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侯 第三卷 崢嶸初顯時 第七十九章 廢立爭(下)
    竇太后問出這句話之後,長信殿中陷入了一片沉靜,只見竇嬰昂首道:「臣正是此意。」

    竇太后的手指敲了敲身下的軟榻,道:「這倒像是你的作風,凡事認準了一個死理就什麼都不顧,一心一意地向前衝,根本不管後果。」

    竇嬰道:「朝野上下皆知,太子凡立近七載,諸王百官各司其責,天下安寧,但眼下長安有諸多不肖之人鼓動藩王大臣行不忠不孝之事,太后不能不管。」

    竇嬰幾句話下來擲地有聲,衛綰不由地垂下眼簾,同樣身為儒者,沒有外戚身份的他就從來不會這樣在太后或天子面前直言,劉捨的眼皮則動了一動,太尉不置時權歸丞相,竇嬰被啟用之後卻是直接削弱了劉捨對朝政的影響力。

    竇太后輕歎了一聲,道:「這些日子以來長安城中亂成一團,這麼直接地說給哀家聽的人卻只有你一個,但你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哀家任命你為太尉,外面多少人在說哀家要效高祖呂皇后之事啊?」

    竇嬰、劉捨和衛綰三人面面相覷,劉捨躬身道:「此等無稽之言,臣等怎敢告知太后?」

    竇太后道:「無稽與否另說,太子本身忠孝勤勉,並無大錯,哀家怎麼說也只是一個深宮婦人,不好胡亂對朝政指手畫腳,就讓太子先替皇帝監國一陣子也沒什麼不行竇嬰聞言一喜,道:「太后英明。」

    竇太后又道:「只是太子畢竟年幼,見聞不廣,這監國也就是和你們幾個有見識有分寸的老臣學些東西。若是出了什麼大事情,你們儘管來告訴哀家就是。」

    竇嬰三人齊齊應諾,衛綰心中不由一陣欣喜,身為太子太傅,若是竇太后表態肯保太子劉徹,對於他而言自然也是一件好事

    竇太后又問了幾句朝上的政事,最後道:「你們三人先回去罷。皇后的事情哀家會和皇帝商量著辦,過幾天自會下旨。」

    此言一出,劉捨心頭巨震:廢母立子,竇氏獨大,孝惠皇帝前車之鑒不遠。\\

    竇嬰腳下不動,又朗聲道:「太后娘娘,諸王在長安逗留許久。已於禮制不合,臣請太后下旨命諸王各自回返之國,正君臣之位。」

    竇太后沉默了一下,這才道:「再說罷。」

    竇嬰還要再說,那廂劉捨和衛綰卻已經識趣地告退,竇嬰暗自哼了一聲,沒有隨著劉捨二人一起離開,反而在原處執笏等著再次與竇太后說話地時機。

    竇太后聽得長信詹事在她耳邊低聲說的話,訝道:「王孫還沒走嗎?」

    竇嬰想起自家府外車水馬龍的景象便不由心煩,他懇切地道:「太后娘娘。陛下這些年來一直悉心栽培太子,時至今日太子已近長成,您還要將那些企圖幸進的藩王留在長安,徒惹動亂嗎?」

    竇太后面上忽地閃過一絲悲慼之色,道:「王孫,哀家今日和你說實話,太醫那邊看了又看,俱說皇帝他。」說到這裡竇太后加重了語氣。「他是要不行了。」

    竇嬰大驚道:「陛下不是在靜養之中嗎?」

    竇太后搖搖頭,道:「但凡皇帝身體有一分好,哪裡用得著哀家這個瞎老婆子在群臣跟前礙眼?諸王要留在長安就再留一陣子吧,說不定還能送他們父皇一程。

    竇嬰倒抽了一口冷氣,怒道:「皇后失序。真真該廢。」

    竇太后不理會竇嬰的話,心中後悔不已,照太醫所言天子這次垂危乃是身體底子太差所致,換個年紀差不多的農夫都不會如此,這源於天子平日體弱而好色,竇太后卻是為自己從未阻止告誡過天子而心中悔恨。

    「若是皇帝有什麼三長兩短,便是皇后和匈奴人所害。」竇太后恨聲道。

    竇嬰開始心頭一鬆。不管是因為太子妃陳阿嬌和館陶長公主劉嫖的影響。還是因為太后不願被稱為呂後地緣故,抑或是太后老成持國不欲天下動亂。總之太后如今還是支持劉徹的,待他聽得竇太后最後一句話時心中又是一凜,竇太后若要處置太子親母,他日不知要與太子之間生出什麼樣的風波來

    陳玨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淺淺地品著,這茶是陳玨指派下人幾經研究而製成的,雖然比不上後世工藝先進的茶葉,但那種清新形神的效用已是有了。

    他眼下卻是在反省幾年來他的作為,他地存在已經悄悄改變了一些事情,有些是好的,有些卻是壞的,越是融入這個時代,他就越難以掌握全局,與其被動地等待自己先知的優勢完全消失,對於淮南王,他是不是要更加主動一些?

    「公子。」李英的聲音打斷了陳玨的思索,「淮南王在陛下壽辰前一天確實去見過趙

    陳玨自語道:「果然如此,阿父這回總不會再疑慮這是我的一時臆斷了。」陳午雖然認為陳玨的懷疑有道理,但是他仍然沒有完全確認是淮南王挑撥了趙

    李英又道:「公子,方才小人回府時有人遞給小人一封書信,不知是何人所送。」說著,李英將一封密封著的書信捧在手上遞到陳玨身前。

    陳玨接過撕開外封,抖開其中的一張紙目光分快地掃過,抬眼道:「李大哥,叫上郭大哥隨我一起去一趟悅來飯莊。」

    李英點點頭,先行轉身出去,陳玨又看了一遍手中地信,那信的全文字體端正,落款處正是河間王的名字:劉德。

    待陳玨處理好手中的這封信出門時,沒走出幾步便看見李英和郭遠已經備好馬車在等著他,見陳玨來了。兩人齊齊從馬車沿上跳下來,將陳玨迎上馬車後才重新坐上去揚鞭起行。

    不多時陳玨的馬車行到悅來飯莊,陳玨輕車熟路地找到掌櫃,問明一個錦衣儒雅地男子和幾個隨從已經到雅間休息之後,這才和李英二人一起朝樓上走去。

    二樓雅間入口處站著幾個體格壯碩的漢子,其中為首的一個似乎認識陳玨,做了一個手勢道:。「陳公子請。」

    陳玨走在這條寬度適中地過道上沒有聽見任何聲響,看來整個悅來飯莊的二樓都已經被河間王包下,行到過道末端的一處雅間外,陳玨身前那個漢子停下腳步對他示意了一下,陳玨看了他一眼便一步邁進雅間,李英和郭遠卻被那漢子攔在外面,兩人對視一眼。心下決定一旦陳玨在裡面出聲他們就立刻衝進去。

    與陳玨事先想像過的種種情況相反,河間王正與一名文士笑容可掬地品評著悅來飯莊地各色菜餚,見陳玨來了河間王笑道:「陳家令叫寡人好等。」

    陳玨躬了躬身,口中道:「臣拜見河間王爺。」

    河間王搖搖手道:「陳家令快請坐。」等到陳玨依言坐下,河間王又道:「寡人聽說陳家令得父皇賜字為子瑜。對否?」

    陳玨側身道:「正是,臣有幸得陛下青眼。」

    河間王卻不為陳玨介紹他身邊那男子,轉而道:「寡人本欲拜見大姑與堂邑侯,卻不想與外面那些庸人相爭,只得今日將你陳子瑜邀出來,替寡人向太子傳個話。」

    陳玨一笑。道:「河間王爺與太子份屬骨肉兄弟,哪裡用得著臣傳話?」

    河間王看了他一眼,道:「你這是對寡人有了戒心。」

    陳玨略略低頭道:「臣不敢。」

    河間王不再糾纏這個話題,道:「不管怎麼說,你稍後入宮把寡人地意思帶給太子就好。」說著,河間王從桌面一角拿出一本紙質的道德經,道:「這是有人給寡人送來的書籍,勸寡人細細品讀。再去長樂宮求見與太后論經。」

    陳玨想不到河間王會說出這番話來,他心中微動,廢太子劉榮已死,河間王劉德便是景帝諸子中排行最長之人,他治學一向以儒家為主。送道德經的人顯然是在暗示他轉向黃老之學,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討竇太后歡心。

    河間王道:「寡人自知資質平庸,一心鑽研儒學已覺力不能及,更不能細讀老子,就請子瑜將這本書送到太子手中罷。」

    陳玨沉吟了一下,道:「臣從河間王爺命,這部書想必太子會喜歡。」

    河間王撫鬚笑著點點頭。道:「有勞。」

    陳玨心中轉過幾個念頭。笑道:「事不宜遲,臣這就告退入宮去見太子殿下。」語畢。陳玨見河間王點頭便直起身子離開,卻有意無意地將那本道德經落在桌面上,河間王也不出聲提醒,笑著看著陳玨掀開竹簾出門。

    「東方先生。」河間王開口道,「你覺得陳子瑜如何?」

    那文士輕笑道:「時間太短,看不出什麼,只是看樣子倒有些小智慧。」

    河間王看著文士不羈的笑容,歎道:「先生大才,果真不欲留在寡人身邊嗎?」若不是東方先生為他分辨形勢,指出他一無顯赫姻親,二無京中根基,三來正值壯年易惹太后猜忌,四來他是廢太子劉榮之弟,他將來對諸兄弟地態度難免惹人疑竇,他劉德說不定就真地被人說動了

    文士不羈地一笑,道:「東方志,在長安。」

    河間王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熟讀儒家經典,卻也幹不出強留人才之事,只能在心中感歎失之我命。

    陳玨踏進太子宮中地第一步便被劉徹瞧在眼中,劉徹跳起來拉住他的手道:「子瑜,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陳玨地小臂被劉徹掐得生疼,抽冷氣皺眉道:「太子殿下,有話慢慢說。」

    劉徹這才反應過來,略帶訕訕地鬆開陳玨的手,臉上卻不由露出一絲笑意:「太后有命,明日起便由孤監國,向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三位學習處理政務,同時令諸王齊集為父皇身體康健祭拜祖先,無事不得擅出。」

    劉徹心中卻是不能不喜,雖然父皇心意難知,但至少太后還是站在他這邊。書評,原因是原來每章都只是3多一點,現在上架了宜修總不能讓大家真的只能看3K,一天兩更加起來基本在7K+,每天要比原來多寫1K多字,回書評的時間就沒了,請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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