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抉擇 第二部(下) 第二部 第二百十八節 尋謬誤寅旭觀天象 為民權寧人提建議
    孫露的一番話語玻意爾等人的眼中多少有些牽強,但在胡克與梅文鼎聽來卻有著另一番別樣的感覺。隨著笛卡爾將數學由常量的世界引入變量的世界,原先初等數學的研究方法已日漸不能滿足科學家們對高等數學的探索。對於十七世紀的科學家來說,他們除了要繼承前人嚴謹而又執著的意志外,更需要大膽而又豐富的想像力。孫露與楊紹清不過是挑開了一道縫隙,讓在科學海洋上不懈探索的科學家們得以一窺掩藏在迷霧背後希望的光芒。

    就這點來說胡克與梅文鼎無疑是幸運的。因為無論是在歐洲,還是在中華帝國都有著許許多多身處民間的科學家也在努力探究著科學的真諦。其中大部分人都無緣一窺賢親王遺留下來的手稿,更沒有機會得到女皇親自指點。但他們憑藉著各自的辛勤研究同樣在科學史上留下了一道道難以磨滅的光芒。

    在中華朝眾多民間科學家之中,王錫闡或許並不是成就最大的一個,但他卻是儒林中最富盛名的一員。王錫闡,字寅旭,又字昭冥,號曉庵,又號余不、天同一生,直隸吳江人。與比其小五歲的梅文鼎並稱「儒林二庵」。(梅文鼎號勿庵)不過他的境遇卻與梅文鼎有著天壤之別。自小深受儒家理學影響的他十分固守義理。十七歲那年,時值崇禎朝滅亡,清軍南下,江南各地紛起抗清,他就曾以投河自盡的方式來表示對明朝的盡忠。遇救之後,他又絕食七日,後來雖因父母強迫,不得已而復食。隆武朝消滅韃虜光復中原的功績曾經一度讓他幸喜若狂。可隨後發生的「庚寅事變」卻讓王錫闡一下子從天堂跌到了地獄,變得無所是從起來。雖然他當年並沒有參與當時錢謙益等人的陰謀。對孫露為天下做出的貢獻亦是深感欽佩。但他卻始終不能接受原先的女首相轉眼變成一朝天子。強烈的正統觀讓他最終選擇了放棄科舉,隱居鄉間。

    而今的王錫闡依舊待在老家以教書為業過著清貧生活。唯一沒有放棄的是對天文學與數學的不懈探究。正如他自己所坦言的那樣,他無論是坐著還是躺著,總覺得像有一個渾天儀在面前,日、月、五星交錯地在渾天儀上橫行。由於日以繼夜地思考深奧的問題,讓王錫闡在常人面前時常顯得木訥而又難以相處。有時甚至與人相見只是面面相覷,一天都不講一句話。惟有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來訪時,王錫闡才會撒開話匣與好友談古論今,縱橫不休。

    這一日王錫闡那簡陋的小院迎來了顧炎武、潘檉章、王夫之等三位好友的造訪。然而一貧如洗的他卻連粗茶淡飯都招待不起。對此顧炎武等人早就習以為常,故爾沒次造訪必自帶酒菜。一番把酒言歡之後,興頭正起的王錫闡當即便將自己近一段時間研究的成果一股腦兒地展示給了自己的好友。顧炎武等三人在天文曆法上的造詣雖不及王錫闡卻多少有些研究。在看來完其中一篇關於食分(表示月球被地球遮擋的程度)大小的論文後,同是吳江名儒的潘檉章當即便拍案叫絕道:「好,寫的好!這篇文章若是發表出去一定能狠狠批批那些個西學家。讓世人知曉西學並不比咱們的中學高出多少。」

    面對激動不已的潘檉章,王錫闡卻只是淡然的一笑道:「在下之所以寫這篇文章,是因為一些學者根據西學的記述,認為月球離地球最近的時候,人們見到的月球直徑最大,所以這時發生的月食,食分最小;月球離地球最遠的時候,人們見到的月球直徑最小,所以這時發生的月食,食分最大。但事實是人們見到月球直徑的大小,是通過人眼觀察的,而食分的大小,得根據月球實際直徑而定。太陽的實際直徑不變,地球遮掩月球的多少,卻因它們距離近遠而增減。月球離地球越近,地球遮掩月球越多,食分不會反而減少;月球離地球越遠,地球遮掩月球越少,食分不會反而增大。在下只是根據自己的觀測與計算如實說明情況罷了。其實不管是西學,還是中學,都需要從觀測中卻驗證其準確性。如果一味地按照書本、公式來套天文現象。一但出現錯誤又用『皇帝德行感動上天,以致使日度失行』之類的愚昧之言來敷衍。那我等也就不需要去研究天文了。」

    「嗯,寅旭(王錫闡的字)說得有道理。女皇陛下也曾說過宇宙浩瀚無邊,我等凡人對其的瞭解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以一滴水就想窺視整個海洋,是可笑而愚昧的想法。」王夫之跟著點頭附和道:「寅旭,你這些年對曆法的研究頗有小成。期間還找出了不少西曆中的錯誤,依我看你可以將這些研究成果上報朝廷。欽天監每年都會對歷書進行修改。朝廷現在需要的正是像你這樣人才啊。」

    「王兄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不過兄台也知在下無意仕途,研究天文更不是為了得到朝廷的賞賜。所以去欽天監的事還是休要再提了。」王錫闡婉轉地謝絕道。

    眼見王錫闡依舊不肯出仕,王夫之也不便再多勉強。於是他又轉言道:「那要不寅旭你來農學院授課怎樣?學院最近購進了一批新的天文器材,還搭建了觀象台。研究天文可不比研究經史,需要用到大量專業的器材。就算寅旭你再省吃儉用也難以維持現在的研究。還是隨我去京師的農學院吧。」

    「是啊,寅旭。農學院是諸多江南士紳聯合出資而建的,比之朝廷辦的公學多少還算自由些。就算發生了之前『因言辭師』的事,但後來好歹學校也認錯了。正如而農所言,你現在研究的環境太差了。」顧炎武望著簡陋的房舍跟著勸說道。

    在王夫之與顧炎武兩人雙雙勸說之下,王錫闡猶豫了一下說道:「這事還是讓在下再考慮考慮吧。其實我這裡現在還算不錯。」

    「我看不如這樣吧。寅旭你先把你的那些文章在《格致月刊》上發表。這一來可以讓天下人知道你的研究,二來換來的稿費也可以維持你目前的研究。」一旁的潘檉章跟著建議道。

    「對!我等研究學問就是要開啟天下民智。若是研究有了成果只在自己的小***裡傳播,豈不是枉費了我等讀書人的經世己任。」王夫之搖著紙扇點頭道。《格致月刊》是東林黨開辦的科學雜誌,與復興黨辦的《科學志》相得益彰。上面刊登的大多是儒林保守派別在科學研究上的成果。當然潘檉章等人並不知曉,《格致月刊》的真正投資人其實乃是弘武女皇陛下。旨在讓散落民間的科學研究者能有更多的機會發表自己的看法,以促進帝國科學的發展。不過這一點除了王夫之等少數幾個東林上層骨幹知道外,其他人都還被蒙在鼓裡。而王夫之等人也十分理解女皇的良苦用心,對此事一直保持著緘默。

    眼見一幹好友如此熱情,饒是王錫闡再怎麼孤僻此刻也不得不接下了眾人的好意。於是他靦腆拱了拱手道:「那就麻煩王兄了。」

    「哎,在下只是一個中間人而已。寅旭你的文章能否被雜誌收錄,靠的是你自己的真才實學。別人可幫不了忙哦。」瞭解王錫闡脾氣的王夫之跟著打趣道。

    「是,在下明白《格致月刊》是儒林響噹噹的名刊,能在《格致月刊》發表文章是在下莫大的榮耀。」王錫闡謙遜的說道。

    「那裡,依我看不刊登寅旭賢弟你的文章反倒是《格致月刊》的損失呢。現在的一些人才看了幾本書,便東挪西湊地在報紙上寫論文,巴望著朝廷能注意到他們。真是有辱斯文!」潘檉章不滿地嚷嚷道。

    「潘賢弟,你也不用太過激動。有道是真理越辯越明。我倒是十分感謝報紙將那些文章登出來,好讓天下的士人當眾對其駁斥。省得有些欺世盜名之徒躲在鄉野誤人子弟。」王夫之將紙扇一合道。

    「王兄說得是。說到辯論,在場的眾人之中,當屬顧兄學貫中西堪稱一絕。此次刺殺皇室一案,顧兄在報紙上舌戰群雄,辯得一干人等無從招架。真是讓人看得大快人心啊。」潘檉章起勁的說道。

    「潘賢弟,你過獎了。在下可沒有想辯過誰,或爭過誰的意思。只不過是想借此次的案件,向世人揭示一些朝廷本就存有的弊端罷了。」顧炎武謙遜的說道。

    「怎麼?顧兄你在報紙上與人辯論得很厲害嗎?」旁邊聽得一頭霧水的王錫闡不解地問道。他這一問讓在場的眾人不禁為之莞爾。卻聽潘檉章強忍著笑意反問道:「寅旭,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開玩笑呢?」

    「這…在下平日裡除了去私塾教書,回家研究天文,外對外界的事並不怎麼放下心上。所以有些孤若寡聞,還請諸位見諒。」王錫闡不好意思的說道。

    聽王錫闡這麼一說,眾人當下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都笑出了聲來。脾氣向來爽朗的潘檉章更是連連搖頭道:「寅旭,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呢。朝廷這次讓董志寧等一干訟師為刺殺賢親王的兇手做辯護。此事現在正鬧得沸沸揚揚呢。」

    給眾人這一笑,王錫闡反倒是覺得有些委屈了。在他看來訟師為誰辯護更本就與他無關。他要知道這些無聊的事兒幹什麼。不過眼見朋友們都如此津津樂道於此事,王錫闡也忍不住好奇的問道:「刺殺親王那可是十惡不赦的罪過啊。那還需要辯護嗎?」

    「問題就是出在這兒。所以現在有不少人分成了兩派一派是讓訟師為兇手辯護的,一派則是反對辯護的。兩股人爭論至近少說也快三個月了啊。」潘檉章簡略地介紹道。

    「那顧兄是辯護,還是反對辯護的呢?」王錫闡跟著追問道。

    「這麼個嘛…在下訟師為兇手辯護。但在下不認同朝廷的做法。」顧炎武自個兒坦言道。

    「哦?顧兄此話怎講?」王錫闡問道。

    「朝廷允許訟師為嫌疑人辯護這一點確實無可厚非。就算是大家所說的十惡不赦之罪也一樣。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就定一個人的罪,那與『莫須有』之罪有何區別。訟師為罪證確鑿的嫌犯辯護表面上看似乎有顛倒黑白之嫌,實則卻是在保護我們每一個人的權益。」顧炎武說道這裡突然將話鋒一轉道:「但朝廷不應只在遇到這一類大案時才去強調嫌疑人的辯護權。既然朝廷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那就意味著在中華朝的律法面前任何一個人都應享有受辯護的權利。然則事實卻是許多老百姓享受不了這樣的權利。他們或是沒錢請訟師,或是不知如何請訟師,亦或是覺得自己罪孽深重無顏請訟師。但無論是出於何種原因,既然朝廷能讓十惡不赦之徒享有受辯護的權利,那就應當讓中華朝的子民享受同等的待遇。」

    「顧兄說得好!」潘檉章聽罷頭一個拍手稱快道:「那些個御用寫手,談到刺殺皇室一案時總是振振有辭。可一談及讓朝廷出資為貧民提供訴訟幫助的事,卻總是推三阻四,說什麼推行起來成本過高、無法實現之類的搪塞之詞。難到一個偷東西的小賊還比不上刺殺皇帝的刺客嗎?」

    「其實這也不算是搪塞之詞。畢竟讓朝廷出錢聘請訟師為一些貧困的嫌疑人辯護,還是存有諸多不便的。錢還不是最主要的問題,關鍵是底下衙門執行的問題。一邊要朝廷的司法衙門對嫌犯提起公訴,一邊又要讓朝廷出錢為嫌犯憑請訟師為其辯護。兩相牴觸之下,恐難取得應有的效果啊。」王夫之擺了擺手道。

    「那就讓地方議會來負責此事。可以讓國會通過相關法案將一部分財政預算劃給地方議會,讓地方議會出資向百姓提供法律上的援助。這樣一來也可讓地方議會名至實歸地對地方上的司法衙門進行監督。」顧炎武不假思索地接口道。

    顧炎武的這個建議當場就得到了在場眾人的一至附和。卻見王夫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嗯,這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

    而顧炎武見狀則忙不迭地建議道:「而農,那就趁國會召開之際,將此議案提交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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