剽香竊玉 正文 80. 四處追蹤
    大廳內燈光慘白,劉大方的臉卻比燈光還要慘白。

    他已老了,一個人老人在孤立無援的時候,就會感覺自己真的老了。

    什麼都老了,腦子老了,思想老了,心也老了,人似乎也快枯朽了。

    他正在默默的感歎著自己的衰老,志清就在這時走了進來。

    他很年輕,他有一張年輕英俊的臉,有一顆年輕的心,他隨時隨地看上去似乎都那麼朝氣蓬勃。

    劉大方看見他的時候,心情並不是很愉快,因為他突然現在這個年輕人面前他顯的更老了。

    沒有那一個老人肯在年輕人面前服輸,他當然也不肯,因為他是劉大方,劉大方在別人的眼裡永遠都是神一般的人物。

    他抬手,擺了一個姿勢:「請坐。」志清坐下。他接著:「喝茶。」志清端起了茶碗。

    茶,並不好喝,雖沒有一般的茶苦,卻比一般的茶腥。

    這是醒酒的茶。

    志清剛喝完,第三道不是命令的命令已下了:「跟我走。」

    志清想都沒想就站起來,跟著他走了出去。

    夜色盎然,一輛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的車子已在門口等候。

    劉大方沉默著上車,志清緊隨其後。

    車子開動,劉大方打破沉默:「我真的老了。」志清:「人都有老的一天。」劉大方歎了口氣:「我老了,意味著很多。」

    志清明白他的意思,他老了,就意味著潛在的危機越來越近了,因為他是一個老人,一個老人能守護的大概只是他殘餘的人生。

    殘生,當前半生的一切煙消雲散後,餘下的就只是殘生。

    志清心有不忍的:「你千萬莫忘了你的光輝還在。」劉大方:「光輝裹著的是神的真身,我現在正體會著由神轉變為人的過程。」志清:「你現在一定很痛苦。」劉大方搖頭:「現在已經不痛了。」志清肅然起敬。

    人永遠在承受著痛苦,一旦承受就不痛了,也許是麻木了,也許是想開了。

    劉大方無疑是想開了。

    劉大方很淡定的:「我找你來,是因為我老了。」志清:「我知道,其實是你想開了。」劉大方:「我是一個有情感的人,我的情感都在我女兒的身上。」志清:「我明白。」劉大方:「無論如何,我都要她安然無恙,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和犧牲。」

    他的確已付出了很多,很多人都是為了虛名而活,他卻拋棄了他的一切。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外界就會流傳鼎鼎大名的股神,至高無上的神,他的女兒被人綁走了,他卻毫無辦法,他甚至委身去求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子。

    神的形象就此破滅了。

    志清的眼睛裡閃著光,很決絕的光,他的語氣也很決絕:「您請放心。」

    這句話代表的是一個承諾,生死不計的承諾。

    車子在飛馳,志清的思緒也在飛馳,他問:「你有沒有什麼死對頭?」劉大方搖頭:「表面上沒有,暗地裡只怕多的數不清。」志清接著問:「這些都是什麼樣的人?」劉大方:「很難惹的人,隨便一個都難惹的令你寧可去死也不要和他們糾纏在一起。」

    志清皺起了眉頭:「這些人之前有沒有對你做出什麼舉動?」劉大方的回答很乾脆:「從來沒有,只要我還在一天,他們就只能乾瞪著眼。」志清有些疑惑:「可是你已經有四年沒有在外露面了。」劉大方:「正因為我不露面,所以他們始終mo不透我,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不敢輕舉妄動。」

    老虎就是老虎,不管什麼時候,不管什麼人都不敢對虎怒之威掉以輕心。

    車子還在飛馳,一路飛馳,一路收集著四面八方傳遞過來的消息。

    西城沒有,東城沒有,南北兩城,還有市區,一樣也沒有。

    沒有消息,沒有線索,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等待通常會讓人感到不耐,甚至是痛苦,沒有人喜歡等待,可是他們只能等下去,等待著對方浮出水面。

    志清身子筆挺,在車上他通常都喜歡躺著或是靠在椅子上,可現在他卻選擇了一種最不舒服的坐姿,這種坐姿雖不舒服,但卻可以令他隨時隨地保持清醒,隨時隨地可以快的衝下車。

    劉大方顯然很欣賞他這種態度,卻忍受不了他身上散出來的那種緊張的氣息,他輕聲:「你應該靠在椅子上,或者躺下去。」志清搖頭:「我怕躺下去,我這一輩子都坐不起來了。」劉大方的身子也直了起來:「我已經到快直不起來的時候了,可我還是要和你比一比。」

    志清看了他一眼:「我們的對手很謹慎,而且還很怕你。」劉大方:「他們這樣拖下去,無非是想拖得我jing神崩潰。」志清有些惋惜:「只可惜,他們錯了。」劉大方「哼」了一聲:「而且錯的十分厲害。」志清:「聰明人通常都能抓住別人的心理,做出的事往往令人意想不到。」劉大方點頭:「你說的一點也不錯。」志清:「我們為什麼不想一想,有那個地方是被我們下意識排除掉的。」

    劉大方凝神思索了一會,抬起頭:「你想到的是什麼地方?」志清:「最初的地方。」劉大方:「你是說浮島?」志清:「正是,那裡實在是一個藏人的好地方。」

    車子又飛了起來。

    已是深夜,兩岸燈火寥落,浮島上卻是燈火輝煌,像是一處世外仙境。

    志清和劉大方下車時,浮島的四面八方已亮起了一道道的強光,數十隻遊艇同時咆哮著破浪沖向浮島。

    片刻後,浮島上便人影綽綽。

    江水在翻騰,浮島在翻騰,甚至連江底都在翻騰。

    「撲通,撲通」落水聲不絕,江面上水花四起。

    這裡實在熱鬧,簡直熱鬧極了,像是在開一場別開生面的海上運動會。

    劉大方卻走了,帶著一種無可奈何走了,這些人實在太過於忠勇。

    「即便是一條魚也不能離開浮島。」

    這是他的命令,那些人就真的跳入了江裡,因為他們怕跑了一條魚。

    志清在笑,笑的很酸澀。

    這些人不是頑固,也不是愚忠,而是有些可愛,可愛的讓人受不了,而他們的對手卻像是一隻狐狸,一隻冷酷無情的狐狸。

    島自然是空島,劉大方之所以走,因為他想到了最初的地方不是浮島,而是廣廈。

    志清去的卻不是廣廈,他要去找一個人。這個人也是一個很難纏的人,有很多人寧願去死都不願得罪他。

    志清不僅得罪了他,還得罪的很深。這人對他只怕恨之入骨,這種仇恨可以讓他很容易的去做一些以前不敢做的事。

    這個人就是羅賓罕,被人捧在天上的羅賓罕。

    黑色的奔馳無聲無息的停下,像是黑夜中突然躥出來的幽靈。

    志清沒有詫異,他早已經習慣了。

    來的是天叔,他每次都會在合適的時候出現,去做一些適合他做的事。

    志清上車:「我們去找羅賓罕。」天叔輕踩油門,車子便箭一般的躥了出去。

    房子是奢侈到極點的豪宅,門房也是一個眼睛長在天上的牛人。

    牛人說話總是帶著一股牛哄哄的勁:「開奔馳的,就說你呢,你還探什麼頭,開法拉利的到了這裡也得下車,你還在車上磨蹭什麼?」

    對付這種人最有效的方法有兩種:一是你拿出一把鈔票狠狠的摔在他的臉上,還有一種就是你走過去狠狠的給他一耳光,打得他滿地找牙。

    天叔選擇的就是後一種,門房在地上爬了一圈後,起來時臉上已多了五個鮮紅的手指印。他說話的口氣也已變了,變得就像是你孫子一樣。

    「這種人就他ma欠挨。」這是天叔長久以來的結論。

    天叔瞪著他:「羅老頭呢?」門房:「老闆在房間裡。」天叔:「你問他是想自己走出來,還是要我進去拖他出來。」門房:「他不能走出來,您也不能拖他出來。」天叔:「最好有一個理由,否則小心你嘴裡剩下的牙齒。」

    門房哭喪著臉,那幅表情活像死了親爹。他愁眉苦臉:「他現在即不在這裡,也不能走路,因為他正躺在醫院的g上,聽說是被氣的。」

    志清當然知道氣他的那個人是誰?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天叔:「什麼病?」門房:「心臟病?」天叔:「那間醫院?」門房:「和平醫院。」

    醫院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去處,最起碼你去了那裡,它不會讓你覺得開心。醫院裡到處都是慘白的顏色,包括醫生身上穿著的白色大褂子。

    志清非常討厭醫院的味道,更討厭那種慘白的顏色,但他現在就被這一切的討厭所包圍著。

    令他感到沉悶的是,他還得去面對一個得了心臟病的人。

    看到別人痛苦,他甚至比他們還要痛苦。

    他看到羅賓罕的時候,他的臉上蒙上了一層白布,一塊代表著一切終結的白布。

    志清看到的只是這一塊白布,然後他就退了出去。

    唯一的一個嫌疑人,就這樣很直接也很簡單的被排除掉了,

    他卻鬱悶的幾乎想去撞牆。

    他雖然對羅賓罕的死有抱憾,但是他卻實在想不通,想不通到底會是那個烏龜王八蛋將劉飛給綁走了,那人到現在居然都還沒有露面。

    不知道的危險,遠比看到的還要可怕十倍,甚至一百倍。

    他怕,他越來越怕,越是害怕他就越要想,胡思亂想。

    但是他一走出醫院,他就立刻變的鎮靜起來,因為他是一個能扛的人,什麼樣的壓力他都能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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