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艷陽炙熱,火烙烙似要熔化大地。
范無憂換上一襲便服踽踽逕行官道;風塵僕僕一身肥軀吭哧吭哧在喘著粗氣,汗下如雨更顯渾身襤褸不堪。沿途有面黃肌瘦者蒙袂輯履,貿貿然來,突顯他一身肥胖令人生嫉,向其討食索錢者不勝其煩,皆為尾隨監督的三名儒士突至排除,才體會世局確實動亂,打心眼底恨透孿生哥哥背叛組織,牽連本身疲於奔命。
「真受不了……簡直累死人啦!笨蛋哥哥,都是你把我害成這樣。忘了落草殺手的身份與女人私奔,還是另有原因呢?組織的眼線廣佈天下,你能躲到哪裡去?真是混帳!」
陽光火毒酷熱,鐵打的身子也會融化;范無憂拖著沉重腳步進入官道樹蔭下,取出配掛腰間的水囊解渴,從懷中拿出荷葉包裹的飯團療饑。
「他媽的!即使你將落草的根分開,早晚會被找到;像我若喜歡那個女人就娶來生子爾後殺之,一年換一個老婆那才是人間一大樂事,這才算是當草的好處,如此這般不就好了嗎?實在是個笨蛋!」
他水足飯飽,胃囊蠕動加速充血,頓使腦中失血缺氧,有份昏沉欲睡的感黨;愈抗拒這份睡意愈是眼皮子睜不開,掙扎之中回憶起兄弟倆從小在嚴父執鞭調教修練「五情忍術」的情景有點類似……。
「不能睡啊!無憂、無命,忍字頭上一把刀就是忍術的全部精要,你們若睡了就是敵人襲命的時刻,千萬不能睡啊!」
八歲的范無憂肥胖的身體早就倒在地面呼呼大睡,身為哥哥的范無命拚命抵抗著睡意;小小的年紀已經三天三夜不睡覺,算是超人一等。回憶的景致一轉。肥胖的范無憂邊吃著餅糕,邊看著嚴父雙手將哥哥溺在沙灘海潮裡頭;瞧得心驚肉跳中,糕餅吃得越快,生怕沒有下一頓似的恐慌……
「哇噗……好鹹……好……難受啊爹……快掩死了……救命啊……」八歲的哥哥范無命在水中無助的掙扎哭喊叫著。
「忍住點……繼續……不能忍就學不會『五情忍術』!你跟無憂不同,你臉上早就刻著忍術兩個字,而且你比弟弟膽子大,一定可以成為絕頂高手的……別叫阿爹失望!」
范無命差點溺斃,撈上沙灘只剩一口餘氣喘著,卻嚇得范無憂趕忙狂奔竄逃而去。
孩童的范無命被綁在柱子上;肥胖的弟弟吃著零食,瞧見嚴父在火盆中取出一把熊熊烈棒,逼近哥哥的恐懼無助臉孔前不斷地搖晃。
「怕了嗎?眼睛不許避火把,更不要眨眼!」
這種舉動就要燒到眉毛,況且火燙股膚產生的疼痛,叫人怎能受得住:「呼!呼!」掠過的烈焰,當然嚇得他閉眼搖頭晃動的閃躲。
嚴父斥喝道:「笨蛋!誰教你閉上眼睛了[要做到看什麼都不驚慌,臉色不變,跟盤石般表情一樣;人的心情常會表現在臉上,所流露出來的樣子就有表情。」
嚴父跳腳暴怒的指責孩童范無命道:「身為忍者不能將表情顯露在臉上,就是不能把喜怒哀樂及恐懼絲毫的表現在臉上;若你能完成這個課業,『五情忍術』才算有小成,才能自由自在地運用它們來欺敵!」
「你懂了嗎?無命!為什麼叫無命這個名字你知道嗎?就是企願你能『捨命近道』方能成為天下忍術第一人;你有這種高手的先天資質,所以必須強行忍耐,繼續不斷的課業苦練。」
一旁看得發慌的弟弟范無憂,儘是將手中的零食全住嘴裡倒,囫圇吞棗似地,做為替哥哥無言的抗議。
「百步灘」上「百步沙」,沙質潔淨細膩,色澤金資,夏風拂煦,碧波漣漪,有若道道素練輕拂金沙,亮麗耀目。正午赤艷當空,沙灘地面上冒出了騰騰熱氣,十分火燙。范無命雙手被反綁在柱子上,滿臉塗著泥漿,跌坐沙地:小小的年紀卻顯一臉的剛毅氣勢,不得不叫一旁觀看的范無憂暗自衷心浩歎哥哥的偉大。
時間飛梭而過,范無命臉上敷的泥漿為烈日曬得漸漸乾涸,並且強忍著屁股火燙欲脫去一層皮的錐心之痛。豁然發現嚴父腰間懸掛一柄劍;這柄寶劍是嚴父從不輕易取出來亮相的心肝寶貝,是什麼理由會拿出來?真是使人內心忐忑恐懼及不安。
「無命!若你臉上的筋肉稍微一動;乾涸的黏土就會碎落,如果掉下來的話,今晚就不給你飯吃,這也是必修的忍術之一……」話聲未落。
霍——
嚴父突然地拔出了寶劍,凌空匹練出一道劍芒,周圍驟顯陰森寒霜;空氣一凍之際,劍尖剛好停在范無命的眉心前容發之處,勁道拿捏得十分巧妙,相映烈日當空,逼人雙目瞬間失盲。這種感覺,真叫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范無命驚駭得整個人僵住!敷在他臉部的乾涸黏土「波!波!」地龜裂成碎片掉了下來,渾身哆嗦個不停,褲檔濕了一片,兩邊褲管洩出了尿液。
「我的媽!阿爹你瘋了……」
范無憂更是嚇得把手中的零食拋出一地,哭著嚷嚷哀叫道。卻惹來嚴父對著哥哥范無命一陣的鞭打;他學會了不哭不嚷不哀求,一臉毫無表情的生受著,嚴父打得執鞭的手微微顫抖,有點再也打不下去的感覺。
傍晚落霞,映紅海邊潮水嘩啦嘩啦地沖洗沙灘。嚴父極目怔怔搜尋著海灘怒叫道:「混帳的無命!你想逃到哪裡去?無憂去把哥哥找回來!」
畏縮驚懍的范無憂,趕緊抖動著肥軀欲離開時,又被嚴父叫了回來。
嚴父從懷中遞出了一包食物給他,從慈祥的眼神中,居然散出溫心感覺;是他這輩子最難忘記的事,才體會阿爹還是愛他們兄弟倆,不是一個無血無淚之輩。當他接到這包給哥哥吃的食物時,忍不住眼眶濕濡滴出了淚珠,根本禁不住地任其暢流,是這輩子哭得最舒暢的時刻。他的心裡頭狂喊著:「天下的母親都不是好東西!為何拋棄我們兄弟?我只要爸爸就行,以後長大就學您的偉大!」
然後擦拭著淚水,猛地點頭道:「阿爹!我知道哥哥去了那裡,我即刻去找他!」
嚴父一臉肅穆,不再言語轉身離開;范無憂內心狂喜,雀躍般地邊叫邊跳沙灘上,一定要將這件事告訴哥哥知曉。
「潮音洞」聳立於巖礁之中,洞呈狹長形,高約數丈,洞內怪石交錯,洞底與海相通,海水隨潮湧入洞,日夜不息,其聲如雷震耳。洞內霞輝廣照,相映怪石顯得陰森詭譎。范無命對著食物狼吞虎嚥,一旁的弟弟范無憂雙手捧著裝水的竹筒等其飲用,不忍地道:「阿兄!吃慢一點,免得噎著了。你一逃跑就一定會到這種躲藏這可是咱們兄弟的秘密喔!」
范無命搶著竹簡喝水,拍著如鋼硬般的小肚皮道:「嗝,飽了!」
范無憂雙眼睜大盯著他道:「阿兄!你的臉部表情就如一旁的岩石般僵硬,怎憑地連一點艱難或害怕的臉色都沒有?這是苦練的結果吧?」
他把雙手一蒙臉孔,再度放開時,驟顯一臉的天真可愛笑容可掬模樣,與剛才的僵硬冷漠真有天壤之別,卻聲調冷冷地道:「是的!現在的樣子,就是『五情忍術』之一的『喜』術臉,是欺敵不備,要其致命的方法。」
范無憂看得這笑容頓感毛骨悚然,顫聲囁嚅道:「這……太詭譎了……一個人的表情能瞬間變化……好像有點不自然……笑得邪異又僵硬……」
「阿弟!是你知道阿兄練有『五情忍術』,才會有這種感覺,旁人當然不曉得;阿兄把全身的怨氣發洩到一個村民的身上,利用雙手苦練的『絕情斬』將其開腔剖腹,拉出了腸肚餵狗,再大卸八塊地埋屍,感覺身心十分的舒暢快感!」
一陣血淋淋殘酷的噁心襲上心頭;范無憂把胃中的食物吐的滿地都是,一臉的涕泗橫流。「你……你竟然殺了人啦……阿爹知道嗎?……允許你這麼做嗎……手法未免太殘忍了吧……」
范無命尖銳的眼神出一絲快意,寒聲道:「是阿爹教我這麼做的!這樣才能夠發洩心中鬱悶及不滿,不會因壓力太重而逼使阿兄心志發狂,島上東西兩村總共有三百六十三名漁民,就是練習『五情忍術』及「絕情斬」的活靶子。」活畢,他舉起雙掌展示在范無憂面前;十指十分修長卻磨得不見皮膚、光滑耀目中即見筋骨似鋼鐵般的堅硬,手掌沿就如刀鋒凌厲,閃動著妖異寒森般的光芒,令人不寒而僳。
「晚上就練這個!阿爹說忍者殺手能夠渾身不攜帶武器才是上乘,從頭部牙齒至全身都是武器是上上乘,再練個十年,阿兄就是天下第一殺手!」
范無憂嚇得目瞪口呆了一陣子,回神後將嚴父送食物慈祥的一面告訴范無命,說得口沫橫飛,手舞足蹈。
范無命卻潑他一頭冷水道:「阿爹是名武癡!但確實是創造各種殺人方法的不世之才,阿兄只是他的實驗品;阿弟你知道阿兄現在的想法嗎?」
小蘿蔔頭搖得似鼓浪般的范無憂神色詫異不懂。
「阿兄希望快快長大!三個月殺一個村民,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個日子就能殺光島上所有村民,最終極的目標就是殺死最可惡最痛恨的親阿爹!」
這段話說畢,促使范無憂十分震撼,當場呆若木雞。范無憂暴然蹦起,驚駭他伸出危顫顫小手指責囁嚅道:「阿兄你瘋了……他可是咱們的親阿爹啊……你如果這麼做……我會怨你一輩子的……」
范天命一展詭異笑容不予回答,蒙頭倒地就睡,對他根本不理不睬,他只有自行離去,趕緊把這件事告訴嚴父。豈料、嚴父聽後縱聲大笑,只瞅了范無憂一眼,轉回房間「碰!」
的一聲把門關上,獨留他一頭霧水,事情怎會變成這樣?
日月如梭,匆匆十年而過。「百步灘」金黃色沙灘明亮耀目,今日特別的風平浪靜,景致怡人。范天命長得高挑精壯,劍眉星眸十分俊挺,可惜一臉磐巖般的僵硬,毫無喜怒哀樂及恐懼失望的表情。他連雙眼黑白相交眼珠子都不會滑動一下,渾身透著萬年冰窖般的寒意逼人,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望之有背脊涼颼感覺。范無憂長得白白淨淨地肥胖,一臉笑容可掬,十分平易近人模樣,實在看不出他們倆是對孿生兄弟。嚴父一襲洗得發黃的儒衫打著赤腳踱步灘地,兄弟倆一左一右跟隨,靜候他有重要的事情交辦。
「三年前這座島已成了荒島,被你殺掉村民已有二百六十三人,餘者皆棄島而去,稱這座島為『死亡島』,連近海捕魚的漁民都不敢*近。」
范無憂嘻哈的奉承道:「是阿兄厲害嘍!這些漁民只有幾斤的蠻力,哪會是對手,不就如悍貓捕鼠般地玩弄到死,一點精彩的看頭都沒有。」
范無命一臉木然跟隨,瞧不出有何表情。嚴父雙眼一抹喜悅即隱道:「浩瀚江湖能人輩出!稱得是絕頂高手的人互相交鋒,於容發之間,即刻一招見生死,毫無轉圜的地步,你們可知道原因嗎?」
范無憂錯愕之下,猛然搖頭不懂;范無命盤巖般容貌不變,好像此事與自己牛馬不相干。范無憂手指輕彈額頭,突然地若有所悟,彈指說道:「阿爹!是雙方的武功高強並且在伯仲之間,當然稍為不慎,即惹絕命之禍,一定是這種情形的!」
嚴父微笑道:「笨兒子!你說的是一流的高手對敵,我講的卻是絕頂高手,他能有這種廝殺一招判定生死的能耐及本領,與你所說的情況簡直是天壤之別,無法相比擬的!」
范無憂十分訝異地問道:「……這是什麼原因?」
嚴父神情轉為肅穆,一句句的從齒槽間迸出道:「『生死眼』!因為他們皆練就了『生死眼』!」
范無命聞言後,眼珠子滑動了一下,黑白相間的灰濛濛色彩瞬間發亮;范無憂卻摳腦抓腮懵然不解。
「阿爹!何謂『生死眼』」
嚴父負手仰望著萬里晴空遙遠的海天一線,神情卻亢奮無比說道:「所謂的『生死服』!是練武者能勘破生死玄關,參透天地玄奧無極變化,至武學登峰造極境界,才能踩進『天心聖界』的另一層面。」
范無命妖異的眼神大熾,久不開口生澀的語調,不亢不卑問道:「怎麼練就?」
嚴父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還是引起了這個練武奇才兒子的興趣,不答又說道:「武學練至極臻的人已屬不易!但是能勘破『生死眼』之輩,於澹蕩江湖中更是龍鱗鳳毛般的少之又少!你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嗎?」
范無命拚命地點頭,表示自己的決心及求知慾。
范無憂一旁暗歎;薑還是老的辣!不知道阿爹練成了『生死眼』沒有?可能練成了吧?
要不然怎能懂得這番道理?
嚴父精神抖擻儼挺背脊,雙袖展開似欲擁抱遙遠一線天邊大海的落日般,沉思後,笑吟吟道:「為父至今還沒有練成,因為想練就『生死眼』有兩個辦法:一則是能夠狠得下心腸,殺死最敬愛最至親的人,一則是殺死最痛恨最難忘的人、於瞬間體悟生死大道,對方還要是個武學齊鼓相當的人,實屬不易!」
「就如佛門所說的『遇佛殺佛,遇神殺神』;儒門所講的人忘乎情,有著魚入水中,至『魚相兩忘』之境界!」話音甫落。
他指著范無命興奮地又道:「你!你就差了這一關!如果能破情相而兩忘,即刻瞭然於心;今晚就是你最重要最後的一刻,為父只能教到這裡,以後江湖任得你去闖!」
范無命雙眼妖異大熾,若兩盞不滅的萬年燈般愈趨明亮;瞧得范無憂打個寒顫,遍體瞬間寒透,莫不成阿爹及阿兄倆……。
「我知道了!要怎麼?由您決定!」
「很好!地點在這裡。每年的這個時間,海水漲潮後有無數的海龜到此處產卵衍生後代,還有二個時辰讓你準備,對手就是我;父子關係到此為止,我們不是雙方皆夢想練就『生死眼』嗎?然後一代一代相傳下去!」
語音一歇。嚴父縱聲狂笑,一手攫著范無憂的腰帶,掠身而起,極速的輕功身法,於「百步灘」幾個起落,消逝密林中。皎月懸空,照澈潔淨細膩的百步灘,泛出金黃色澤,閃閃發光。無法估算的大海龜一隻接著一隻成群結隊,拚命地匍匐爬行,密密麻麻遍佈沙灘,賣力地挖掘沙洞開始產卵,蔚為奇觀。
嚴父偕范無憂仁立樹枝上,俯闞這份奇景。「無憂!你在這裡候著,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長命百歲的堅強活下去,阿爹只擔心你而己。」
「爹……為何需要父子相殘?我們一家人快樂地活下去不是很好嗎?就取消與阿兄的決鬥吧?去他媽的什麼『生死眼』!」
「唉,孩子!武學之道有時候是殘忍不擇手段的,尤其以『殺手忍者』為最。你不置身其中,當然不會理解,交付你的兩封密函是決定你們兄弟倆的未來,我們需要給組織一個交待,這是命啊!」
范無憂哭泣哀聲道:「孩兒曉得!單斌伯伯這十年中來了三趟,孩兒會去找他。」
「穩著點!生離死別也是修練的課程之一,你要學著自力更生,別像長不大的孩子一樣,見了單伯伯後再這般哀愁,可會叫人笑話,怎能承擔祖業?」
話畢,提氣掠身而出,飄然降落在大海龜群中,手中寶劍出鞘,屏息地一動不動,儼然老僧人定,光憑這份修為足堪為絕頂高手。時間分秒而過。他放眼沙灘,於呼吸之間去感應龜群之中,是否暗藏范無命的身子,卻無一點收穫,解嘲似地苦笑道:「好個聰明絕頂的孩子!你的呼吸有若龜息,學著與它們產卵痛苦的喘氣:這種氣息遍佈沙灘怎麼去找?可惜遇上了我,這等小事難不倒阿爹的!」
他將寶劍插入沙地,氣勢凝沉,雙腳橋馬陷地至足踝,雙掌爆出似光球般的灼亮,搖擺柔軟腰身,掌勁劃出一道太極圓圈,匹練似迸出一股無情勁風,掃得一丈方圓產卵的大海龜有如滾地萌蘆般,清出了一片沙地,使人無法藏匿並且一覽無遺。每隻大海龜足有二百來斤重,可見他渾厚的內力如波濤般澎湃洶湧,綿綿不絕,這十年之間並沒有放下修練。
被掌勁橫掃過的大海龜約有二百多頭,皆翻身暴斃,寂然不動,其餘的無數大海龜靈性般的走避,免遭橫禍。可見他的陰柔巧勁,已練至完美無瑕,登峰造極之境界,真叫人浩歎而動容!
奇異的景致發生:一隻龐然大海龜排眾而出,緩慢爬行在他面前,龜眼碌碌猛瞪著,好似挑戰般的不服,或是為死去的同類報仇而來;他笑得開心!雙眼異采如炬,拔起了沙地上那只寶劍指點大海龜,輕鬆地歎口氣道:「該來的還是會來!你終於露面了?你只有這兩下子嗎……」
話聲未畢。
霍——
料不到二百多斤的大海龜,忽然從沙面蹦跳而起,又快又急,朝他的頭部千斤之勞砸下!
他大喝一聲!傾力地將手中寶劍凌厲劃出,就把這頭大海龜如切豆腐般劈成了四片,鮮血淋漓灑落沙地。更叫他始料不及的事發生!這頭大海龜的龜殼裡面,居然沒有藏身范無命?大海龜蹦跳而起的位置下也沒有挖洞穴匿藏人蹤?
卻瞧見沙地上蹦彈起一條綁著大海龜屍體的粗麻繩,連接在自己的身後,隱約地感覺從沙地噴出漫天黃金色細沙,糟糕了!這小子真是聰明透頂,詭計多端!頓覺背後勁風襲來!
他毫不考慮地回身快若閃電,一劍刺出!
「嗤!」
又是一頭大海龜從沙穴裡彈出,迎面撲至!刻下,寶劍貫穿大海龜之際!頓然感到腹中劇痛不止!眼角餘光掃瞄到一隻黃沙似的尖銳木棍損進了體內,鮮血噴洗後,才驟間顯現是一隻人的手拿!
——是范無命的「絕情斬」掌力!這種旋迭如錐的掌勁,已然斬得自己內臟寸斷,就是大羅神仙也無法治!原來範無命不知用何方法,除了雙眼部份,渾身沾滿細沙,與沙灘融為一體的匿藏挖洞。
密林邊范無憂哭嚎地邊喊邊跑過來。一劍將大海龜的屍體抖落。范無命磐巖般的面貌出現眼前;已然抽身三尺防範襲擊,右手血淋淋地紅到肘部,兀自滴答血珠落地,秫目驚心。
只見嚴父頓然地雙膝跪地,絞碎的內臟從捧腹的雙掌指間洩出,他雙眼猛瞪著暗殺功成身退的范無命。范無命一臉的僵硬,卻雙眼透出不同之異采。
「是的!你左眼露出瞧見死亡的悲哀及無奈,右眼透出瞧見死亡的喜悅及殘酷;這就是最痛恨最難忘的恐怖『生死眼』!你終於練成天下……阿爹死而無憾!」話落隨即撲前倒斃!
「阿爹呀……這是為什麼?太不值得……」
范無憂撲於嚴父屍體上萬分的哀慟。范無命神色木然,一把契領將他甩開一旁,抱起了嚴父的屍體,緩侵踱步而去。
「你抱著阿爹的屍體幹什麼?」
范無命回頭瞅其一眼,冷森森地聲調道:「我要將阿爹的屍體,一寸一寸地割下肉來,煎煮炒炸地一口口吃下去!與我融為一體永不分開;我今日有這種『生死服』的成就,怎能不感謝阿爹呢?」
范無憂驚駭失色癱跌沙地,顫抖的手指指責道:「你是魔鬼!你是個禽獸!更是一頭畜牲無血無淚的!這種事情竟然做得出來?不是你瘋了,就是我發狂!」
范無憂霍然蹦起,狂奔躍入海中奔命地游泳,一直地游至忘我,欲游至海角天邊,淹死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