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情怎料到如父似兄的長輩,與自己隨行不到半個時辰之內,就被凶殘的無名刺客殺害,強忍心中悲切,直奔「歸元寺」方向而去。
偏僻小路有座簡陋茶棚,老闆兼夥計正在招呼兩名過路客;瞧見婦般打扮的段情,卻一身凌亂風塵僕僕,形態狼狽地闖進來。
她一聲不作即刻提取桌面這壺菇水,猛往檀口中倒,好像十分口渴,飲畢後舒喘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塊烏亮令牌置在桌上。
「你這個女人怎麼如此無禮?一身的襯頭衣裳卻動作粗魯,搶著別人的茶水喝?簡直豈有此理!」一名茶客斥喝道。
老闆是本地人眼尖,一眼就瞧出是「太陰令牌」,錯愕之餘忙再拿一壺水及一盤花生安撫客人情緒。
「這位大娘!出示令牌不知有何指教?」
段情神情慌張地左顧右盼,四周並無其他人,一轉眼神凌厲,殺氣騰騰猛瞪著面前這兩名過路客,嚇得他們離應一屁股跌於地上,表情呆若木雞,噤若寒蟬。
這兩個人絕非是殺手裝扮!刻下才洩去盈勁的「太陰鬼爪」對著問話的老闆交待道:
「老闆!麻煩你持這只掌門令牌跑一趟龜山『太陰門』總壇.告訴人調集人馬前往『歸元寺』支援,前頭有戶農家發生了滅門慘案,命縣衙門前往收屍就知曉事情的緊急情況。」
「嚇……滅門血案?你是說前頭老吳的一家八口都被殺了?這還得了!我老陳當然義不容辭前往太陰門通報,不知大娘你尊姓大名,要我怎麼告訴他們!」
段情從懷中取出一塊小金錠置於桌面,忽忙轉身就走,丟了一句話道:「我就是『鬼手婆』段情!」
老闆傻瞪雙眼,待回神時她已走得不知蹤影,兩名過路客馬上從地上面拍拍屁股起身,其中一人嚷嚷道:「她不就是『太陰門』的掌門人?外號「鬼手婆』段情的巾幗英雄?不讓鬚眉之輩!」
老闆點頭道:「就是她!肯定發生重大事故才會如此匆忙,本地人不幫這個忙是不行的!」
話剛說畢,草棚頂頭傳來一陣鬼啾似的聲調道:「是要幫忙……你們就到冥府鬼域去幫忙吧……」
「嘩啦!」一響,棚頂被掀開來,只見一道鬼魅似身影竄至他們跟前一轉;三個人慘叫聲淒厲短促,即刻寂然。
段情施展絕頂輕功飛奔樹梢頭;凌空目尋俯覽四方,確保本身安全,欲將常長老不幸慘死的消息告知他的兒子「漕幫」藍堂堂主常捷,好做一切防範。
再一個時辰就到「歸元寺」,也就是有重兵看守的「漕幫」藍堂勢力範圍,就不信殺手有通天的本領能殺光所有的人。
施展輕功已過半個時辰,段情感到十分吃力,疲憊不堪,緩慢腳程停在一條小溪前,彎腰掬水而飲,捧水清洗一下玉靨。
待她抬頭而起,瞧見了上游潺潺流水飄來一隻洗臉盆,感到十分的訝異不解?荒山野嶺哪來的這個東西?
當洗臉盆飄浮而至,卻嚇得段情抿嘴吃驚,叫不出聲。木盆內,有三顆眶毗欲裂,死不瞑目血淋淋的人頭;其中一顆頭顱嵌入自己的掌門令牌,就是茶棚老!
她花容失色之餘,下水撈取這個木盆,拿回令牌;從三個人頭頸部傷口研判,殺手是名絕頂高人,功力不在自己之下,要取自己的性命易加反掌,兇手確實是一名變態殘暴之人,對自己就如悍貓弄鼠,不知下一步行動會採取什麼變態手法,油然而生一股恐怖寒凜,凍徹背脊。
密林中傳至一股陰森語氣道:「嘿嘿……嘻嘻……你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我要捆綁你的四肢,將你剝個精光……豐滿的雙乳峰最有彈性,割下來清蒸又漂亮又好吃……你的雞掰毛炒韭菜,是道令人唾涎三尺的好萊……」
「住口!」
段情臉色恐懼,整個人顫抖起來,發狂似地歇斯底里怒吼道:「你是魔鬼:你是頭泯滅天良的禽獸……你不是人……是頭該死的惡魔……有本事就出來與老娘一決生死……龜縮在你媽的褲襠裡算什麼英雄好漢……老娘豈是省油的燈……」
一陣咭咭咯咯刺耳錐心的諂笑,飄忽不定,迭旋的笑上老半天,教人聞之肝膽俱寒;渾身汗毛疙瘩豎立,若掉入萬年冰窖中直打著寒顫。
「你的恐怖就是我精神上的美味食糧……斷絕人的七情六慾除去喜怒哀樂……就剩下恐怖!太美妙了……你千萬不能自殺而逃避……因為我依然會對你奸屍……然後把你最隱私的部位吃下肚子……永遠與我親密的融合在一起,我會夜夜的想念著……」
「嘔!」的一聲,段情吐得泗涕橫流,真想不到世間上有這種變態惡魔;自己刻下就如一個墮入深淵無助掙扎的弱女子,縱橫荊州地界的十年算是白混了。
段倩此刻全然六神無主,驚駭欲絕,再累也得拚命地狂奔離開現場。
「錚!錚!錚!錚……」
變態殺手得意快感的嘶啞聲調迴盪空間,好似一個追命惡魔在任意地摧殘踐踏生命,玩弄女人於手掌之間。
她棄小徑走官道,若驚弓之鳥般地狂奔,顧不得扇服亂如婦;卻見前方一群孩童繞著一名賣冰糖葫蘆的老婦人阻擋去路.不得不歇腳緩慢而行。
「咚!咚!咚!咚……」
老婦人手持一面皮鼓浪般的敲響招攬生意,參雜著孩童們天真活潑追逐的嘻笑聲,形成一幅與世無爭的畫面。
當段情謹慎踱步與他們錯身而過之際,一名稚童嘻笑的指著她喊道:「瘋女人來了!有個瘋女人來了!」
老婦人風乾橘子皮似的老臉一皺,同情地叫道:「小孩子別亂講,叫你們的父母拿錢出來買冰糖葫蘆及人口即化的水飴糖。」
老婦人從扛在肩頭上的稻草架子,取出了一枝冰糖葫蘆同情地給了段情道:「可憐的女人!!算我請客不收錢。」
段情明白此刻的容貌是見不得人的狼狽。更不敢任意接受別人的施捨,驚顫顫地環顧四周,只得抱拳敘禮快速通過。
因為距離三十丈之遙有條蜿蜒小溪阻隔,踱上小橋穿過竹林遍野處,就到」歸元寺」。
假如刻下殘暴的殺手出現,一番戰鬥必然驚動「漕幫」的弟兄趕來;生死容須之間顧不得形象狂奔而去。
當她一腳踏上吱呀吱呀的竹板橋時.瞧見溪水海面中的景物驟然一震,失聲地尖叫若狂!
潺潺溪水亂石雜陳中,幾顆面帶天真笑容未褪的稚童頭顱,撞著溪石翻滾著;窄小的竹板橋面橫放一隻手持冰糖葫蘆,乾癟纖弱老婦人的整條臂膀。
「惡魔……你是個魔鬼……」
話畢,不顧生命瘋狂地衝回剛才與孩童們錯身之處;只見地面血跡斑斑的拖曳一道一道血跡,肯定凶多吉少!
「出來!魔鬼出來……連無辜的稚兒都不放過……老娘跟你拼了……屌你老爹的祖宗十八代……好漢一人做事一人當……」她若瘋似征地仰天咆哮!整個人心志崩潰般地癱在地面,四肢痙攣不斷抽搐,渾身脫水般地失禁。
這陣淒厲狂叫!驚動了密竹林內「漕幫」藍堂弟兄,個個手持明晃晃兵器不斷地穿梭而出。
驚見一條人影從深水裡「嘩啦廠竄出.身似龍蛇般遊走藍服勁裝的大漢之間;形若雷霆快捷,所經之處鮮血並流,開胺剖腹肝腦塗地,如人間煉獄般嘶叫哀嚎,場面慘不忍睹。
這條人影寬鬆的衣袍飄動飛舞,就如一頭亙古魔獸般的強烈彪悍氣息;勁風狂掃掠過之處.個個大漢肢離破碎,屍體無一完整,有若虎入群羊任其宰割。
段情怒急攻心,再加上極端恐怖之下,喉間一甜狂噴一道鮮血,渾身乏力.眼見弟兄們一個個倒下,痛不欲生。
豁然從「歸元寺」方向,暴起一陣龍吟衝霄,有驚天動地之泰勢。」阿彌陀佛!」
安世高大師左右手各牽著張讓及藍堂堂主常捷凌空而降,震耳欲聾的一聲和樣佛號,促使正浸浮在殺戮快意中的這條人影,身軀陡地佇在當場不再殺伐。
屍橫遍野,屍體不全的血腥殘酷場面.真叫他們依然動容。
常捷眼尖瞧見了狼狽癱在地面的段情,慌忙地奔過去探視;然而段情處於極度恐懼中似見了親人般緊握其手,精神鬆弛就如緊繃的細線突然了弦似地,驟間昏厥過去。
堂堂的一門之尊,竟然這般處於驚駭中昏眩,可見敵人是多麼令她恐怖顫慎,未交鋒就心志皆喪!
安世高大師神眼如炬,當盯在這個殺手的背後,就感覺有一股千萬怨靈怨念的無儔壓力,進迫而至,油然而生一股寒顫,是從沒有過的經驗。
「檀越殺人如麻!背負著數不盡的怨靈,難道午夜夢迴時不怕被噩夢驚醒?請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崢!崢!崢!崢!崢……」
這個人轉身過來,英挺的冷漠俊靨固若磐巖,雙眼妖異光彩有奪魂攝魄之勢,嚇得張讓不由自主地顛退一步;為大師一把攫住,傳入一股暖流護著腦部,免其目眩倒地。
大師臉色驟變,脫口喊道:「你是誰?好個恐怖的『生死眼!」檀越拋棄善良人性,自甘墮落魔道,以嗜殺為業,殘害生靈刺激感官為娛樂,是何因緣?」
他雙手沾滿鮮血,放在口裡輕啜一下,好似品嚐乳漿般甘甜,令人起了一陣噁心至極的感覺。
「老禿驢!我叫『范無命』就是犯了我就沒命。你的血必然芬芳,我倒想嘗一嘗滋味,肯定是人間極品。」
張讓毛骨悚然驚慌失色道:「大師!這個惡人所練就的『生死眼』為何與您所說的全然不同,而他一身所散發出來之氣息,有一股令人怖畏恐懼的窒息感!」
大師攢眉蹙額瞅了范無命一眼,輕聲道:「陰陽一線之隔,道魔一念之間,生死無常如風中懸燭;范檀越腦子的殘暴殺戮思緒有若剪不斷繩索捆綁,不得解脫,就如身處無間地獄.求出無期,實屬可憐愚癡不是正常人。」
范無命觀照安世高大師腦海中一片光沱沱普照三干大干世界散發光明;與自己分處兩極化的陰霾空間層次,無法洞徹其思緒頓感錯愕及重出江湖的挫折感,是自己與生俱來的天敵。
他輕啟兩片薄唇,聲音似從冰窖中陰森傳出道:「老禿驢是異域人士!諒必傳教之間會被一般人排斥,視為異端,你也不是正常人!」
大師雙眼神光炯炯,湛然照徹其心念道:「范檀越空有狂智狂慧卻誤入邪道!將自己陷入萬劫不覆之地步,咱們言談己落得機鋒相對,扦格不入,多說無益;老鈉有降魔衛道之霹靂手段,你信是不信!」
范無命心中悚懍!內懼面厲,卻一頭散發衝冠,全身充斥暴戾之氣,沖襲衣衫波紋般拂卷鼓浪飄動,獵獵作響,聲勢嚇人。
「沒有試過怎會知道……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話畢,他倏地踏前三步,行動飄若羽毛輕靈,不但眼、手、步配合得天衣無縫;且令人感到渾身擴散出深邃無邊,秘不可測的原始獸性,及操控別人死亡的恐懼力量。
大師雙眼閃過訝色.見他磐巖面貌冷靜如恆,不但毫不怯場,甚暴戾的殺氣大熾,至少在氣勢的對峙上,能與自己分庭抗禮毫不遜色。
兩人的短暫對話,針鋒相對絲毫不讓,直至互相移位幻動,雖未真正動手,卻使一旁觀戰的張讓為其氣勢所撼,倍感窒息壓力,背脊僵硬寒透,無法動彈分毫。
待大師轉至張讓身前,阻擋范無命拂來死氣沉沉的玄功泰勢,雖只在眨眼剎間;擠身一流高手的張讓蝦弓般,暴然而退一丈開外。
他倏地哆嗦打擺,汗流浹背,整個人癱跪地面,好似生逢死劫,死後餘生之顫季。
太可怕了!天下間真有這等人物?光是氣勢迫人,就促使自己喪失生存下去的意志;剛才真是死神的魔手輕拂沾身而放過一馬,相較之下,以前的殺手生涯簡直就是兒戲。
難道鬼府冥道刺客生涯!最終極致就是練至范無命這種殘暴「生死眼」境界?
張讓不斷地反省,如果寶貝兒子張心寶再繼續定上刺客殺戮道,不就與范天命一個模樣?
思緒至此、油然產生一股毛骨悚然之無名悸動,心中狂喊著:「好險!他是頭惡魔,無血無淚的禽獸!我的兒子不能如此!」
啊,動手了!
范天命回身一旋!從衣袖中暴出右掌烏黑閃亮,手刀完全無猶豫地劈直斬出;人掌一體,化作一道黑黝黝欲吞噬一切生靈,無堅不摧的無儔鋒銳掌勁。
他劈掌、踏步、躍身配合得無懈可擊,速度之極臻似融入空氣,透明刀鋒;凝聚全身的力量在於這一斬之威力,泛出淡淡一層光芒。
「嗤!嗤!」破空甫響。
張讓看他似簡單的一斬,瞧出其中實含參透天地造化的玄奧,無跡可尋,飄忽得更是無隙可乘;無論大師身法如何的靈動飄逸,只餘硬撼一途!
身在局內的大師心中卻有一番滋味,他掌勁化為一刀之銳利勁氣,有劃開空間之威力,搓襲兩旁稀薄的空氣,滾滾排開就叫人肌膚生痛,呼吸困難。
相對的空間壓力互相排擠!就足以令人五臟六腑爆裂噴出,死於非命!
大師凝氣一沉,罡氣護著全身不敢小覷來勢,不輕易硬攫其鋒,能采退避之法,小心翼翼待機破招。
大師刻下一顫雙袖,輕若羽毛般倏地飄身而退,范無命破空。
然霸道絕倫,氣勢無儔,有鬼神辟易之威,趁勢追擊。
一進一退的兩條身影,恍如急電,糾纏一起,以張讓的眼力已看不出誰是誰了。
唯有從兩團一光明一陰霾的罡氣,去分辨敵我。
范無命的陰霾罡氣突然暴長,不斷閃爍,陷入瘋狂亢奮之中,捲起一股死亡風暴,扯起亂石如蝗,殘肢碎體捲入勁暴中,欲吞噬掉若隱若現的光明縣體。
身陷局中的大師此刻苦不堪言,實料不到此獠利用破碎屍體和亂石,從四面八方有若群鬼亂舞般攻擊,本是單純的一斬,卻能運用地物巧勁如斯。
出家人慈悲心懷,尊敬死者,不可褻瀆死屍之觀念,只得一退,左挪右閃險象環生。
范無命因其身法鬼魅,巧妙至令大師不敢以變化對付變化,唯以靜制動,以拙破巧,所以退避不休。
當他浮生輕敵之心,產生鄙屑輕敵之態,已被大師念力波「靈念慧劍」湛然洞徹!就是這一念之間!就是這一息輕敵轉圜之氣!
大師隱於衣袖內,早巳蓄勢見機待發的『大愚一掌」至高絕學「金形電」豁然暴碎衣袖,分化千光寓點直擊四面八方而至的蝗石及殘屍,將其狂風掃落葉般分洩左右化之無形,仿如超渡。
大師金黃照照耀人雙目的兩掌,驟間接擊范無命那沛然莫之能御,有殺神之威的一斬氣勢!
鏗鏘!
一聲金屬交擊暴響!尖銳而清脆的震耳欲聾之聲沖宵而起。
擲地鏗鏘頓使空氣為之凝結,萬物呼吸瞬間止息,大地為之謐靜。
一招!只有一招立判勝負!
只見范無命摜臂挺直的烏亮單掌,被大師金黃色澤的雙掌夾住;他的身軀傾四十五度角下衝之姿停在空中,就如一柄鋒利渾然天成的天刀!
倏然之間.一聲輕響又起!
「爆!」
范無命的右掌若岩石般的粉碎,當他整個人落地之際,雙腿一蹬衝霄而起,仿若一陣旋風.拖曳著一股鮮血揮灑一道耀目艷紅,往密林內竄逃杳然。
依大師的目測,斷掌之痛,他依然磐巖般的容貌,都不曾顫抖一下,確實是一個殘酷的狠角色,是名天殺星降世的凶人!
空中傳至一聲狼嗥般的淒嚎道:「老禿驢!你等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張讓及常捷扶著恐慌失措的段情皆呆若木雞;為這場瞬息萬變的絕世高人纏鬥,早已嚇呆了。
這是一場驚天動地,聖魔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