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宣走了過來,一屁股在如風身邊坐下,如風趕緊又把被子拉過來,再捲在自己的身體上,還特別注意了一下,要包裹住自己的喉結,唉,看來要催醉月重新做一個喉結了。
煜宣見狀,臉色更加陰沉了,粗聲道:「你以為我是皇叔嗎?」
如風眨眨眼,無辜地看著他:「為什麼這麼說?」
煜宣冷哼一聲:「哼,我又不是沒和你睡過,你那麼緊張幹嘛?」語氣說有多冷就多冷。
如風縮了一下肩膀,這話真是有歧義啊。
於是如風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乾咳兩聲,道:「我只是覺得有點冷嘛,人家剛剛醒來沒多久,身體虛弱得很。」哼,等我當上了你我嬸嬸,看我不整死你!如風報復心強地腹誹著。
果然,如風的示弱讓煜宣心情好了一些,他總算記得如風身上帶傷了,於是輕輕拍了一下如風的後腦勺,道:「你啊,真是不小心,我還沒把兵帶過來呢,就聽到你中箭了,據說還性命垂危,真是急死人了。」
如風心裡一暖,嘿嘿一笑,道:「讓宣哥哥擔心了。」
「叫我宣哥哥……」煜宣摸摸如風腦袋,臉上終於緩和了下來,直接說道:「是不是有事求我?」
如風微嘟起嘴巴,哼了一聲,道:「宣哥哥,你比我大,我不能這樣叫嗎?還是你覺得你身份高貴,我不配叫你哥哥?」然後就雙手扯著被面,低著頭,雙肩微微聳動。
煜宣搖頭歎息,即使他知道如風十有八九都是裝的,但他還是不忍心不管如風可憐兮兮的樣子,於是只好輕聲道:「好了,如風,你就別裝了,隨你怎麼叫了。」
如風這才抬起頭來,展顏一笑,道:「宣哥哥,你真好,我很想念你和爵哥哥呢。」
煜宣苦笑,道:「如風,等回到京城你再和我哥說,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如風也興奮起來,大聲道:「沒錯,京城是你們的地盤,到時你們一定要好好招待我,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你們也要和我擺平!」
煜宣卻不解:「你能遇到什麼危險?山長武功高強,定能護你周全!」語氣有點酸溜溜的了。
可惜如風沒察覺,她直搖著煜宣的手臂,道:「宣,如果我有危險,你會不會幫我?」
煜宣不懂如風的心思,憑直覺直接說道:「當然會幫。」心裡卻暗自嘀咕,即使我不幫,哥哥也會幫的,這次帶兵來救援,哥哥比自己還急,甚至恨不得自己替換了來。不過煜宣想不出如風會有什麼危險,如風的武功高強,又是堂堂的元帥,這次也立了大功,回到京城後應該是風光無限才對,怎麼會有危險?還是有人會因為妒忌而暗算他?
如風一聽煜宣的回答,心裡安了一些,思忖了一會,又道:「京城,皇上很開朗嗎?」表情很憂鬱,讓煜宣恨不得把自己的父皇誇上了天去,好讓如風安心。
不過,他還是實事求是地說道:「父皇辦事一板一眼,很公正,雖然偶爾嚴厲了些,但還算是一個很睿智的君王。」
如風一聽,心裡又踏實了些,改而問道:「那問塵呢?」
如風這麼一說,煜宣就想起了自己來這裡的主要目的了,他緊盯著如風的眼睛,道:「皇叔和父皇年紀相差甚大,所以父皇很疼愛皇叔,甚至還過我和大皇兄,還有哥哥。只不過,皇叔只是一個閒散王爺。」意思就是說他沒有什麼實權了。
如風聞言,心又安定了大半,看來自己這關會好過一點。
煜宣卻很躊躇,他欲言又止,直直地盯著如風看。
如風陷入自己的思考,把自己整個人都捲入被子中去。
一時之間,整個空間悄無聲息,只有兩人微微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煜宣終於遲疑地問道:「如風,你和我皇叔是什麼關係?」
如風低著的頭這才抬起來,露出一個微笑,賊兮兮地問道:「原來這就是你找我的目的啊!怎麼,你怕我帶壞你的皇叔不成?」
煜宣聞言皺了下眉,敲打如風的腦袋,假裝怒道:「你是怎麼說話的?我問問都不行嗎?」見如風懷疑地盯著自己,就小聲道:「我也只是隨便說說,隨便問問。」
「那你幹嘛還問?」如風反問道。其實心裡還真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和問塵的關係,畢竟,現在自己的身份還沒暴露,如果他反對的話,那就節外生枝了。
煜宣卻已經打定主意要問出答案了,因此他很堅持地說道:「如風,說吧。」心裡卻是惴惴不安的,雖然,前不久剛在門口聽到了房內曖昧的聲響,但煜宣寧願自己聽錯了,或者誤會了他們。但是皇叔那天的警告還猶然在耳,讓煜宣心裡很不是滋味。
如風見狀,知道避不過去了,也只能長歎一聲,道:「唉,我喜歡問塵,可是現在……唉!」又是一聲長歎,神情苦惱不已。
煜宣心裡卻是一陣暗喜,忙安慰道:「如風,你別急,聽我一句,實在痛苦的話,還是放棄吧,你和皇叔都是男的,你又是尉遲府的獨苗,皇叔也深受父皇寵愛,將來皇叔也應該會娶妻生子,到時你該如何是好?」嘴裡說著,眼睛卻不動聲色地觀察如風的反應。
如風一聽到木問塵要娶妻生子,馬上手一拍,大聲喝道:「他敢!」除了自己他誰都不能娶!萬一真娶了的話,如風摩拳擦掌,揚起一抹邪惡的笑容。
煜宣見狀,心下一沉,只覺得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乾,他頹然地垂下肩,無力地說道:「唉,算了,我先回去了,你和皇叔的事再好好考慮吧,別說你是男的,就是你是女的,估計父皇也不會讓皇叔和你在一起的。」說著就要轉身離去。
如風一聽,忙從恐怖的想像中回神,一把抓住煜宣的手,道:「宣,你到底什麼意思?你父皇到底想把問塵怎麼辦?」難道自己是女的不是更好嗎?自己可是和問塵兩情相悅啊,所以自己身份暴露後,皇上真的疼愛問塵的話,應該會大事化小的。可是現在聽煜宣一說,貌似前方更加磨難重重,所以如風當然要問個清楚了。
煜宣苦笑,看著如風潔白如玉的手,此刻正緊緊地揪著自己的藍色衣角,神情焦灼地看著自己,眼裡有著期盼。
這樣的如風,自己何嘗見過?以前在書院的時候,如風都是意氣風的樣子,總是神采奕奕,活力十足地四處走動,見人就是一臉的笑容,所以大家都很喜歡他,沒想到現在,為了皇叔和他自己,他竟然對自己露出了這般焦灼的表情?
如此地刺人!如此地礙眼!
煜宣一陣心煩,這副為愛人焦灼的表情不是為哥哥,不是為如風的家人,更不是為了自己!
為什麼?不是為了自己?自己和如風從小認識,長大後又在書院相遇,更是有緣同居一室,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從來沒有以那麼焦灼而柔情的眼神來看著自己,唯一的一次看,竟然是為了別的男人!即使那個男人是自己的皇叔,可是……
「宣,你怎麼了?你回答我嘛!」如風扯扯他的衣袖,皺眉道,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呆,難不成在想自己以前對他的事嗎?如風很是後悔,以前應該對煜宣好一點的,那樣的話,他現在大概就會毫不猶豫地對自己好了。
想到這裡如風沮喪地軟下手臂。暗自自責,難道自己就只想到煜宣的利用價值嗎?自己是那種人嗎?煜宣本來對自己就好,想當初自己把珠子交給了雲天澤,他和煜爵也沒有責怪自己,況且他們一向對自己很好,即使是煜宣常常和自己作對,但那也是在小事上才會如此,正經時刻,他還是幫助自己的。
所以……如風暗想,這次他這麼說,一定也是為自己好吧。那自己就不要強求了,還是再想想辦法吧,或者問問問塵?
而煜宣,微微彎腰,握住如風的手,心一顫,輕輕地拉開,輕聲道:「如風,我不是聖人,我只能說,你和皇叔不合適,你好好考慮我的話吧,我真的是為了你好。」
言罷,他輕輕地放下如風的手,甩袖,轉身,提步,離去。
如風愣愣地注視著打開著的門,望著院子裡的落日的餘暉,照在院子裡的小亭和花草上,仿若塗上了一層金粉,金碧輝煌,顯得很大氣,卻蕭瑟。
寒鴉的叫聲突然嘎嘎地響起,蒼茫而孤寂。
如風突然覺得,煜宣剛才,似乎有些變了,不像她平時認識的煜宣。
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嗎?……
煜宣慌亂地衝出了尉遲府,衝進了人來人往的大街中。
黃昏時分,倦鳥歸巢,由於戰爭的結束,眾人收拾好心情,重新振作起來,因此落雁城又慢慢地恢復了以前的繁榮,從國內來往的商人也逐漸多了起來,人氣也在慢慢地上升。
此刻的大街上,人來人往,眾人趕著時間把該做的事做完,然後就好回家。
有人只注意到,自己身邊似乎吹過了一陣風,待想睜眼看清的時候又不見影子了,於是也只能搖頭歎息,想來定是那些高來高去的武林人士了。
煜宣一路狂奔,為自己剛才的頓悟而心驚。
他一直以為自己對如風只是對弟弟那般的愛護,也曾冷眼旁觀哥哥對如風的癡念,那時的他對哥哥只有深深的無奈和同情,甚至有時候還會對如風有一絲的怨恨。
要不是如風,自己一向優秀的哥哥怎麼會陷入如此畸形的感情漩渦?但理智上他又明白,這一切都不關如風的事,是哥哥自作多情。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對如風如何。
但現在,猛然間現了自己對如風的感情,自己竟然……竟然也對如風有著綺念!這就是自己最隱秘的感情嗎?怪不得自己一直以來都抗拒著父皇給自己指婚,怪不得自己對如風的消息如此關注,怪不得知道落雁城被圍困的時候,自己拚命說服哥哥和父皇讓自己帶兵前來營救。
原來,這一切都是自己地如風懷有感情嗎?可是,如風是男的!
那一刻,他什麼也沒想,沒想到自己的哥哥,也沒想到自己的皇叔,只想著,如果如風也對自己有感情那該多好!
可是下一刻,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和皇叔,他們也對如風有著深刻的感情,皇叔甚至還來警告自己,原來,一向寡言沉默的皇叔竟然如此地敏銳,比自己先一步看出了自己對如風的感情。
可是現在自己又該如何?該不該告訴如風?告訴如風他又會怎麼想?哥哥會怎麼想,皇叔會怎麼想?
這樣一思考,煜宣就覺得腦袋裡一片混亂,只能從府裡衝出來,慌不擇路……
他現在,只想找一個地方,安靜地、孤獨地思考,下一步,他該如何做?……
木問塵騎著馬,準備進城,卻現城門口跑出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凝目望去,他微微皺眉,瞥了一眼木潼。
木潼會意,道:「我會派人跟著去的。」
旁邊的尉遲槐陽也認出來了,道:「那不是三殿下嗎?這麼晚了,他準備去哪?」他沒說的是,煜宣的樣子好像受了什麼打擊似的。
想到這裡,尉遲槐陽忙對鍾英道:「派人去跟著他。」雖然他身邊可能也有人保護著,但煜宣總歸是自己好友的外孫,照顧著點沒錯的。
木問塵聞言,忙道:「我已經派人去了,不用您費心了。」
見狀,尉遲槐陽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沒再說話,雖然他還不知道眼前青年男的身份,但是看煜宣對他恭敬的態度,想來身份不會低以哪裡去。
而此刻的木問塵卻凝神思考著,待會自己該如何和如風說出自己的決定,想到如風也許會有的反應,木問塵露出了一個甜蜜又苦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