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廚泉和赤痢攻城的時候無一例外的領教了木銃和火磚撾弩的威力,就在他們驚魂未定,錯愕不止的時候,一個接一個一個噩耗潮水般拍打過來。兩人就像是海中的溺水者遇到鯊魚,雪上加霜之下,不約而同的傻了。呼廚泉別無選擇,後路被斷他死路一條,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停止攻城,回師居庸關,想稱著文丑立足未穩之際把城池奪回來。而赤痢是這樣想的,敵人奪了易京,我就奪他的薊城,反正易京已經被我禍害的成了一座空城,我不要了,把薊城打下來更好,所以他拚命的攻城,渾然忘記左賢王的下場。
一切都在軍師賈詡的計算之中。呼廚泉正在一步步的踏入陷阱。他此時已經心浮氣躁不顧一切了,這正好犯了兵家大忌。賈詡正是抓住了這個人性弱點才極力主張在呼廚泉回擊的時候設伏。而赤痢竟然愚蠢的去捏郝昭的虎鬚,遭遇可想而知了。
昌豨出身行伍,手上有厚厚的老繭,臉上有太陽曬出來的黝黑皮膚,手中有一柄大刀,這刀是文丑送的。管承比他帥,頗有點儒將風範,不過武功也比他差得多了,畢竟像二公子袁熙那樣文武雙全的小白臉並不多見,對了,趙雲算一個。
黑暗中,豆大的汗珠順著昌豨醜怪的黑臉流到嘴邊,他吐了口痰,壓低了聲音,對趴在身邊的管承道;「老管,你說匈奴狗會不會來。」
「八成——會吧——」管承也有點沉不住氣了,他們從上午到現在,已經在這山坳裡枯侯了好幾個時辰,眼看著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天明了,眼前的山坳顯得更加寂靜,更加幽暗。
黎明前的昏暗。一萬兵馬,除了呼吸聲外,再無動靜,這就是鮮於輔訓練的幽州兵的軍紀。
昌豨把xiong口一挺道:「不為別的,就衝著匈奴兵拿咱漢人不當人,今兒見一個砍兩刀,砍一刀不解氣。」他憤憤的道。管承咂咂嘴道;「文將軍說不讓咱兩兒動手,讓把人放過去,他自己對付。」昌豨撇撇嘴道:「懂個啥,那是讓咱哥兩兒沾光哩,等會,文將軍那裡一打,匈奴狗們一定就亂套了往後撤,我們就在他後面打,和文將軍合圍。你說是不是這個理。」管承苦笑道;「我以為你有什麼高見,就這,剛才出來的時候,將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昌豨大言不慚的道;「待會你可別跟我搶,我一定要親手宰了呼廚泉。」管承不可置信的翻白眼,心說,我肯定不搶,可就怕你宰不了他,反而讓他給剁了。
昌豨氣呼呼惡狠狠的補充了一句;「今兒,非把他的狗頭剁下來當尿壺不可。這個混賬王八蛋。」
管承看他一副躊躇滿志天下無敵的樣子也不敢勸,只是在心裡暗自搖頭。他揉了揉下巴,低聲道;「我似乎聽到有馬蹄聲響。」昌豨只顧義憤填膺了他根本沒聽到,可是他不肯承認,就一本正經的點頭道:「嗯,是匈奴馬!!」管承嚇了一跳,扭頭看看一臉肅容煞有介事的昌豨。苦笑道;「老昌你的本事越難越好了,連中原馬和匈奴馬都能聽得出來。」昌豨不高興了,這小子這個時侯和我抬槓。白了一眼管承道;「那算啥,我還可以靠聽腳步聲分辨出男人女人呢。」管承嚥了口唾沫,低聲道:「越吹越沒邊了。」
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就像是狂風掃落葉一般,沒個數的嘩啦嘩啦雜亂的響著。整個山谷似乎都在這種急促中震盪中左右搖擺。昌豨和管承立即就不吭聲了。黑暗中無數的匈奴兵呼嘯奔騰著在他們面前橫亙的寬闊山道上奔馳過去,足足的有五株香的時間才跑完。管承問了一句;「怎麼辦——」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前方煙火大作,耳邊傳來一陣喊殺聲。
「咋辦,你說咋辦,幹他娘的。」昌豨提著大刀就往外跑。管承按照提前約定的信號,點燃火把虛空晃了兩下。草叢中、巨石後、坑洞裡、石壁下,立即冒出無數人頭。昌豨出一聲震徹天宇的嚎叫,率先衝出去。他在想,一會要不要把被殺死的匈奴人都帶回城中,g人干分給難民,讓他們也出一口氣。
呼廚泉衝著衝著就感覺不對了,遠遠地望去城樓上連一絲星火都沒有,死氣沉沉的。一種被人算計的不祥預感湧上心頭,他正要下令停下來,突然瞥見左側自己剛衝過來的山腰下火光重重,喊殺聲衝入耳際。呼廚泉大驚失色,嘶喊道;「迎敵,迎敵,快。」他手下的士兵也看到了火光,一瞬間,所有人的心裡都升起一個相同的念頭,完了,他娘的,中埋伏了,又讓漢蠻子給算計了。
文丑遠遠地就看到頭戴金冠的呼廚泉,知道必是匈奴單于,心裡那個氣,心想狗東西,殺你個一千二百次也不解我心頭之恨。他率領騎兵吶喊著殺出來,厲聲叫道;「呼廚泉,拿命來。」挺槍衝入敵陣。
呼廚泉好長時間沒聽見有人直呼他的名字了,心中大怒,一邊指揮這手下迎敵,一邊迎著文丑殺過來,他心裡也有氣,他ma的這幫漢蠻子太不是東西,打仗不好好打,老是給老子下套,一個圈套,接著一個圈套,有這樣的嗎,今天不殺他一員大將出出氣,就不算完。
呼廚泉的狠勁一上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是擋了他路的,甭管是幽州兵還是匈奴兵一律砍殺,只要是接近他一丈之內的全部變成死屍。一個忠心耿耿的匈奴兵好意過來護駕,刀光一閃,就被自己的大王把腦袋斷掉了。在斬殺了幾百名匈奴士兵後,呼廚泉終於接近了文丑。
文丑故意躲著他遠遠地,這樣有助於讓他威殺自己人。呼廚泉的匈奴馬比文醜的馬快,文丑躲來躲去,還是被他追上,兩人便絞殺在一起。呼廚泉本意是過來兩三刀把這人砍了,可是一接上手才知道,原來是個高手,在想跑,可跑不了了。被文丑綿綿不絕的槍法給纏住tuo不了身,只能眼看著自己帶的匈奴兵在猝不及防下吃了大虧,哭爹喊娘,罵著長生天,向後跑。
如果不是被文丑纏住他還可以守住頹勢,幽州兵還真不一定就可以佔多大便宜,這一下群龍無,可壞了。形勢成了一面倒。匈奴兵吃了虧,便想故技重施,靠撤退射箭來挽回敗局。但文醜的兵在戰前,都受了嚴令,絕對不許追擊匈奴兵,所以就眼睜睜看著他們撤退。
匈奴兵正在無計可施的時候,突然身後又響起一陣喊殺聲,昌豨和管承從後面掩殺過來。匈奴兵還沒來得及射箭,隊形就被衝散,射出去的箭矢,也沒見消耗掉幾個漢軍。昌豨和管承按照文醜的吩咐,帶著隊伍,像一把刀子般從匈奴人的中軍橫切過去,頭也不回的殺入居庸關,在這過程中,所有人都狀似瘋癲的見人就殺,心裡想著多殺一個是一個,跑了的算他們運氣。
匈奴人的強悍除了騎射之外,還有體力和耐力,所以文丑不敢和他們纏鬥,只是出其不意的襲擾一下,便立即虛晃一招閃過呼廚泉的大刀,和昌豨管承一路殺過來的人馬一起撤回城中。匈奴的人馬,已經人仰馬翻,毫無章法,呼廚泉想要揮軍從昌豨等人身後掩殺,卻現根本就找不到親兵。無奈之下,只有跟著大軍後撤,撤出去將近十里,才算是把人馬穩住。
呼廚泉這些天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赤痢的身上,希望他可以攻下薊城,否則就是死路一條。軍糧已經用盡,文丑堅守不出,攻了幾次城也攻不進去,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兩天,士兵們就會因為飢餓而失去戰鬥力,敵人不打就勝了,這可怎麼辦。
赤痢帶著一身傷,跪在呼廚泉面前,yao牙切齒的控訴袁熙狡詐,說是,連日來攻城不克,最後一次攻城的時候,被袁熙偷襲營寨燒了糧草,自己無奈只能帶著敗兵回來。呼廚泉自己也戰敗了,他沮喪,也沒有深責右賢王,心想,比左賢王強點,最起碼他還活著回來,還帶回一部分兵卒,這就是不小的進步嗎。嘴上鼓勵兩句:「大匈奴是戰鬥的民族,不會計較一城一池的得失,對了,你帶回來幾萬兵馬。」前半句令赤痢感動,後半句令他喪膽。赤痢就像是死了親爹,哭喪著臉道:「八——」
「八萬。」呼廚泉心想,怎麼越打越多了,一共帶了三萬人去,帶回來八萬。想了想,歎道;「只有八千人嗎。」赤痢臉上冷汗直流,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八——八個人。」呼廚泉還在那裡微笑著點頭呢,心說,行,不錯,比那愚蠢的左賢王強了幾千倍,八千挺好。他的腦袋點著點著就不動了,氣的眼都紅了,瞪著右賢王吼道;「他ma的,八個,你怎麼沒死呢,三萬人剩下八個,你也好意思回來,滾,去死吧。」
赤痢連滾帶爬的跑出去了,呼廚泉在金帳裡砸東西,氣的七竅生煙,心想這兩個賢王都是豬,怎麼一次次的全軍覆沒,這可好,糧草也丟了,居庸關打不下來,老家也回不去,等著人家來生擒活捉吧!!可惜我留在家裡的幾個小妾呀,以後——
他正在帳中火,赤痢又急匆匆轉回來;「啟稟大單于,屬下有話要說。」呼廚泉真想吐他一臉唾沫,心想你還有臉說話。
「有屁就放。」
「大單于我軍此刻前無進路後有追兵,糧草殆盡,實在不能和敵人硬拚了,不如——屬下的意思是——不如——暫時——」赤痢抬眼看了看yao牙切齒的呼廚泉,沒敢說下去。呼廚泉也不是傻子,要不怎麼當得了大單于,他一聽就明白了,這小子想投降了。呼廚泉窩囊、生氣,痛恨他軟骨頭,沒有匈奴人的氣節,狠狠地狗血淋頭的把他臭罵了一句,末了說了一句
「其實你說的也不是全沒道理,勝敗乃兵家常事大丈夫能屈能伸,投降就投降吧。」
赤痢在心裡一個勁的罵他,想投降還這麼多廢話,剛才幹嘛罵我。赤痢忍著氣;「大單于,你看派誰去見袁熙比較好?」
呼廚泉心說廢話,這裡就咱們兩個官最大了,難道讓我去不成。被呼廚泉一瞪赤痢也明白了,恍然大悟道:「屬下這就去見袁熙,不過,我怎麼聽說這人喜歡敲詐勒索,大單于,他要是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該當如何。」
「無妨。」呼廚泉一揮手,心說只要不要命,要啥都行,你就去吧。行了,有了這碗酒墊底,赤痢就什麼都不怕了,站起來晃悠著走出去,就跟剛打了勝仗差不多。呼廚泉看著他的背影,心裡狠狠地罵了一句「無恥,窩囊廢、軟骨頭、不要臉,給匈奴人丟臉。要不是你,我能投降嗎?」
我看著赤痢凶悍慘狠的面孔心裡就是一陣冷笑,心想殺人狂你也有今天,老子才不會甩你。我不理他,赤痢滿臉堆笑的道;「二公子,我們大單于說了,只要你讓我們投降,條件隨便提,金銀多得是。」我一愣,怎麼聽著台詞耳熟,似乎前生在春節晚會上聽過。
我的臉拉得八丈長,絕對能栓得住驢,冷冷道:「不必了,我的金銀不少,不需要大單于孝敬,你回去,對他說不用投降了,接著打吧,去吧。」心想不給你個下馬威,條件也不好開呀,這是談判的基本準則。赤痢臉色一變,接著道;「公子一定要趕盡殺絕。」我冷笑了一聲道:「那你以前為什麼要對易京的百姓趕盡殺絕。」赤痢大驚失色,苦笑,心想幾個百姓死就死吧,管他呢,袁熙跟我裝,假仁假義是吧,王八蛋。