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中,幾個患者在一旁呆呆看著所謂的「署神」和「神醫」對峙著。
「小小年紀,才學了幾天的皮毛,就妄稱『神醫』?還托人在報紙上大肆吹捧?」舒迢冷冷地看了肖風凌一眼,終於開口了。
「這位前輩言重了,我從來沒有自稱過什麼神醫,我明是盡自己能力幫助一些應該幫的人罷了,也從來沒有托人去宣傳什麼的。至於報紙上面的文章,完全是那位記者自己寫出來的。」肖風凌想到自己來口巖鄉的初衷,不由苦笑,但心中對這態度狂妄的老者也有些不滿.「什麼義診?沽名鉤譽,純屬自我炒作而已!」胖子順著師父的口氣幫腔道。
鄒小紫本想到後院去喊司徒雪沁,一聽這話,心中也火了,她心裡一直感謝肖風凌他們對父親和山青村的幫助,而在達段義診的日子裡,對整天忙碌的診所也有了很深感情,當下臉色大變,和胖子爭辯了起來。
這一來,連那幾位病人都不滿意了,他們都是山青村本地人,深知大家受肖風凌等人恩惠良多,都七嘴八舌地指著舒迢師徒說了起來,雖然有些方言師徒倆聽不明白,但其中所蘊涵的貶義還是很。明顯的,那胖子還好,舒迢臉上可有點掛不住了,他原本就不善言辭,也不屑和這些山村「愚民」們辯解,明是把一腔怒氣都發洩到了無辜的肖風凌身上。
舒迢跨前一步,只目注視著肖風凌,表面上是冷漠異常。
但心、中確實怒火中燒。他冷冷一笑,說出一番意外的話來:「廢話少說,我有一醫案,請『神醫』指教!」
「某男,32歲,已婚,司機.頭部服痛半年多,一般在午後發作,痛勢劇烈,難以忍受。時值西脈關尺浮大,屬於陰虛陽亢。要如何治療?」
肖風凌忽然有一種與奇怪地感覺,彷彿是和一個強敵在決鬥場相逢。祗是不同的是,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決鬥,所運用的武器,正是自己最熟悉的醫術.肖風凌還是第一次與別人這樣決鬥,興趣不由大生,想了想,答道:「應以滋陰鎮潛之法給藥。鎮潛以治其標,滋陰以治其本,並取頭部諸穴斜灸即可。」
舒迢不置可否,繼續面無表情地問道:「十年後,此人再次發作,原因是勞累過度。子夜間12點左右突發,頭部右側劇痛牽連面頰,伴隨輕微噁心。當時患者及家屬十分恐懼,送醫院急診。經核磁檢查,未見異常,按『血管神經性頭痛』治療也未能見效。其主要症狀為:頭痛發作一般在午後或深夜為多,一周之內發作五次之多,發作時即感右側頭部及眼眶發脹,然後脹痛劇發,痛不可忍,疼痛過後留有右側頭皮及眼眶緊脹不舒。『神醫』有何見解?」
肖風凌仔細聽著他的話,沒有漏過任何細節,問道:「這人是否服過某種藥物?生活習慣如何?脈象舌苔徵象如何?」
「疼痛難禁時服用過止痛藥物,起初用普通止痛片可止,後不得不用嗎啡類藥物止痛。患者身體健康,不飲酒,血壓正常,面色稍紅,除了有長期夜間晚睡得習慣外,其他一切正常,舌質淡紅苔薄,右脈弦細有力,寸關稍浮,左脈同右脈,稍虛。」
此時的肖風凌治療經驗豐富,已非吳下阿蒙,在認真地思考了一陣後,肯定地答道:「據前輩的描述來看,該患者屬素體陰虛,雖然脈由原來關尺弦大疫為現在寸關浮而弦細之脈,陰損及陽,下元不足,但沖氣上逆之勢仍存,左脈細弱,肝升不足,右脈弦而有力,氣降不順,再加勞則耗氣,街氣陰火濁邪上逆,休息不好則傷精血,肝燥則肝膽相火也上逆,氣火痰濁擁塞少陽清疲而引發頭痛。」
旁人聽著這麼多中醫的術語,感覺如艱澀文言文一般,根本就是如墜雲霧,連鄒小紫都聽不明白,而那胖子卻嘿嘿冷笑了一聲,叫道:「你說了這麼多,都是廢話而已,有什麼辦法治嗎?」
「冬瓜住口!」這回責斥他的,居然是舒迢,原來著胖子叫冬瓜,達師徒兩人一個薯條,一個冬瓜,名字還真形象,鄒小紫不禁笑了出來。
舒迢對那笑聲充耳不聞,但看著肖風凌地眼神已經緩和了不少,問了句和冬瓜同樣的話來:「既然如此,如何治療?」
「應以『清降相火,斡旋氣機』為原則進行治療,方用柴胡加龍牡湯和吳茱萸湯加減……待症狀減輕複診時,根據實際病情,適量輔以葛根、當歸等藥善血柔肝,以便痊癒……前輩以為如何?」肖風凌說著,朝舒迢望去。
冬瓜此時沒有搗亂,而是露出驚訝之色,眼睛也瞪大了,儘管看上去還是兩條細縫——看來這是胖子地極限了。這樁醫案正是前段時間舒迢以妙方治癒的一個頭劇痛病人地真實情況,讓胖子吃驚的是,肖風凌所說的病理和治療藥方居然和師父當時的一模一樣,連複診的情況都料得八九不離十,看來這個年輕的「神醫」看來還真有兩把刷子。
舒迢倨傲之色雖然不減,目光卻凝重了起來,點了點頭,說道:「不錯,看來你倒非完全徒具虛名之輩。」
這時,後面的門口一個輕柔動聽地女子聲音忽然響了起來:「此患者病發極具時間性,午後或深夜,而以深夜12時以後為多,午後為陽極陰生,子後為陰極陽生,故為氣機升降失常之諧,柴胡加龍牡湯為治此類病證的首選.頭部劇痛伴噁心,此為吳茱萸湯應用主徵。勞累或休息不好而誘發,此時須考慮精氣不足。故用填精之熟地。其脈前病關尺浮,後病寸關浮,故寸尺不論,主辨在關,關主少陽之熱或厥陰之風,弦主痛,弱主虛,同為辨證的依據。內金之用,或者與鎮肝熄風湯之用麥芽,有異曲同工之妙。芎、芍之用,治頭痛之通例。
服藥期間。頭腦清爽,提示病發時頭昏沉。此又為需要降逆之主徵……此醫案頗有研究價值。「
舒迢吃了一驚,這女子的點評極其內行,尤其是那句「內金之用,或者與鎮肝熄風湯之用麥芽,有異曲同工之妙,芎、芍之用」,更是另闢蹊徑。中醫各家用藥各有風格。其思路不盡相同,從這女子地話來判斷,就算是她遇到此患者,絕對有治癒的本事。此時地情形很微妙,就好比兩個決鬥的高人忽然碰到了第三人的喝彩聲,而這第三人也是一位堪與兩人匹敵地高手!肖風凌的臉上已經露出了微笑。她,來了。
「好!想不到在這種窮山僻壤居然遇見兩個還算懂點醫術的小輩!」舒迢雖然驚異,但自恃醫術高絕。還是沒把兩人作為自己同級的醫生來看待,狂態依舊.肖風凌和司徒雪沁都不是那種浮躁的人,所以對他地態度也沒什麼反應,明可惜,輿司徒雪沁同末的還有一個唯恐天下不亂地角色。
「瘦山羊!你拽什麼拽,不過就是多活了幾年而已,就在這裡充人!要是老子把真實年齡擺出末,你不是要叫老子祖爺爺?」烏濤剛賭贏了吳標,心中正得意,看這老頭在老人面前擺譜,不由惡向膽邊生,再次發揮起尖酸刻薄的語言特長來。
這種挑釁,尤其是「瘦山羊」三個字讓舒迢大怒,而烏濤似乎沒看見他怒目瞪視地樣子,還在繼續說道:「其實你就算多活幾十年也沒有,本少爺的肖老大和那位司徒美女的醫術可是幾千年的前輩親傳,雖然不能說天下無只,但比你這瘦山羊還是要強多了,你達把年紀,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那胖子徒弟冬瓜見師父受辱,趕緊發揮自己口才,和烏濤對罵了起來,但「嘴上實力」終究遜了一籌,而且本身「冬瓜」的名字過早的曝光,立刻成了對方攻擊的焦點,所以到後來被壓得說不出話來,倒是「舒迢」地名字引起了司徒雪沁的注意,她注視著老者,記憶中的形象一點一點漸漸清晰,當下神色大變,情緒有點激動起來。
聽著烏濤口中「冬瓜」、「薯條」的「暱稱」,舒迢氣得直發抖,咬牙道:「豎子住口,我來這裡不是和你們作無謂的口舌之爭的!既然你說他們地醫術如何厲害,那麼如果我證明比他們的醫術強,你待如何?」
烏濤原本就賭性重,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老大,心中信心大增,當下叫道:「好,我們就來打個賭,如果我輸了,我就叫你爺爺,再給你叩三十個響頭,如果你輸了……」
「我會輸嗎?」舒迢冷哼了一聲。
烏濤最看不慣自以為是地人,心中想到與吳標的賭注,說道:「那好,既然你這麼就把握,那麼就下重點注,如果你輸了,就留在這間診所裡免費幫村民看十年的病,怎麼樣?敢不敢來?」
「哼,區區幾聲『爺爺』和響頭就想換我十年的勞役?你也把自己看得太貴重了吧!」舒迢雖然在氣頭上,但畢竟有多年閱歷,絕非傻瓜,烏濤一用激將法,反而使他清醒了過來。
他看著司徒雪沁和肖風凌,忽然露出個古怪的笑容,說道:「這樣吧,如果你輸了,達兩個小輩就要心悅誠服地拜我為師,怎麼樣?敢不敢和我賭?」
這個「薯條」倒也有點心計,居然反用了個激將法,烏濤不敢擅自替老大做主,臉上露出難色,肖風凌和司徒雪沁對視了一眼,感到有些驚奇,沒想到對方竟然提出這樣的條件,冬瓜也有些意外,但他素知師父行事全憑自己好惡,自己到時候多兩個可以「壓迫」的師弟妹也不錯,而且那「師妹」一個是美若天仙的女子,當下跟著大聲起哄,讓烏濤暗自痛恨不已——要是老大一旦失手,被迫叫人家師父,自己不是又多了個山羊長輩?
事實上,舒迢這麼說,倒沒有什麼惡意,一來是想在眾人面前展示自己超凡的醫術,二來則是真的看上了兩位年輕醫生的資質.原本他見報紙上把這「神醫」吹噓得厲害,後來在論證醫案時發現這兩名年輕人還有幾分真本事,醫德和品質看來也不錯,當下動了愛才之念,打算收之為徒,將來把自己的醫術發揚光大。
「如果你不敢賭,我就拆了你們的招牌,以後你們也別在這裡沽名鉤譽了,回去好好練練膽子吧!」舒迢下定決心要折服這二人,使他們心悅誠服地拜師,話語也開始咄咄逼人起來。
靠!拆招牌?烏濤的腦海中也出現了「踢館」兩個字,不由馳騁在無限的想像中:老大使出無敵力量,將前來踢館的老頭(浪人)一腳踢上雲霄,然後腳踩著(翻譯官)胖子,讓他把帶來的牌匾吃下去,口中還說著十分有「代表性」的快語:「我們中國人,不是東亞病夫……」
就在烏濤沉浸在老大化身的陳真或李小龍的YY故事中時,肖風凌沒有再猶豫,終於點頭答應。其實他心裡盤算了很。久,如果自己取勝,那麼在與這位高手的醫術欽量中也會受益匪淺,更重要的是,等自己離開山青村後,這個診所至少可以多維持一段時間。萬一自己輸了,拜一位醫術高明的師父也是件好事。
舒迢見肖風凌答應,心中大喜,彷彿自己已經穩勝並收下了這個不錯的徒弟,目光又轉向司徒雪沁,問道:「小姑娘,你呢?」
「對不起,我不參與你們的賭約,」司徒雪沁身體微微顫抖,緩緩搖頭,「因為我不能拜您為師。」
舒迢對這位見解非凡,相貌美麗的少女很有好感,見她對自己用了「您」的尊稱,臉色也緩和了下來,問道:「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能拜我為師?難道你覺得我的醫術當不了你的市府?」
「唉!」司徒雪沁注視著他,長歎了一聲,鄭重地說出兩句話來:「……您可還記得『展仁心妙手針藥救蒼生,脫名縵利鎖詩酒傲紅塵』這兩句話?」
「什麼!」舒迢一直傲立的身軀猛地一震,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臉色頓時大變,「你……你……」
司徒雪沁眼角有淚光閃現,激動地說道:「整整十一年了……四師叔,您真的不認識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