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連隊時,雷曾經在炊事班幹過一陣子,燒菜作飯的水平在國內可能算是不入流,出了國也是著一個蒙一個。洋人?他們的嘴哪有那麼叼,不像中國人那樣能吃出好壞來。
一共做了八個菜,有葷有素,有紅有綠。聞起來噴香撲鼻,看起來眼花燎亂!雷找到幾截蠟燭,放在桌子中間點燃,關了燈之後客廳裡充滿浪漫的情調。
看著這一切,安娜眼圈發紅,直到雷相邀入席她才回過神來。
「我們應該先禱告!」安娜道,兩隻手握到一起,口中有詞。雷是個無神論者,本不相信這些神神鬼鬼,可身為特工這一切也都一清二楚,隨著安娜的動作,十分熟練的跟著禱告起來。
「……阿門!」兩人同時結束了禱告,雷的兩上浮現出陽光一樣的笑容,道:「你嘗嘗,看是否合胃口!」安娜輕抬玉手,用銀勺挖了一點菜,放在嘴裡輕輕的嚼嘗,眼中突然流下一滴淚來。
「你怎麼了?」雷心中清楚安娜一定是想到了什麼傷心的往事,關切的問道。
「沒,沒什麼,我很好!你的菜讓我想起家的味道!」安娜把眼角的淚滴抹去,強自一笑。並非是雷做的飯菜有家的味道,著實是這種溫馨的場景讓她懷念起以前的往事來。安娜本身也有一個幸福的家庭,那時他的父親還沒有去做人獸或者說獸人方面地研究,在一所著名的大學裡做教授。她的母親在家做著全職太太。偶爾在網上兼職幹點其他東西。每一天,父親回來的時候便把她牢牢抱在懷裡,用他那鬍子拉碴的臉在她的嫩臉上吻來吻去,把她惹的咯咯直笑。這時,母親也把豐富地晚餐冷備好,一家人在溫馨地環境中用餐,充滿快樂的笑聲。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安娜突然發現父親不再回家了。或者說很少見到父親回家,幸運的話每年僅能見到一兩面。那時候她還小,不知道以前天天回家的父親怎麼就突然不回家了,現在長大了,再回想起來往事,她想那時父親一定已在五十一區工作,因此每年只能見到一面。
不管是什麼樣的家庭,也不管是多恩愛的夫妻。都無法忍受長時間的兩地分居。母親終於離開了家,她站在落地窗門前大哭大喊,可母親無動於衷的上了一輛黑色哈雷摩托,毅然決決地摟著一身黑衣帶著全盔看不清臉的男子的腰,一溜煙離去。溫馨的家庭,或者說半個溫馨的家庭在那一天支離破碎,父親長時間的不回來,母親再也見不到面。她跟著年老的爺爺一起生活,家裡再沒有一點歡樂。在她即將成人,那一年電視上的各個頻道上都播放憤怒地人群遊行示威的畫面,她也同同學們一樣把一個男人的照片貼在一塊木板上,然後在他尚算英俊的臉上畫上一個大大的紅叉。用盡全身地憤怒寫上兩個字去死!。她感覺那個男人很熟悉,可是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不過從街頭巷語以及同學們的咒罵聲中,她知道這是一個壞人,一個公然踐踏人權。想製造人與動物結合體的惡魔。
那一天。她舉著自己做的牌子把嗓都喊啞了,甚至希望那個壞人能夠看到那天的場面。心想一定可以把他嚇死。她回到冷冷清清地家,無力地坐在已經破舊的不能再破舊地沙發上,十多年來這個家只有她與越來越虛弱的爺爺。老人蹣跚的走到客廳,看到她手中拎著的牌子臉上突然變了聲,流出兩顆渾濁的淚水搖頭歎道:「你不該詛咒他的!」
「為什麼不呢?」她還沉醉於那天的瘋狂裡,據理力爭告訴爺爺這人是如何的不人道,如何的用基因手段造出該死的怪物,簡直就跟撒旦一樣。如果這種人都不能詛咒,什麼人才能詛咒?
爺爺半天無語,拄著拐棍腿在那不停的顫抖,過了半天開口道:「也許吧,可其他的人都能詛咒,唯獨你不能詛咒!」
「為什麼?爺爺你能告訴我原因嗎?」她睜著疑惑的大眼睛問道。
「因為他是你的父親,我的兒子!」老人說完這句話,把眼閉了起來,身體向前傾倒眼瞅著就要栽倒。
「他是我的父親?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把爺爺扶坐在沙發上,驚恐的搖頭否認。可照片上那個男人略顯蒼老的面孔逐漸年青起來,她又想起小時候他曾用鬍子拉碴的臉摩擦她的小臉,蠻得她咯咯直笑的場面。以及母親盈盈而笑,把她從他的懷裡抱起,一同坐在佈置的溫馨的桌前,品嚐可口飯菜的畫面。
「你已經太長時間沒有見過他,已經把他忘了,我也快把他的容貌給忘了!」老人閉上眼,表情痛苦的說道。」
「不可能的!」她極力否認,可父親的容貌在腦子裡越來越清晰,終於和照片上的那個壞人重合。
接下來的幾天,同學們一個挨著一個給她敲電話,約她一起上街反動那個人人可以誅之的壞人。她總是以身體不舒服推諉,窩在家裡蒙頭大睡,到最後甚至把手機也關上。
有一天夜裡,她躺在床上正處於暈暈沉沉之中,一會感覺自己在夢中,一會又感覺自己處於清醒之中。她聽到大門嘎崩響了一下,接著傳來他爺爺的聲音:「誰?」
「我!」門外傳來一個中年人的回答,聲音陌生又熟悉,她以為自己一定在做夢。
門打開了,爺爺緊張而又激動的道:「你怎麼回來了,你瘦了!」沉默了一會,老人又道:「你回來幹什麼。你這個惡魔,快走吧,要是鄰居發現了,哪還容你活下去!」
「父親,你也以為我是惡魔?」那人道:「您怎麼這麼糊塗呢,沒有政府的,我能進行那聲研究?現在事情敗露了。他們把我拋出來。讓我當替死鬼!起地美,我不幹,我要讓他們知道,我不是好惹的!父親,有吃的沒有,我快餓死了!」
門在吱吱聲中打開,那人擠進門內,客廳內亮起昏暗的燈光。傳來貪婪的吃飯聲。
「你有幾天沒吃飯了?」爺爺問道。
「兩天,或許三天,這誰又能記得清!」那人一邊嚼著麵包一邊道:「陸路,水路,以及空路都被他們給封死,為了回來我歷經千辛萬苦。」
「你又回來幹什麼,為何不出國?」爺爺道。
「國是一定要出的,可我想見見安娜。這十多年來我每天都在想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她,簡直把我折磨瘋了。她還好吧?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把她帶走!」
「帶去哪裡?」
「我哥已知道我地情況,在菲律賓給我找到一個落腳地地方。」
「菲律賓?那可是在大洋的彼岸,離這裡有上萬里!」爺爺頓了頓。用蒼老而無奈的口氣道:「看來,這輩子我再也無法見到你們兄弟倆,死的時候也沒人送終!」
「父親,我們同去,到菲律賓後一家團聚!」
客廳裡沉默了一會。只能聽到那人吃飯喝湯的聲音。過了大約五分鐘,爺爺道:「我老了。在這裡生活了一輩子,哪裡也不想去!你別吃了,莫撐壞了肚子。至於讓安娜跟你一起去菲律賓,我看還是過幾年再說吧,最少等她上完大學!」
「也好!」那人道:「現在那邊一切還都無基礎,等過幾年再說。但總得讓我見他一面吧!」
屋門被打開,爺爺掌著蠟進來,後邊跟著一個高大的黑影。她假裝睡著,在眼縫中可以看到那人貪婪的看著她,伸手撩開她的金髮,用大人在她臉上摩擦了一會,十分地舒服溫暖。
「她長大了,很漂亮,真像她的母親!」那人道。
「噓,小聲說話,別把她給吵醒了!」爺爺拉著那人出了屋輕輕掩上門,道:「聽說她母親在一次車禍中死了。唉,你小時候我想讓你當個科學家,總以為那種工作沒有什麼危險,可現在我想我錯了,竟然搞的家破人亡,你也要浪跡天涯。」……
有一段時間,她總以為那天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做夢,醒來的時候發現枕巾上濕了好大的一塊。四年後,當她大學畢業後,突然收到一封信,是一個男人寫來的,讓她前去大馬尼拉見面。那時,她才知道那天並不是一個夢,而是真實發生的。她想得到家庭地溫暖,於是告別了美國,來到了菲律賓,可惜到了大馬尼拉她並沒有找到魂牽夢繞讓她無法自拔的家的感覺。
在菲律賓她有兩個家,一個是跟宮殿一樣碩大無比富貴無窮的家,那是她叔叔的家。家裡男傭無算女僕無數,出則車隊隨行,入則燈碧逃煌傭僕緊隨,但唯一缺乏地是家人,沒有了家人,住的地方再豪華,服伺的僕從再多,也沒有家的感覺。
另一個家在地下,終日不見陽光,裡邊飄散著醫院的問道,過道裡來來走著地不是荷槍實彈地衛兵便是一身白衣口罩蒙臉的科學家。那個家一共被分為四個區,其中有三個區她不能進入,每天只能呆在離出口較近地生活區。另外的三個區,有一個整日出入的全是科學家,他們來去匆匆,臉色嚴肅得過幾道關卡才能入內。有一個,大門好似從沒開過,不過在三更半夜寂靜無聲的時候,總能隱隱聽到裡邊傳來如鬼哭如狼嚎的喊聲。還有一個門裡,三天兩頭回抬出一些血淋淋的屍體,恐怖至極。
在這個家裡,她依然沒有找到家的感覺,雖然能看到熟悉而又陌生的父親,可那種家的感覺卻怎麼也找不到。父親還如記憶中的那麼忙,雖然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可她總覺的與父親越來越遠。斷斷續續的她知道有許多人想要父親的命,她在心裡擔心的要命,可總是找不到一個能夠正正經經與父親聊天的機會,終於從那個家走了出來。
她沒有回宮殿一樣的家,在外租了一間三居室小屋住了下來,根據記忙想把小屋佈置出童年裡家的樣子,可總是感覺與夢中的樣子不像,好像缺了一點什麼東西,而這種東西恰恰又是十分重要的。現在她知道家裡缺了一點什麼東西了,原來就是一頓哈著熱氣飄著香味的飯以及一個願陪她坐在一起一同吃飯的人。
有那麼一刻,雷在她的眼中幻化成小時候父親的樣子,雖然兩人長的一點也不像,並且一個人是東方人一個人是西方人,可兩個人有著一樣拉碴的鬍子。
「你為什麼來菲律賓,是來旅遊的嗎?」安娜夾著菜,十分有味的品嚐著。
「我有個朋友在這裡開了一家餐廳,找我過來幫忙,於是我便趕了過來。今天剛下飛機,趁著天還沒黑想四處走走玩上一玩,沒想到碰到了你。」雷打著哈哈道。
「你是一個做菜的好手,那家餐廳的生意一定會十分紅火。可我知道你一定是在騙我,因為你的眉宇間帶著一絲憂愁,來此肯定另有事情!怎麼,不想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嗎?或許,現在的情調還不夠,氣氛尚未出來,不如我們開一瓶紅酒,邊說邊談!」安娜笑道,起身在酒櫃裡取出一瓶並不高檔但也絕非普通的紅酒,開了瓶往兩個高腳玻離杯裡倒了半杯,遞給雷一杯,看己拿著另一杯在手中晃來晃去。
雷的眉宇間帶著一絲憂愁,是因為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先是一個武官被陰謀的暗殺,然後是碰到波爾那麼一幫人。現在他相信屋外的各個解落裡都守候有各式各們的人,其中有特工,有保護安娜的人,甚至還有想要他或者是安娜命的人。當然,這其中也有該如何讓安娜吐露出實驗地點的意思。
雷微微一笑,雖然他沒有太多結交女子的經驗,可他相信任何一個女子的感情都十分脆弱,有一種天生的母愛,希望可以保護一個浪子,使浪子破碎的心慢慢癒合,讓浪子的傷在她的懷中復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