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君楚弈走了,離開了蒙捨王宮。
離開前,跟詠唱特意談了話,話語不長,卻非常重要。
詠唱安靜地半躺在樹上,茂密的枝葉將她的身影遮住。她半瞇著眸子,腦袋回想著邪君的話,嘴角輕揚。
他說——很高興蒙捨願意與北詔和親,何況是這麼一位美人兒公主。
他很樂意娶她,但是不可能封她為北詔的國妃娘娘,說到這裡時,他漆黑的眼珠變得異常深沉,似乎想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他說,即便娶了她也可能會委屈了她,因為……他最近戒齋,半年內不能動女色。
想到楚弈說這話的表情,詠唱嘴角揚得更高,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不過,他不會動自己,這個消息實在太讓人開心了,她壓根就不願意被他動。
然後,楚弈狹長的黑眸閃了閃,又一臉神秘地問她喜歡美男子嗎?悄悄告訴她,其實他就是貨真價實的美男子。
美男子?
呵呵,詠唱翻了個身,將兩片樹葉遮在眼睛上,想起了楚弈的模樣。
他說——為了防止北詔的女人一路直追到蒙捨,為了防止引起蒙捨女人們對美男渴求的混亂,他不得不易容出門。
狹長的眸子裡充滿了儘是驕傲的無奈。
楚弈這個男人真有趣,不知道北詔會有個怎樣的國妃娘娘呢?反正她現在完全可以放心地去和親了。
「公主,你以後不會是準備在樹上安家了吧?」丫頭的聲音打斷了詠唱的回憶。
詠唱用手指按了按眼皮上的樹葉,懶懶道:「住樹上也沒什麼不好。你看鳥兒住樹上多自在。」
「公主怎麼知道鳥兒住樹上自在?依奴婢看,鳥兒也會擔心什麼時候颳大風,將它的窩掀翻了也不一定。」丫頭伸長了脖子仰望著樹上的人影。
「壞丫頭倒說了一句有用的話,你說得對,看來本公主該為這些鳥兒多做幾個窩,以備不測。」詠唱將樹葉捏在指尖一吹,綠色的葉子變飄飄搖搖地落了下去。
丫頭氣得跺腳:「公主啊,你已經連續半個月差不多窩在這棵樹上了……」
「哦?就已經半個月了?」
她挑挑細緻的柳眉,時間過得真快。
半個月了,王宮裡的那個男人出去了邊關。據說邊關生了混亂,有一隻外族的軍隊突然偷襲,造成某支邊關隊伍損失慘重,他得親自過去瞧瞧。
自帶著失意接受和親之後,詠唱對當今的局勢也逐漸變得關心起來。不時跟文武大臣們打聽一下四詔之事。
唉,原來做一個詔王也真不容易,對內要統治民眾,對外要親自領軍對抗外邦,否則,臣民們可能會認為他們的大王懦弱無能。
如今的四詔之王誰不是文武精通?
怪不得閣昱想統一四詔,連美人計都用上了,軟硬兼施只求成功。
丫頭幾乎要衝上去奮力搖樹,把大樹搖斷。
「公主,半個月時間還短嗎?你這樣子,大王要是看到,奴婢肯定又要挨板子了。」挨板子的事情記憶猶新。
「臭丫頭你嚷嚷什麼,別跟我提那傢伙,否則你信不信不用大王回來,本公主一可以讓你挨板子!」詠唱雙腳一收,坐了起來。
她想他。
可是,從楚弈走後,她和他幾乎沒怎麼好好說過話。他去邊關,也沒有告知她,突然就那樣走了。
她很失落,也更加氣憤!
氣憤他可以當自己什麼都不是,連離宮也沒必要告知她一聲,而她卻在這寂寞冷清的王宮中傻傻地想他。
丫頭縮縮脖子,公主的脾氣似乎越來越奇怪了。
「公主是在想大王嗎?丫頭大著膽子低聲問道。
聲音飄進了詠唱的耳朵,她杏眼一瞪,一隻堅硬的桃核便正中丫頭的腦門。
「死丫頭,本公主要嫁的是貌若天仙的邪君,要想也想邪君。」
「貌若天仙?」丫頭睜大眼,邪君的樣子貌若天仙?公主是不是腦子壞了?
「對!貌若天仙,比女人還美。哈哈,有意思,下次再見到他可就有意思了。」詠唱突然又笑了起來,抑鬱的心情緩緩沉了下去。
生活,為何要讓自己總沉浸在傷心與失落之中呢?
她始終相信,天無絕人之路,只要你想,只要你還願意努力,那麼就有希望。
丫頭愣愣道:「下次見到邪君會是什麼時候?」
「喔……應該是星回節吧!」詠唱眨眨眸子,「星回節,四詔人民共同的節日,大和城的『松明樓』正是當初曼阿那之妻投火自焚的地方,所以屆時四詔之王都在這日齊聚我蒙捨以示紀念。而本公主也可以一堵其他三詔王的真風采了。」
「丫頭也好想看看哦。」丫頭兩眼重新閃爍光芒。
……
時間很快。
當閣昱快馬加鞭回到蒙捨之都大和城時,距離「星回節」只有三日。
小部落接過主子手中的披風,亦步亦趨地緊隨其後。
「本王不在的這段時日,宮中可有什麼事生?」閣昱將腰中佩劍放於暗紅色案台之上,一邊問留守宮中的相國,一邊解下上身行裝。
相國拱手道:「稟王,宮中一切都很平靜,安然無事。」
沉默了一會,閣昱挑挑眉,突然問道:「詔華宮呢?詠唱公主那邊也很平靜?」
「是,公主每日都留在詔和宮中沒有出去。」
她沒有出去?
自己不在宮中,如此大好時機,她難道沒有像上次一樣喬裝偷溜出宮?
他暗暗鬆了口氣,面色卻沒有一絲鬆動。
「慕先生呢?可有回宮?」閣昱轉身問道。
相國答:「慕先生尚未回來,但已派人傳來了消息,說已經找到了須烏子大師,並會在星回節之前趕回宮中。」
「嗯。」閣昱沉聲點頭。
相國離去,屋子裡只剩下閣昱與小部落二人。
外面已是暮色低垂,夜風徐徐吹進門窗。
恍惚間,他竟然又想到了一個反覆出現的人影。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只要有關曲詠唱的事情,他現自己都會無法控制地聯想一番。
邊關明月升起之時,他面對一片黃色的大漠,會想到黑夜中笑容燦爛絕美的容顏。
一路快馬回程之時,他看到有穿紅色衣裳的姑娘,會情不自禁地聯想到宮中嬌艷如花的她。
她答應了去北詔和親,他的心一直如被什麼哽塞一般,難受了好久,直到今日才稍微覺得順暢。
他擔心她私自跑到宮外,他擔心她在宮中惹出什麼禍端,他擔心她是否又單獨見了慕千尋……
該死,他擔心這麼多幹什麼?就算內心已經老實承認對這個女人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情愫,那也只是個即將代詔和親的女人。
也罷,再過三日就是一年一度的「星回節」,他早有安排邀請其他三詔之王齊聚蒙捨,而詠唱公主與北詔和親之事,也將在那天正式確定婚期。
多想何益?
情字最是煩人,剪不清理還亂。
欲留卻又拋,如此矛盾著,實在不是他的作風!
閣昱揉了揉隱隱疼的太陽穴,皺起長眉,只想快點洗去這一身的疲憊與風塵。
「小部落,你也先回去歇著,本王想去泡泡冰泉。」
「大王不要屬下侍著嗎?」小部落也是一臉倦意,這兩日,他們幾乎一路都在策馬疾奔風塵僕僕。
「不必了,本王有需要再傳你。」
「是,屬下先行告退!」
……
他回宮了。
當詠唱聽到這個消息,半圓的月亮已從天邊悄悄升起。
他回宮了——這消息讓她欣喜,抑制不住想見他的渴望,詠唱在詔和宮裡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
近一個月之久的時間,她無聊而寂寞地過著日子。幾十個日日夜夜裡,說不想他,那是騙自己的話。
她想他!
每次躺在高高的樹枝上,她都忍不住回想自己與他的相識,在初見他的第一眼時心靈微微的震動,在後面的不斷接觸中,他的呼吸都似乎要融進了她的體內……
她怨他又違背著驕傲的自尊想著他。
不知道別的女子喜歡上一個人,會怎麼表現?如果她有娘親,或許她也可以去問問娘親當年怎麼嫁給老曲的?
不對!
據說自己的娘親是天仙般的美人,厲害的是老曲,他竟然有讓娘親心動的本事,等下回見到了他,以後得好好地請教一番才行。
見到老曲不知該是何年何月了……
她前去和親之日,便是老曲被放回大和城之時。
唉!
那麼,那個外表冷漠如冰又死不肯面對自己真實感覺的男人,到底打算何時讓自己去北詔呢?
她這就去問他!
一種衝動從四肢百骸出,她強烈地想衝出這詔和宮,跑到那個男人面前。
其實,她只是想看看他的容顏是不是還如從前一樣冷漠,看看他是否已經全然不記得自己?
堂堂一個「公主」留在宮中,就算他再忙碌,也不該如此漠視她的存在。
如果他再如此漠視她的存在,只怕某種可怕的距離會永遠阻隔他和她……
「公主,你是不是想去見大王?」丫頭瞧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出聲。
「恩……呃,沒有……」說白了,她曲詠唱也是個要面子之人。
「公主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口是心非了?奴婢剛剛也聽說大王回來的消息啦。」丫頭就是個口直心快的丫頭。
詠唱抿了抿唇,好吧!她是想去見那傢伙沒錯!
「死丫頭,竟然敢這麼說本公主,現在大王已經回來了,我這就去讓大王賞你板子去。你在這好好等著!」
話音一落,只見紫色淡影一閃,她的步伐已奔至門口。
丫頭掩嘴輕笑,公主的這個借口真爛,看來公主和大王之間……真的不簡單了。
「公主就快去吧,丫頭在這等著呢!」對著公主離去的身影,丫頭邊笑邊大聲地提高了聲音。
大王回來了,身為隨身侍衛的小部落大人也該回來了吧!說實話,一段時間沒見他,還真有幾分想念,要不要趁公主去見大王的機會,自己也去找一下小部落?
眨眨眼睛,丫頭也轉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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