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的冬天總是來得很早,晚上,有一場小雪已經落下,地上鋪上了薄薄的一層雪粒,干冷的風不知從什麼地方吹來,實在是討厭得緊。
遼東已經在開始戰後重建的工作,所謂的戰後重建,其實就是將不配合地人變成無戶籍人士(黑戶?),方法很簡單,只要掛掉,或者成了得不到自由的奴隸,自然也就不必佔據那一張張戶籍上的名額了!願意順從的,很好,你以後就是大唐的百姓了!你可以得到食物,分配到足以抵擋嚴寒的房屋,然後,還會有開春後種植的種子!當然,若是有哪位假裝順從,然後,再在背後搞小動作的!嘿嘿,保甲連坐制度也不是公佈著好玩的!吸收了足夠的血肉,來年的黑土地才會更加肥沃啊!
薛仁貴坐在營帳裡,擦著自己的方天畫戟,而營帳的另一邊,一個男子正在奮筆疾書。
「該死的!」那男子叫了起來,是房遺愛,他惡狠狠的看著薛仁貴,「本公子恨遼東!簡直冷死人了!」
薛仁貴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不過,房遺愛顯然不這樣想,他已經被無休無止的文件弄得歇斯底里了,他毫無儀態地衝到薛仁貴面前,惡狠狠道:「薛將軍,或者說,本公子未來的連襟,你就不能讓你的親兵在這裡生點火嗎?」
薛仁貴慢吞吞地說道:「我以為前兩天要在這裡表現男子漢大丈夫風範的就是房公子本人!」
房遺愛惱火地看著他:「你這混蛋,那是兩天前嗎?已經一個月了,你什麼都不做,就這麼把所有的東西都扔給了本公子!還成天無趣地盯著那什麼方天畫戟!難道在這個寒冷的天氣裡,燒上一堆火,是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嗎?」
薛仁貴很是無辜地說道:「可是,你一直沒有說起。我以為你不怕冷的!」
房遺愛氣結,狠狠的盯著他,要不是確定自己不是他地對手,估計他就一拳砸過去了!
「好吧,房公子。時間不早了!」薛仁貴看看外面的天色,「一起去吃飯吧!我請客!」
「要有好酒哦!」房遺愛有些不甘心地補充道。
「好酒?」薛仁貴歎息起來。「房二公子。有口烈酒喝就不錯了。還好酒!」
房遺愛一下子激動起來:「唉。姓薛地。一起去遼王府怎麼樣。太子這次來。可是帶了很多好酒地!你是不知道。大唐要說好酒好茶。還就只能數太子那邊!就算是陛下那裡。也未必比得上太子地呢?」
「哦。陛下不生氣?」薛仁貴很是好奇。
房遺愛有些無奈:「所以陛下常常跑到東宮去打秋風!」
「說實在地。你小子。怎麼就不聲不響把晉陽公主騙到手了呢?」房遺愛骨子裡還是有紈褲子弟地特性地。他這些天與薛仁貴也混地熟了。兩人勾肩搭背地往前走去。房遺愛很是有些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地感慨起來。「要知道。所有地公主中。除了我老婆高陽。就數晉陽公主漂亮了!人也聰明可愛。太子一下都是把她放在心尖上地!居然就這麼讓你得手了!實在是。唉!」
薛仁貴反駁道:「我是真的喜歡明達!」
「廢話!」房遺愛白了他一眼。「要是你敢騙晉陽公主,莫說陛下。太子殿下大概不會管你是什麼名將之才的,他大概只會把你扔到蠻荒之地去!」
「呃?」薛仁貴無語了。
「你還別不信。要知道,幾年前,當初有個狀元,明達被疑是迷惑,對他有點好感的!」房遺愛感慨起來,「結果呢,那王八蛋居然在家裡已經有了老婆了!最後,那小子被扔到了嶺南那邊數星星去了,到今天還沒有調回來呢!」
「房遺愛,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嘴皮子太閒適了?」一個有些陰森的聲音響起。
房遺愛聽到這個聲音,差點就跳了起來,他趕緊擺出了一副很是正經地模樣,偏偏臉上帶著很狗腿的笑容:「那個,太子殿下!啊,是遼王殿下!我是在教育咱未來的連襟好生照料晉陽公主殿下呢?」
李承乾一身雪白地皮裘,正站在他們的面前,臉上似笑非笑:「哦?這樣啊!那麼,房二啊,你覺得我會相信麼?」
「我的信譽一向很好!殿下可是知道的啊!」房遺愛嬉皮笑臉地說道。
「哼,你還有信譽這回事?」李承乾很是不屑一顧,「我以為它和你的臉皮一樣,早就不知道扔到哪個角落去了!」
房遺愛訕笑起來。
李承乾轉頭看向薛仁貴,臉上露出了一個溫和的微笑:「你確實很好,我想,再過一段時間,我就該叫你一聲妹夫了!」
「臣見過太子殿下!」薛仁貴趕緊說道,「臣還要謝謝當初太子殿下的幫忙!」
「不客氣!」李承乾輕輕一笑,「其實我是為了兕子!若是你沒有匹配她的身份地位,你是娶不了她地,不是嗎?而且,最重要地是你,你證明了自己的能力!若是別人,即使我給了他機會,他也未必能夠真正證明自己地!」
「那還是要謝謝殿下願意給我這個機會!」薛仁貴的目光很堅定。
李承乾莞爾一笑:「好吧,既然你堅持!反正就要是自家人了,就當你欠我一次人情!回長安請我們幾個吃頓飯好了!好幾個人想認識你呢!」
房遺愛有些幸災樂禍:「是啊,你會發現你們之間地共同點的!」
李承乾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說道:「走吧!看起來你們還沒吃飯,一起去吃吧!前兩天有人送來了一隻黑熊,還有幾隻梅花鹿,我讓廚房整治了一下,今天正好可以吃了!」
「那我們今天有口福了!」房遺愛十分興奮,「我喜歡吃蜂蜜熊掌!」換來了兩個人的白眼。
李承乾本來也是出來轉轉,想要「視察」一下工作,然後就遇上了他們,於是,那兩位也放棄了騎馬的打算,跟著李承乾上了馬車。
馬車一如既往地低調,但是,裡面永遠是最舒適的。
一個清秀的丫鬟為他們奉上了熱氣騰騰的清茶,李承乾舒服地靠在熊皮墊子上,端起茶杯,悠然地品嚐著。
薛仁貴分明不是幹這種文雅事情的人,李承乾看著他有些拘謹的動作,不禁笑了起來:「不用這麼緊張,隨意就好!不過,等回了長安,你還是要多學點禮儀什麼的!雖說我們不介意,但是,那些世家中人,他們可是很講究這個的!以後,你入了那個圈子,難免也跟那些人打交道,可不要讓他們小覷了你!」
薛仁貴聞言,盯著那盞茶,幾乎可以看到他眼睛裡的痛苦了!
房遺愛插口道:「其實也沒什麼的!你是武將,跟他們打交道的次數不會特別多!關鍵是那幾位大爺啊!尤其是程家那位老爺子,最喜歡的便是戲弄後輩了!因此,跟他打交道,不必講究什麼禮數,重要的是,酒量!」房遺愛顯然有些心有餘悸,他無聲地歎了口氣,為當年不幸的自己表示了深切的同情。
李承乾輕笑一聲:「不要太擔心!這些等回了長安,我會一一告訴你的!不過,或許,你更喜歡兕子告訴你?」
薛仁貴難得的張口結舌起來。
李承乾悠然一笑:「你可不要把兕子當花瓶!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很多事情,她比你看得透!她會是你的賢內助的!而且,重要的是,大多數朝臣都或多或少受過她的恩惠!也許你聽說過,自從文德皇后仙逝,父皇變得有些暴躁,但是,只要兕子求情,他是沒有不准的的!」
說話間,馬車已經進了王府,李承乾輕輕笑道:「今天是家宴,好歹也是一家人了!昨兒我新開了一壇梨花釀,很是不錯,你們正好也過過癮!」
先上的是一碗鹿血羹,這玩意是大補之物,或許,吃完了飯,他們就需要瀉瀉火氣了!
熊掌確實是用蜂蜜做的,那位廚師的功夫很老道,盛著熊掌的盤子才端上了,就有誘人的香味傳出來,帶著蜂蜜清甜的味道,很是叫人食指大動。
嬌美的侍女為他們斟上了美酒,酒香四溢,薛仁貴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梨花釀入口綿長醇厚,帶著點清淡的梨花香,不過後勁卻是極大的,無論是房遺愛還是李承乾,都沒有提醒薛仁貴,想來是要看他的笑話了!
一個熊掌其實能吃的也就那麼多,很快,炙烤的鹿肉也送了上來,上面撒上了來自西域的安息茴香,還有辣椒末,在這個季節吃卻是最好不過。
李承乾陪他們兩個說著話,無非是些瑣事,在這裡,也不是什麼談論國家大事的好地方。不過,以李承乾的見識廣博,加上旁徵博引,很是讓薛仁貴欽佩了一番,至於房遺愛,早就麻木了!
一頓飯自然是賓主盡歡,李承乾微笑著對薛仁貴說道:「等過了這一陣子,就與我一同回長安吧!反正遼東的事情也快處理差不多了,別的事情,你這位右領軍大將軍也管不了!父皇有意讓你統領宮廷禁衛,那個位置很關鍵,不要辜負了父皇對你的信任!」
薛仁貴堅定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