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界女神傳 第五部 月影 第二十四章 迷亂之序曲(三)
    魯爾西頓商業自治領,領主官邸。

    植種著平坦草皮的別墅後院到處都是野櫻桃樹,細嫩的枝條和綠葉間掛滿了這個成熟季節的串串紅色果實,像顆顆胡亂繫在一起的紅寶石,晶瑩剔透,讓人垂涎三尺。果香四溢的院子裡擺放著幾張精巧的白色木椅和一張橡木桌,桌上兩杯濃郁的果茶還冒著熱氣,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和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正安靜地相對而坐。

    少女一身夏季銀白色禮裙,金色長髮、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出落得秀麗大方,稍微動彈下的肢體動作都可以看出她受過非常嚴格的家庭教育。如今這位美麗的少女正心不在焉地看著身邊的櫻桃樹,時不時偷偷用眼睛掃過對面的嚴肅男子,小嘴蠕動了好幾次,不停地把手裡的白色手絹揉來揉去,似乎有什麼話一直不好開口,而對面的中年男子也彷彿什麼都沒看見,只是自己專心看著手上的書籍,偶爾端起面前的果茶小泯一口。

    「父親,下午我想出去散心……」

    少女終於忍不住了,將送到嘴邊的杯子輕輕放下,身體微微挺直,忐忑地對著對面的被稱之為父親的中年男子投去期盼的目光。

    「哦……想去哪裡?」

    薩默斯特從午飯結束到現在的一個多鐘頭都和女兒米利羅娜坐在院子裡休息。和女兒早早地就換上夏裝不同,他幾乎一年四季都是一身的嚴肅裝束,表情也和身上的衣服一樣難得有活躍的變化。一聽見女兒這樣的話,臉上並沒有太多驚奇,就好像他早就預料女兒會這樣說一樣。

    「恩……和朋友約好了……乘船去海上玩……」

    米利羅娜臉上微紅,聲音壓得很低,如同一個小孩子在向大人乞討糖果一樣忐忑不安又急切熱情,如蚊子一樣的語調顯得那麼底氣不足。

    「哦,這樣啊……是和哪家的千金小姐一起出去啊?」薩默斯特有點裝懵。

    「不是……是阿爾佛雷德少爺……」米利羅娜頭更低,聲音也幾乎快聽不見了,這樣的表情彷彿希望對方能忽略放過後半句話內容。

    又是這個人……薩默斯特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他搞不動女兒的心思,這魯爾西頓有那麼多有教養的青年男子不選擇,怎麼就會偏偏選擇包徹爾的孫子。包徹爾家雖然是全大陸有名的大商會家庭,但嚴格意義上又是自己嚴密控制的下屬,自己女兒如果和下屬的孫子輩交往,不光是自己的地位會不倫不類,甚至還會讓他在處理某些事情上陷入難堪的境地。所以從一知道這個情況開始,雖然表面上他沒有任何評論,但私下堅決不同意。

    「父親……如果沒其他事情……我就先出去了……」

    米利羅娜看到父親臉上出現預料中的表情,趕緊端起杯子當住了越發緊張泛紅的臉。她早就從官邸的一些僕人口頭的暗示中知道了這個父親對她感情生活的態度,但父親一天沒有明確表態,她就一天不安穩,但是她又害怕得到一種答案,害怕這個魯爾西頓最高權利者會剝奪她長大到現在唯一的自主權。

    「等等……米利羅娜……如果我給你說……你應該用更多的時間來學習而不是玩耍,是否是父親在阻撓你的生活?」薩默斯特放下書本,嚴肅地看著女兒緊張的臉緩慢說到。

    「是的……可我從沒佔用過學習時間……我已經長大了,我想多接觸點外面的世界……」

    米利羅娜給自己鼓足了勇氣,抬起頭真誠地看著父親,她好希望父親能夠把生活的主動權交給自己。從很小時候母親去世後,這個父親就沒有再迎娶另外的女人,而自己也一直在父親的精心安排下成長,從音樂、美術、詩文到舞蹈、魔法、烹飪,幾乎任何可以裝點一個女人的優勢特長都被父親強制性地安排教育灌輸到身上,生活安排甚至精確到每一分鐘,直到十六歲成年儀式後,這樣的嚴格家教才算稍稍放鬆了點,沒想到一年之後,曾經的嚴格生活限制又回到了身上,心裡覺得很不是滋味。

    「好吧……就如你所想,你是應該多接觸點人和事……不過……有些人是沒有接觸價值的,尤其是商人,父親可以控制他們,但不表示可以理解接受他們……阿爾佛雷德可以做為你的朋友,但其他的,我不希望……」薩默斯特想了一下,還是把近一年來壓制在心裡的話講了出來。

    「謝謝父親……」米利羅娜趕緊起身朝院子外走去,像是想到了什麼,停住腳步回頭輕言,「父親難道不是商人嗎……」

    說完,少女銀色的身影就消失在重疊野櫻桃樹的後,只留下薩默斯特一人還專心地看書喝茶。

    幾分鐘後,一個僕人輕步走來,在薩默斯特的耳邊嘟噥了幾句,這位沉默而嚴肅的領主露出了驚詫的神色,臉色有點緊張,趕緊放下手上的東西,匆匆返回書房。

    看看房間裡再沒其他人,薩默斯特走到書架前,在其中幾本厚書的間隔中摸索了一陣,咯啦一聲後,整個書架就在低沉的摩擦聲中滑到了一邊,露出個小門。

    這是間封閉的小房間,到處都是用精美燈罩包裹的油燈,將這間小屋照得很亮,房間裡正站著位全身籠罩在華麗黑色魔法師長袍的男子,長袍的頭罩很大,耷拉下的邊緣幾乎讓人無法辯駁此人隱藏在黑影下的容貌。

    「洛菲神使大人……您親自來了……」

    薩默斯特一見此人的打扮,就趕緊行了個很禮貌的禮節,然後用手杖支撐身體,盡量露出輕鬆的表情,可是充滿疑惑的眼神中依然還能看到幾絲惶恐。

    「呵呵,魯爾西頓男爵生活很清閒啊……」

    洛菲輕笑幾聲,然後轉過身體,緩步走到牆邊的長椅上坐下,將頭罩挪開,露出一張明顯蒼老但稜角分明的臉和一頭白髮,這和最初給人的中年男子形象有著很大的視覺差別。

    「神使大人說笑了,薩默斯特家永遠都是亞羅特帝國忠實的臣民,這一點請神使大人務必放心……魯爾西頓男爵的封號不過是愚昧的凱恩斯帝國送給薩默斯特家的……」

    薩默斯特臉上盡量鎮靜,可心裡越發緊張,他不知道這個黑暗帝國目前僅存的黑暗神使如今突然到訪是意味著什麼重大事情發生了。

    「這就好……從幾百年前的光明和黑暗大戰結束後,薩默斯特家就奉帝國皇帝陛下的命令移居可拉達光明大陸,就是為了給帝國提供情報和掌握可拉達大陸的經濟命脈,如今幾百年過去了,你們做的也不錯……」洛菲的臉色看起來很憔悴,翻出這些陳年話題讓人覺得他似乎在尋找某個話題。

    「這全是歷代皇帝陛下的恩賜,想我亞羅特帝國盛產金銀卻其他資源匱乏,能想出這樣的長遠戰略也是非常人之舉……」薩默斯特也不願意首先展開話題,像履行公事一樣說得平淡而委婉。

    「行了……我也不繞***了……我這次前來,就是想問問你,為什麼這幾個月的海上物資中斷了?埃格哈德親王殿下如今退守黑暗大陸周遍島嶼養精蓄銳,可拉達南大陸又攻略在即,戰略物資消耗極大,不希望看到因為你的職務疏忽導致計劃失敗!」洛菲眼睛放出冷光,死死看著身體呆板的薩默斯特,「偽皇帝索萊恩很快就會被親王殿下打敗,雖然黑暗大陸還在他手上,但如今他內困於大陸,所有周遍聯繫已經中斷,親王登基只是遲早的事情,希望你不要腳踏兩隻船!」

    從一年多前洛菲領導的可拉達黑暗教會分部公開和另一個黑暗神使菲列斯將軍爭奪黑暗之子其中一人的娜其婭開始,隨著洛菲攜戈萊亞潛逃回黑暗大陸黑暗教會總部,亞羅特帝國內部終於發生了分裂,皇帝索萊恩乘黑暗教會連續受創的時機突然對黑暗大陸黑暗教會總部發起了清剿行動,一夜之間幾乎所有高級長老都被以褻瀆黑暗之子和黑暗神的名義給處死,殘餘的教會最高領袖和幾位長老事前有所覺察得以逃生。遺留在可拉達大陸的黑暗教會也瞬間失去了領導而陷入土崩瓦解狀態,失去聯繫的教徒們如同被人拋棄的家犬而到處流竄躲避,不少人被光明教會消滅,而少數部分則遁逃到最混亂的南大陸苟延殘喘,曾經實力雄厚的黑暗教會轉眼就成了喪家之犬,整個組織一盤散沙。

    本來一直對亞羅特帝國皇室內部紛爭保持中立的黑暗教會高層不得不在這樣的局面下選擇了和皇帝索萊恩暗中敵對的埃格哈德親王合作。矛盾最終因為埃格哈德親王袒護黑暗教會殘部而激化,一場內戰爆發,惱怒的黑暗帝國皇帝不顧後果宣佈了討伐令,包括兩萬近衛軍在內的十萬黑暗帝國大軍向效忠於埃格哈德親王的軍隊發起了進攻,沒有完全做好準備的埃格哈德不得不和者撤離了黑暗大陸,反過來控制了大陸周遍的幾個重要島嶼,而埃格哈德親王所擁有的實力在不短的煽動和整合黑暗教會殘部的過程中也達到十萬人,內戰持續了一年,最終埃格哈德親王沒辦法反攻回黑暗大陸,而失去大部分海軍實力的帝國皇帝也沒辦法收復周遍的大小海島,局勢暫時穩定了下來。

    一直受歷代黑暗帝國皇帝控制,在光明大陸暗中發展實力的魯爾西頓商業自治領長期以來就是依*黑暗教會進行於本土的聯繫,如今帝國皇帝失去了海外聯繫通道,埃格哈德親王和黑暗教會乘機奪過了這本屬於帝國皇帝的直屬部下控制權,幾百年來不斷通過合法貿易從光明大陸獲得的物資開始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埃格哈德親王手上,而埃格哈德親王也處於整個戰略考慮,開始輸送大批黑暗武器運往魯爾西頓,不過這半年來因為光明大陸各國的聯合海軍一直在外洋上搜索,所以埃格哈德親王被迫選擇派遣部下滲透攻佔可拉達南大陸沿海的島嶼,然後通過陸地將軍事裝備送往魯爾西頓,指望薩默斯特能組建起一支軍隊和自己南北呼應。而薩默斯特也因為同樣的道理,被迫放棄了海上運輸,也完全依賴南下的公開貿易線路把物資送到埃格哈德親王手上。不過這一切,因為克裡斯汀出現後發生的一系列無意事件造成了貿易運輸中斷。

    「請轉告親王殿下,如今我已經成功煽動斯托克王國對混亂群城發起南征,只要削弱了整個光明南大陸的戰爭潛力,親王殿下就可以揮軍北上,以魯爾西頓大陸橋為關口阻隔北大陸的討伐,然後利用魯爾西頓商業自治領和南大陸培養實力,反攻黑暗大陸指日可待,統一整個可拉達大陸也有可能!」

    薩默斯特有點激動了,他從小就受到家族的內部秘密教育,肩負做為黑暗帝國臣民的歷史使命。在做為領主和商人的同時,他已經習慣了所謂權利和財富的更替轉移現象,所以也未對本土發生的內戰表現出太多的驚詫。

    「很好!親王殿下希望時間不要太長……」洛菲滿意地站起身,剛要打開傳送魔法,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事情,「對了……好像兩年前被你消滅的什麼銀狼傭兵團又出現了?情報顯示他們現在正在南方發展實力,還有個奇怪的女魔法劍士在幫他們,甚至部分人力現在已經集中到了沿海,不知道他們要怎麼樣,你要想辦法讓斯托克王國把戰爭擴大,我可不想一個小小的傭兵團就壞了親王殿下的大業。」

    「神使大人放心,這次南征正是借助了銀狼傭兵團和那個女魔法劍士的『幫助』,海德堡正和他們在合作,等斯托克王國打敗了海德堡,我就想辦法讓他繼續南下,等所有的混亂群城和斯托克王國開戰後,親王殿下就可以乘虛北上了,銀狼傭兵團只是個小小絆腳石,至於那個不知道底細的女魔法劍士,我想以神使大人的實力,到時候還是輕而易舉!」

    薩默斯特把身體移到一邊,以免受到對方黑暗魔法傳送能量的影響,一邊說完了最後一句話,看到對方終於露出完美的笑容,只才心頭石頭落地。

    「恩……希望如此!」

    一陣魔法能量激盪後,洛菲的身體終於消失了,薩默斯特這才長吐了口氣,疲憊地走出小房間,關閉了秘室。

    父親啊,為什麼我們會是黑暗帝國的臣民,難道我們的祖先真的就那麼執著於這樣一個所謂的偉大歷史使命?不遠千里在所謂的光明大陸生根發芽,就是為了準備幾百年一次的統一大戰?薩默斯特默默地站在官邸大廳中央,環視著牆上十幾副祖先的畫像,心裡感慨萬千。

    魯爾西頓東部的商業碼頭。

    幾百年來不斷擴大修建的碼頭設施及其完備,每天都有大量的商船進出,數以千記的貿易量以金銀幣為單位在這裡來回吞吐,十幾家魯爾西頓商會的巨大聯合力量死死拽住了全大陸的物資流通經脈,又在暗底的控制下把財富和物資源源不斷地輸送到黑暗大陸,就好比一隻巨大的水蛭在活理血脈的同時吸吮著可拉達大陸的身體養分。

    一條漂亮的遊艇駛離碼頭,從遊艇的標記上看,這是屬於巴拉穆沙商會的會長私人用船。

    和煦的海風推著遊艇在近海上遊蕩,晃蕩的漂亮船帆上繡著很大的一朵花,漆著鮮紅塗料的船身就像只大紅魚在水面嬉戲。

    船頭一對青年男女互相依偎著,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少女似乎並不是很開心,而一邊的男子則一臉忐忑。

    「阿爾佛雷德……父親好像對我們的相處不樂意……」少女有點不自然,可身體依然不依不捨地*在青年身上。

    「我理解你父親……他畢竟是凱恩斯帝國的男爵……也是這裡的領主……我和我爺爺知道一些事情很困難,不過,這不妨礙我對你的愛……」

    被稱為阿爾佛雷德青年的整個氣質看起來很有教養,相貌雖然平平,可看不出一絲商人家庭出身的那種習氣。

    「阿爾佛雷德……父親並不是討厭你,他只是討厭商人,雖然他也是商人。」米利羅娜被剛才情人的一番話羞紅了臉,害羞地背過了身體,「如果你能選擇另一種身份,或許他會接受的!」

    「另一種身份?可我爺爺……」

    青年有點聽明白了,雖然他是個多才多藝的人,也不習慣商場上的斤斤計較,可他從小還是受到了傳統的商人家庭教育,一直認為自己會繼承家業,從來就沒想過可能更換自己的社會身份,聽到米利羅娜這句話,他隱約覺得要想得到對方完全沒有顧慮的接受,就可能打亂他家庭的所有安排,這是個不小的衝擊。

    「阿爾佛雷德……我知道我很自私……我也不願意去動搖你的家庭和你的理想,可如果你能為了我暫時拋卻一些,我會很感激……請原諒……」

    米利羅娜有點激動了,似乎眼淚都要流出來,眼睛動情地看著青年樸實無華的臉,在澎湃了自己內心的同時,也軟化了對方的心。

    「好!為了我的所愛,我會去嘗試的!」阿爾佛雷德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咬牙,雙手扶住了對方嬌弱的身體,又一把摟入懷裡,「如果神能聽見我的心跳,他一定會比你還幸福……」

    兩人的身體緊緊*在了一起,青年顫抖的雙手扶住了少女的臉,緩緩地吻了下去,少女身體一顫,手中的絲絹就掉落到甲板上,良久,少女才猛地推開對方,然後害羞地背過了身,身後的青年洋溢著幸福的微笑,然後拉著對方的手走到另一邊船舷,欣賞著日落前的海上美景。

    一片黃沙的世界,起伏的沙丘在大風的抽打下剝離出一層層沙霧,在這片鬆軟的大地上刮過,偶爾幾小塊由地下水滋養的綠地樹木也被無情的覆蓋包裹。

    無數的雜色長袍裹身的屍體遍佈這片沙漠,鮮血滲透到沙裡,凝固了一團團無法吹散的沙團,垂死的戰馬努力地支撐著前蹄想要站起來,而最終在一聲長嘶後倒下。黃沙塵霧中,一群群暗紅色制式鎧甲的騎兵在大漠上奔馳,排成鬆散陣列步兵則如同梳子一樣緩慢地交錯而行,清掃著大漠上一片戰後的殘餘。

    「殿下,戰場已經清理了,總共二百二十六名沙盜賊被擊斃,俘虜四十一人,無一人逃出包圍!我軍死傷五十三人。」

    一個騎兵軍官快馬跑到沙丘上,對著高大的亞西裡行了個斯托克軍禮,然後自豪地回頭望著遠處的剛結束不久的戰場。

    「俘虜全部就地正法。按之前的部署,在這一帶的巡邏線上留下四個大隊,所有兵力回烏爾沃勒堡!」

    亞西裡冷酷地揮了下馬鞭,就策馬朝南方而去,身後的大漠裡響起了低沉的號角聲,一隊隊斯托克軍士兵開始整列隊行。

    忠誠的軍官身體一顫,眼睛落在了遠處的一群衣杉襤褸的沙盜身上,他不敢相信這個上司居然第一次下達這樣的命令,通常這樣的俘虜都是送回整個北防軍總部烏爾沃勒堡城的,可現在卻要當場處死,而且同樣的命令也在烏爾沃勒堡執行著,所有以前的俘虜都在未來幾天內要處死一空。

    「殿下,如今大軍全部南移,整個北邊沙漠巡邏線只留兩千人駐守,是否兵力太少?這沙盜日益猖獗……」

    亞西裡的副官忐忑地騎馬跟在上司身後,把自己的擔憂講了出來,他不明白為什麼上司會現在這樣的兵力移動,高達一萬三千人的兩個精銳軍團三天之內幾乎全部南下退守王國北方綠洲城市烏爾沃勒堡,不知道是否和現在南方的局勢有關。

    「哼!難道現在我們還需要為魯爾西頓的商人們考慮很多嗎?貿易已經中斷了,我不能讓我的士兵在這片沙漠裡為那些骯髒的狐狸流血!」亞西裡的脾氣越來越火暴,這樣的變化從王都瑞林斯堡回來後每天都在加劇,性格也由以前的豪放變得陰沉。

    「可是殿下,如果國王陛下知道您把兩個軍團的主力都移出北方防線,會不會……」副官還是不放心,偷偷看著對方古銅色的臉。

    「難道你和父王都會以為我要叛變?」亞西裡露出了凶光,眼睛死死地盯著副官。

    「下官不敢!」副官嚇傻了,趕緊從馬背上跳下,跪在了沙地上,「下官只是為殿下著想,這王都有很多人對殿下有意見,下官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兵力部署被他們抓到口實!」

    「是嗎?你很忠誠!但是我不需要你只是對我忠誠,我需要的是對整個斯托克王國的忠誠,而不是單純的一個人!」

    亞西裡冷言到,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眼睛望向了南方的隱約露出綠色的大地邊緣。

    父王,如果你聽見你的兒子說這樣的話,你會覺得是背叛嗎?亞西裡堅強冷酷的表情下是顆動搖不定的心,他不知道自己和大哥斯道普這樣的商量決定是否是種冒險,用兩個軍團的兵力,在最迫不得已的時候進行逼宮,阻撓可能惡化的國運,這在斯托克王國歷史上將會是最轟動的一個事件。從心裡講,他不願意這樣,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很孝順的兒子,為了父親的國家,自己甚至不惜千里駐紮在茫茫沙漠裡,遠離浪漫的王都、遠離溫情瀟灑的生活,和一萬三千同樣命運的士兵和沙盜做著年復一年的戰鬥,護送著一隊隊貪婪可惡的各國商人,可如今,正是那些魯爾西頓商人煽動了父親進行一場如賭博的遊戲。

    離別王都前和大哥的最後一次談話他一直記得很清楚,斯道普已經覺察到這次南征可能會有很大阻礙,而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掀起國王父親更大的恥辱感和憤怒,表面上的討伐難免會變成規模更大、曠日持久的南方全面戰爭,這對斯托克王國的民眾來說絕對是災難,他和斯道普無法接受,也不願意等到這樣的結果,所以,必須有一種強有力的手段來強行終止,而這個力量,就是他手中的兩個精銳軍團。

    「父王,如果你真的可以達到眼前的目的並感到滿足,或許我和大哥都是錯誤的……」亞西裡喃喃自語到。

    一揮馬鞭,帶著幾百騎兵飛速地朝南奔去,身後的大漠掀起更高更寬的沙霧,把幾千斯托克王國軍士兵的身影到籠罩在一片黃色中。

    由於部下的傷勢,克裡斯汀不得不在半路上耽擱了近兩天,高強度的神力治療魔法幾乎每隔幾個小時就落在傷員身上,好在這些士兵也算身體基礎不錯,除了兩個士兵依然無法*自身力氣上馬外,其他十一人都恢復的差不多了。

    尼奇特等人都對克裡斯汀充滿了感激,長期的盜賊生活讓他們知道重傷的下場,就算是在正規軍裡面,一般情況下重傷員都是被遺棄的,難得這個大姐大會如此關心照顧,他們很驚訝為什麼這些在常人眼裡看似都無法救治的人會在兩天內基本恢復正常,對克裡斯汀的崇拜也越來越深,也堅定了要跟隨對方的決心,尤其是當他們知道自己打敗了不可一世的亡命土匪後,更是對自己充滿了信心,雖然他們一直搞不明白為什麼開戰沒多久就失去了意識和記憶,但現場的屍體明確告訴他們是自己的武器製造的殺戮。

    第三天清晨,在進行了最後一次全體治療檢查後,十一名騎兵基本上都擺脫了傷勢,克裡斯汀把兩個重傷員留在馬車上,而自己騎馬在外,但為了迴避一些注意力,她依然恢復了裙裝。

    輕盈地騎在馬上,就好像一位富家千金在家將的保護下外出野遊一樣,緩慢地行走過程中領略南方雨林的風景,呼吸著濕潤而芬芳的大自然氣息,十一個銀狼騎兵陶醉地跟在克裡斯汀後,欣賞著一片綠色中婀娜的少女,幾天前的血腥屠殺就好像水氣一樣從記憶裡蒸發掉。

    當天下午,樹林商道越來越寬闊平整,甚至已經能看見不少行人和馬車隊在各個分岔口來回出現,克裡斯汀知道馬上就要到奧特維茨堡了。

    奧特維茨堡,是混亂群城東南地區最大的勢力,和海德堡一樣擁有三座城市領地,主城奧特維茨堡,東邊的小港口城市諾南呂克,西南山脈邊的赫林根堡,總人口近五十萬,盛產寶石、香料和珍惜雨林鳥禽獸類皮毛,還擁有南大陸最大的銀礦山,是個很富裕的領地,不過領主當代領主海穆登特為人低調,雖然實力很大,但一般不參與周遍領地紛爭,是個守成的領主。

    臨近黃昏時,已經能夠看見奧特維茨堡高大的城牆和城周密集的居民點。克裡斯汀正要派出前哨,就看見前面路口出現了大約三十多名身穿銀狼制式鎧甲的騎兵,領頭的似乎是個少女戰士的。

    那群騎兵也看見了克裡斯汀一行人,領頭的少女一聲驚呼,稍稍遲疑的一下,就帶著部下朝克裡斯汀而來,跑近一看,原來是莎麗。

    「呀呀呀!我的克裡斯汀妹妹啊!你怎麼來了!?」

    莎麗一身標準的小號銀狼軍官鎧甲,騎在戰馬上還是個摸樣,周圍的士兵都很陌生,但是看見自己的長官如此親切,估計面前那個騎在戰馬上的美麗少女一定是個大人物,何況還有同為銀狼軍團的騎兵保護。又聽見長官在喊「克裡斯汀」的名字,都露出驚羨的目光,原來她就是最近南大陸和軍裡傳言以久的神奇女魔法劍士。

    「呵呵!莎麗姐,很奇怪吧!哈,我沒有讓他們通知你,就是不想讓大家耽誤工作,何況我也不知道銀狼在這裡也有人!」

    克裡斯汀掩嘴一笑,把手上的一個野果扔給了莎麗,身後的尼奇特等人都相視一笑,知道對面那個女軍官肯定是大姐大最好的朋友。

    「什麼時候當大隊長了,莎麗姐?」克裡斯汀發現了莎麗胸甲上和施佩特一樣的軍銜標誌,再看看對方身後的士兵,好像沒有一個認識的。

    「還不是那個死夏斯林……還有我哥,非說什麼現在老成員很少,每一個人都要出力,於是……」

    莎麗露出調皮的表情,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和身邊幾十名成年男子,把一個少女應有的嬌媚和活潑展露的淋漓盡致。

    「哦?那你也算是軍人了!對了,既然你在這兒,我想夏斯林和雷恩也不遠了吧?」

    克裡斯汀和莎麗並肩騎在最前,四十多個騎兵護衛著馬車其後,每個人都悄悄議論著前面的兩個少女,尤其是尼奇特等新人,習慣性地和莎麗手下的騎兵套起了近乎,打探起家鄉的變化。

    「別說了,本來在這兒的,可是最近這裡的領主不知道發什麼瘋,居然不要我們駐紮在離城一百里之內,雖然沒有宣佈我們不合法,但是除了這裡有平原外,一百里外都是森林或山地,難道要我們搬到山裡去住?我哥和夏斯林他們正趕往西南的赫林根堡,想在那裡重新選擇駐紮地。結果把一千多人都丟給了我,你說氣不氣,全是臭男人!」

    莎麗歎了口氣,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部下,露出一副噁心的樣子,還對著克裡斯汀吐吐舌頭。

    這個……臭男人……好像有點過分了吧……克裡斯汀有點臉紅了,這短暫的情緒波動很快從腦子裡拂去,她開始打量身邊的莎麗,發現這段時間沒見,莎麗居然多了不少豪氣,少了很多嬌縱,看來這軍營確實很鍛煉人,難道銀狼真要出一個女將軍?

    「怎麼會突然不讓你們接近奧特維茨堡?」

    克裡斯汀有點迷糊。因為按道理來說,武裝商人護衛的身份應該不會讓當地領主太緊張,何況人數也不算太多。

    「不知道啊……好像聽說附近幾個城邦都出現了盜賊騷動,很多盜賊團都從北方南下,如今在這附近瘋狂活動,可能他們是怕我們也和那些人一樣吧?」莎麗歪著腦袋想了半天,都沒摸出個頭緒來。

    克裡斯汀因為不熟悉情況,也就不好亂想,一行人朝奧特維茨堡西面的銀狼臨時駐地而去,臨近天黑的時候,在樹林邊緣出現了一個很大的軍營,一個同樣的牌子樹立在軍營門口。

    還沒入營,就見從東邊飛奔來一個銀狼騎兵,還沒跑到一行人身前,就慌亂下馬。

    「報告莎麗大隊長!奧特維茨堡傳來消息,說有一支打著銀狼旗號的盜賊團昨天晚上襲擊了西面赫林根堡的銀礦山!如今奧特維茨堡領主海穆登特已經派兵包圍了正在赫林根堡談判交涉的雷恩軍團長和夏斯林聯隊長的人馬,還要在奧特維茨堡的我軍最高指揮去城裡交涉!」

    「啊!」克裡斯汀和莎麗都面面相覷,她們打死都不相信那支襲擊了當地銀礦山的人會是雷恩他們。

    「媽的!」莎麗居然罵出了粗話,一張俏臉漲得通紅,滿臉寫滿了衝動和憤怒,「全軍集合,去營救我哥哥,然後打進奧特維茨堡!居然敢栽贓銀狼!」

    說完,莎麗就要調轉馬頭,身邊的騎兵都緊張地拔出武器,一個騎兵迅速衝進了營地,一片高聲叫喊聲中,一隊隊步兵開始在小軍官的命令下集合列隊,篝火被熄滅,帳篷開始捲起,一片殺氣騰騰的樣子。負責保護克裡斯汀的尼奇特等人都一臉迷糊,也不知道是否要跟著做。

    「等等!」

    克裡斯汀趕緊拉住了莎麗的馬韁。她知道這個軍營因為最高指揮是莎麗,也跟著變得火暴毛躁,這點人,要突襲救出雷恩倒也不是難事,這可一來,必定讓銀狼再也無法在此安身,甚至還會被迅速剿滅,這對剛開始發展的銀狼很不利。

    「莎麗姐,這肯定是有人在陷害銀狼!」克裡斯汀沉思了一下,把目光望向了東方的夜色下昏黑的城牆,一個不好的念頭出現,「既然奧特維茨堡已經放出話來要當面交涉,說明這個海穆登特還不是很糊塗,如果你輕舉妄動,反而會中了別人的圈套,如果雷恩在,肯定不會這樣做的!」

    「那,我哥哥和夏斯林他們……」莎麗被這樣一說,才算稍微安靜了點,但言語中還是有點擔憂。

    「派出偵騎馬上去赫林根堡打聽消息,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奧特維茨堡見海穆登特領主,把事情瞭解清楚了再說,如果真是海穆登特故意在陷害我們,要收拾他也有機會!」

    克裡斯汀說完擠了下眼睛,露出不以為然的笑容,四周的騎兵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呵呵,好啊,到時候我要看克裡斯汀妹妹去拆了海穆登特的奧特維茨堡!」莎麗聽了連連點頭,她可是絕對相信克裡斯汀的能力的,尤其是現在,這個妹妹已經和一年前大不相同,連頭腦也變得比以前聰明了很多。

    身邊所有的士兵都傻了,以為這兩個少女老大級的人物在開玩笑,什麼拆了奧特維茨堡,什麼收拾領主,說得就好像過家家一樣,是不是她們氣糊塗了。包括尼奇特在內的人都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可又不敢當面表示任何不敬的態度,只在暗暗倒霉怎麼遇上個莎麗這樣的指揮官。

    克裡斯汀雖然還是一臉的輕鬆微笑,可心裡卻是一片不安。銀狼已經被人推到了大陸舞台的最前列,她已經隱約覺察到這幾千人將會給這片南大陸帶來的某種動盪,甚至是給整個混亂的可拉達大陸局勢帶來出乎意料的變化,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轟隆的電閃雷鳴撕破了靜寂的黑夜,緊接著如黃豆般大小的暴雨鋪天蓋地而來,把一切都籠罩進急驟的風雨中,彷彿急切地想把舊日的風塵統統洗去……

    (第五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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