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船頭,望著大運河波濤滾滾,衛子君心中感慨萬千。想楊堅之遠見,楊廣為開鑿運河所背負的罵名。然歷史洪流滾滾,仍無法掩蓋這一卓著功績,至今造福於人,而今他們的英魂可曾在運河上倘佯。是欣慰,是遺憾?
李天祁盯著船頭的纖細身形,修長、消瘦,迎風而立,那樣的英姿颯颯,白衫飛舞,似要化羽而去。玉白的雪顏上,纖眉輕蹙,神色凝重,眸光遙望遠方,如深潭般不可測度。
轉頭看向身邊的女子,「怎樣,我四弟好風采吧!」
「自是比你好風采,比你多了一絲俊逸,也比你多了一絲陰柔,想必也比你更會疼人兒。」身著水藍襦裙的女子品評道,美麗的水眸盈滿笑意。
「怎麼!這算一見傾心嗎?你該不會想勾引我四弟吧,啊?哈哈哈……」李天祁笑道,雲紋錦袍下擺一撩,健美的身形跨出船艙,拋開身邊的人向衛子君走去。「子君在想什麼?」
「在想楊廣。」沒經考慮便脫口而出。
「哦?想那昏君做甚?」李天祁疑惑道。
「世人只當他是昏君,卻沒有看到他的努力,他也是一個有報復的人啊!他擾勞天下,開鑿運河,雖然勞民,但為後世留下無盡福祉,征伐高麗,雖然窮兵,亦不難看出他一統天下的雄心。不過不得法罷了。也許正是這屢次的開疆拓土才讓他頓生無力之感,不知該何以對天下,才會那般逃避的吧。」
「四弟如此想法卻是少見。」李天祁頗為驚奇衛子君此番言論。
「你看岸邊那義倉,高廣至此,儲糧百萬石,夠幾十年之用,災害之年開倉濟民,征戰之時以備軍需,楊堅果真千古一帝,實有有遠見啊。統一華夏,恢復漢文明,開鑿運河,清簡法令,躬履節儉,實乃一代明君。也許,楊廣想越他的父親,但好大喜功,過於急躁,終不得法。但他重教尋典、完善科舉,為漢文化作出的貢獻卻也是有目共睹。」
的確,成王敗寇,歷史是勝利者撰寫的,儒家修史者對隋煬帝道義上的評價確是苛刻甚至是偏激的,因為他們把他描寫成的典型的「末代昏君「,卻完全忽視了他對漢文明所做的貢獻。要知道便是當時唐太宗的貞觀時代也遠不及楊廣的大業前期富庶,而唐太宗被稱為千古一帝,楊廣卻落了個萬世唾罵的惡名。這就是歷史。勝利者的歷史。
「子君是在為楊廣叫屈嗎?」
「是歎歷史的失實!」如果不是,這大昱國從何而來。能將一個朝代活生生的掩蓋,那麼將楊廣寫成一個一無是處的昏君又有何難。
「我看四弟說得有理。」後面一個嬌柔的聲音道,衛子君回頭,一個水藍襦裙的少*婦款步走來,天生麗質,一身華貴,大眼含春,粉面帶笑。
「嫂嫂!二嫂身體好些嗎?江風太大,二嫂回艙休息吧。」衛子君關切地道。
衛子君上船時才得知有這麼個二嫂,聽說李天祁要來吳郡,硬是要跟隨前來,也好看望一下他口中叨念個不停的四弟是何等人物。但一路舟車勞頓,身體有恙,一直在艙中休息。
「憐吾,船頭風大,你身體吃得消嗎?」李天祁伸手扶過憐吾,這個憐吾是他的正妃,雖說是的皇權交易的產物,倒也為人賢淑,知書識理,與她,他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
而憐吾能夠嫁給他,也是幸運的,不是每個公主都有這樣的好命,遇到一個懂得溫柔呵護,知疼知熱的丈夫,便算是沒有感受過他火熱的情感,又如何呢,她很知足了。
「無妨,整日的悶在艙裡,人都要霉了,出來透透氣。」憐吾笑道,看向衛子君,「四弟方纔所言極是,任何人,便算是個昏君也好,也不能抹殺他的全部功過呀。」
「嫂嫂能有如此見解,實是子君知音,不似某些人看問題僅憑一己之意。」衛子君嘴角輕翹,乜斜了一眼李天祁。
「呵呵,四弟,那楊廣政權乃是當今聖上親自推翻,殿下自是將楊廣看作敵人,是以殿下才會那般看他。」憐吾說完,突然驚覺失言,頓時掩口看向李天祁。
殿下!?衛子君也吃了一驚,李天祁難道不僅僅是個安撫使那般簡單?
「殿下?二哥是皇子嗎,還是親王?郡王?」衛子君瞇眼看向李天祁,含笑道:「如果二哥是皇子,會不會繼承大統?到時可別忘記照顧一下小弟。」
難怪,那日酒樓初識便覺得此人舉止不凡,再從連日來的相處更看出他高貴的氣質,良好的教養,大氣的作派,而他輕易便將丹鶴樓要了去,又非平常官員所能做到。而再看他如此年輕,想必是郡王的機會較少,那大半是親王或皇子了。
「哎!皇親國戚,我這輩子不用愁嘍。」越說越興奮,扳過李天祁的臉看了又看。
若他真是個皇子,倒是好生有趣,也許她能見到當今天子也說不定,那樣她真不枉來此一遭了,並且有了這個靠山,那這個天下,還不是由著她闖蕩?
李天祁雙目含笑對上衛子君,他一直隱瞞身份就是怕他知道了會有所拘束,沒想到他知道了不但不拘謹,更沒有像那些俗人一樣謹小慎微地巴結,反而不當一回事,依然開著玩笑,這讓他對這個四弟越地欣賞和喜愛。
「我只是老三,前面還有兩個大哥,所以你的希望要落空了。」抬起大手捏了捏衛子君的鼻子。鼻頭柔韌的觸感讓他的手輕顫了一下。
「子君的鼻子長得好啊!」李天祁端詳著衛子君,「正看如白玉懸膽,側看如筆直挺翹的白玉峰,摸起來卻又肉感豐富,實乃大貴呀,就憑你這鼻子,將來不用為兄我提攜,自會大貴無比。」
「二嫂,二哥什麼時候淪為看相解惑的了?」衛子君笑著對憐吾道,「你可要看緊他,若他哪日皇子做膩了,去市井做個卜卦先生倒也是個人才。」
「你小子一張嘴專是為了對付我而生的,對不對?」李天祁伸手就去捂衛子君的嘴,兩個人笑鬧作一團。
憐吾微笑著站在一旁觀看,先是單純地笑著,漸漸地眼中流露出些微的擔憂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