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現在應該熄燈了。」副官輕聲說，那個被叫做隊長的人轉過身來說：「好了，命令部隊熄燈了。」北平為了防止轟炸，晚上基本上不允許有燈光的出現，實在需要燈的地方也是將門窗等可以將燈光外瀉的地方都封死。為了防止日本間諜和漢奸的偵察，很多部隊經常轉移營地，有時候半夜，有時候拂曉，還有一些時候是白天大廳廣眾之下公開的轉移，兵法所謂「虛虛實實」，既虛中有實，實中有虛。剛進城的時候，二十九集團軍的上下對此非常不解，均認為太小題大做了，而且擾民。多次解釋無效後終於放棄了，兩軍的作戰思想有明顯的不同，二十九集團軍的將士認為打仗就是戰場和敵人的戰鬥，這些東西在他們眼睛裡是有點畫蛇添足的感覺。的確如果要二十九集團軍來這麼做還真的是得不嘗失，他們怎麼搞很可能把自己的編制搞亂了，而且也難以起到迷惑日本的目的，我軍這方面就不同了。
吹了熄燈號後，副官氣忽忽的對那營長說：「剛才我們趕過來的時候，三十二師的那幫小子又說我們沒有事找事做了。隊長，我們在這裡也有一段時間了，二十九集團軍的兄弟沒有這樣做和我們一樣都好好的，為什麼我們每天要費這麼大的了力氣跑來跑去的呢？」隊長笑著說：「不管在這樣的情況下都要盡一切可能對我們實力保密，這在關鍵的時候能救很多人的生命，也可能是一場戰鬥勝利的關鍵所在。戰鬥不僅僅是在戰場上，更延伸到了平時中，有很多時候只要掌握住了敵人的弱點，仗不打也知道可以取得勝利。就拿這北平來說吧，這裡大多百姓是愛國的，可漢奸間諜也不少，這可不比在我們自己家鄉，一時半會也很難將那些潛伏的間諜和漢奸抓住，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可能在日本的掌握中。我們現在每天的軍事調動就足以讓他們情況人員忙得暈頭轉向的，即使他們能偵察到一部分情況也無法掌握我們全部，為我們上戰場也創造了有利的條件。」
副官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突然興奮的說：「那我們晚上的戒嚴和宵禁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隊長說：「不僅是戒嚴、宵禁，軍隊和政府都有很多的措施來保密，以後你就知道了。好了，早點睡覺，明天我們就要到三十二師那裡去報道了。」嘹亮的起床號響起的時候，在三分鐘內部隊就集結起來開始了一天的早訓練，前線和日本人每天都在戰鬥，每天都有部隊上前線，訓練大綱規定沒有上前線的部隊必須每天堅持訓練。日軍現在進攻還不是非常猛，前線還可以抵擋加上北平地區和日軍戰場比較狹窄，伸展不開這麼多的部隊，因此還是有相當一部分做為預備隊部隊留在了北平內。
在早訓練過後，隊長開始訓話：「我們是做為教官去友軍部隊幫助他們訓練的，你們是一面鏡子，代表的是第七集團軍的形象，出去後不要丟我們集團軍的臉。也不要看不起友軍部隊，認真執行好我們自己的職責，不負重托完成好任務。」簡單說了幾句要注意的事項就宣佈解散了，解散後大家都穿上軍禮服，整理好儀容坐上汽車就直奔張自忠將軍部隊的營地。兩天前張將軍向吳克仁將軍提出要一些軍官幫助訓練學兵，並且說這些學兵思想進步，學歷比較高，二十九集團軍大多行伍出身，採取老的訓練方法效果不是很好，所以請吳將軍派遣一批軍官過去當教官。吳克仁將軍一聽說得也有理，可是現在軍校一時還派遣不了教官上前線，只好在北平的部隊中抽調十多個優秀軍官過去擔任教官。
進了軍營發現學兵和二十九集團軍的幾個主要的將領已經在等他們了，他們對這個場面有些驚訝，很快變釋然了，自己並沒有遲到，按照預先通知的時間現在恰恰好，在軍校和部隊的時候訓練得最多的就是要嚴格遵守時間的觀念，教官們反覆的強調這在協同作戰和大規模作戰中是非常重要的，軍官們對時間都非常的敏感的。他們身穿新式的軍禮服走上了主席台向張自忠將軍敬禮，張自忠將軍看了這十六個人，都一個結實的身體，多年從軍訓練的經驗只是一眼便發覺這些人別的不說起碼體能算是相當不錯了。整齊的軍容，坐在板凳上一動不動讓張自忠將軍暗暗點了頭，這些人不是虛有圖表的。在簡單的介紹後，張自忠將軍便宣佈任命他們為保安大隊的集訓隊長，負責新兵的訓練，在宣佈完任命後要求所有的士兵必須嚴格聽從教官們的指揮，表示將不插手他們的任何的訓練。
張將軍走了以後，帶隊的隊長變走上了主席台向大家介紹說：「我叫馬立國，現在大家叫馬隊長就可以了，當然訓練完以後叫我老馬也可以！」他的話引起了士兵們的轟然大笑，不僅因為他說話的口氣，更因為他年紀輕輕的只有二十八九，三十歲不到的樣子。士兵們看這些軍官進來的時候身穿的呢子制服和油亮的皮鞋甚至比張自忠將軍還要好，再看看二十九集團軍發的軍服，心裡是有些不平衡，這一笑隔閡也少了許多。那個自稱馬立國的隊長接著說：「我們來的時候，也簡單的看過你們的情況，你們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學歷比較高，要求講科學救國、民主救國和原來訓練的東西相駁斥，張自忠將軍認為你們是一腔熱血，不應該就這樣磨滅，而是應該引上正途，我們在這方面稍微有點經驗，所以請我們來的。我們這些教官基本上都是軍校出身的，所以在某些方面更適合你們這些學兵。但是我們也是抱著學習的態度來的，希望在這裡能和二十九軍的弟兄們互相切磋，共同進步。在戰場上那些老兵比那些剛從軍校畢業的菜鳥要受歡迎得多，他們的經驗足以挽救你們的生命，我們這些教官也是那些老兵在戰場上手把手教會的。所以大家在訓練之餘多和二十九軍的兄弟們多交流，他們戰鬥經驗非常豐富，足以讓你們在以後的戰鬥中受益非淺。好了，我向你們介紹一下這個是集訓隊的副隊長，也是你們的政治和戰術教官孫開華。」
孫開華站起來向全體官兵敬禮後說：「我今天很高興能在這裡看見大家，能成為你們的教官我們也感到非常榮幸，因為八年前我也是從北師大畢業的，馬隊長也是北大歷史系畢業的，我想這裡可能還有一些是我們的學弟，所以我們看見大家還是很開心的。」他的一席話把這些學兵的關係親近了不少，馬立國也暗暗罵道：「這小子不愧為搞政治的，一來就拉關係來了，這次這小子又搶到了唱白臉，那黑臉想也不用想要自己唱了……」那些學兵非常吃驚，本來高學歷的加入軍隊不多，更不要說在北平名校畢業生，他們一下就派了兩個來，其他的幾個即使差也差不到那去。孫開華滿意的看了自己的兩句話造成影響，接著說：「我也和你們一樣經歷了學生時代，我們完全能理解你們的想法，你們的要求也是非常合理的。我並不是說你們的意見都是對的，你們有愛國的熱情這很好，可是不要脫離現實，異想天開了。我在這裡說這句話也許你們不喜歡聽，可是我還是要告戒你們，你們還是太幼稚了！與其每天為中國三十年或者五六十年能成為世界第一流的強國，每天空想民主救國，還不如踏踏實實的做事，真正為國家為民族做出自己的貢獻。
你們一直在學校裡，沒有看見中國社會的真實情況，才提出了這不切實際的想法。口口聲聲說民主，可是什麼是真正的民主？你們都讀過書，很多人也盲目的崇拜歐美列強，認為他們的制度才叫民主，可是就是他們一次次的洗劫中國，使得中華民族多苦多難。在美國華人至今還被人叫做豬仔，綜觀所謂的民主世界沒有任何的國家正眼看中國人，中國人不管到了那裡都低人一等，他們願意看見一個強大的中國嗎？他們願意看見中國發展起來嗎？你們都沒有想過，只是一甘情願的根據自己的想法認為他們應該不會如此，英國是靠海盜起家，美國是靠販賣奴隸和屠殺土著起家，他們還有什麼事情不可以幹！
就說中國，名義上是統一了，可是上到中央，下到地方情況實在不能令人樂觀。就中山先生立下的最基本的三民主義現在還掛在政府官員的口頭上，現在民國立國已經整整二十九個春秋了啊，連民眾這點最基本的利益都無法保證，還能談其他的？中國絕大部分的土地還是掌握在地主手中，決大部分的農民還沒有自己的土地，工人也無法保護自己的權益，慘遭資本家的剝削，連最基本的生存的權都受到了威脅，就這樣還能大談國家成為世界強國？要成為一個強國首先就要認清自己的現實，解決最基本的民生問題。現在各地政府不是官商勾結便是完全成為了官僚資本，農村的政權又被地主鄉紳掌握，如此情況讓中國強大起來？你們告訴我你們拿什麼讓中國強大起來！」
孫開華的一番話如同青天霹靂打在了這些學兵身上，民主只不過是一塊自欺欺人的遮羞布罷了，中國現在的情況還有什麼臉面大談民主？民眾處於生存的邊緣，生命、權益得不到任何的保障，在這樣的一個國家他們那裡又談得上民主。民主在他們的眼中還比不上一頓飽飯，當大多數人為一年的溫飽而忍受沉重的剝削和壓迫的時候，學生們自己卻可以在校園中大談、空談國家富強，為此還爭得熱火朝天，這如何不令他們羞恥。好在孫開華只是提醒他們，並沒有做太大的打擊，學生們的這股熱情也是很難得的，越是窮困的國家越要有這樣的熱血青年，否則這個民族就沒有希望。只有馬立國一個人站在一旁好笑，孫開華這小子說的都是實情，也非常有道理，他更知道這個老馬就是靠著來抓住這些學兵的心，再說些新的東西他們也會更容易的接受了。
果然，孫開華把炮口對準了二十九集團軍的軍長崇拜的孔子身上，對學兵們大談孔孟之道雖在古時可以治國，卻不能救國，也不能使國家強盛起來。孔孟之道在他們在世之時始終得不到重視可以看出，他們的主張並不適合亂世征戰的非常時期。他看見在訓練場上的掛的孔子的頭像，心中火就燒了起來說：「年前日本部分部隊衝進了北平演習，你們眼前看見的只是日軍擾民、坦克壓壞了道路、殘酷的把小女孩碾成肉醬，你們想到了日本人為什麼要到北平來演習，僅僅是為了向中國人示威嗎？這些年日本人在這麼近的地方，可是中國部隊除了大概知道數量、裝備和調動外，其餘稍微深一點的東西都是一片漆黑，作戰之迂腐聞所未聞。日本人卻連中國軍營的詳細地圖都有，甚至連每個房住幾士兵都記錄在案，各級指揮官也有非常詳細的情報，更不用說馬匹、武器、調動等情報了。
我們的老祖宗早就說過兵者詭道也，可是我們都當做了耳邊風，還希望別人都和自己一樣，這樣的部隊能打勝仗也是難得了。在北平的日本浪人和漢奸每天都把情報報告給日本人，加上自己又不注意保密甚至還有日本人參觀軍營、車站這些重要的地方，使自己在日本人面前完全透明了。空守仁義道德，等到國破家亡才記起自己是個軍人，軍人從來就是為了打仗，為了殺人而存在的，從來沒有什麼仁義道德可言。對付陰狠毒辣的日本侵略必須有比他們更加狠的手段，要打敗他們必須先超過他們，如果還守著以前那樣不思進取，妄圖以禮儀來訓練軍隊中國有多少部隊都賠得進去。對付日本人只有一個對策，以血還血，以牙還牙，即使我們倒退二十年也要他們知道侵略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