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瀝嘩啦!」
昏沉中回想童年往事的范無憂被一桶冷水潑醒,仍然不停地呼喊道:「你是魔鬼!你是一頭畜牲……」
「啪!」的一巴掌響起。
「混帳東西!睡死模樣就如一頭豬似地醜陋。」
三名監督的儒士其中之一,打醒了范無憂咒罵著。
他猛然驚醒,已然汗流挾背一身濕,卻一股腦地蹦躍而起亢奮道:「我知道了!我知道阿兄藏身的地方!」
中年儒土雙眼異采,一把揪其衣襟問道:「說!范無命在什麼地方?」
范無憂恢復了樂天常態嘻笑道:「你們若提供給我舒適的馬車乘坐!才告訴地方。」
中年儒生興奮地點頭道:「很好!等走到下一個城鎮,就供你舒適豪華的馬車乘坐,若不到你哥哥,就是你的死期!」
四個人同行到了城鎮,肥胖的范無憂坐上一輛軟榻馬車,三個馬護送往東而去。
數十天的日夜兼程趕路,到了浙江東北普陀縣,越王勾踐時普陀山及其附近島嶼即被定名為「角東」。普陀山是舟山群島的一個小島;全島長八·六公里,東西寬三里,自然景觀獨特,晨夕各異,四時景遷,靜謐的山林相映浩瀚波濤無間。時而海光佛火,時而海市蜃樓,可謂動靜合一,壯悠皆具。
范無憂帶領著三名儒士來到一處山坡,向前望去有一個十餘丈高的石壁峻峭,中劈一縫幽深莫測.隱約從石壁縫中傳出浪聲如雷。洞口前有十二個年齡大小不一的稚童,各自拉手成圈,圍繞住一個雙手蒙臉的成年人,蹲在地面做著遊戲。
范無憂一呆!雙手蒙臉做遊戲的**正是闊別十年的孿生哥哥范無命,喃喃自語道:
「為什麼跟孩子們玩耍……難道都是哥哥的孩子……」
喃語未停,己旁的三名懦士暴然掠出,箭矢般地飄至稚童遊戲處,各自挾持兩名孩童,嚇得他們哭鬧不休。
范無憂從高處邊跑邊滾了下來,緊張地搖晃雙手叫道:「阿兄!是自己人,大家別誤會!」
范無命料不到親弟弟率領外人找來,並且將孩子們控制做人質;袖中的雙掌蓄勁待發,一有機會即刻搶救孩子們。
范無憂眼神透出怨恨及尊敬的異采,興奮道:「阿兄!你磐巖般的容貌依然不變,配有劍眉星眸顯得十分冷酷,是酷得可以令女人愛你愛得發狂;嘻嘻,難怪生丁這麼多的小蘿蔔頭,你們快叫叔叔,等一會兒有賞!」
天真的孩子們止住了哭泣.皆望著范無命的臉色;見其點頭後才出聲認了這個突然蹦出來笑容可掬的肥胖叔叔,實在與親爹冷酷模樣十分的不相襯。
「哈哈!有三個孩子與阿兄你一個模樣?是否他們也苦練『五情忍術』?可千萬別太認真,欲練就『生死眼』時千萬不能互相殘殺,親阿爹只有一個而已。」這段一語雙關的話,是說出了范無命隱藏心中十年的病,豈是外人及孩子們所能懂的秘密。
孩子們臉上有了認親叔的喜悅,還沒來得及向前擁抱,一道光華耀眼的劍芒似月暈匹練而出!
范無憂面帶笑容的腦袋噴得五尺高,滾碌碌掉落斷崖下:肥胖的軀體倒地,頸部湧出大量鮮血,手腳不斷地抽搐,一命嗚乎哀哉!
范無命雙眼露出悲傷即隱,交叉於胸前,雙掌早已蓄勁待發的「絕情斬」,黑芒灼燃大熾,朝那道劍光斬出!
嗷——
偷襲范無憂的那名年輕的儒生當場被截成四段,死狀極慘;他是料不到黑芒雙掌鬼魅玄奧,竟能穿人劍幕裡,太過輕敵而亡。
「住手!這是盟主的指令,已經一命陪上一命,如果你再動手的話這些孩子即成了孤兒。」
孩子們瞧見這突如其來殘忍的廝殺,皆哭啼驚叫,嚇得不知所措,纏在范無命身旁不肯放手。
范無命磐巖似的面貌使人望之十分詭異,薄唇輕啟道:「為幫會賣命的結果,就是如此下場?」
中年儒土將手中挾持的兩名稚童交給了另一名看管,劍尖指著他冷冷道:「嘿嘿!再震驚也不會顯露在臉上的『殺手忍者』范無命,早已聞名劍盟會內,今日一見果真不凡,你不是帶著女人亡命天涯嗎?怎會和這些小孩在一起?」
另一名儒生嗤之以鼻道:「范無憂生性好色,**婦人霸其家產,爾後再殺之滅口,遲早會為金劍盟帶來災禍,況且他早巳忘了『落草』的身份,這種人早就該死。」
「你的女人呢?」老儒士問道。
范無命面無表情道:「帶女人是為了讓她照顧這些小孩,她已經病死了。」
「這些小孩都是你的?」
「他們都是孤兒,我一直當他們的親爹照顧著。」
「這……太不可思議了!堂堂本盟冷酷的第一殺手,居然會去照顧這群孤兒?難怪組織追查追查不到……這是什麼目地?」
范無命背手仰望潮水起落,幽幽歎息道:「我想讓自己的臉恢復正常人的臉;悲傷時可以流淚,高興時可以大笑.生氣時會有怒色,至少在活著時……再一次……再回復孩童的臉……」
他望著身旁恐懼的孩子們,一一的輕撫他們的小蘿蔔頭安慰著,不徐不疾又道:「跟這些孩子一起生活會覺得很快樂……,他們都是我心中???……心情逐漸平和,喜怒哀樂的表情一點一滴地漸漸恢復……若仍是作為『殺手忍者』就必須無時無刻在心上帶著一把刀……我想停止這種認識!」
中年儒土一抹詭譎笑容道;『你能使他們幸福嗎?這只不過是你自私的心態在利用無知的孩童,最後能給他們什麼?長大後只不過再度承受你的「五情忍術」痛苦而已。」
范天命摸撫孩子的手停了,是這段話打動了他;老儒士從懷中取出兩封大號紅色密函,遞了出去。
范無命拆開密函詳閱片刻,雙眼妖異光芒大熾,不亢不卑地輕聲道:「你……你居然有雙重身份代表兩個人?」
「這都是為了金劍盟!」
話畢.招呼另一名年輕儒生過來;猝不及防之下,一劍刺穿他的喉嚨瞬間斃命,收劍回鞘。
「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可以毫無顧忌地暢談一下。」
范無命一呆!真料不到他會突然地殺人滅口,可見密函裡的內容不會造假.放心地問道:「幫會何時開始分裂?總盟主單斌伯伯知道嗎?」
「當然不知道!我到此的目地就是持朝廷大紅人李儒的親筆密函來找你;只要你肯替李儒賣命,包你的下一代享用不完的榮華富貴。」
「老祖宗交待生不為官,死不隆重葬禮,世代的『落草』隱密下去,為組織盡忠效命,為黎民百姓盡點心力,難道有變?」
「後者沒變!是前者稍做變更;當今朝廷大小官吏,本盟已有六百二十人取得富貴功名,形成一段力量,不做官兒說一般,做了官兒是一般,我們當然都為下一代著想,拼了這把老骨頭都無所謂!」
范無命猶疑問道:「總盟主單斌會饒過李懦嗎?各盟的盟主會臣伏李儒嗎?」
「唉!你年輕還不懂事,但也經歷過落草的辛苦,顛沛流離餐風飲露的生活,你希望下一代繼續下去嗎?擔心受怕的日子,我們活得還不夠嗎?如果又要犧牲你一人換取後代的幸福,你願意嗎?於人前人後尊嚴的活下去,不就是你今日叛離幫會的真正原因?」
中年儒土的這番言辭是足以叫人動心!自己企盼的就是這份能夠在太陽底下曝光的一份尊榮.不希望子子孫孫永遠活在組織的陰影下過活。
老儒士鼓起舌燦蓮花又道:「本盟『五行盟主』已經有二位喪生!然而他們的後代並沒有被幫會重視,只有打發撫恤金了事;單斌這種行為實在令人心寒,還有人會再為幫會賣力?你身邊的這些孩子,可以送到洛陽分院收養,供他們讀書識字,以後任其志向分派官職、不一定需當『落革』身份!」
「好!只要善待這些孩子我決定為李儒賣命.現在要我怎麼做?」
中年儒土從懷中取出一張黃色密函給下他道:「第一件交辦暗殺指令的對象就在裡頭!
地點就在『漢口月湖』,這些孩子由我送往洛陽分院。」
范無命拆開密函看見了一個人的名字時;磐巖般臉孔驟顯錯愕之情;似有所覺地雙手摸撫臉部,反而高興大叫道:「有了……有了表情?是老天慈悲,也是叫我必定要殺了這個人,才賜於這種表情……」
彈指間他轉為冷漠道:「這是一件挑戰性的任務!我會傾力去執行,你到底是誰?」
中年儒士作揖敘禮微笑道:「老夫就是李儒弟弟!名叫李鐵衣,這件事是哥哥命我親自跑一趟,為了表示誠意。」
范無命滿意地頷首,擁抱著孩子們叮嚀一番,就如父子情深般說著;與李鐵衣一同攜帶孩子們上船,
船艦消失在海的另一頭地平線而隱。
話說「漕幫」長老常藍青偕「太陽門」掌門段情奔出大廳,施展輕功往「龜山」總壇山下而去:一名神色木然身著藍服的弟兄牽著駿馬恭候多時。
兩人跨騎快馬加鞭往「歸元寺」方向馳騁而去,欲探望探子兼「藍堂」堂主常捷受傷原因;段情喝住了兩名姊妹花留守,準備
「歸元寺」有嚴密的弟兄監視著,怎會發生武功不弱的常捷受傷,促使老父常藍青志怎不安前往一探究竟。
沿官道放馬馳騁一個時辰即可到達「歸元寺」,所經之處皆是不經過市集,所以運行十分順暢。豈料馬匹失速奔跑如飛。沿途不斷嘶鳴,似發瘋地駕御不住,不到一刻間即口噴涎沫,前蹄錯蹄翻滾地上。常藍青及段情使盡力道拉著馬嘴吃環,「繃!」的一聲,韁繩拉斷依然止不住畜牲,掠身離座。兩匹駿馬癱地哀嘶不體,常藍青趨前一探,瞧見馬鞍前有根五寸長銀針插入馬匹心臟部位,難怪痛得狂奔異常;是有人事前裝置.想要自己的老命。
段情也瞧出端倪,黛眉一蹙問道:「這種卑劣的警告手段,顯然是有人不希望我們前注『歸元寺』?或者是晚上的『寶劍大會』不希望我們進行。」
常藍青嗤之以鼻道:「我們豈會在乎這種下流手段!戲弄我們的人簡直是在找死!」
『常長老說的不錯!但是現在馬匹乏力,不能再馳騁於官道,只有*自己的腳程趕路,可見隱藏的敵人是要消耗咱們的體力。」
「走吧!多說無益,如果路上有馬車經過,就拿些銀兩趕其下車,節省時間及體力。」
烈日火毒,兩入不稍片刻即汗流浹背,備極辛苦。兩人走得口乾舌燥,望著一戶農家;欲前往討取一杯茶水解渴。
距離農家約有三艾,即傳來一陣撲鼻血腥味道.使得兩人一臉錯愕,急忙掠身過去,雙雙機警地貼在柴門牆壁左右。
常藍青雖然八十高齡.卻身經百戰一身是膽,手腳利落地回身踹破柴門、側身受敵最小的角度,雙掌護胸切人屋內;段情隨後跟進,一見屋內情況忍不住吃驚大叫一聲。
屋內大小屍體共有八具,似逢野獸襲擊噬咬般,個個肢離破碎,被開膛剖腹肝腦塗地流洩滿處,死狀奇慘怵目驚心!
殺人不過點頭地!兇手居然如此殘暴,對不懂武功的農民出手毒辣,好似有填不滿的深仇大恨。
土牆上鮮紅大字寫著「漕幫」兩個字,擺明著隱藏的敵人,就是栽贓嫁禍。
常藍青氣憤填膺,雙掌蓄勁拍向這道土牆「轟!」地一響,泥屑紛飛倒塌下來,剛好隔著廚房。
「操你媽個巴子!是誰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簡直是禽獸不如的東西,連三歲孩童也不放過!」
段情穿過殘壁而來背對著他,雙爪蓄滿「太陰鬼爪」指力,左顧右盼,小心翼翼地戒備著任何敵人突發的狀況。
「常長老小心點!敵人故意殘殺無辜的農民,本意就是要挑起我們的氣憤失去理智,而且是一名喪心病狂的可怕人物。」
常藍青經此提醒,瞬間鎮定,冷冷地道:「段掌門不愧巾幗英雄!還是女人家心細。」
灶邊一個大水缸十分醒目,口渴難當的常藍青取了勺子,當掀起木板蓋之際,豁然發現水面被鮮血染紅中,一顆人頭浮於水面;臉部表情十分的悲傷,合著雙眼死得十分冤枉。
「操他媽的!水缸中也有顆死人頭,這缸水怎麼喝?簡直是……
話沒有說完,浮在水面的人頭驟間張開雙眼精芒四射,就似豹眼視獵物般恐怖嚇人.猙獰地朝他一笑;前後有如磐巖般凝固的表情變化突顯十分怪異。
「嚇!」冷不防的叫常藍青駭然!
他身經百戰見過無數的屍橫遍野,驚駭的並非顆死人頭,而是因為這人頭左眼含著面對死亡的哀慟及無奈,右眼含著面對死亡的喜悅和冷酷,雙眼融合一種深邃洞徹透視死神即將來臨的前兆。
「是……是一種恐怖的『生死眼』!」
他整個人震驚之際!頓覺腹部一陣劇浦,有一種驟間解除身體重量的錐心之痛,就是被撕開的感覺;瞧見了自己腹部的五臟六髒夾帶著大量鮮血進流出來,雙手掩蓋都蓋不住了。
「嗷……」刻下才慘叫出聲。
「嘩啦!」一響!激起一道鮮血染紅的水柱,水缸中這個殺手沖天而起,身法極臻,似踩踏著血柱,穿破草屋而逝。
當段情聞慘叫聲而轉身過來時,瞧見這種情景嚇得花容玉慘變,不知所措。
只聞屋頂上傳至一陣似恐怖無間地獄爬上來嘶叫的厲鬼聲調道:「只要是你要去的地方,就算不相干的人也會死……只要是喝一口水或吃一口飯……只要跟你沾上一點邊的人就得死!」
段情玉靨慘無人色驚慌道:「你到底是誰?毫無人性的畜牲……」
「我喜歡這種刺激的追命方法……你去的地方就會招來血腥殺戮,吹起地獄修羅般的陰風慘慘……啊!悲哀呀……你簡直就是死神……很多人會為你而死!」恐怖陰森的語音漸漸遠去。
段情震驚莫名,錯愕當場!
「段……段情別理他……」
常藍青迴光返照,強憋一口真氣;伸出鮮血淋漓危顫顫的手說著。
她潸然淚盈滿眶趨身緊握其手,蹲在身旁傾聽他最後的遺言。
「這個畜牲……是泯滅人性練就恐怖的『生死眼』……當你見面就會認出來……叫我的兒子替我報仇……」話聲甫畢,他腦袋一偏瞬間斷氣。
「常長老……」
段情淒厲哀嚎,痛哭失聲,欲撕心裂肺的模樣,叫人同掬一把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