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恭請聖安。」,成了年的彩子儘管已是一個格格的母親,但是依舊頑皮的像個孩子,請安的時候掩飾不住歡愉,顯然今天的女官學校的典禮還算熱鬧,後宮那拉氏太后以及皇后,皇貴妃,幾個妃嬪一起出席她主持女官學校開幕典禮,當真是給足了她的面子。而且近來她那個哥哥也是進展順利,自從克復緒川之後,他的進軍計劃也是一個月,一個月之內掃平北海道島。
雖然天海國兵員數量不是很多,但是他的群眾基礎好,北海道全境在二十幾年前便是蝦夷國全境,一些老人,以及一些不滿明治政府經濟政策的年輕人,都是他的堅定者。而且從個人魅力上來講,年輕而富有攻擊性朝氣的松平志男對於年輕人來說,一樣的有號召力。
所以,彩子最近益發的神采飛揚也在情理之中了,比之兩三年前初入宮中時那種拘謹的可愛,如今的她還保持著那一種純真的嬌憨,但養尊處優以及這幾百年的皇家居處所帶給她的高貴風度,都使得尚在韶華的她顯露出一種人間尤物的氣質。
伸手攬了她的手拉了她起來道:「朕躬安好,今天你的差事辦的可好麼?走,陪朕給太后請安去,順便看看咱們的格格,邊走邊說吧。」
慈寧宮也不遠,我們也不用車鑾,便牽手步行而去,一路上,我有選擇的將天海那邊的新消息告訴了她,讓她的興奮更增一層。看著身邊人物景色,心曠神怡。
「都是皇上的恩典,奴婢和兄長才能有今天。」,彩子興奮了一陣,語含感激地說道:「若奴婢沒有這如大海般的福份,恐怕早就死在日本了吧。」
看她神色有些黯然,我捏了捏她的手轉移話題安慰道:「不要說這些了,如今你身在天家,你哥哥那裡朕起有不照拂之理?告訴你,是個人倫之理,說這些就是跟朕生份了。得,你今天不是收了十來個女學生?怎樣?你可要用心些,朕還等著哪天讓她們與你一同侍寢哪。」
彩子臉上浮起一抹紅暈,轉頭心虛的看了看,她這點小心思被我盡收眼底,哈哈一笑道:「怕些什麼?過些年這些伺候宮女全部都要換女官,也就全是你的徒兒,早晚要習慣的嘛。說說吧。」
「是。」,彩子緩了神,微微一晗首道:「今天也沒什麼,就是先讓姐姐們教教她們宮裡的規矩,然後奴婢想這兩天教她們一些伺候皇上的技巧,漢話她們好像比奴婢還要好些呢,只是說來奇怪……」,彩子像是想到了什麼,神色也自然的疑惑起來:「有三對雙生姐妹呢,長得完全沒法子分辨呀,奴婢就多看了幾眼呢。嘿,結果發現她們也經常偷看奴婢呢。」
「哦?」,我全然不以為意,初見雙胞胎的人大抵都是這種反應,笑了笑說:「也許是覺著你與其他妃嬪有些不一樣,又或者是對老師好奇吧。」
彩子展顏一笑,隨即很快斂了笑容道:「皇上說的是,不過奴婢總覺著怪怪的,有些怕她們似的。皇上,明兒您要是政事不忙,一定要來瞧瞧奴婢。」
「不許爭寵。」,我笑了笑,眼見慈寧宮就到了,我搖手止住要宣駕的太監,與彩子一同入內給那拉氏請安。
那拉氏正逗弄著幾個孫子輩的阿哥格格們,氣色看上去要好很多,也不再是過去那副嚴肅模樣了,正抱在她膝上的是載洸家的大阿哥,與我寒暄幾句後,見我神色還好,問道:「看皇帝這輕鬆樣子,看來政事上頭還順利吧?阿米陀佛,一定要保佑我大清江山啊。」
我笑了笑道:「放心吧額娘,這大清在兒子手裡,不會壞到哪裡去。幼蘭她們沒來請安嗎?這些日子忙前方戰事,倒有些冷落她們了。平常沒事她們也該常來看看額娘您的。」
「皇帝放心,幼蘭她們幾個,懂事著呢。」,臉上有些不好看起來,看了我一眼道:「皇帝坐吧,忙了一天,也怪累的。今天我也算是開了一眼了,這朝鮮也該是亡國,國君成日裡不思理政,整日裡盡琢磨著收羅美女佳人。這不,國亡了,還送了十二個來。皇帝,這些女人不祥,你可要千萬小心著些。我是個女人,我要是個大臣,一定彈劾袁世凱幫著朝鮮國王進貢這些個美女不安好心。」
我哈哈一笑,那拉氏性子就是這樣,倒不是說她要干預國政,這幾年聽了不少她過往的故事,最明顯的就是辛酉政變後不久,親姐姐慈禧招呼她進宮看戲,有逗笑的場景時,慈禧與身邊的人一起哈哈大笑,就她一個人板著臉把頭別過去不看。慈禧問她,她回說先帝咸豐新喪,不敢違禮,不該看戲。但是又不好違逆皇太后意旨,只好把自己的頭別過去不看。
對她這種性子,哄也沒用,只有跟她說清楚她才不會往心裡記,我笑了笑道:「兒子也沒有新納妃嬪的心思,如今兒子妃嬪也不算少了,這個女官學校呢,也是為了明年選秀女,以往都是內務府太監教她們規矩,兒子覺著這裡頭也有不好,太監都不是好東西,教壞了女人也不好。所以,兒子看和妃她有這個本事,也合著給她找點事做,把這些新進宮的女人們管起來,往後六宮妃嬪們也都要幫襯著做這個事。一來往後兒子要漸漸少收太監進宮,這是個仁德的大事,也是體念我佛慈悲之意。二來嘛,也是兒子的一番私心,這後宮的妃嬪們都忙起來,就沒心思去勾連結黨爭寵什麼的,給額娘和兒子添麻煩。」
話音剛落,便聞聽那拉氏歎了口氣,突然冒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來:「皇帝,那拉氏的女人,不能做皇后,以後早晚要把她廢了。」
我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愕然道:「額娘是說皇后?她是您親侄女啊,再說廢後如此大事,又無正當理由,兒子雖貴為天子,也不能妄下此詔啊。」
那拉氏笑了笑,隨即堅定的搖了搖頭道:「皇帝,你一定要信額娘的話,沒有理由?無所出就是理由,姓葉赫的女人,不能作六宮之主,這是祖宗教訓,你一定要聽。雖說靜芬這孩子是我侄女,但是為了江山社稷,親女兒都不能縱容。再說她近來……」
我心中一沉,難道這後宮中又鬧出什麼事情來?不過近來我可沒空理會這些雞零狗碎的事情,當下面上不露聲色,笑了笑繼續說起女官學校的事情,突然就看見這一陣子一直沒出聲的彩子給我使了個眼色。我趕緊改了話題,逗弄逗弄了幾下小孩,便辭了那拉氏,拉著彩子回養心殿了。
「你給朕使什麼眼色呢?說吧。」,出了慈寧宮,我臉色就沉了下來,問彩子道:「還有,最近皇后怎麼惹太后生氣了?平日裡都不聽你們說嘛,一個個的都瞞著朕麼?」
說來也是我近來臨幸的人員相對固定,就是和妃彩子,寧貴妃幼蘭,德馨家的兩個。莊妃昭妃兩個都有了身孕,而以前那幾位實在是沒了興趣,所以說,彩子和幼蘭她們要瞞我的話,的確我每天心力交疲的去找她們,也很難注意到什麼反常跡象。
「回皇上話。」,彩子微微一欠身,忐忑的回話道:「今天皇后來訓話,話裡有些不得體,約莫是說話時惹惱了太后,而且近來皇后與康妃和德妃,還有瑾嬪幾個,總是跟寧貴主兒不對付……」
我擺了擺手,歎了口氣道:「不用說了,朕知道了。回去歇著吧,晚些朕再去看你。」
轉身走時,隱隱覺得她好像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下也沒多想,後宮的事情,我還是相信幼蘭和那拉氏能夠弄好。現在首要的,我還要去電報房看一下,一是載瀅那頭的外交事務,二來,打福岡雖然三萬多人兩面合圍應該沒問題,但是看一下也就心安點,不然怎麼也不會放心的。
電報房裡,收到日本方面傳回來的戰報,福岡守城兵三千人,在兩面合圍下,舉白旗投降,這是第一支成建制投降的日軍部隊,福岡城也沒有出現成規模的抵抗,清軍幾乎是和平接收了福岡城。原因很簡單,馮國璋暫攝直隸敗兵指揮權之後,熊本城全城大索,稍稍有些看不慣的,就被如狼似虎的清軍以探子的罪名拉走嚴刑拷打,基本上是沒命了。清軍駐熊本近一萬人,五人一組,四處搜捕體格健壯的日本男子,稍遇反抗即全家一體格斃。加上此前長崎一城一日之間燒成一片廢墟,福岡人不傻。
倒是聶士成開始重視了約束軍紀的重要性,原因是他手下的一些洋人參謀,開始向他頻頻抗議了,並且向他聲言,若是這種事情傳播到國際上去,清國將會很快遭到歐洲國家的聯合抵制。而且,從佔領效果上來說,懷柔比暴力要好得多。聶在電文裡,也請旨訓誡後續登陸部隊注意。
聶士成這個武夫,腦子還是不靈光。我無奈的搖了搖頭,笨啊,我從後世過來的我不知道麼?日軍進遼東,進旅順,殺了多少人?手段不殘忍?也沒見哪個西方國家千里迢迢派兵到遠東來進行人道干預嘛。如今甫一登陸,就開始懷柔,你仗還要不要打了?後面的那些地方,看你懷柔,好,那就拚死反抗,反正你攻破了還是要懷柔的嘛。笨,沒腦子,古往今來,有哪一次戰爭真正的是為了那些高尚的理由?太可笑了。
不過說起來,八旗兵大爺們,去做這個事情正好。當下復旨給聶士成:汝貴為征倭統帥,此等瑣事,非汝應思慮之事。好好打仗,此事朕另有恩旨。
另外下旨給左寶貴部,並京師步軍衙門,左寶貴部即行渡海,接管並肅清治安,步軍統領惠崇,即行選拔京畿八旗各營人馬萬人,派一能將統之渡海,協助教化部,教育衙門接管城市,並以統兵將官軍管。
理完日本那頭的戰事,另一疊是載灃從德國發回來的電報,雲說已在柏林與載瀅碰面,德皇威廉二世表示將親自接見載瀅,據德國外交方面的交好人士私下透露,德皇將在近期就遠東局勢發表一項聲明。電報很貴,所以載灃也沒有詳細說,在末尾又再次表達了對家鄉的思念之情云云。
這是一個好消息,我不禁微笑了。這樣才是合理的,德國之前的緘默在我的預料之中,儘管從內心深處和實際利益上說,德國在中日之間一定是親中的,但是由於之前英國表現出了一定程度的對中國的庇護,德國不會樂意發出與英國人口徑一致的聲音的,所以他們寧願緘默。而近來法國人頻頻發出與自己的盟友英國人反調的聲音,並且在試圖影響著自己的盟友。這,正是德國人的機會。
不過實在說,德皇威廉二先生還是有點沉不住氣,要想在遠東那個商業夥伴那裡得到最大的利益,就必須要向對方示以最大的誠意與善意。如果他再等一等,等英國人真的與法國人一同譴責中國時,他再出來發表中國的談話,那才是德國獲得最佳利益的談話時機。
不過想想也釋然,威廉二才能與眼光還是有的,只是稚嫩毛糙了點,不然他也不會急吼吼的把俾斯麥這樣的牛人趕走,如果他的才華再多一點,一戰說不定還要改寫歷史呢。
算起來陸軍留德軍官團也將在下個月完成在德國的學業,正好,隨著他們的歸來,陸軍新的兵役法詔行天下,趁著剛剛大勝的機遇,將軍隊國家化的事情慢慢落實下去,儘管在一段時間內肯定會有或多或少的陣痛,但是從長遠來看,這個代價值得。
之前我已經讓梁啟超等人去著手弄一本《歷朝兵制優劣考》的冊子出來,到時侯先發到各軍中去,讓各軍種隨軍的新儒黨員講解給部隊聽,先讓他們有個思想準備,朝廷要改兵制了。而這件事情,也只有到了如今交通,後勤,指揮都能夠統一運籌的時代才能進行,否則那種陣痛絕不會小。
歷朝的兵制,平日裡我也經常有對軍部的官員們提起過,最讓人深痛惡覺的,就是唐朝那種藩鎮制,唐自李世民以後,一直在走下坡路,與兵制不無關係。而唐末的歷史,也可以提前給軍隊打好預防針,唐末那種軍人民主,太可怕了。不遠的將來,肯定會有一些要求一些「民主」的虛皮形式比如什麼選舉的要求出現,彷彿只要選舉了就民主似的。殊不知,唐末正是如此,地方藩鎮將領死後,中央派去的新將領地方上那些軍人是不認的,為什麼?被野心家控制了嘛,地方上都推戴我野心家嘛,朝廷你還是封我吧。不封我你派來的咱「選舉人」不認啊!
一時浮想聯翩,醒覺時,已是晚餐時間了。
東京皇宮,明治天皇也正在召開著一個御前會議,與會的政府要員,軍界大老滿臉肅穆,垂著頭一言不發。這種令人窒息的安靜讓靜立在明治天皇身邊的明宮嘉仁皇太子有些害怕,身體本就虛弱的他有些發抖。
「小松親王在北海道切腹了。」,明治天皇終於睜開了眼睛,迷離的半抬起頭來,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才平視著這些內閣大臣們道:「都抬起頭吧,那不是你們的錯。」
「陛下……」
「是天照大神忘了日本,忘了朕。」
「陛下,臣等無能……」,伊籐博文的話語被天皇的手勢打斷,明治天皇很難得的露出笑容來:「伊籐君沒有錯,錯的是日本,是朕。朕還是心急了啊……」
每個人都知道天皇的意思是什麼,原本在之前,日本的超速發展,而清國發展緩慢,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年日本就可以有戰勝清國的實力了。所以,在那幾年裡,每個日本人都在拚命,拚命的與時間賽跑。因為清國那盤肥肉,日本不吃,馬上就要被西洋人吃了。所以,日本必須努力。但是,眼見清國這幾年迅速的又將差距拉開了,而這種差距正有越來越大的危險,所以,賭博必須提前。
「陛下,是臣等的錯。」,伊籐博文抬起頭來,直視天皇道:「天皇是絕對不會錯的!」
的確,日本的政府錯要比天皇大得多,眼見清國這一年底就要新增四到六艘世界領先的戰列艦,都是日本無可想像的龐然大物。而己方的戰列艦則要遲上半年到一年,數量也只是對方的一半,等到雙方都到位形成戰力了,海軍的差距只會越拉越大,所以,軍界和政府的共同意志也是提前賭。
願賭服輸。
「朕不是神。朕會犯錯。」,明治天皇站起身來,懾人的氣勢將伊籐博文的抗言逼退,明治天皇將明宮嘉仁皇太子拉到面前,微笑著說道:「天皇是神,但朕很快就不是了……諸君好好輔佐……」
「天皇!」,一眾官員大驚失色,明治天皇話裡的意思再明白不過,這怎麼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