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支艦隊同一天在不同地區*港,並且計算者武安國的行程,給北六省的地
方官員留出充分的上報時間。靖海公曹振用這一著明確的向燕王朱棣表述了自己
的立場:如果武安國在北方六省遇到危險。水師從天津、金州和永明城三個方向
對燕王及其者進行打擊。
到時候,縱使朱棣可以擊敗水師和地方奮起抗爭的反對力量,也會元氣大傷。
與朝廷之爭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自從解決了第一次股市危機南返後,武安國再沒踏上北方半步。不來則已,
一來,就與長袖擅舞的「精英」和皇權的者們攤牌,逼著他們在立憲新政和
皇位特權之間做出自己的選擇。
燕王朱棣自認不是一個懦弱的人,事實上,他的性格繼承了父親的隱忍與母
親的堅強。但想到即將挑戰自己的老師,還是感到一陣陣虛弱。如果他可以選擇,
他寧願選擇面對百萬鐵騎,也不願意面對這個手無寸鐵的朋友。
兩人曾經團結合作。又因為各自的目的不同而分道揚鑣,現在,終於難以避
免一場正面碰撞。
如果武安國走到設在真定府的北方六省自衛軍前線大營,燕王與郭璞之間的
強弱之勢瞬間即將逆轉。燕王行轅外,姚廣孝和陳亨、張玉、朱能、王正浩等燕
王嫡系將領匯聚在一座營帳內,焦急的等待著燕王朱棣的決斷。
強者手中,嫡系是助力,同時也是威壓。作為一個首領,必須當機立斷。否
則,非但是對自己不負責,同時也是對者們的身家性命不負責。
行轅內,燕王朱棣如同一個困在籠子中的獅子,暴怒的來回打轉。四面全部
是鐵欄和枷鎖,家族的責任,武安國的期望,郭璞的威逼以及那些希望他凳上帝
位的者們的目光。困著他,讓他不得自由。
一縷細細的琴音裊如梵唱,從後堂傳來。撫慰著朱棣不安的靈魂。是王妃陳
青黛,此時,她已經不能再說什麼,一邊是朋友故交,而另一邊。卻是父親和丈
夫。
「兄乃長子,很多事,不得不為。」哥哥朱標當年信上的話讓朱棣痛苦,直
到此時。他終於明白了當年玄武湖畔,身為太子朱標的選擇。很多事,你的身份
和地位以及周圍的人將推著你前行。每一步,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這片江山從此姓朱,我朱家子孫將千秋萬代將其傳遞下去。」父親豪情萬
丈的指點江山,粗魯。但豪氣的笑容讓朱棣崇拜。
「殿下若手握天下權柄,強力推行新政,眼下萬般問題皆迎刃而解。千年之
後,文人亦會讚頌陛下之名,雖秦皇漢武,未建蓋世功業……」勸進者的如歌說
辭令人嚮往。
「我的馬特兒,你是英雄,英雄會做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母親的背影消
失在草原深處前,留下的叮囑猶在耳畔。
到底怎樣選擇才對我最有利?朱棣瘋狂的眼神漸漸清明,抬起頭,驟雨初歇
的天際間露出幾縷陽光,金燦燦的,給雨後的庭院鍍上一層瑩潤的亮色。
「殿下,難道是朱家子孫就必須背負這些嗎?」一汪似水黑眸浮現在朱棣腦
海,王妃陳青黛那帶著幾分傷心與絕望的表情,看了讓人心痛。
母后當年西去,也許抱著同樣的心情吧。朱棣猛然又想起了洪武十七年故事,
馬皇后在朱標奪位後,旋即撒手,走完了自己短暫的一生,不再為丈夫和兒子傷
心難過。
「蝶兒,難道孤王也讓你如此絕望麼?」朱棣長歎一聲,表情漸漸平靜。眼
神中柔情過後,露出的儘是剛毅。
「師父,我知道你要什麼?我不但是朱家子孫,而且是朱家子孫中,最出色,
最具才華的一個。」像是發誓,又像是承諾,朱棣自言自語。走回書案前。對著
門外喊道:「來人,傳本王將令。」
「是,」門外的傳令兵們答應一聲,湧進屋子。天不熱。每個人額頭上卻滿
是汗珠。
「傳令,近衛師師長張正心率部北上迎接武公,歡迎他回歸北方。告訴大營
將士,後天本王要在軍中設宴,給大伙的老朋友洗塵。」
「是,」傳令兵中的小頭目帶頭答應一聲,接過將令飛奔而去。幾個士兵互
相張望,眼中儘是喜色。
「錚,」一聲輕響,琴聲嘎然而止,弦,繃得過緊。在撫琴者稍一分神間,
斷了。
太陽從烏雲後探出頭來,把久違了的金光灑進十里連營內。軍營內的氣氛登
時熱鬧起來。儘管上司就在附近,一些高興過頭的士兵還是忍不住發出了陣陣歡
呼。
與陽光下的世界不同。在*近燕王行轅附近的一所大帳裡,氣氛陰冷而沉重。
幾個軍官和文職官員焦急的議論著,抱怨武安國來的不是時候。「咱們到底該怎
麼辦?武安國要是來到軍中,還不是又得勸王爺罷兵,這數個月的仗,不全白打
了嗎?」
如果燕王在武安國的勸說下撤了兵,或者在武安國的幫助下擊潰了南朝。眾
人的勸進之功。從龍之勞。就會成為夢幻泡影。
他們都是精英,仗要打多久,這片土地要淌多少血,死多少人,他們都不在
乎。他們只在乎能不能在新的朝廷裡弄上一官半職。或者能不能將自己的名字寫
進歷史。
歷史從來不是為犧牲者所記載析。雖然總在他們的血泊中吱呀前行。
「我哪裡知道,大伙好自為之吧。武公為人疾惡如仇,睚眥必報,你們這些
日子的所作所為要被他知道了,少不得有些苦頭吃。」一個聲音陰測測的煽風點
火。
他的話立刻引來了很多人共鳴。武安國為人高風亮節,但對朋友和部下的要
求據說也高得有些不近人情,前幾年還對遼蒙聯號販賣人口一事表示過不滿。如
果這北方六省政務被他和郭璞把持,說不定又要做一番改革,重新走回當年免費
夜校和最高工時限度那些條框上去。大伙破些財還是小事,這些人連日來排擠郭
璞。打壓立憲派勢力的見風使舵的行為。肯定會讓武安國瞧不起。如果他主事,
恐怕真如煽動者所說那樣。大家今後的前程到此為止。
「那,那可怎麼辦呢?」有的人話中已經帶上了悔意,早知道這樣,當初不
如堅定的跟在郭璞身後了。
「要我看,不如……」姚廣孝的光頭在人群中分外扎眼,他的聲音也如光頭
一樣讓人討厭,陰冷中帶著滑膩,彷彿一條永州白花蛇,嗤嗤的在眾人耳朵上劃
過。
一陣劇烈的寒意衝上眾人心頭。眼前這個和尚三角眼,形如病虎,目光一閃
之間如孤狼撲食。沒有人瞧得起他的為人。但沒有人敢小瞧姚廣孝的智謀。南北
方從對峙到交戰,除了與靖遠軍交手那次出賣或者失誤,他的計策還沒有落空過。
「燕王如果知道此事,恐怕……」眾人互相對望許久,大將軍張玉試探著勸
阻。
「當年陳橋兵變,宋太祖皇袍加身,事後他追究過將皇袍披在他身上那幾位
的責任麼?」姚廣孝冷笑一聲,質問道。
「這,武公是燕王殿下的救命恩人啊!」有人大聲抗議,給武安國和郭璞施
加壓力,或者在爵士會中利用規則對抗武安國,他們願意做,但用如此殘忍手段
謀害武安國,他們於心不忍。
「當年韓林兒被沉到江底,太祖追究過鄧將軍的過錯嗎?慶功樓上還不是照
舊塑了他的像。大伙想成大事,就得為人所不為。燕王殿下此時被逼無奈,武公
一除,他自然會順應形勢。做出新的選擇。到時候大家的功勞都少不了。」有人
打斷抗議者的話,將一個看上去萬分光明的前景擺到了大家的面前。
「可以武公之聲望,如果在我們的地盤上出了事情。天下英雄豈不是都成了
我北方六省的敵人。」朱棣的心腹愛將,自從當年懷柔一戰就跟在他鞍前馬後的
大將軍王正浩大聲反駁。「曹子由在海上虎視眈眈,藍玉和張正武在西北陳兵十
萬,會善罷甘休嗎?我勸大伙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看看王爺和武公到底能達成什
麼協議再說!」
「王將軍過慮了,你若不想參加,我們也不勉強你,就請你在旁邊那個帳篷
裡呆上一天一夜,吃些酒,睡一覺,如何?」姚廣孝三角眼瞬間立起,目光如刀
一樣刺向王正浩,手中茶杯落地,摔了個粉碎。幾個身材高大的朵顏士兵隨著茶
杯碎裂的聲音出現在大帳內,站到了王正浩身後。
眾人一下子開了鍋,大伙聚集在這裡議事,沒想到外邊還藏了士兵,這附近
駐紮的都是陳亨的朵顏三衛人馬,有人想溜走,看樣子已經來不及。
「姚和尚,你這是什麼意思?」大將張玉和王正浩向來交好,大聲叱問。
「沒什麼意思,只是留王將軍到附近的小帳篷裡住一晚,明天下午,肯定放
王將軍回營。他是燕王帳下愛將,我一個出家人,敢把他怎麼樣?」姚廣孝裂開
嘴,露出幾個黃牙,話語裡將燕王二字咬得特別重,「大伙想清楚了,如果燕王
殿下登了大位,大家出將入相,封妻蔭子都不在話下,如果讓武安國等人那個爵
士會說了算,恐怕到時候大伙的官職都成了空架子,就像現在,和那些寸功未有
的人平起平坐,什麼事都等拿出來議議,為個屁大的小事吵上幾天幾夜。」
「燕王將最嫡系的近衛師都派出去接他了,有誰會懷疑到我們頭上來。這年
頭群雄並起。天下想取武公性命者,又何止我等。」陳亨大聲說道,冰冷的話語
壓下眾人的嘈雜。
人群亂了一會,漸漸恢復了平靜。姚廣孝和陳亨並肩站在一起,堵住門口,
身後的朵顏三衛士兵在二人身後站成一排,示威般用眼睛瞪著大家。這些士兵來
自靖遠軍,自從舉義後,燕王就把他們當近衛看待,蒙古漢子講義氣,朱棣對他
們好,他們自然會以性命回報。他們聽不懂漢語,陳亨用蒙古話告訴大伙有人要
對燕王不利,立刻讓這些草原漢子動了真怒。隨時準備衝進人群,將吵得最大聲
者拉出來撕碎。
「姚和尚,你狠,給老子安排營帳休息。準備一份酒肉,老子不敢掙這份功
勞,就祝諸位大人公侯萬代。」王正推開身邊的朵顏士兵,大步向帳篷口走去。
大將張玉嘴角動了動。歎了口氣,跟在了王正浩身後。
陳亨拍拍手,衝著帳外吩咐,「給兩位大人安排酒席,」幾個親兵應聲而入,
圍住張、王二人和他們的貼身侍衛,「護送」著他們向不遠處一個偏帳走去。
兩個參謀打扮的軍官彼此看了看對方,低著頭走到了帳篷口。
「熊包!」姚廣孝低聲罵了一句,安排了帳篷將他們軟禁起來。
陸續有人退出,全部被姚、陳等首發者事先安排的士兵領走軟禁。大部分與
會者選擇了留下,一個沙盤地圖被幕僚們抬進帳篷,藉著窗口透來的日光,姚廣
孝和陳亨指點頭,在地圖上劃出武安國此行必經路線。
「武安國要在沿途與他那些者碰頭,拉攏各地工廠商會的領軍人物,行
進速度不會太快,並且只會走水泥大路。據消息,他昨天剛到定州,今天肯定會
在那裡逗留,明日,大沙河是他的必經之路……」姚廣孝信心實足的說出具體行
動方案,參照震北軍習慣,與會者根據各自瞭解的情況對方案的實施細節進行補
充,從可行性和可*性兩方面完善這個計劃。
守在門口的朵顏士兵們聽不大懂大伙在議論什麼,看姚大師和陳大將軍運籌
帷幄的樣子,佩服的想:「這些漢人行事謹慎,一個小小的地圖都弄得這麼認真,
難怪當年大伙會敗在他們手上。」
將計劃議論補充完整,姚廣孝請眾人在上面簽上字,交到了陳亨手裡。大將
軍陳亨沖大伙抱了抱拳。轉身走出了帳篷。
「我等今天上應天命,下順人心……」,姚廣孝數著念珠,在帳篷口目送陳
亨策馬遠去,口中唸唸叨叨,不知念得是哪家佛經。
九月論壇——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