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譜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七章 迎娶 之一
    楊宗志和朱晃,忽日列三人目送著一眾浩浩蕩蕩的馬車隊離城而去,心下不禁暗暗歡喜,此時諸事圓滿,唯有嬌癡的鳳兒沒有著落,今天一早,范蘄便來請命為他去求親,真是再好也不過的了。

    皇上開過金口玉言,只要楊宗志成功出使回來,虞鳳便可以再嫁給他,但這事情並沒有定下一個最後期限,楊宗志果然出使回來了,也無法奏請皇上,他的身份敏感,沒有像過去那樣入朝覲見的資格。

    洛都被三皇子和鮮於無忌圍得水洩不通,皇城內人人自危,誰還有心思記得他和虞鳳的婚事呢,事情這樣拖下去的話,遲早會生變數,幸好范蘄如此見機,這時候站出來挑起了責任。

    朱晃和忽日列轉頭,馬車遠遁,楊宗志早飯時還苦眉不展,現下不禁神色大開,一臉歡喜,朱晃哈哈一笑,拱手道:「恭喜了,楊兄弟,我看過幾天,我們也帶領大隊兵馬,到洛都城去迎娶公主。」

    楊宗志笑道:「好……」轉而愣住:「帶大隊人馬作甚麼。」

    忽日列頷首道:「洛都時局東混亂,三皇子和鮮於無忌會不會渾水摸魚還說不定,帶上兵馬是必要的,萬一有事,也好有人指派。」

    楊宗志皺眉沉吟道:「皇上既已親口玉言,應當……應當不會對我失信的吧,我帶著兵馬前去,此事總有不妥,受人以話柄,有人說我要趁機造反,怎麼解釋的清楚?」

    這種顧慮也是在所難免的,就像昨日趕走的那個師爺,像他那樣大肆鼓吹楊宗志該自立為王的大有人在,一旦楊宗志真的這麼作,傳言開去,外面不知會如何議論紛紛。

    朱晃道:「若不帶兵,我們迎娶公主的時候如何自保,楊兄弟,皇上害你還少了不成,你怎麼還能信他?」

    楊宗志搖頭道:「自保的事情以後再說,我們帶上幾十個親衛,明早就出發去洛都郊外等候消息。」說罷轉頭自顧自的上樓去了。

    第二日一早,楊宗志帶了幾個小丫頭,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幽州城,隨身只有幾十個平民打扮的親衛,大多是長白山裘仁遠和吳鐸的子弟,與此同時,范蘄和許沖早他們一天出發,趕到了風雪渡頭。

    在風雪渡頭休息一夜,換了舟子,馬不停蹄的進未安關,來到洛都的北郊,一場攻城戰剛好在眼前落幕,洛都的城頭上毫無生氣,旌旗被破破爛爛的斜插著,硝煙未散,整個洛都靜得好像一座死城。

    范蘄和許沖都還記得一年前離開洛都時的盛況,短短時日不見,洛都竟然變得如此蕭條,烏鴉在城頭上漫天飛舞著,哀哀而鳴,他們都是一臉震駭,潮水般的黑麾大軍從城頭下撤退回來,預示著一整天的攻城偃旗息鼓。

    和洛都城上相比,這些攻城的江東軍也好不到哪裡去,連續數個月的強攻,洛都一直風雨飄搖,卻仍舊屹立不倒,兩方死傷都很慘重,甚至慘烈,城下高高堆積的骸骨,足有小山那麼高。

    趁著江東軍退回大營內,日頭西斜,范蘄命許衝去城樓下叫門,應門的是城防守備將軍牛再春,他滿臉疲態,眼珠子裡佈滿了血絲,顯見多日未曾合過眼,他朝城下孤零零的馬隊掃了幾眼,擺手道:「諸位請回,小將不敢開門。」

    許沖急得大叫:「牛將軍且慢,我等真有要事相求,這馬車裡的……是北郡十三城的知事范大人,我等有急事面見皇上。」

    牛再春停住離去的腳步,低頭向下又仔細的看了一眼,見到范蘄掀開車簾,露出一顆白髮蒼蒼的腦門,牛再春過去在洛都混跡時曾經見過范蘄,一眼便認出了是他,心下不禁大喜,倘若此時北郡願意出兵增援洛都,則洛都之圍必能解救。

    天下大亂,唯有北郡打敗蠻子後,處於太平盛世,北郡至少還有一兩萬人馬,如果招募新軍,還能派來更多人,不吝於一顆決定天下局勢的重要棋子。

    牛再春叫道:「范大人來,可有皇上的旨意嗎?」

    范蘄著許衝回話道:「有的……有的……」

    牛再春道:「那還請把聖諭呈上來,小將過目之後,便可給幾位大人開門。」

    范蘄為難的歎了口氣,對牛再春道:「皇上的聖諭,已經被本官……本官焚掉了。」

    牛再春愕然道:「焚掉了?范大人你好大的膽子啊。」

    范蘄拱手道:「事出有因,還望牛將軍入宮稟告一番,皇上必會召本官覲見。」

    牛再春猶豫片刻,點頭道:「成,這事情我會去稟報二弟和江平大人,擇機給你們呈上去。」說完話消失在城樓上,許沖低下頭來,對范蘄納悶的道:「范大人,你為何要燒掉皇上的聖諭啊,這種嘉獎的聖旨,便該裝裱後高掛起來,燒掉豈不可惜?」

    范蘄搖頭道:「哎……說來話長,說來話長……」偏偏一個字也不願再多說下去,他們一行在北門城樓下湊活了一宿,隔日天色亮的早,他們害怕江東軍又來攻城,受到沙石箭鏃的誤擊,便要從城樓下退走。

    剛剛起步,牛再春便在昨日城頭處大叫:「范大人……皇上有旨,命你即刻入宮覲見。」北門稍稍打開一道縫,范蘄和許沖等人捨馬下車,攙扶著走進城內。

    隨眼,滿城蕭索,婦孺老幼們一排排結伴坐在廣場上,臉上都抹上了重重的燻黑,天色驟然大亮,瞧見此情此景不免讓人心頭震顫,哀哀的抽泣聲和哭嚎不絕於耳,嬰兒尖尖的啼哭更是刺得人渾身發毛。

    沿著洛都城北長長的街道穿梭,兩道旁的商舖關了一大半,還有少少的幾個店舖打開門縫,黑漆漆的樓道中,門可羅雀無比的冷清。這情形和幽州城的盛世境況何止千差萬別,許沖無聲的張了張自己的嘴,驚詫的說不出話來。

    牛再春歎氣道:「兩位大人這邊請……」帶著他們走向皇宮,原本應該威風凜凜的守在宮門口的龍武衛們,左邊站了幾個,右邊稀稀拉拉的蹲著幾人,走進皇宮內,百花凋零,宮女和太監們手忙腳亂的跑來跑去,沒有一點禮儀和秩序。

    許衝過去常年呆在龍武衛大營,看到這一幕不由得觸景生情,「想不到洛都的民心,竟然消沉至斯。」幾個月前,蠻子四國十二萬大軍入侵北郡,北郡也沒有這麼混亂過,雖然望月城被毀,綿州和月州降了,但是其他北郡子民更是同仇敵愾,人人都恨不得衝殺在前,將蠻子殺個乾淨。

    反觀洛都,民心凋散,人人垂頭喪氣,無精打采,將官們本該人守其責,卻沒有一個人精神飽-滿的戰在崗位上,看來……要不是洛都城牆高聳,護城河修的足夠的寬,洛都早就該被江東軍打下來了。

    許沖不禁有些覆頂之災降臨的惶遽,皇上……究竟還能當得了多久的皇上,一旦神壇易主,等待他們的命運又會怎樣,尚幸在北郡大戰中,許沖立下過戰功,不至於被牽連在內,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硬著頭皮而已。

    戰戰兢兢的走入皇宮深處,來到養心殿外,范蘄回頭吩咐道:「許統領,你且在這裡候著,本官進去面見皇上,再行定奪。」

    許沖茫然的點了點頭,道:「是……」繼而又抬起頭來,「誒……」眼睜睜的看著范蘄整好衣冠,跟著牛再春碎步入內,心下狐疑:「誒……范大人怎麼自己進去了,不叫上我?」

    北郡抗敵有功,那也是前方數萬將軍浴血奮戰的結果,獲得聖上嘉獎的時刻,偏偏范蘄自己面聖,那要怎麼說……還不都得由得他麼,萬一他把功勞全都搶走了,許沖豈不是到頭來兩手空空,得不償失。

    心底如此腹誹,面上卻不能絲毫表露出來,反而要畢恭畢敬的彎腰候著,等得時辰久了,許沖心底裡也漸漸不耐煩,轉而背著手,欣賞起花園瓊樓的妙處來。

    ……

    虞鳳坐在慈寧宮的窗格下,一臉淡然純淨,手裡面捧著一本新書,書下壓著她最最心愛的瑤琴,天色漸亮,趁著滿城尚未喧鬧起來的時刻,還能靜下心來書,彈彈琴,一旦戰火燒起來,想做什麼,都定不下心來了。

    起床之後,也沒有梳妝打扮,更沒有穿金戴銀,素面朝天,這才能顯出她那美貌的女兒家秀色,但見她瑤鼻高挺,潔白的臉蛋上不施粉黛,不撲水粉,反而看起來嬌艷欲滴,清麗脫俗,與那個高貴的鸞鳳公主,看起來毫不沾邊,更像是鄰家最最可愛的小妹子。

    眉兒彎彎,手指頭捻起一截書稿,粉紅嘴角細細的品味著,心下無悲無喜,淡淡的浮回到風雪渡頭的舟舷邊,河水幽幽,蕩起船上的佳人漸漸遠去,歌吹徐徐飄來,「相公……鳳兒在御花園裡等著你,一直等到你來……」

    「嗯……相公他一定會來的。」虞鳳彎住小嘴淡淡的笑了一笑,便又再度看書,連日洛都城風雨飄搖,好像跟她一點干係都沒有的,她要作的……只是這麼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盼著楊宗志來接走自己,旁的……她絲毫也不關心。

    三哥和皇兄殺得你死我活,虞鳳前些日子還想去見見皇兄,開口相勸,但是皇兄根本就不願見她,她連仁宗的影子都沒捉住過,最後失望了,乾脆也就不管了,她只是一個小女子,心裡面繫著自家相公的小姑娘,天下大事她管不了,也不願去管,三哥登位還是皇兄大獲全勝,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區別,她只需要等到楊宗志來的那一刻就好了,這些繁瑣的事情,自然有相公去為她操勞的。

    難道他就不應該為自己操勞一下麼,自己的終生都依托在他肩上哩,他是大男人,自然該有所擔當,因此虞鳳自從被江平接回來後,便甚少走出慈寧宮,安心靜養,慢慢也變得豐腴妖嬈,而又秀媚起來。

    一眨眼,兩個月就這麼過了,虞鳳甚至都沒有去打聽外面的局勢怎麼樣了,她知道……自己一直這麼等著,終究能等到楊宗志前來,他答應過的呢,在風雪渡頭旁,他那麼用力的點過了頭,虞鳳每每回想起那一幕,甜絲絲的便毫無心浮氣躁。

    桌上焚了熏香,繚繞在她的耳畔秀髮上,窗台下幾個宮女的竊竊私語聲隨著熏香蕩入耳際:「呀……你聽說了麼,楊大將軍在北郡出使歸來了呢,聽說蠻子都怕了他,與他簽訂了和約,雙方從此數年再不進犯。」

    虞鳳聽得出這個嗓音,這位宮女名叫若祭,便是頭次與她換了宮衣,掩護她逃出洛都的那個,她喜愛這若祭的心直口快,因此把她留在身邊作了隨身的丫頭,聽了這話,虞鳳一直淡淡的古井無波的心思略微跳動起來,側過小耳朵,向外偷聽。

    另一人道:「都聽過了呢,楊大將軍不但出使歸來,而且……還派了人來洛都求親哩,這不……剛剛來人從我身邊走過,好像是北郡的知事范蘄大人親自趕來哩,嘻嘻……公主啊,她真是好福氣。」

    「啊……什麼?」虞鳳一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事情似乎來的太快了,她以為自己總要等個三五月的,沒料到……楊宗志剛剛從漠北回來,便來提親了。

    「相公啊……相公。」虞鳳柔柔的喚了一句,大大的眼眶中有柔媚的淚花兒滾動,她深信……楊宗志一定會說到做到的,不管前面是刀山也好,火海也罷,他頂著反賊的名頭,也要將自己娶走。

    「啪……」手上的書籍掉落在琴弦上,驚起一簇飄渺的亂音,窗外的聲音頓時小了下去,虞鳳滿心酸楚的坐在窗格邊,如夢似真,「相公他終於來了……」

    不枉這些日子她癡心的等候,哪怕再受更多的委屈,也是值得的,以後……天高雲淡,她能跟著楊宗志去浪跡天涯,纏著楊宗志帶她一起去見識大海的遼闊,也能無拘無束的放開心扉,再也不用作出公主的派頭來,在楊宗志面前,她便是天底下最最幸福,最最嬌癡的小妻子,甘願無悔。

    仁宗許諾將她嫁給楊宗志,這樣一來,虞鳳便要遠遠的離開皇家了,作一個大反賊的嬌妻,抬頭再面前的瑤琴,書房,熏香,一幕幕熟悉的場景都在眼前飄過。

    真個要走的時候,心裡面還是有些不捨的,虞鳳明白……這次走後,將來再也不會回來了,在這兒生活了十六七年,雕花的木桌錦墊,宮裝水袖,恍如親人那般真切,她站起身來,隨手摸摸這兒,又摸摸那兒,一臉的依依不捨。

    無論這些東西多麼難捨,也不能阻住她開心離去的腳步,只是想再多看幾眼,將這些都深深刻在心底裡,跟著楊宗志走了,便要習慣去作另一個身份人,她有信心,自己一定能做得很好,討得相公的歡喜。

    在宮闈內走了一圈又一圈,想著要帶著哪些隨身的東西上路,最後又放棄了,從此……她再也不是什麼公主,而是個甘心依附在相公身邊的小女子,那些公主身份的玩意,還是丟掉的好了,千金尊貴再好,也抵不過相思戀人之間的癡纏孺沐,這話倒也不假。

    來到瑤琴邊站下,手指頭在上面輕輕的劃過,.v.請到叮咚脆響傳出,虞鳳激動的眉飛色舞,她隨手摁住琴弦,對自己道:「鳳兒啊,你再去見見皇兄,求見他最後一次,雖然他對不起皇嫂,對不起天下人,可是他過去對你,總還是好的,你總要去和他道聲別的呀。」

    很忙,沒時間碼字,明晚上火車,又是杯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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