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望遠鏡站在土丘上的張家玉已經能清楚的看見對面大順軍的陣列。雖然張家玉計劃用一萬多人攻擊白旺的四萬大軍。但他並沒有打算硬碰硬。當白旺趕到豐樂鎮時義勇軍卻連夜悄悄的轉移了陣地讓他撲了一個空。之後張家玉又多次讓小股部隊襲擾白旺的補給隊。直至將白旺部引到了漢水邊。
從前天起大順軍就在上游的建起了大營。並集結了大部隊氣勢洶洶的向義勇軍的襲擊來。得到消息的張家玉立即親自隨同斥候部隊前去查看情況。他很快就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白旺自持兵力數倍於義勇軍違背步兵利險阻,騎兵利平曠的兵法常規,輕率佈陣。左列騎兵於漢水岸邊,右列步兵於曠野。張家玉洞察了這一漏洞後立即改變了陣勢。他將步兵團佈置在漢水岸邊,將炮兵團和騎兵團佈置在曠野一邊。並極力加強曠野一側的兵力。當開戰以後騎兵團就率先衝擊白旺的步兵。續而另一側的步兵團以漢水為依托依次推進。並在炮兵的支援下阻擊對方的騎兵。當騎兵突破敵陣後再折回包抄敵軍大營打破對方整體部署。
張家玉之所以會想到用這種戰法。那是因為當年在桃源山莊時孫露和德裡古斯神甫曾經給他提起過馬其頓人的一種斜線戰術。這樣方陣前沿就變為直角三角形。兵力配置上削弱一側而加強另一側,集中一側兵力突破敵陣,然後以突破點為軸心做九十度旋轉包抄敵人。當時的張家玉就被這種戰術深深吸引住了。在他看來這種戰術同蒙古人所謂的「鑿穿而戰」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忽然戰場響起了三聲沉悶的炮聲,大順軍開始前進了。一隊隊的騎兵穿梭而過旌旗飄揚煞是好看。可是張家玉並沒心情欣賞這些表演。他回過頭命令道:「炮兵,開火!」
很快的義勇軍火炮就發話了。密集的其射造成了震撼的效果。大順陣地上的幾門火炮得到了特殊的照顧。和這個時期其他部隊一樣大順的火炮依然是散散的擺放在陣前。並且沒任何保護措施。主要還是起輔助作用。如此明顯的目標在配有望遠鏡和瞄準裝置的義勇軍炮兵來說無疑是上好的靶子。第一次齊射過後對方的五門大炮就成了廢鐵。炮彈還引燃了周圍的火藥引起了一陣猛烈的爆炸。對方的步兵陣地馬上就開始混亂起來。
此刻的白旺急得直罵娘。原本以為帶幾門炮來可以增加點實力。誰知一上來就被人給廢了。非但如此剛才的爆炸還殃及了周圍的部隊。要不是那個管炮兵的把總已經被炸死了白旺非剁下他的腦袋不可。可是對方的火炮也太猛了。那炮彈竟然還能自己炸開來。這是什麼樣的炮彈啊!此刻只有先向前衝了衝過了大炮的射程就有辦法了。按照多年的經驗白旺立刻命令騎兵衝鋒。忽然右側的步兵又開始騷動起來。白旺拿起望遠鏡一看只見對方的騎兵猶如一把鋼刀正快速的向自己的右翼掃來。
劉宗亮興奮的帶著第一騎兵團向著敵陣衝去。作戰多年的他第一次感受到在炮火支援下衝鋒的快感。以前明軍的火炮與其說是進攻不如說是助威。那想現在啊。此刻炮聲已經漸漸平息而劉宗亮也快突入敵陣了。出現在劉宗亮面前的是那些惶恐不安的大順步兵。確實在寬闊的曠野上面對騎兵的衝鋒步兵無疑是脆弱的。更何況是已經經過了剛才那段劇烈的炮轟。不少步兵已經開始逃逸。但仍有幾隊持長槍拿著的步兵組成長槍陣妄圖阻止劉宗亮的進攻。這麼做或許對傳統的騎兵有效。可是他們面對的是配有火槍的騎兵。義勇軍騎兵立刻拔出了火槍對著那些步兵就是一陣掃射。在如此短的距離裡子彈能輕易的穿過盾牌射進士兵的身體裡。隨著幾個士兵的倒下必然會影響整個陣型。面對裂開的口子義勇軍戰士迅速添上子彈又是一陣猛射。此刻在大順士兵的眼裡義勇軍手中的火槍無疑成了黑白無常的哭喪棒。惟恐避之而不及。大概是嫌添裝子彈麻煩劉宗亮第一個抽出了馬刀向下面四處逃竄的士兵砍去。其他戰士也學他的樣子抽出了馬刀。於是戰鬥又恢復到了原始的狀態。這種血腥的戰鬥方式很快的就激起了騎兵們更強的戰鬥慾望。第一騎兵團就像是台絞肉機一般碾壓著大順軍的步兵陣營。
白旺的雙眼已經泛紅了。當他看見義勇軍騎兵從右翼攻來時他就已經知道了對方的用意。是回頭支援右翼的步兵?還是帶著騎兵繼續攻擊對方的步兵?最後白旺還是選擇了繼續進攻。在他看來己方在人數上還是佔有優勢的。只要突破敵方最薄弱的環節就能順利的包抄上去。對方就會陷入自己兩翼的夾擊當中。但是對方的步兵的攻擊力遠遠超出了白旺的想像。他們手中的火槍像是不會間斷似的開著火。當白旺的注意力都放在義勇軍的火槍上時他並沒意識到一支更加致命的隊伍正逐步向他逼近。
那就是沈雲英率領的獨立騎兵營。和劉宗亮的第一騎兵團強悍的風格不同。沈雲英的部隊更加靈活機動。她巧妙的避開敵方重點的攻擊。不斷的向敵陣的薄弱環節處衝擊。終於打開一個狹窄的突破口。帶著後續主力魚貫而入的沈雲英直逼白旺的大營。那個作為整個陣線最為脆弱而又重要的地方。
當大量的騎兵衝進大營時立刻就引起了混亂。士兵們紛紛向主帥湧去想要保護主帥。但這麼做也向沈雲英指明了白旺的所在之處。眼見不遠處帥旗飄揚的沈雲英一扯韁繩她的坐騎一聲嘶鳴便縱身越過了拒馬。揮刀砍翻了幾個親兵後她大聲喊道:「白旺老賊,快快出來受死!」
「兀那小兒,前來送死嗎!」白旺縱馬橫刀道。雖然他已經輸得一敗塗地了但仍不能容忍一個女子對自己的小窺。
「我乃道州守備沈至緒之女。今日特來取你狗命。為我父親和丈夫報仇。」沈雲英揮直指白旺道。
「你就是那個女游擊將軍吧。哈哈,你老子和你男人都不是我們的對手。你自己又來送死嗎!」白旺狂笑道。
「哼,送死該是你這個狗賊吧。現在你們已經一敗塗地了。你這主帥還有什麼臉面見人。不如自己自裁算了。省得污了我的刀。」沈雲英冷笑道。
「死娘們!」惱羞成怒的白旺大喝一聲便挺刀向沈雲英砍去。兩馬交錯,火星飛濺。沈雲英只覺對方力氣甚大自己險些被掀翻下馬。連虎口都被震裂了。未等她反應白旺下一刀已經直直的向自己砍來。沈雲英側身一避刀鋒貼著她的臉頰削過帶下了幾縷髮絲。沈雲英撥馬就走白旺緊追了上去。忽然沈雲英反手一甩兩把飛刀向白旺射去。白旺揮刀擋去了其中一把可另一把卻正中他右臂。沈雲英趁勢回頭一刀刺中了白旺。一轉一挑隨著一聲慘叫白旺跌下了馬。沈雲英縱馬上前揮刀砍下了白旺的頭顱。
在沈雲英砍下白旺頭顱的那一刻戰鬥也已經接近尾聲了。沒人再會去在乎主帥是否還活著。大順士兵們拚命的想逃出這個戰場。向後逃跑的騎兵以及被擠壓到左翼的步兵交織在了一起互相踐踏著。許多士兵連人帶馬的都被趕下了漢水。屍體綿延了數十里。
而在陣地前張家玉冷冷的看著這一切。現在的戰場已經沒有什麼懸念可言了。白旺的一個錯誤的部署造就義勇軍的一種新戰術的形成。漢水一役是義勇軍真正意義上的一次步、炮、騎協同作戰。同樣也是義勇軍有史以來遇到的最大一場戰役。此次戰役雙方總共投入兵力達五萬於人。義勇軍在兵力明顯劣與對方的情況下。全殲敵主力白旺部。並由此直接打開了通往襄樊的大門。荊州城的童國柱在得知白旺部被全殲的消息後自殺身亡。其手下部將打開城門向義勇軍投降。至此荊州城陷落。
在漢水之戰打響的同時,隨州戰役也接近了尾聲。曹天琦並沒有讓張家玉失望他率領四師於十一月二十日包圍了隨州城。在一番密集的炮轟之後隨州城只用一天就被攻陷了。攻下隨州的曹天琦立即率領四師調頭向襄樊進發。在襄樊東南面的鹿門山建造營地等待著同張家玉部會師。三天後張家玉終於率領三師和二師趕到了襄樊。會師後的義勇軍又在襄樊西部的萬山包、百丈山,以及南面的峴山、虎頭山建立據點。徹底切斷了襄陽與西北、東南的聯繫。使襄樊成為兩座孤城。
***
武昌寧南侯府——
坐在鋪著虎皮的太師椅上寧南侯左良玉鐵青著臉看著眼前的八百里加急。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合上了文書長長的歎了口氣。沒想到自己的老對手白旺就這麼栽在了漢水邊的一個無名小灘涂上。四萬人馬全軍覆沒。連襄陽城都被圍得水洩不通。照理說李闖的人馬吃了大虧左良玉該高興才是。可是現在的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因為他清楚通過這一戰永州那邊一躍成為了湖廣最大的勢力。他們只要再攻下襄陽城。湖廣主要的軍事重鎮就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了。就算自己佔有武昌其意義也不大。
想到這裡左良玉起身走到了地圖前。上面標注著湖廣的各個主要勢力。他伸手抹去了代表李自成的記號。想了一下又抹去了代表張獻忠的記號。根據多年的經驗左良玉知道擅長逃跑的張獻忠現在鐵定在盤算怎樣撤出湖廣了。或許已經撤走了也說不定。接著他的目光由掃到了永州和衡州下面的廣東。左良玉的心不禁揪了一下。當初就是何騰蛟說什麼借廣東之兵解永州之圍。如今可好請神容易送神難。
此時一個家僕走了進來稟告道:「侯爺,巡撫何大人求見。」
左良玉眉毛一挑心想說曹操,曹操就到啊。冷哼一聲道:「讓他在偏廳等我。」
當左良玉來到偏廳時何騰蛟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於是雙方在客氣了一番之後何騰蛟開門見山道:「侯爺,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下官此次來是為了襄樊之事。想必侯爺已經知道永州的張將軍大破賊兵白旺部此刻正在圍攻襄陽。下官以為如今時機成熟我等何不前去助張將軍一臂之力。」漢水之戰的勝利極大的鼓舞了以何騰蛟為首的一批文官的信心。不少人都叫嚷著要揮師秦中討伐李闖。
「何大人放心張將軍他們不會有問題的。何大人還記得長沙一戰吧。堅固的長沙城都抵不了他們的炮轟何況是襄陽呢?」左良玉笑道。要他現在去襄陽那武昌不是就空虛了嗎?永州那邊剛剛佔了隨州。他可不想為此找麻煩。
「侯爺,此言差已。下官不是不相信張將軍的實力。就算我們前去不能幫張將軍什麼忙。至少也能搖旗吶喊啊。賊人必將嚇得魂飛魄散。」何騰蛟激動的說道。
左良玉瞟一眼沉浸在幻想中的何騰蛟。心想這幫讀書人不知到是天真呢?還是愚蠢。人家現在是忙著搶地盤呢。你還真以為是打流寇呢。要是那樣的話前幾年怎麼不見他們有動靜。李自成同辮子軍一交上手就開始蠢蠢欲動起來。想到這裡左良玉輕咳了一聲道:「何大人,這麼做不妥吧。要是張將軍誤會我們搶他地盤怎麼辦?」
「侯爺,何出此言!什麼搶地盤。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都是大明的江山何分你我。相信張將軍是不會介意的。」何騰蛟義正言辭道。
「何大人,說的是。不過目前流寇肆虐。朝廷又沒發下糧餉。此時行軍恐怕難以維持啊。難道要本座親自去京城取糧餉?」說到最後左良玉的語氣隱約間硬氣了不少。
碰了一個軟釘子的何騰蛟不禁氣憤不已。朝廷沒發糧餉。你左良玉在湖廣搜刮的還算少嗎!不過氣歸氣聽出左良玉語氣不善的何騰蛟連忙陪笑說道:「是,是。侯爺,放心糧餉的是下官會盡快向朝廷奏明的。」
可待到何騰蛟再想解釋時。從外面進來了一個侍從對著左良玉耳語了幾句。左良玉的臉色微微一變轉而又恢復正常對著何騰蛟客氣道:「何大人,你看又有軍務了。依本座看那件事還是先緩緩吧。」
「那下官就不打擾侯爺了。」知道出兵無望的何騰蛟也只好起身告辭了。
看著何騰蛟遠去的身影左良玉回頭向那侍從問道:「那個人真的來了嗎?」
「回侯爺,來了。」
「那好,本座明天就去見他們。」說完左良玉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得意。哼,管你們是南京、還是廣東。到時候我手裡的這張牌一探就要你們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