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拉達北大陸西北部,卡拉提那河平原,寬闊的河道自北而來,在此地轉了個小彎後又轉向西南方向,沿途越過千裡平原、無數的山丘和森林,又從魯爾西頓大陸橋的北邊頸部一側注入大海,被這條大河所灌溉的平原,正是北大陸最強大國家、凱恩斯帝國西部最肥沃的綠色之地。
這裡著名的城市、雷茲多尼亞,就處在平原較西的位置,西邊不遠就是南北綿延在西海岸的陡峭山脈,卡拉提那河從城東繞過。一座龐大而華麗城市如朵綠色大地上燦爛盛開的鮮花,又如一顆五彩的寶石點綴在大地綠色的巨大畫卷上,而繞城而過的卡拉提那河,就像是把這顆寶石紐扣固定在綠色畫布上的銀白色的大地針線,長長的河道和分支恰到好處地把這塊綠色大地分割成幾塊漂亮的圖案。
這是座可拉達大陸歷史最悠久的城市,一座歷經幾代國家政權變遷的中心城市,雖然經歷了無數動蕩年代,但每一次劫難都給這個城市帶來更大的生機。如今,它已經是北大陸強國凱恩斯帝國的千年帝都,一座人口八十萬的巨型城市,不光是人口占有比例達到全帝國的十分之一,而且這裡的帝都居民所擁有的財富總和,更是占了全帝國三成以上,於是有人說,雷茲多尼亞就是凱恩斯帝國的生命,只要這座城市還存在,就足以爆發出席卷北大陸的力量。如今,一個帝都衛戍軍團和三個帝國皇家近衛軍團、總數超過三萬人的全凱恩斯帝國最精銳的士兵拱衛著這座古老的城市。
歷史上的幾次城市規模變化讓雷茲多尼亞的城市布局很龐大。最外是一道包圍全城的城牆以及開鑿的護城河,中央偏北是一座巨大的內城堡壘,外面同樣圍繞著從城外引進的護城河,僅這個內城的規模,就幾乎相當於一個中等城市大小,而內城的中央就是凱恩斯帝國的皇宮。外圍城牆和內城之間的廣大地區被整齊地分割成如豆腐塊狀的市區,寬敞的石砌街道路面平整而精致,兩旁綠蔭植種,大大小小的廣場點綴其間,無數的各式雕像高聳出建築群彼此炫耀攀比。城外的平原上也散落著大大小小的莊園,整齊的農田、牧場星羅棋布,像一群群貪婪的嬰兒緊附在這片肥沃的水網平原上,吸吮著大自然的奶水。
宏大的皇宮就像是一座建造精美的巨型博物館,從裡到外幾乎都是白色玉石和淺色大理石修砌的高大宮殿建築,所有的建築牆面都浮雕著華麗的圖案或是紋路,有著莊園風格的小橋流水式的御花園、宛如小森林般的皇宮內苑、無數造價昂貴的噴泉組成的皇宮廣場,幾乎所有的地方都會讓人反復咀嚼著有關堂皇、奢靡之類的詞句,不過,任何不滿這種現象的人來到這裡,都會被陶醉和征服。強大的帝國把一種無可挑剔的雍容氣勢通過這座皇宮透露擴散而出,連同這個帝國的最高統治者、這座皇宮的主人、凱恩斯帝國皇帝君臨天下、讓世人折服。
這裡是皇宮無數個御花園之一,它是那麼精巧,連續不斷增添的內部裝飾、刻意的綠化讓它變得有點支離破碎,尤其是兩年前這裡又增加了一高一矮兩座玉石雕像後,這裡顯得更加擁擠。紅色的地毯鋪墊在小石路上,清澈的小水池邊是座涼廳,偶爾幾名身穿白色藍飾長裙的宮女身影飄過綠化帶,或是在精巧花台前徘徊,清晨的露水附著在花園每一朵鮮花、每一棵綠草上,散發出清淡的植物清香,在陽光的折射下閃著水晶般的光點。
亭子裡坐著一位身穿宛如軍禮服的高級宮廷裝束的男子,米色的頭發,白皙而英俊的臉,藍色的眼眸,薄薄而微微泛白的嘴唇,挺拔的鼻梁,幾乎每道線條都刻畫著這位年輕男子的優柔華貴。如玉雕的手腕輕輕地支撐在下巴下,身體松軟地*在大椅上,眼睛朦朧而執著地看著不遠處立在水池邊的兩座雕像。
大概有兩人高的雕像讓人一看就知道那是愛之女神愛絲拉姬達,而旁邊有著和普通人同樣大小的雕像則是一位少女的摸樣。石刻的寬大禮裙、婀娜的細腰、美麗而含蓄的胸部、長長的頭發,還有那刻畫極其細致的美麗臉部線條,所有的一切都讓這座不知名的少女雕像充滿了神秘的美感,而那位高貴優雅的青年目光,就一直落在這座雕像上,陶醉、癡迷,如同無形的蜘蛛網緊緊包裹著每一寸玉石表面,久久不願離去。
“陛下……猜我是誰?”
一位身著綠色宮裙、年紀不過二十的美麗少女托著一盤精致的水果悄悄來到青年身後,先是用奇怪而郁悶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遠處的雕像,然後走到石桌前,故意把盤子放下發出清脆的聲響,似乎這樣的驚動還沒有把青年男子的注意力給吸引過來,干脆調皮地蹦到青年身後,一雙小手突然蒙住了青年的眼睛。
“啊……呵呵……朱麗絲表妹,又捉弄我啊?你什麼時候來的?”
被稱為“陛下”的青年就是凱恩斯帝國當代統治者,登基快兩年半的特裡希海利斯二世,一位年僅二十七歲的年輕皇帝。
身後的少女就是皇帝的表妹,宰相拉得維希爾侯爵和姨媽尤裡美若達女伯爵的獨生女、朱麗絲#83;拉得維希爾,一位比自己小七歲的皇室千金。而在一年前,朱麗絲甚至還被皇帝違反皇室封號制度,破天荒地被冠以“公主”名號,以並非皇室直系血脈而成為凱恩斯帝國歷史上第一位“皇室名譽公主”。
“朱麗絲……今天又有什麼事情?”
皇帝將公主表妹的小手拿開,又倔強地把目光投向了遠處的少女雕像,這個舉動似乎讓公主很不高興,又是身體一閃,干脆用身體擋住了皇帝的視線,然後嘟起小嘴,一副委屈的樣子說道:“皇帝陛下每天都有那麼多時間來這裡發呆,都不願意陪我……”
皇帝一楞,被對方這樣的表情弄出尷尬的笑容,優雅地站起,把勻稱高挑的身體完全從椅子上解脫釋放,輕輕走下亭子,身後的公主趕緊幾步跟上。
“表妹……朕很忙的,難得在這裡休息,如果你無聊,可以出宮去打獵,或者去旅行……”
皇帝走到少女雕像前,伸出了手,剛要碰到玉石雕像的表面又奇怪地停住了,似乎很惋惜的輕歎口氣,然後把身體轉向了朱麗絲公主,兩眼失落的眼神。
朱麗絲低下了頭,一絲怨恨的目光掃過那尊少女雕像,輕咬玉齒說道:“是不是陛下還沒忘記那個什麼蒂娜小姐?她早就消失了,或許是死了!難道我一個真實的人,還不能代替這塊石頭嗎?”
皇帝眼神一暗,啞然失笑,扭過頭訕訕說道:“你想多了,表妹……朕只是種欣賞,並非在迷醉……你是帝國公主,沒人可以和你相比……再燦爛的花朵都只能做為你的陪襯……”
少女眼神一喜,嬌羞地側著頭說道:“那……陛下是否願意由您的表妹、一位帝國公主陪您去走走?”
實在無法推脫,皇帝只好點點頭,不心甘地看了眼身後的少女雕像,然後緩步朝綠化帶走去,朱麗絲趕緊貼到皇帝身邊,雙手輕輕地就抓住了年輕皇帝的手臂,兩人就這樣並肩走上了小路,宛如一對感情深厚的兄妹。
幾個手捧鮮花路過的宮女都恭敬地蹲下行禮,然後在皇帝走後又把鮮花小心地圍繞在水池邊的少女雕像周圍。這是兩年前雕像出現後皇帝下達的奇怪命令,每天都有宮女更換這些圍繞少女雕像的鮮花,一年四季都不間斷。
“尤裡美若達姨媽現在還好嗎?”皇帝柔和的問到,把眼睛掃過路旁的花台,似乎在挑選明天的花朵種類。
“母親從五月初就出城了,到城北的莊園避暑去了。陛下如此掛記母親,她知道了一定很感動。”
朱麗絲公主看皇帝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心裡很是郁悶,但又不想輕易放棄眼前難得的單獨相處機會,只好窩著一肚子火,臉上盡量表現出溫柔的表情。
兩人聊著一些空洞的話題,並不是很大的小花園很快就走完了一圈,皇帝正要重新回頭朝水池邊的雕像走去,就看見一側小路盡頭出現了兩個人影,最前面是位皇宮侍應官,後面跟著一位上了年紀的男子。
“臣拉得維希爾參見皇帝陛下!”
年老但身體保養極好的拉得維希爾宰相對著年輕皇帝特裡希海利斯二世行了個幾乎九十度的宮廷鞠躬大禮,待皇帝無聲的點頭後,又卑謙地走到皇帝一側,用責備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女兒、帝國公主朱麗絲。
“朱麗絲……為父要和皇帝陛下商量國事,你暫時回避一下!”宰相目光銳利,不容辯駁的語氣生冷而固執。
朱麗絲臉色忽紅忽白,似乎自己父親的到來破壞了她精心編織的美夢,大眼怒睜,玉牙緊咬,一只手死死地抓住皇帝的手臂,另一只手則狠命擰著寬大裙擺表面的綢緞,仿佛在抗爭父親的命令。
“好了……朱麗絲……朕要和宰相有點事情要談,你就先退下吧……”
皇帝有點疲憊地輕輕把手臂從表妹手上掙脫,然後長呼一口氣,眼睛斜望著遠處的高大宮殿,語氣平淡。
“遵旨……”
皇帝已經下旨了,無論任何人都是無法抗爭的,原以為皇帝表哥會挽留自己,誰知道……朱麗絲心如刀絞,體內如同壓縮了一座沸騰的火山,雖然臉色蒼白,但脖子、耳根都異常發熱發紅,顫抖著行了個標准宮廷禮,提著裙邊就沖出了花園,路過水池的時候,還順便一腳把少女雕像下的一堆鮮花踢得稀爛。
無可奈何地看看自己女兒的氣憤樣子,拉得維希爾搖了搖頭,又趕緊換上嚴肅而卑謙的表情,躬身說道:“陛下,斯托克王國國王萊西德已經正式宣布南征了,估計兵力不會少於八個軍團!”
“哦?很大的手筆啊……總指揮是誰?”
皇帝並不是很驚訝,一只手橫抱在胸下,另一只手摸在了下巴,兩根細嫩的手指一直伸到嘴唇旁,一絲不易覺察的淺笑滑過嘴角。現在的他只關心對方將以何人來領導這個影響整個南大陸局勢穩定的軍事行動。
“現在已經比較明顯,斯托克王國南征軍總指揮極有可能是卡文特斯!”
拉得維希爾性格老成,雖然這個名字確實念起來比較滑稽,但是他還是盡量表現出處事不驚的態度,好象這樣的結果並非讓人意外。
“拉得維希爾卿……若非這是神在跟朕開玩笑,就是神在和斯托克王國開玩笑……卡文特斯……朕以為他更適合去打獵,而不是去打仗……朕看他的兩個哥哥倒是統軍人才……哈哈哈哈!”
皇帝又點忍不住了,又不想讓臣屬看見,干脆背過身體,拼命想克制嘴唇因笑所要表現出的**,堅持了幾秒,終於受不了了,抬起頭把壓制在胸腔裡的笑聲都噴到了天上。
“呵呵……陛下真是幽默睿智……老臣也是如此判斷一二,不過這兵力確實比較多,很難說混亂群城可以排出與此相當的兵力抗衡……”
拉得維希爾連連點頭,他早知道皇帝聽到這個消息會有如此反應,因為他一開始也不敢相信信使的話,直到把信件連續看了幾遍才知道是真的,現在又輪到皇帝失態了。
“哦?不是說他們是去教訓海德堡嗎?八個軍團……對付一個城邦領地確實有點過分……難道他們還想真的再嘗試一次吞並混亂群城?”
皇帝敏感地從情報裡的兵力情況看出了這場轟動全大陸的軍事行動。原以為北大陸才是這個時期的焦點,沒想到安靜了幾百年的南大陸都會如此活躍。
“臣屬們思考了很久,也是這樣想的……想那斯托克王國幾百年前大軍敗北,其實也有著兵力不足的原因,如今三倍於當年的兵力,自然不可能只為教訓海德堡一家,如有可能,這斯托克王國南征也有統一南大陸的企圖!只是搞不懂為什麼會選在這個時候……”
拉得維希爾深知道這個皇帝的個性,聰明、好勝,甚至還有點盲目的自信與狂妄,但總是又表現出極其含蓄優雅的一面,不知不覺的已經把一個優秀皇帝所應該具有的優缺特點都完美的包含了起來。任何話題和決策,拉得維希爾都只能提出一個帶指引的頭緒,而剩下的就是欣賞皇帝在自己隱性指引暗示下表現出的所謂個人觀點,哪怕他有可能發現皇帝在指引下都出現判斷錯誤,也只能繼續丟出一個指引頭緒,把皇帝重新帶回到正確思路上,而自己,絕不能在任何時候表現出逾越皇帝的智慧。
“呵呵,這需要想很久嗎?明擺著萊西德國王已經按耐不住了!”特裡希海利斯二世瀟灑地扭過身體,臉上洋溢著愉快的、高貴的、活潑的笑容,似乎他很滿意自己一個人這麼短時間的反應就可以達到一群大臣的集中思考程度,“不過,有個消息朕很感興趣……聽說斯托克王國這此南征,追根到底還是因為魯爾西頓的人煽動卡文特斯南下去追一個女子,沒想到這個女子居然和海德堡有聯系,還反過來差點吃了他……哈哈……有意思……”
“嘿嘿……事實正是如此,陛下果然深知卡文特斯之特性……想區區一女子就引起大陸紛戰,也是那斯托克王國應有之機會……就看他們如何把握了……”拉得維希爾盡量把笑聲控制得比較卑謙點,然後繼續給皇帝丟出了一個指引線頭。
“哦?朕倒是對那個女子有點興趣了,能夠如此大動干戈,相比真如傳言那樣是個高深的魔法師……”年輕的皇帝拂了一下前額的漂亮頭發,露出微笑,“拉得維希爾卿,朕要知道那個女子的更確切內容……隨便去擠擠魯爾西頓,他們有那麼多錢去支援斯托克王國打仗?哼,機會……也沒那麼容易,你什麼都吃完了,還要帝國干什麼?”
“臣愚昧……請陛下下旨。”拉得維希爾趕緊後退幾步,把頭低下,一副並不知道皇帝真實用意的樣子,只是低下的臉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恩……你去召見帝都魯爾西頓使節,就說東邊局勢緊張,戰爭迫在眉睫……還有,派人去見斯托克王國國王,就說他們此次南征震動過大,帝國南方貿易受阻,帝國商人多抱怨……最後,派出商人代表去混亂群城,怎麼做不用朕說明了吧?”
特裡希海利斯二世十分舒服地看著宰相恭敬地聆聽自己的旨意,也對自己這一系列的指令感到滿足,指點臣下的同時保持自己的神秘感,這一直是他追求的個人魅力表現之一。
呵呵,皇帝陛下還真是聰明,想要去要錢,又不好以帝國皇帝的身份公開張口,以局勢為借口要對方主動醒悟;不願意看斯托克王國以地理優勢坐大,就去側面施加壓力,甚至還乘亂去分一口混亂群城的蛋糕……看來自己還是小視了皇帝的能力。
和皇帝又商量了一些有關和光明教會聖都聖魯克斯以及目前嚴重對峙的普洛林斯共和國問題。隨著越來越重要的話題被揭開,拉得維希爾這才發現皇帝最大的缺點其實還是沒能進步解決,小的事端或許皇帝會很快找到問題所在並做出正確的決策,但對方的注意力和判斷力並不能夠處理那些更嚴重的國事,比如和教皇的關系交涉、和普洛林斯共和國的軍事對峙和部署等等,幾乎每一個決定,都是自己花了很大腦筋才引誘指點出來的。
結束了最艱難的國事談論,隨著宰相的告退,年輕的皇帝又獨自一人站在了花園裡。似乎剛才的談話把皇帝的情緒變活躍了點,皇帝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到水池邊的少女雕像前,好象花了很大的決心,才把手輕輕地放在了雕像上,仔細地摩挲著玉石表面,露出神往的表情。
“陛下……現在到了去問候皇太後的時間了……”
一個宮廷女官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走過來,恭敬地半跪在皇帝身邊,忐忑地告戒對方接下來的安排。
“如此令人憐惜的天使……如果愛之神愛絲拉姬達兩年前已經放棄了她的吝嗇,可為什麼不把你送到朕的身邊……”
皇帝似乎根本就沒聽見這句話,只是輕輕一揮手就打斷了宮廷女官的進言,也不管對方是否還尷尬地處於行禮狀態,就轉身走回到亭子裡,靜靜地*在椅子上,依然恢復了清晨時的姿勢,專注而優雅地看著那雕像……
五月下旬某個明媚上午的陽光照耀下,一輛華麗的馬車從皇宮裡直沖而出,肆無忌憚地沖過皇宮的大門、沖過內城護城河,又急速穿過繁華的市區街道鑽出了城市,一直朝北邊的森林邊緣而去,那裡,有一座豪華的貴族莊園。
車上坐著的,是凱恩斯帝國的皇室名譽公主朱麗絲,她急切而憤怒地離開了皇宮,她要去見一個人,一個能夠給自己指引方向的女人,一個可以暗中操縱皇室宗親內部地位分配的女人,宰相拉得維希爾侯爵的妻子,她的母親——尤裡美若達伯爵夫人。
請求銀狼大隊長施佩特派出馬車隊去北方多弗拉山裡把那些難民和另一些跟班秘密接到營地收留,然後讓曾經護衛自己到這兒的班尼小隊長帶著原班人手返回海德堡,順便送去給凱文的私人信件,最後在尼奇特等十三名新銀狼士兵的保護下繼續南下。
和北方稍微還有點平原不同,離開奧圖瓦拉堡後克裡斯汀一行人就幾乎沒出過樹林,所謂的區別只是林木密度不同,很難得才會遇見幾處從森林裡開辟出的小村莊平原,不然就是熱帶森林覆蓋的沼澤、小丘陵之類的地形,不過幾百年來不斷繁榮的商貿活動使這裡的交通並非想象中那麼落後,常年都有人維護的林間商道寬敞而平坦,甚至部分穿過村莊的道路還會鋪墊上一截石路。
才離開奧圖瓦拉堡不過三天,在*近另一個南方大領地奧特維茨堡的森林邊境上,克裡斯汀等人終於遇見了意料以久的一次半大規模土匪打劫。
“嘿嘿!前面的人都聽著,馬上交出馬車、馬匹!大爺我今天不想殺人,可以讓你們走回去,不過,請把鞋留下,哈哈!”
亂七八糟的人影和粗話從四面八方鑽出,一支大約四十多人的小土匪集團從林道兩邊的樹林裡湧現,各種雜七雜八地武器和鎧甲雜亂地裝飾著這群凶神惡煞的男人,其中還有不少嘴角留有嫩毛的嫩頭小子,不過那些眼神和表情以及嘴裡髒話可以放心地把他們從未成年人行列裡剔出。
除去兩名負責駕駛四馬馬車的士兵外,其余十一名銀狼騎兵以尼奇特為指揮迅速在馬車前站了個半圓型,十把強弩迅速用左手臂抬舉支撐在身旁,右手拔出了武器。
“克裡斯汀小姐,小人……哦……下官以前就是在這裡混的……”小個子騎兵小隊長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回頭看著曾經的同伴儼然正規軍士兵的摸樣嚴整以待,心裡有點感慨,“這些都是死不要命的真正土匪……比普通盜賊難對付多了,硬拼不太合適,您看是否直接沖過去?”
“哦……難怪你這麼快就看出他們的實力……原來你就是這裡的人……”
克裡斯汀把偷朝車窗外看看了,發現自己的衛隊士兵身體都有點顫抖,知道這些人的膽量還是沒有鍛煉出來,別看一身威風的制式鎧甲,其實骨子裡還軟得很,一個想法忽然冒上心頭,於是故意露出冷色,說道:“就這樣過去就不怕被人恥笑?你們現在是我的衛隊,也就天生和土匪是死對頭,把你的勇氣拿出來!我身體不舒服,可能幫不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尼奇特手心、後背都嚇出了汗。他是真心誠意地把面前的敵人底細告訴了克裡斯汀,就是想讓少女選擇一條盡可能保住大家性命的路子,土匪雖然難纏,但是自己人全是騎兵,完全可以一沖而過,起碼可以少受損失,卻沒想到克裡斯汀居然做出讓他們十三個人去硬拼的決定,這不會是故意整他的吧?
哆嗦地看了看自己負責保護的“天使大姐大”,從對方的眼神裡覺察出一種信任和鼓勵,甚至是種冷酷的考驗,小個子騎兵小隊長猛一咬牙,甩過馬頭,朝同伴走去,一邊還舉起了手,十二個士兵都舉起了強弩,只等一聲令下。看到前方幾十米的土匪甚至在道路間攔起了繩子,知道最好的突圍時機已經錯過,大家都明白接下來的,不是克裡斯汀宣布投降,就是雙方死打一場,而且就算投降,都未必能保住性命,這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們一身和官兵相似的鎧甲和裝備。
依然回到座位上,手裡還是捧著一本有關南大陸風俗的書籍。克裡斯汀倒不是很擔心這樣的局勢,她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來試驗這群親衛的忠誠和能力,他們完全可以馬上回頭逃跑,而把自己和馬車丟在這裡。如果真有什麼危險,她也有能力全部接過這場戰斗,把這場遭遇戰當成部下的實戰練兵也未嘗不可。
打開了精神力探測,周圍的所有人的精神反應都映入腦海,自己的人個個精神緊張,而對方那四十多號人則個個狂妄囂張,克裡斯汀釋放出一圈精神鎮靜魔法,打進了十三名銀狼騎兵的體內。
“他***……小子,你別以為是官兵就可以嚇唬人!這幾天死在老子手裡的官兵還少了?弟兄們,車裡有女人,先殺了他們,然後女人和所有錢財馬匹都是我們的了!”
屠夫一樣的高大漢子在人群後面揮舞著一把大斧,他剛才已經偷偷瞄見了在車窗邊和騎兵對話的少女,判斷眼前的人油水肯定多,也露出了殺機,決定除車上女人外一個不留的趕掉,免得被其他官兵討伐。
叫囂聲中,近三十個土匪揮舞著各種粗糙武器沖了過來,而十多個看樣子更厲害點的男子則圍著那個屠夫摸樣的老大沒動,看來他們也在做一種試探攻擊。
“去你媽的!射擊!”尼奇特不愧是盜賊出身,雖然一身小軍官鎧甲,可說話的語氣還是沒改變,一時的粗話和這些土匪沒什麼兩樣,惱怒下發出了命令。
十多支極近距離發射的弩箭瞬間穿透了幾名土匪的身體,甚至還出現一支箭連續射倒兩個人,不過是否是因為訓練時間太短還是緊張恐懼的心理,他們的准頭實在太差了,如此的距離居然才放倒了七八個,而且好幾支只是射在了土匪的非要害部位。
覺得反正死路一條,十名銀狼騎兵暴喝一聲,亂無章法地揮起長劍就策馬沖了過去,而馬車上的兩名士兵又裝鎮起第二輪火力。
“保……保護小姐!”
尼奇特臉都白了,他死死地把馬停*在馬車邊,根本不敢上前,只能顫抖著指揮前面已經和土匪拼上命的部下,不過天知道他的所謂命令能否被部下聽見。
好幾個只穿單薄布衫的土匪被鋒利的軍用長劍給砍翻在地,血腥的氣息似乎也把銀狼騎兵的殺氣給刺激出來。戰馬在人群裡亂轉,長劍晃動,鮮血飛濺,慘叫聲不斷傳來,仿佛是受了什麼感染,尼奇特也突然變得有點興奮,也舉起武器沖了過去。
幾個銀狼騎兵被刺下了戰馬,落馬的人令人震驚地不顧身上的傷勢又投入到肉搏中,鎧甲不斷被武器割裂,傷口在擴大,鮮血冒出,可負傷的銀狼戰士的殺氣卻越來越重。
克裡斯汀覺得有點不對勁,馬車外那十三個士兵的能力她很清楚,可她慢慢發現這些人似乎變得特別殘暴有力,尤其是他們體內被自己植入的那一點純粹的黑暗力量像是被什麼感染激活了一樣突然變得異常活躍。這本是自己故意嚇唬對方的,其實在她看來根本就不算是什麼印記,只是純粹的黑暗能量體,就像個標記一樣能被自己尋找,可現在發生的變化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
已經變得瘋狂異常的十三個銀狼士兵幾乎蛻變成一個個無身體感知的殺人機器,無論身上多了多少傷口都無畏地揮舞著武器將面前的敵人砍成一團血肉模糊,甚至有半數人都出現身體被武器刺個半穿還在死死戰斗的現象。
近三十個土匪在不到五分鍾內幾乎全部被打倒在地,被鮮血塗抹面部變的異常猙獰的銀狼騎兵毫不留情地揮舞武器繼續屠殺著在地上垂死的人,一聲聲求饒和哭喊在馬車四周起伏,淒厲而無助,不過十幾秒,沖到馬車前的土匪都被屠戮一空,包括早就跳下馬車的兩個銀狼士兵在內的十三個人又發瘋地沖向了幾十米遠的另一群看得目瞪口呆的土匪精銳。
不好!有問題!克裡斯汀發現自己人那十三團黑暗力量似乎強度還在增加,直覺告訴她肯定出事情了。一道金光閃過,克裡斯汀一身魔法劍士的裝束突然出現在即將發生碰撞的兩撥人之間,強烈的神力沖擊擴散而出,將兩邊的人都推倒在地,不少人的武器都在沖擊波中飛上了天。
“尼奇特!大家都住手!”
少女魔法劍士清脆的高喊響起,一片倒在地上銀狼士兵似乎都沒有聽見,又迅速爬了起來,不管手上是否還有武器,露著如同野獸般的凶光又沖了上去。
克裡斯汀一咬牙,一片光明神力沖擊再次擊中了這些已經失去理智的部下,在明顯感覺到打破消融掉他們身體內的黑暗能量後,這十三個銀狼士兵身體一陣抽搐就全部癱軟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十多個土匪臉都嚇白了,楞了幾秒鍾,突然那個屠夫摸樣的老大一聲怪叫就搶先丟掉了武器朝樹林裡跑去,接著其他人都撒開腳丫子跟著狂奔逃竄,不過一分鍾就跑得干干淨淨,只留下大道上一片血肉模糊的屍體和十三個負傷累累的銀狼騎兵。
看到眼前的屠殺現場,克裡斯汀也覺得有點毛骨悚然,稍微鎮定了下心神,一圈厚實的光明治療魔法籠罩了自己的部下,幾分鍾後這些人的傷口都停止了流血,精神波動也慢慢變得平和起來。
尼奇特第一個摸著胳膊站了起來,因為他參戰最晚,所以身上只有左臂受了點傷,好象根本記不得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個小個子軍官睜著難以置信的眼神,哆嗦著身體邊轉邊看著一地的屍體和地上慢慢活動身軀的部下。
“克裡斯汀小姐……這是……您出手了?”
“不……是你們……”
克裡斯汀皺了下眉頭,她從尼奇特的眼神裡沒看出裝傻的跡象,一個猜測出現在腦海裡。她估計這純正的神級黑暗力量根本就不同於那些普通黑暗魔法師通過精神力運行形成的黑暗能量,一旦進入凡人體內,很可能產生類似於黑暗噬血魔法的作用,可以讓人在受了鮮血刺激和強大精神壓力下爆發出失去人性的瘋狂反應,如果不是自己及時出手消融掉他們體內的黑暗力量,難免他們不會在殺光了敵人後又自相殘殺。
“快檢查一下大家的身體,能夠活動的把重傷員抬到路邊去!”
克裡斯汀趕緊又用精神力探視和魔法感應檢查了一下這些人的身體反應,在確信他們體內已經不留一點黑暗力量及其其他黑暗異化的現象後,才放心地又施展出神級的光明治療魔法。
十三個銀狼騎兵有五人傷勢極其嚴重,失去黑暗力量的刺激後,這些本就處於死亡邊緣的人被克裡斯汀強行揀回了條命,如今身體極其虛弱,都陷入了深度昏迷狀態,實在沒辦法,克裡斯汀只好叫其他人把這五個重傷員都抬進了馬車,好在四馬馬車空間寬敞,這五個人勉強都可以容下。
“克裡斯汀小姐,這真是我們干的!?”小隊長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在指揮輕傷員把戰場打掃以後,帶著略微恐慌的表情一直追著克裡斯汀問。
“是的……你們真的很勇敢,能夠克服這樣的困難,是你們的驕傲……”克裡斯汀只能含糊地回答,她現在後悔死了當初怎麼沒有向漢斯詳細請教有關凡人和神級黑暗力量結合的問題,現在想起來都有點後怕。
沒辦法繼續前進了,反正看天色已經黃昏,克裡斯汀只好命大家在林道邊緣暫時駐扎。一邊命令尼奇特取出馬車後備的藥物給重傷員進行治療,一邊親自到樹林裡獵取來幾只野味。
克裡斯汀現在更加擔心之後可能遇見的黑暗勢力,難怪以前的光明和黑暗大戰中總是記錄人數偏少的黑暗帝國大軍總有一部分軍隊擁有接近不死的戰斗實力,難道黑暗神真的可以實現另種意義上的下界,並且可以施展真正的黑暗神力去組織一支令人恐怖的軍隊?
望著篝火邊沉默的護衛小隊,克裡斯汀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對黑暗力量的理解和掌控知識,把所有曾經學到的黑暗力量知識都重新從記憶裡翻出來,仔細推敲著裡面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