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譜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八章 迎娶 之二
    許沖頗不耐煩的候在養心殿外側,宮闈深深如浩瀚煙海,只是一座皇上休息靜養的偏殿,便有前鑾,後殿之分,從這裡鸞門外,壓根看不到裡面的情形。

    他背著手沿著門框走來走去,今日為了進宮,特地穿了威風凜凜的麒麟鎧甲,足蹬金虎頭靴,整個人看著精神抖擻,神采奕奕,偏偏這副尊榮卻沒法去見見皇上,一想到這裡,他頓時便蔫了下來,像御花園裡的殘花那樣無精打采。

    下人宮女們在身後忙碌的走來走去,許沖心浮氣躁,定不下心神,不知道皇上在殿內如何評議自己,心底真如萬隻螞蟻爬遍,正在這時,他感到身邊一團香風湧起,一個清麗的背影自他身邊劃過,輕輕巧巧的鑽進殿門內。

    俗話說脂脂女兒香,三年或難忘,許沖在幽州城見慣了花粉真章,可就是這乍一嗅起來淡雅素寧,回味片刻又變得極為馥蜜的香味,便將他的整個魂魄都勾走了。

    許沖曾自詡自己頗有英雄豪邁,唯一的一個缺點……便是有些好色,這個他自己也點頭承認,前幾個月,他看中了楊宗志身邊的李十二娘,被那嬌俏英氣的美麗姑娘迷得神魂顛倒,無奈李十二娘寸步不離的跟在楊宗志身邊,對他從來不假辭色,許沖礙於楊宗志,敬畏心思下,不敢稍有動作,眼睜睜的看著那丫頭從一個迷死人的少女,變成了現在嬌羞的少婦。

    回到幽州城後,一股子瀉火歲都發洩到幽州城的窯姐兒身上了,欲-念稍減,總算是脫出來了,面前這個姑娘穿過身邊,他聞到那些如蘭似麝的幽幽香味,抬頭向前一掃,頓時眼珠子都睜大了。

    這姑娘打扮的倒也尋常,只是穿著寬鬆的薄薄桃絲衣裙,腰間束了一根長長的飄帶,綢緞一樣的秀髮瀑布般的飄灑下來,右手的掌心上拖著一個玉盤,盤心立著一盞熱茶,這打扮看起來只是個普通的民女,甚至連宮女都算不上。

    可是那姑娘的背影偏偏小腰柔細,美臀兒好像怒放的芍葯那樣恣意的開放著,左搖右擺,肥嫩欲滴,她掌心拖著玉盤,細腰隨之向右斜扭,這仙子飛天的姣好背形,實在是許沖生平之僅見。

    什麼幽州城的紅牌舞姬呀,什麼眉目如畫,俏麗無雙的李十二娘,都在這細腰輕扭,美臀兒左右扭擺的波浪下,消失的無影無蹤,許沖不禁倒抽了幾口涼氣,腳步裡下意識的跟了進去。

    腦子裡迷迷茫茫的,走進養心殿後才醒悟到自己的失禮舉動,拍著腦門便要退出來,眼睛向左右一掃,宮中混亂,壓根沒有人會注意到他這個人,別說龍武衛一個都找不到,就連宮女太監們也看不到幾個人影,唯有的幾個,低著腦袋到處遊走,哪裡還能顧及到許沖呢。

    再回頭看了看那姣麗無限的背影,見到她緩緩款步,走到養心殿前的石頭檯子下,身子跟著拾級而上,那肥臀兒擺動的幅度,可就更加不得了了,這美人兒呀,怎能長得這麼勾人呢,只是一個背影,許沖都快被她勾出一身火氣,心裡面戀戀不捨的,實在是不願放過那嬌媚的女子。

    明知道這裡比不得幽州城的紅樓,稍有妄動,被人發現便是砍頭抄家的死罪,而且那個姑娘穿著民服,卻能隨意遊走在宮牆下,舉止毫無陌生,必定是有些身份的才對,但是許沖狠狠的咬了咬牙,還是跟著向內走了幾步,來到那個姑娘身後十幾尺遠,幽幽的體香清晰的漫入鼻端,許沖一臉沉醉,舔了舔自己被火燒干的嘴唇。

    那個姑娘扶著茶盤,空出的左右正待推開殿門,這時候殿內傳來幾個熙熙攘攘的說話聲,將她的動作給打斷了。

    ……

    虞鳳打聽清楚了,此時皇兄正在養心殿內接待北郡知事范蘄大人,商議的,必定也是自己和相公的婚事,她端了一盅茶,偷偷的跑來和皇兄再見一面,這種涉及到自己終生的大事,皇兄總不會不讓自己見面了吧。

    真真見了皇兄,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勸他罷手,或者勸他善待其他臣子什麼的,顯然都是徒勞的,可這最後一面還是得見,就算對過去的一切告別。

    手中端的,是她親手沏下的雨花茶,聽說功能清心定氣,皇兄是該定定心了,虞鳳躲在慈寧宮裡,都能聽到下人們不斷議論,皇上又貶了哪位大員,殺了哪幾個忠臣,言辭下充滿了懼意,宮女們甚至都不敢到養心殿,正殿上去伺候,害怕稍有不小心,皇兄便會下令將她們處死。

    這樣冤死的人,最近越來越多,皇兄的所作所為,讓虞鳳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這個人了,要不是端敬皇后告訴她那麼多不為人知的隱秘,虞鳳或許都會震懾這樣的驚天轉變。

    知道皇兄過去的遭遇,也漸漸可以理解皇兄為何會變得如此歇斯底里,他把自己壓得太深,太緊,心神一旦放鬆,便是一步步走向瘋狂和毀滅,這其中……虞鳳幫不了,皇嫂管不住,便是老天爺來了,也於事無補。

    虞鳳又能怎麼樣呢,最後來看他一眼,這個過去多年來敬重愛戴的皇兄,這個自己已經全然不認識的暴君,也算是虞鳳和過去劃開界限,從此以後,她的心裡只能裝得下自己的相公,除了楊宗志,誰也不能讓她激動,痛苦和傷心。

    皇兄不能作到,三哥也不能作到,虞鳳認定了自己姓楊,這杯道別的雨花茶,便是明證,她端好玉盤,隨手向殿門上推去,裡面傳來怒吼聲:「誰再膽敢楊宗志求情,朕必定不會輕饒他!」

    這聲音就像野獸在牢籠中的嘶叫,虞鳳的手尖剛剛攀在殿門上,下意識的便打了一個寒顫,手指尖彈了回來,她聽得出來,這是如假包換的皇兄,當今天子的聲音,而他震怒的吼叫聲中,似乎提到了自家相公。

    虞鳳心頭打了個突,事情一旦涉及到楊宗志頭上,她便會莫名的緊張,強自吸了好幾口氣,方才用顫巍巍的指尖,將殿門悄悄推開了一道縫,彎腰湊過門縫,用亮晶晶的秀眸在上面掃了一圈,寬大的養心殿內或站著,或跪伏了好幾個人。

    站在正當中的,便是一身龍袍的仁宗,他的左右手各自站了一人,左手邊是個白髮蒼蒼的老者,一臉凝重,虞鳳對他沒有任何印象,而右手邊卻是個三十出頭的勁裝漢子,虞鳳記得他,圖滿死後,皇兄在龍武衛中又提拔了一員統領衛將,那人依稀里是叫龐國華,是個外表看起來和藹恭謙的傢伙,他前些日子曾經討好的跑來慈寧宮請安,虞鳳對他沒有任何辭色,推拒了回去。

    而他們三人的面前,戰戰兢兢的跪著兩個武將,看他們年紀和打扮,隱約是楊宗志在軍中的兩位兄弟,大的那個叫做牛再春,而年少的那個名喚馬其英,虞鳳對他們印象頗為深刻,一是因為牛再春曾經在大婚之夜護送她回宮,二是由於他們和楊宗志走的很近,互相兄弟相稱。

    仁宗站在他們面前鬚髮皆張,一隻手伸出來,直直的指向牛再春的頭頂,口中喝罵,牛再春被他罵得抬不起頭來,仁宗喘氣道:「牛將軍,朕知道你和楊宗志一家頗有淵源,你們私底下甚至還接為朋黨,可這是國難當頭,茲事體大,你便不能有任何的私心私怨,該為社稷效忠,否則……嘿嘿……」

    仁宗陰測測的冷笑兩聲,牛再春跪在地上渾身發抖,他身邊的馬其英回話道:「皇上,我們都省的忠孝二字,請皇上放心,但是……但是楊……楊……」

    仁宗怒道:「楊什麼?那個逆賊在北郡過得耀武揚威,目無王法,自封天下再無第二人可與其比肩,你問問范蘄大人,是不是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他左手邊的老者弓腰道:「回稟皇上,那個大反賊,自恃打敗北方四國十萬鐵騎,竟然連我這十三城知事都不放在眼裡,把微臣的府邸當做他的後宅家院,窮奢極欲,奴役百姓,斯民苦甚,紛紛求微臣來洛都死諫,此禍害不除,天下難得太平。」

    虞鳳聽得小心思一怒,什麼窮奢極欲,奴役百姓,相公什麼時候是這樣的人了,這范老兒分明造謠誣告,實在是不要臉之極,有心衝進去與他們理論一番,仁宗嘿嘿狂笑道:「聽到了麼,這便是他的醜態,這大反賊不除掉,朕還當甚麼皇帝,楊宗志啊楊宗志,朕三番五次給你機會,讓你改過自新,你偏偏越走越遠,叫朕好生失望。」

    虞鳳聽了這話如墜冰窟,依稀記憶起端敬皇后臨死之前好言相勸,說她的皇兄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忘恩負義,她忽然間明白過來了,「皇兄哪裡是要將我嫁給相公,他分明……他分明……還是忘不了相公作為皇子的身份。」

    龐國華躊躇道:「皇上,眼下洛都被困已經足有三個多月了,天下人心惶惶,若是這時候處死楊宗志,似乎……似乎……」

    仁宗輕蔑的回頭道:「似乎甚麼?朕便是要趁這機會殺掉這大反賊,以正朝臣視聽,殺掉了他,方能大快人心,軍民齊心,將趙虞修和鮮於老賊趕盡殺絕,若任由楊宗志在天底下耀武揚威,那才真的是叫百姓失望。」

    虞鳳眼前一黑,幾乎一腦袋栽倒在殿門前,「皇兄他……竟然還要殺掉相公,那他為何又要親口允親?」她只覺得這一刻,自己活蹦亂跳的心兒也死了,多月來的眷眷思念和願望,盡數化為灰燼。

    殿中一片寂靜,仁宗走回到鑾駕上坐下,默默沉吟道:「范蘄……朕給你的密旨上,是怎麼說的?」

    范蘄恭謹的道:「皇上說,只要這廝還有命從漠北回來,微臣便要千方百計的把他引來洛都,繼而聯合宮中龍武衛將其伏擊砍頭,眼下微臣已經對他許了願,為他向鸞鳳公主求親,他也正在趕來的路上,想來……已經快到風雪渡頭了罷。」

    仁宗嗯的一聲,拍手道:「好,你做得好,日後朕必有重賞,現下當務之急是將反賊楊宗志騙來洛都,牛將軍和馬將軍你們帶人伏守在城門內,龐愛卿護住皇宮,一俟那小子露面,我們便前後夾擊,用人山人海務必將他擒拿鎖住,待得他伏法之後,朕再命人招降北郡的餘部,到那個時候,洛都實力大漲,趙虞修和鮮於老賊,看朕怎麼收拾他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虞鳳木訥訥的立在門縫前,隨眼瞥見仁宗站在高台上仰天大笑,瘋狂之態實在讓人心升恐懼,他的笑聲中充滿了得意和癲狂,虞鳳卻是覺得與他相距那麼遙遠,耳聽著他笑了一陣後,又對牛再春和馬其英下令,說什麼此事萬萬不可走漏出去,否則……他們的家族親友都在洛都,要拿他們滿門性命抵罪。

    虞鳳已經沒心思多聽一個字了,滿腦子都是後悔自責,原來她一直衷心等在御花園,等著楊宗志前來接走她,無意間……卻是為楊宗志招來了殺身之禍,沒有虞鳳的話,楊宗志大可不必再來洛都,逕自到偏遠的地方歸隱便是了。

    絕望的淚珠兒掛的滿臉都是,心裡面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無論如何,也要趕在楊宗志來此之前,給他報信……讓他千萬不可進城了,哪怕自己一輩子都嫁不出去,從此失去任何的寄望,萬念俱灰,也不能讓他白白趕來送死。

    她下意識轉過身,抹了抹自己慘白臉頰上的熱淚,便要朝殿外衝去,沒想到身後站了個木樁似地武將,她手中的玉盤正好撞在那人胸前。

    虞鳳心頭一驚,以為自己偷聽的模樣被仁宗手下捉住了,沒命的向外衝去,玉盤上的茶盞叮叮噹噹的墜落在地,清脆的響聲傳來一片,養心殿中有人驚叫道:「什麼人?」

    虞鳳雙腿一軟,幾乎委頓在地,強自提了一口氣向前猛衝,沒想到……那個站在他身後的武將卻是跳起身,比她更加快速的衝出了殿門,身後不斷傳來龍武衛的大叫:「來人站住……」

    虞鳳不知道他們吼得是自己,還是那個精瘦的武將,這一刻也無暇想那麼多了,沒頭沒腦的向外飛跑,她的身子細弱,自少喜琴讀書,體質可就太過差強人意,沒跑幾步,便可以聽見身後粗重的腳步聲。

    反觀那個武將,似乎忘了來時路了,轉了兩個圈都轉回到虞鳳的身前,背後的拐角處有人抽刀大喊道:「皇上有旨,格殺勿論!」

    虞鳳聽得眼前一黑,也不知道自己這個鸞鳳公主的名頭,還能不能為自己保住性命,就算留下性命,但若楊宗志前來迎娶她而亡,虞鳳自思自己也是活不多一天的,堵在心口中的一口氣登時卸掉,虛虛軟軟的跌倒在御花園的花叢下。

    頭頂邊一串緊密的腳步聲踏過,龍武衛們紛紛互相傳話:「他向宮門外跑去了,咱們快追!」接著彷彿有兵器相接的尖銳聲傳來,虞鳳聽得漸漸不真切,眼神一迷,悄無聲息的暈厥了過去。

    按慣例,晚上八點半!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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