的動靜。過了片刻,卻並未發現其中有任何不對勁的響動,遂放下心來。臉上露出苦笑,「莫非我打了一次敗仗,就失了心氣,變得疑神疑鬼了嗎?」
想想自己也覺得好笑。遂發令繼續前進。長長的隊伍,於這綿綿的陰雨之中,在這泥濘之極的地上挪動著。他們已經走了兩個多時辰了,儘管已經將那些不必要的東西都留了下來,輕裝上陣,但由於天公不作美,走的仍然是艱難無比。
很多軍士腹中聲響如雷鳴,渾身冷的直打哆嗦。很想停下來歇會兒,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於這樣做。儘管他們都是惡人、凶人,都是抄家滅戶,姦淫擄掠的好手,但是比起他們的大帥杜伏威來說,依然只是小蝦米。只好隨著大隊的人流前進。不過速度就不用提了。絕對快不到哪裡去。
剛行進了不到百米,杜伏威猛然抬起了頭來,渾身衣衫鼓起,鬚髮輕揚,一雙眸子亮的如同天上的繁星。若是有人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傾斜下來的細密雨線,竟然被杜伏威情急之下,身上迫發出來的無形氣勁排出身遭三寸之外。
武功之高,實在可稱的上驚世駭俗了。起碼這種水準已經不是平常恃之以破敵的「袖裡乾坤」可以比擬了。
「如此大的林子,竟然沒有絲毫的聲響,豈不是最大地漏洞?」杜伏威狠狠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一念及此,心中大為震駭。不知道到底是誰在算計自己。但是看著在自己的嚴命之下,已然走過了大半的中軍,心中立時明白,現在就是說出來也晚了,就是當即回頭,且不說會不會遭到竟陵軍的劫殺。在這種天氣之下,軍士趕路本來憑地就是那麼一股子氣,若是要回頭再走,恐怕心氣一洩,也走不了幾步了。
杜伏威畢竟不是混吃等死的人。立時開始讓傳令兵傳令,嚴命部下停止前進,就地結陣。準備戰鬥。
當各個將軍接到杜伏威的命令之後,起先是震驚,後來則是默默的執行起來,他們相信,自己家的大帥定然是發現了潛藏在附近地敵人。
不過那些士兵們就沒有那麼好說話了。他們本來大多都是市井上的流氓、山林之中的慣匪出身,平時因為杜伏威地威懾,乖乖的聽令作戰,但是在現在這種時候,牢騷總是免不了的。因此。不免就有些陽奉陰違。拖拖拉拉。
立時,江淮軍陣勢有些散亂。喧嘩聲也越來越大。甚至有的地方還爭吵了起來。儘管各軍的將軍們當即過去彈壓,但是擱不住出事的地方太多。
雖然各個將軍的親軍都沒有受到影響。但是畢竟他們人數太少,故而,在杜伏威下令之後,江淮軍的戰鬥力不僅未曾增加,反而有所下降。
躲在一旁的李靖軍地斥候自然看到了這些,立時費報李靖。李靖知道機不可失,僅僅留下了一支預備軍,下令其餘地所有大軍同時向江淮軍掩殺。
同時令麾下士兵大吼,「持刃者死,棄械者生!活捉杜伏威!」以此動搖江淮軍的心志,讓自己早就注定了地勝利來地更加容易一些。
杜伏威只聽地山林之中一聲火箭升空,立時吼聲傳遍四野,看這動靜,杜伏威估計地方的兵力起碼也在五萬以上。尤其是聽到他們喊地話後,心中更是火冒三丈。
眼光如電一般掠過四周,發現已經有自己的手下將兵刃丟到了地上,心中立時冷靜了下來,知道此戰自己敗局已定,關鍵是江淮軍有多少人能夠衝出去。
他也不理會已經開始了的廝殺,靜靜的坐在馬背上,思考著如今的形勢,如何才能讓自己的損失降到最低點。
好一會兒,他睜開了黑亮的眸子,寒光四射。看著四周被屠殺著,或者自己跪地投降祈求活命,似乎突然變得不堪一擊的部下,臉上露出了一抹冷笑。「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只要老子知道了你們是誰,今日之恥
必十倍、百倍加之以報!」
「大帥,我們該怎麼辦?」一個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杜伏威轉身望去,原來是自己的義子杜陵,高手團的團長。
高手團可以說是杜伏威最為核心的力量了。基本上可以說,只要高手團還在,杜伏威再造一支江淮軍就絕不困難。
杜伏威那黑臉之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道,「原來是陵兒!這次為父是真載了啊!不僅攻擊竟陵未果,就是回軍也遭到埋伏,更可笑的是,為父竟然還想不到究竟是那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數萬大軍調集於此。」
杜伏威歎了口氣,仰首望天,面色漸漸變的冷厲,「不過不要緊,只要你和你幾個兄弟還在,只要高手團主力未損,為父就未算是全輸。憑借為父的聲望,東山再起也不過是反掌之間的事,到時候…….哼!」
「那現在我們該如何做呢?」杜陵面色冷然依舊,問道。
「你派你軍中幾個死士到各個將軍軍中,督促他們全力反擊,就說,只要他們攻擊得力,我就能夠找到敵軍的指揮所在,再以高手團傾力一擊,實施斬首,必可大勝!去吧!」杜伏威陰沉著臉,揮了揮手。
這下,杜陵雷打不動的臉色終於有些色變,望著杜伏威的眼神也更加畏懼,回話不禁有些遲疑,「父帥,這,這是……」
「不必遲疑,就依次辦理!」杜伏威目光陡然轉厲,亮的嚇人。
「是!」杜陵不再說話,揮手招了幾個手下,讓他們去各個將軍那裡傳令去了。
「唉!」杜伏威忽然歎了一口氣,和聲問道,「陵兒,你是不是覺得為父方才過於殘酷了?」
「不是,」杜陵遲疑了一下,道,「兒子只是認為這些人都是父帥精心訓練出來的精兵,如此就全部捨棄了,著實有些可惜!」
杜伏威冷聲斥道,「陵兒啊,你愛惜軍士是好的,但是你還是沒看明白如今的形勢,看這情形,恐怕敵人是早有預謀,佈置已久,若是為父不捨了這數萬大軍,恐怕就要全軍覆沒了。不過你放心,他們為為父戰死,為父來日定當會替他們報仇的!」
「是!孩兒見識遠遠不及父親!」杜陵將頭顱深深的低了下去。不過臉上卻是喜色難掩,雙眸之中凶光四射,心中冷笑,「老匹夫,我能拜你為父,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合該你倒霉,今日於此落難,我若是殺了你,再以你的名義招兵買馬,過不得多少日子,豈不也是一方之主?」
想到這裡,杜陵的頭顱更加低垂了些,生怕自己臉皮的修為不夠,被杜伏威看出了破綻。
大約一刻鐘之後,江淮軍好似清醒過來的猛虎,獠牙猛現,利爪狂揮,登時將李靖軍隊的狂猛勢頭打壓了下去,局部地方還出現了江淮軍攆著李靖軍跑的場面。
杜伏威心知時機已到,立時帶著杜陵等一干高手團成員屠殺了一部分敵軍,悄無聲息的沒入了密林之中。
杜伏威明白,既然敵人是有心算計自己,那定然在自己回軍歷陽的路上設下了無數的埋伏,現在再往前走,無疑是不明智的。因此決定反其道而行之,先帶人回竟陵。
竟陵附近多山林,隨便在哪個地方躲個兩三天,應該不是問題。到時候,敵人不是以為自己死在亂軍之中,就是以為自己早已經逃走,應該不會再有那麼多埋伏了。自己那時再走,應該安全很多。
山林之中,枝杈橫倚,地上高低不平,也幸好高手團成員俱各都是行走江湖的好手,方才能如履平地,健步如飛。
杜伏威輕功遠超超常人,自然不會將這點兒艱難險阻看在眼裡,腳下用勁不停,心中卻是思緒紛飛。一直考量著到底是誰在暗算自己。
他至今對此是百思不得其解,江南諸雄,有實力又有理由對付自己的也就那麼幾家,但是要讓他們穿越幾家勢力,調兵於此偷襲自己,近乎是不可能的。除非,……
杜伏威心中忽然浮現了一個人影,越來越清晰,是他,唯有他,方才能做的如此滴水不漏,讓自己絲毫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