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西垂,漸漸隱沒,夜色開始籠罩大地。
經歷了一下午的血腥廝殺,依舊沒有什麼大的進展,依舊如前兩天一樣,看似只要再加根稻草就可以壓倒天平了,但是這根稻草彷彿無底洞,怎麼也填不滿。
莫為心中十分惱怒,直想命令士兵這麼一直耗下去,但是他也明白,自家大帥是肯定不會同意的。無奈之下,只有黯然收兵。
他很清楚,回去之後的後果是什麼,不過他並不後悔,活著儘管很重要,但是人不能一輩子總是窩囊的活著,自己這一生,能夠指揮近十萬大軍,攻城掠地,也算是沒有白活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沒有戰勝!
江淮軍諸將各自收整了兵力,安排好了防務,防止竟陵軍偷營,連飯都沒顧得上吃,都匆匆的趕到了杜伏威的大帳。
現今幾乎所有的將領都對莫為十分不滿。也是,這有兵就是草頭王的時代,自己的麾下死傷了如此之多,任誰也不會願意。
莫為還未入帳的時候,就聽到了裡面聲討自己的話語。他剛一進去,劉大勇就指著他的鼻子吼道,「你小子下的叫什麼命令,只會死打死拼!就不會想點計策嗎?」
莫為一臉平靜,對劉大勇的侮辱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他逕自走到杜伏威面前,跪了下來,沉聲道,「大帥,末將辜負了大帥的托付,甘當軍法!特來請罪!」
此言一出,帳中鴉雀無聲。眾將對莫為的性格還是有一些瞭解的,根本就不是什麼視死如歸的主兒,驟然聽到這個,心中都是一震,「這小子還是有些骨氣的!」一絲讚賞之情不由升騰了起來。
不過。儘管如此,自己的損失卻是替代不了地。再加上,莫為平時也沒有和哪個將領有過命的交情,故而,他雖請罪,卻並無一人為其求情。
心中雖然已有了必死之心。但是看到這種情形,一絲黯然之色也情不自禁的爬上了莫為的臉龐。
杜伏威面沉如水,目光如同兩道冷電盯著莫為,冷冷的道,「莫參軍。你當時接令之時已有言在先,雖然你跟我多年,功勞苦勞很多。但是我也不能因此違了軍法!
你領兵兩次攻打竟陵,不僅未能成功,反而損兵折將,讓我江淮軍元氣大傷,理當判斬刑,你可心服?」
「屬下心服口服,並無怨言!」莫為抬起頭,目光直射向杜伏威,絲毫沒有退縮。
杜伏威點了點頭然如此,刀斧手!將他拉下去。斬訖報來!」
「是!」四名刀斧手出列。將莫為拉了下去。不一會兒,一顆血淋淋的頭顱放在一個鐵盤子裡被端了進來。
杜伏威冷聲道。「諸位將軍,希望你們以後做事情地時候先想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能力,能力不夠沒關係,但是如果能力不夠卻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莫為就是榜樣!」
眾將連忙拜服於地,道,「末將不敢,我等一定唯大帥馬首是瞻!」
杜伏威滿意的笑了笑,揮手示意眾將坐下。而後沉聲說道,「現在我軍損失不小,竟陵城急切之間也難以攻下,況且於此曠深日久,我大軍糧草也不多了。我欲先行撤兵回歷陽休整,待恢復元氣,糧草齊備之後,再行攻取!諸將意下如何啊?」
杜伏威一向在江淮軍中一言九鼎,眾將雖然心有不甘,但哪裡敢有意見,紛紛開口贊同。
杜伏威立時下令各個將領回去整頓兵馬,等子時一到,立時拔營而去。
當所有的將領都出了大帳之後,杜伏威心中才定了下來,不過餘波仍然起伏不定。「自己此次與陰詭派、鐵勒『飛鷹』曲傲結盟,聯合定下這一石數鳥之計,誰曾想卻被破壞的一乾二淨!不僅早就落到嘴裡地竟陵城未能攻下,就是派去偷襲飛馬牧場援軍的那支精兵也被盡數殲滅。可真應了那句話『偷雞不成蝕把米』。」
這三天,杜伏威雖然並沒有參與攻城,但是卻也將莫為的種種手段看在眼裡,論起這場攻城戰地指揮來,他也不能不承認,自己不如莫為。
但是莫為一直是個參軍,除了晚上的那場偷襲戰之外,根本就沒有做過一軍之主,缺乏決斷能力,不知道為將者當放棄時要放棄
變成了死拚死打,徒然損傷了兵力,最後被眾將怨恨
杜伏威畢竟是個梟雄,深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儘管此時江淮軍已然受了不小的損傷,但是根基卻並未大損,只要略加補充訓練,精兵不日可成。而且經歷了如此慘烈戰鬥的洗禮,恐怕戰鬥力會更上一層樓的。
到時候,對自己北上中原,與李密交鋒大有好處。至於江南,根本未曾放在杜伏威的眼裡。只要取得了中原的控制權,到時候大軍南征,江南還不是彈指而定!況且,還有蕭憲、宋閥、林士宏、沈法興等諸多勢力,他能不能順利的拿下江南還說不定呢!
離竟陵大約五十里地地一處密林,乍看之下,沒什麼差別,但是如果是老於軍陣地將軍,就會發現,林中蟲鳥不叫,安靜的有些詭異。
林中一個營帳裡,林林總總坐著十數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無一例外,俱都配著兵刃。
「李將軍,我等與主公近在咫尺,卻不向其匯報,恐怕有些不妥吧!」一個老頭子瞇著眼睛,捋著鬍鬚,笑呵呵地道。「尤其是今天,我看形勢有些吃緊啊!」
一個輕紗覆面地中年美婦也詢問道,「是啊!我大軍已至,配合著城內的竟陵軍,以及在後方埋伏地飛馬牧場的軍隊,收拾杜伏威的江淮軍應該是綽綽有餘了!」
其餘的人並未說話,不過都望著坐在帥位上的那個青年將領,顯然心中亦有疑惑。
那高踞帥位的將軍先是歉然一禮,答道,「我六萬大軍潛伏於此,十分容易被發現,這幾天委屈幾位了。」
眾人連忙回禮,道,「應該的!」
這將領繼續道,「主公一向謀而後定,竟陵看似危若累卵,但實則穩如泰山。相反,如果我們出現的太早,恐怕杜伏威拚死逃跑之下,不僅我軍會損失慘重,而且也未必能夠將江淮軍一網打盡。
而我們如果想要完成主公提出的計劃,就必須出奇制勝。因此,伏兵偷襲乃是最好的選擇了,不向主公匯報也是為了減少被發現的機會。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想,只要我們將這場仗打的漂亮,主公不會怪罪我們的。」
「可是我們也不能老在這林子裡呆著啊!」又一個年輕將領道。
李靖望了他一眼,沉聲道,「不用多久了,恐怕今晚我們就得行動了!」
「什麼?」眾人俱各一喜。
那個中年美婦問道,「莫非杜伏威要撤兵了嗎?」
「正是!」那主將似乎也對這美婦頗為尊敬。微笑著道,「今日不同於昨天,江淮軍並未準備夜戰。而竟陵城中的守軍已然是強弩之末了,杜伏威不一鼓作氣,攻破竟陵,反而整軍休整,這不能不令人起疑。
如果我是杜伏威,我是絕對不會給竟陵絲毫的喘息之機的,因此,我估計,杜伏威十有八九是想撤兵了。而且十有八九,是今夜連夜撤走,趁著竟陵軍人困馬乏,好不容易有個休息機會的時候撤走,這個時候,是最為安全的!」
「如此,我們現在就應該佈置了,否則,若是這麼好的機會,還沒能將杜伏威一舉成擒的話,我們這次埋伏,也算不得完美!」那個老頭子笑瞇瞇的道。
「正該如此,我們現在就開始行動,不過要注意隱蔽,千萬不要露出馬腳,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眾將轟然應諾,各自下去準備去了。
沒錯,密林中的這支兵馬正是李靖在琉球島上訓練的。一路行船,雖然有些波折,不過並沒有遇到什麼大問題。但是一靠近陸地,就需要注意隱蔽了,六萬大軍一起行動,想不引起人的注意力也難。
為了能夠順利的將部隊帶到竟陵附近,李靖下令將部隊化整為零,分散為一千人一支的小隊,各自走不同的路去竟陵。
由於招攬的這些士兵都是這裡附近活不下去的農民,因此對這兒附近的地理都頗為熟悉,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讓這些兵馬盡數混到了竟陵附近,一支也沒有丟失,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